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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大芳真的拿过了小镜子,照了照看了看,说:"那是不可能的。"

  贺顿不急于纠正她,问:"当你提到小老婆的时候,你想到了谁?"

  大芳说:"我想到了那些甘当小老婆的女人。"

  贺顿的目光如同雷达,窥视着大芳的面庞,在说到"女人"的时候,她看到大芳面色猛然忧戚,好像在追思什么。

  上一次放掉了非常关键而费解的转折,这一次,万不能再让它溜走了。

  贺顿说:"除了那些女人,你还想起了谁?"

  大芳沉吟半晌,突然泪水涌上了眼帘,这使她那浮肿的眼泡水光四潋,她说:"我想起了一个人……"

  贺顿追问:"谁?"

  大芳哽咽起来,捂着脸:"我不能说。"

  贺顿说:"我猜如果说出来,会让你很痛楚,可是,如果你想改变,你就要尝试着说出来。"

  大芳像个小女孩一样仰着头说:"一定要说出来吗?"

  贺顿说:"一定。说出来,它就没魔力了。"

  大芳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哆嗦着嘴皮说:"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你一定要做大

  "没想到吧?我的亲妈是一个小老婆,我从小就因为亲妈的关系,受够了歧视和白眼。后来我就和大妈一起生活,当着人,我叫她姥姥,人背后,我叫她大妈。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的生母。我一直侍奉大妈到死,这也不是为了大妈,同样是为了我的生母。再以后,我慢慢地长大,后来村里来了下乡知青,其中有个青年叫小松……再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大芳说到这里,久久地停顿。贺顿也停顿,太久太久,彼此都忘了话题将如何继续。

  治疗已严重超时,贺顿对大芳的思绪"包扎"之后,赶快结束此次谈话。

  大芳下一次来的时候,憔悴不堪。贺顿说:"上次之后,你有些什么感受?"

  大芳说:"一半是轻松,一半是沉重。变成了阴阳人。"

  贺顿说:"这就好。"

  大芳不乐意,说:"哦哦,我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还说风凉话!"

  贺顿说:"这就是变化,你要的不正是这东西?"

  大芳想想说:"不管怎么样,把心里话倒出来,舒服了很多。"

  贺顿问道:"关于你亲生母亲的故事,你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吗?"

  大芳很肯定地说:"从来没有。"

  贺顿说:"那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对老松也没有讲过吗?"

  大芳说:"这么丢人的事,我当然没有讲过。"

  贺顿敏锐地抓住了"丢人"这个词,说:"你以你亲生母亲为耻吗?"

  大芳不愿正面回答,就嘟囔着说:"难道小老婆光荣吗?"

  贺顿说:"也许这就是要害。"

  大芳说:"你不要瞎操心。我母亲已经过世几十年了,除了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连她的模样都快想不起来了。"

  贺顿说:"那最后一句话是……"她当然记得那句话,但她不能自动说出来,她要让大芳自动吐出,意义不同。

  大芳说:"那句话是:你一定要做大……我答应了她,我拼命地点头,她看到了。"

  贺顿说:"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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