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梦难圆                  


                       从赛制看中国足球的战略布局

  在记忆中,我们先是有甲乙级球队,然后设置了甲A。甲B、乙级,事实上甲B早
就是乙级,而乙级则属于丙级。据说是效仿英格兰的超级联赛和甲级联赛,不知道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英格兰这么干大约是因为足联和足协之间有争端,纯属于为了
相互较劲才有此举动。中国没有那么多的组织,因而不存在谁抗谁的问题,据说只
是为了调动乙级球队的积极性,大约也是为了刺激乙级赛事的竞争性。从球迷的角
度讲,大约看甲B比看乙级好听些。我所能想到的好处大抵如此,不会更多。
  从1998年开始,中国的甲A球队将增加到14支,它的最大好处是使中国球员在一
年中多打几场比赛,而赛事过少一直是我们的球队缺乏连续作战能力的根本原因。
在欧洲足球强国,18支甲级队是它们所能接受的最低限额,每支球队除了每赛季的
34场联赛之外还有足协杯和其他比赛。前几名的球队首先要解决好球员的状态问题,
这中间涉及到相当复杂的科学手段和措施;还要求每支球队必须有足够的球员去补
充伤病员和状态不佳的主力球员的位置,这就要求俱乐部必须储备大量的后备球员
和三线二线球员,因此每个赛季我们都能发现一些新鲜的面孔。
  中国球队的赛事相对要少许多,因此上述两个关键问题多年来一直并不急迫,
这也是我们的赛制缺乏活力造成的,它使新星涌现的机会减少,对科学管理方面的
要求也就显得并不急切。对中国的甲A球队来说,二十几人组成的队伍就足以应付一
年的所有比赛,用不着为兵源和恢复调整操更多的心。
  在甲A扩军问题上我们迈的步子大小太慢,“世界杯情结”直接导致了连续几年
扩军不成,无形中对中国足球尽早和国际模式接轨产生了消极影响。我们的官方借
口是中国足球的整体水平不高,扩军导致甲A竞争程度的下降,会对球市产生负面影
响。事实是1998年扩军也并不意味着中国足球有了质的飞跃,但竞争程度和足球和
整体水平没有内在联系,竞争是足球本身所具备的天然素质,足球水平则是一个国
家与其他国家抗衡时的表现。国内联赛的竞争程度永远是相同的,就像甲B竞争同样
残酷同样激动人心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不同级别的竞争,竞争本身意味着争取不同
的名誉和特权,都是足球赋予的内在含义。
  如果我们能尽早些使甲A联赛的队伍扩大,中国球员也就能早些适应大量的比赛,
俱乐部和教练员也就能早些进入高层次的管理殿堂。你不能指望他们事先就学会这
些东西,只有面临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才有可能面临学习和使用。比如说大连
万达,只有一方面要打国内联赛,一方面又想打好洲际赛,上述问题才显得迫在眉
睫。此前我们的球队只想在国内证明自己,而对出国比赛不很重视,放弃的俱乐部
洲际赛不是一次两次了。其根本原因就是球员适应多场次大密度比赛的能力不强,
俱乐部的后备球员水平不高,一旦两头都打就两头都打不好,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放
弃真正有价值的国家间比赛,把力量放在国内联赛中。
  这种情况在欧洲是不可思议的,怎么可能用赛程的冲突做借口放弃如此重要的
比赛呢?除非这支球队不想拥有球迷的支持和尊重,否则没人会这么干。多特蒙德
在'96一97赛季伤病号满营,但仍旧以冠军杯为主要目标而不惜置国内冠军于脑后,
国家的荣誉比在国内争冠军更重要,反过来也使俱乐部赢得了更大的荣誉。沙尔克
也采取了相同的战略,没听说德国足协和球迷有什么不满意,国内冠军谁都可能当,
但欧洲俱乐部冠军却不是谁都能争到的。
  可以这样说,甲A迟到'98赛季才扩军,也并没有使足协所说的竞争程度提高,
