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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老妈大睁着有白内障的双眼说:"给那个女人看看,咱们娘儿俩是有板有眼光明磊落的人。"

  柏万福就停了手。倒不是光明磊落什么的说服了他,而是觉得要有个根据。

  果然,当他把被汗水泡软的那团纸球摊给贺顿看时,贺顿如同检验罪证的警官,翻过来掉过去瞅了个仔细,就差没有把它们拼凑起来恢复原貌。

  柏万福说:"你怕的不就是这个吗?我已经把它撕了,怕你不信,这又特地拿回来让你亲眼看看。现在,你自由了。"

  贺顿缓缓地问:"老太太那边也说通了?"

  柏万福不愿细说,讲:"如果说不通,她也不会给我这个东西。"

  贺顿说:"可是,你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柏万福说:"都那样了,你的意见不是明摆着的吗!"

  贺顿说:"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

  柏万福不明白,说:"还有什么以后?"

  贺顿说:"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柏万福也不再深问,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好容易爬到了万仞山巅,倒头便睡。贺顿听着身边均匀而熟悉的呼吸声,突然百感交集。在这以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声响,当就要永远失去这种倾听的时候,生出了眷恋。

  总是来去匆匆,贺顿从来没有听到过钱开逸有这样安稳的睡眠。也许贺顿只是过客,从没用心细听过,即便钱开逸曾这样酣睡,在贺顿耳中也未曾留下印象。

  缠绵的想法只是一闪念,贺顿的内心深处是枯寂的,鼾声打动不了她尘封的感觉。迫在眉睫的是--她答应了离婚,毫无疑问就要被扫地出门。所有的设计,所有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她梦寐以求羽翼渐丰的事业,就因为自己的恋情而顷刻倾塌。

  贺顿一夜未睡。

  当柏万福醒来,贺顿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离婚。"

  柏万福迷迷瞪瞪地说:"还跟我一起过?"

  贺顿说:"是和你的房子一起过。"

  柏万福彻底清醒了过来,说:"那不行。这是你的如意算盘,可是我不干。你还是走吧。"

  贺顿对柏万福刮目相看,说:"实话实说。因为我的事业,我不能离开这里。"

  这个理由打动了柏万福,他们的事业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他说:"那我就先容你一段吧。只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能再去找他。"

  贺顿说:"我做不到。"

  柏万福说:"你欺人太甚。"

  贺顿退后一步,说:"我尽量吧。"

  柏万福说:"好吧,为了你的事业,我成全你,但只做名义上的夫妻。我虽然是个低贱的人,一主二仆的事,我不干。"

  人的一切弱点,心理师都具有

  柏万福在宾馆客房门口等待了三个小时。门前"请勿打扰"的红灯把双眼刺得流血。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以为会有血水流下来,但是,没有。连最普通的眼泪也没有,干燥得像一张炭火上的饼铛。

  下午,贺顿刚出门,汤小希突然来了。柏万福就让汤小希帮他值班,自己尾随贺顿走。他并不想跟踪贺顿,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医院去。知道她特别怕麻烦别人,想不露山不显水地助她一臂之力。万一贺顿在医院里查出什么病症,突然晕倒或是需要搀扶,柏万福马上就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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