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终结                105晚上  


              

  十几分钟后,“火车”喘着粗气出现在公园门口。我见他衣兜鼓鼓囊囊,好像
坠着一些重物,就开玩笑地问他:你是不是嫌轻装不够,还要增加鹅卵石来负重锻
炼?

  他果然从衣兜里掏出一堆沉甸甸的鹅卵石来,让我们再次吃了一惊。他回答道
:在曼谷,一切东西都是值钱的。这样的鹅卵石,市场上一只要卖五铢钱呢。

  五铢约合一元人民币,我数了数,他总共捡了六只也就等于赚了六元钱。我说
:你捡石头有什么用啊?海水不要钱,你就大桶往家里搬吗?

  老邓安详地回答:怎么没有用?养花,这些石头都是养花的。

  我问他:你每天都这样,下班跑步吗?

  他答:我每天要在公园跑两圈,捡六只石头,然后步行回家。今天因为你们少
跑一圈。

  我绝望地说: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不会活得轻松一点吗?

  他领着我们往外走,边走边答:你知道,如果什么时候我跑不动了,老板就会
辞退我。所以我必须跑下去。

  大街华灯初上,我们来到一座巴士车站,这是开往郊外的139路公共巴士。
我们站在马路边上等车,感觉像蒸桑拿,T恤早已被汗水湿透。可是一连等来三辆
巴士,都被老邓放过了,我看见那些巴士额头上明明亮着“139”字样的绿灯,
不明白我们为何不立即上车去,何况车上并不拥挤,而且还有空调。但是老邓一副
很沉着的样子,气定神闲,好像他有的是时间。我建议干脆不用等巴士,打个出租
车,车费由我来付。但是这回老邓态度很坚决,他说:等巴士吧,又不赶上班。
“摘隐隐”(泰语不着急,慢慢来之意)。

  终于等来一辆巴士,车头亮着红灯,老邓这才带头上车。车内像一只大蒸笼,
乘客都在抹汗,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们一直苦等的是辆没有冷气的廉价巴士。老邓对
此解释说:其实巴士都差不多,开动起来就惊快了。



  巴士终于把灯红酒绿的城市抛在身后,迎面拂来的熏风里有一丝丝拉长的海腥
味。我们在郊外下了车,沿着海滩小路走了二十分钟,终于看见一片发亮的海水。

  一座海岛出现在我们面前。

  老邓解释说,那不是真正的海岛,而是因为地势低洼,一到涨潮海水便淹没道
路,把村子变成一座岛屿。但是我们都认为海岛更好,一个居住在海岛上的人,不
是跟世外桃源差不多吗?

  潮水不深,我们脱了鞋趟水前进,冰凉的海水如同给皮肤涂抹一层油脂,有种
滞重滑腻的感觉。

  我问老邓:你每天都得这么来回趟水吗?

  我听见他在黑暗中说:习惯了……我住在这里已经十二年了。

  村子三面环海,房子大都是那种低矮的两层小楼,互相挤在一起,能想见是为
了抵御刮台风的缘故。我原以为这是一座渔村,但是我既没有看见渔船渔网,也没
有闻到通常渔村都有的那种永远刮不散的咸腥风味。老邓解释说,原先岛上确实有
几户渔户,后来城里人来到这里盖房居住,原先的居民进了城,村子就成为城里人
的居民点。

  老邓的家也是一幢简易小楼,外面有座小院,小院的铁架上站着一只印度鹦鹉。
鹦鹉看见有人来就开始聒噪,这鸟儿学的是泰国话,它对我们学舌道:摘……隐隐,
摘……隐隐(不着急,慢慢来)。惹得我们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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