深圳平安、武汉雅琪、沈阳海狮、广州松日仍旧是这个赛季降组的首选球队,他们
比今年降组的两支甲A球队水平还要低。难道说95年和98年中国足球一下子具备了相
近水平的球队如此之多吗?根本不是,95年和98年并没有质的改变,只是98年的做
法给更多的球队提供了高层次比赛的机会,无论如何都是一种锤炼。也就是说,95
或96年这样干就可以使更多的球队多出了两年三年的提高机会,可惜的是我们白白
浪费了大好时光,也使俱乐部进入高水平管理无端地推迟。这个损失其实在本次世
界杯外围赛中就已经看到了:中国教练们不知道如何调整球员状态,不知道两个多
月的连续高强度大压力赛事会对球员及自己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不知道怎样去调
整阵容。他们的管理思路还局限在国内联赛的水平上,当主力球员状态不好水平下
滑时他们既没有能力调整也想不到换人,只能被动地等待球员自己恢复。他们不知
道身体状况心理状况在这种比赛中要发生许多微妙的变化,甚至情绪的波动都会直
接影响比赛状态。我们没有在国内经历过这种比赛,因此我们的教练除了找球员谈
心领球员宣誓不会做别的。有的教练甚至把某些球员的不稳定归结为意志品质不好,
他们根本不清楚球员可能只是过度紧张或过度兴奋,可能只是心情上有些反常,可
能只是这一天想起了什么事情,可能只是为即将来到的比赛操心,有许多种可能,
但没有一种可能会和一个球员的意志品质有多大联系,谁都确信没有哪一个球员在
这种比赛中不会为国家为球队拼死一搏。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高峰,国家队教练组
的某个成员以为高峰的意志品质有问题,但谁都看见上场以后的高峰拼命奔跑拼命
争抢,平时在国内高峰很少回防,但在外围赛中高峰只要上场就非常尽力,在对方
压力加大时经常能看见高峰一路连抢追到自己的后场。

  我们的教练员没有机会去发达的足球国家学习,即使金志扬李应发这些人去了
德国,也只不过学习了短短几个月。回到国内他们使用的大约只是战术原则,在球
员的指导方面也还是传统的老一套。至于兵源问题,从来就不是中国教练要思考的
首要问题,他们只是根据已有的兵力做能做的事情。一旦兵多将广,反而不知道如
何搭配如何使用。如果他们能更早地面临欧美球队教练的问题,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也就有可能早一些掌握先进的手段早一些积累下实战经验。在足球比赛中,经验是
非常重要的,甚至比一个教练员的智慧还有实效。只有身经百战的教练,才有可能
对场内场外的突发事件做出最直接最有效的判断。这大约就是大学教授和足球博士
也不能指挥球队的原因,理论替代不了实战,而实战的总结却能升华为普遍的理论。
由于比赛少,不仅仅使我们的球员能力不高,我们的教练员也同样提高缓慢。所以
说我们的赛制初看起来是根据中国足球的实际水平而定,其实是一种缺乏远见的小
农意识在起作用。初看起来是稳步前进,其实是决策者对足球的特殊性缺乏了解,
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说得难听些,石头一直就露在水面上,但
他们一直伸手弯腰从水下面去找,骑驴找驴,有点糊涂。
  我们不能动不动就用自己的落后和不成熟做借口,更不能说日本和韩国的职业
队也很少我们就必须少。韩国的职业队是不多,但这些球队一年打的比赛却比我们
多,况且韩国的大学生球队承担了给职业队和国家队输送新鲜血液的任务。而我们
的甲B球队却很少在这方面有所贡献,这也是和我们的战略布局有关,它直接影响了
职业联赛的战略效果,变成了单纯的升降组之争,除此之外看不出更多的内容。
  现有的12支甲B球队和欧洲的乙级球队有很大不同。
  德国也好意大利也好,乙级球队主要是为甲级球队准备力量,当然也同时竞争
有限的甲级名额。我们的乙级球队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因此它们更主要的是依
