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终结              60暴动    


           

  夏队长一听见枪声就明白出事了,他拔出手枪果断击毙多名暴动分子,掩护少
数守备队员逃生。后来他主动停止抵抗,扔掉枪,举起双手走出来。枪声短暂平息,
凛然不屈的游击队员夏队长,迎着一群暴动分子黑洞洞的枪口。

  我问夏队长为什么不抵抗到底,老邓解释说:因为犯人威胁要放火,屋子里面
还有那对年幼的双胞胎姐妹。

  枪声再次猛烈响起来,据说夏队长倒下的时候像棵庄严的大树,而他的身后是
那对不懂事的小姐妹惊骇的脸庞。老邓告诉我,许多年后他曾在金三角一座小镇上
偶然遇见那对孪生姐妹,双胞胎已然长大成人,姐妹俩合开一间米粉店。姐姐主厨,
妹妹做招待,姐妹都没有认出他来。他埋着头匆匆吃完米粉,把身上仅有的几张钞
票扣在碗底就逃开了。

  在这场尸横遍野的监狱暴动中,知青抓住惟一的俘虏就是伙夫干老三。干老三
是守备队惟一没有武器的士兵,枪一响他就躲进厨房里,当知青把他从厨房里抓出
来时,伙夫像只口袋一样瘫软在地上,遍地鲜血和死尸已经快要把他吓晕过去了。

  知青在处置俘虏问题上发生争执。蔡东坚持杀人灭口,他的理由是既然已经暴
动,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结果都一样,重要的是不能给游击队留下活口。心慈手软
等于自掘坟墓。

  多数知青反对滥杀无辜。他们反驳说:不管怎么说咱们不是法西斯,也不是土
匪强盗。不然我们不是跟反动派一丘之貉了吗?蔡东很生气,他一生气痦子上的黑
毛就抖动不停。他嘲弄说:可是游击队抓住你们这些暴动分子会怎么样呢?给你们
挂大红花吗?你们还是想想那些被吊在树上的反革命吧,那就是你们这群人的可耻
下场。

  人们就拿眼睛看“理论家”,北京知青卫眼镜声音低沉,言简意赅,他说:我
赞成放掉俘虏。我们不是心慈手软,是向真理屈服。向真理屈服不是耻辱。

  死里逃生的俘虏获准离开监狱。这个可怜的人儿早已经吓坏了,他慌慌张张挪
动脚步,像一只拙笨的鸭子。但是不久他就灵活起来,迈开长腿,蹦蹦跳跳像头山
羊。在渐渐浓重起来的暮色中,蛮光山谷一片宁静,半个弯弯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
剪贴在树梢上,人们注视着山羊与月光赛跑。



  突然枪声响起来,尖锐的枪声击碎宁静的空气,人们禁不住浑身一颤。“一撮
毛”蔡东不怀好意地打了一个口哨,他的冲锋枪口还在冒烟,他恶作剧地打出一串
子弹,只不过稍稍抬高枪口,将子弹打到月亮上去。然而那个无辜的逃生者却倒下
了。原来伙夫受了惊吓,一头撞在大树上,不幸当场身亡。

  2000年,我在曼谷一家火锅厅终于找到这群暴动知青的历史踪迹,我得知
他们一共12个人,12条枪,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他们的名字是:宫齐、蔡东、
卫明峰、杨宏建、贺玉海、黄宁、鲁卫东、车建国、罗兵、李耀辉、蓝国强、向宇。

  不久游击队大队人马就将潮水般涌来,把蛮光监狱围得铁桶一般。继而整个根
据地,乃至整个金三角很快都将拉响警报,到处布下一张张人民战争的天罗地网来。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金三角之夜,卫眼镜引用了一句西方诗人的诗句,他说:上帝死
了,我们去寻找真理吧。

  年轻的暴动分子鱼贯离开那座血流成河的蛮光监狱。漆黑的树林像一座宽广无
际的大海掩护了他们,他们身后躺着许多游击队员的尸体,那是他们的罪证,所以
他们走得很慌乱,个个落荒而逃。他们像一群狡猾的鳗鱼,扭动身体急急忙忙游进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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