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终结 38女一号死去
女战士撒腿就跑，紧急时刻她依然没有忘记看守的职责，把门反锁上。她像只
惊弓之鸟，脑袋乱哄哄的，一个犯人要生孩子了，这样的事情谁能不受惊呢？当时
她脑子里惟一的念头就是去搬救兵，卫生员肯定有办法，队长是结过婚的人，大约
也有办法……
她刚刚跑出不远，身后一声炸雷，好像天塌下来。她被狠狠推了一把，人跌出
老远，等她清醒过来，看见厨房门被掀翻在地，墙壁炸开一个大洞，滚滚浓烟像大
雾一样从洞里涌出来，好像里面是个烟囱。她感到背上又湿又黏，等她摸了一把，
才看清原来是一手热乎乎的……人血。
她脑子嗡地一炸，连滚带爬扑进厨房，看见女一号已经倒在血泊中。她那个原
本像小山一样的大肚子已经塌陷下去，她居然还睁着眼睛，没有咽气，仿佛在等着
谁。当女战士抱起犯人柔软的身体，她看见一个美丽而赢弱的生命正在远去，她的
眼睛还有一丝游光，那点亮光在女战士脸上寻寻觅觅地停驻片刻。犯人嘴唇动了动，
吐出两个微弱的字来：谢谢……
女犯人死了，她的脸上没有痛苦表情，而是挂着一种满足的微笑徐徐远去。直
到这一刻，小潘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手榴弹少了一颗，不用说是女犯人趁她刚才摔倒
时偷偷拔走了，然后残忍地将自己和那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一齐消灭。可是她为什
么要这样做啊？她本来完全可以把她一起炸死的呀？
女战士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我问小潘：这件事是你调离监狱的理由吧？
她答：也许是吧。
那一天我陪小潘坐了很久，离开茶楼外面已经天黑，夜空像大海一样浮起来许
多闪亮的星星。我仰望夜空，不知道哪颗星星是那个美丽的女犯人。
暴动知青的命运开始令我牵肠挂肚。
曼谷的朋友刘义听说我在国内采访境外知青，就将电话直接打进我家里来。我
与刘义相识与１９９８年，那次我只身前往金三角，历经种种艰辛，幸得结识美斯
乐难民村的老知青焦昆。焦昆同刘义曾经同为游击队战友，他向我介绍了如今尚在
曼谷打工的刘义。
我在曼谷机场拨通刘义电话，不料拿起话筒就放不下来，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
意。我一口气聊到广播催促登机才放下电话。
我认为没能同刘义见面是那次行程中最令人遗憾的事情，问题出在我已经办妥
出关手续，护照盖上海关大印，所以只好将这份遗憾带回国内。
后来我们遂成书信密友，鸿雁传书，但是我们至今没有见过面。
刘义在那头大声说：邓贤老弟，你为什么不过来跟我谈谈，金三角至今仍有许
多境外知青啊！
我问他：你知道游击队蛮光监狱大暴动吗？他在那一头呵呵地笑起来说：告诉
你吧，我在那座监狱里当过一百天犯人呢。
刘义像传说中的九头鸟从千里之外伸出爪子牢牢抓住了我，我相信他的最后一
句话决定了我的采访行程。
刘义说：你听着，我就是一个游击队的叛逆。找到我就会找到十个、一百个同
样的知青。
半个月后，准确说是２０００年岁末的一天，我登上飞机飞往曼谷的泰国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