靠甲A淘汰的球员打天下,力争冲进甲A再重新调配力量,然后那些甲A老臣再回到甲
B去打甲A,这是种恶性循环,它使甲A球员的兵源出现明显的不足,也由此引发了管
理方面的矛盾。甲A球员永远不存在丢饭碗的危机,他们在这里不行到那里还可以打
主力。
  根本原因在于甲B球队在定位上出现了偏差,而这种偏差恰恰是由于足协的战略
不明确造成的。甲B球队本身没有错误,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升入甲A,俱乐部才能
获得更大的利益,因此它们在投入上甚至比甲A更庞大,一切都是为了冲入甲A之后
得到更大的回报。如果能在我们的赛制上更灵活更讲究实效性,就应该把甲A和甲B
的规模扩大,把升降的名额也同时扩大,如此一来,赛事的增多和比赛的战术性有
所加强,新鲜力量的涌现和“甲A老臣”的淘汰都会加速。
  各俱乐部培养后备力量就成为它们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而用不着足协用行政命
令和法规的形式去要求了。足球运动内部形成的机制应该拒绝竞争本身之外的东西,
机制没能很科学地建立,任何规定和干预都不能使俱乐部自身自下而上出发起作用,
到头来还是你规定你的我干我的,两下最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为了升级而升
级为了保组而保组,与足球的整体上升没有大大的干系。
  赛制的确定当然是多方面的,但仅就这个扩军问题就有相当的意义。很多事情
都会由于其中一件事情出了问题而产生连锁反应,我上述的想法只是想说明赛事本
身的多寡甚至就涉及了足球整体水平的升降。足球恰恰是由诸多具体构成整体,有
时候,看上去最简单的部分就具备了最根本或最有价值的整体意义。
  我不知道中国足协,98赛季开始的战略布局是否有明确的意图,但这种开局本
身就已经给中国足球的未来发展提供了客观的可能性。但现在还只是仅仅关照了甲
A,对甲B还没能从战略上做出好的布置。甲A不是独立存在于中国足球中,它的发展
甚至要取决于甲B的发展。也就是说乙级队是甲B的基础,我们现在所作的还是一种
本末倒置的事情。甲A无论怎样热情,缺乏了甲B乙级丙级的支持都是虚假繁荣,都
是缺少了内在活力的联赛,对中国足球的真正提高肯定事倍功半。
  在'97赛季的甲B联赛中,被淘汰出局的两支球队都是以年轻球员为主力的球队,
而升上甲A的球队中都是以老将担纲的球队。沈阳海狮和广州松日或许是个例外,但
沈阳海狮的中坚力量是朝鲜的三名外援和老将李强,松日则是老将高洪波、李红兵
和俄罗斯外援拉德。深圳平安是由一些老将打天下,进了甲A之后要大换血,否则,
董礼强,傅博这些老将根本打不了日趋激烈的甲A。如果甲B的赛事也多起来,这些
老将就在自然淘汰之列,平安也就必须考虑新人的培养,至少不会让朱波也上场充
数了。天津万科和火车头是真正意义的甲B球队,但在这种数量很少的比赛中他们既
得不到更多的锻炼也显示不出年轻的优势,他们只能看着老球员升入甲A再重新回来
打甲B,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前途随着球队的命运变得没有指望。如果甲B球员一年打
上三十几场联赛,情况肯定就大不相同。
  年轻球员得到提高的机会就多起来,实践会使他们加速赶超的速度;而老球员
要想保持优势,就必须学会保养自己的身体,保持自己的状态;俱乐部也会一方面
加大对培养年轻球员的投入,一方面也会学习先进的管理方式;良性循环就会在频
繁的赛事中形成,真正的竞争机制也才能够建立起来。
  一年一度的足协杯都采取和国际惯例接轨的赛制,但我们还没能把这项赛事纳
入到正规化的竞争中去。由于人们对它的热情不高,由于比赛的认真程度和甲A赛事
不能相提并论,它的含金量也就低得可怜。各俱乐部都把足协杯只简单地当成甲A间
隙的训练赛去对待,球队借此机会演练阵容或者调整主力球员的身体及精神状态,
只有个别球队才把它当成夺取锦标的大事,因此足协杯的竞争性和实战价值只对几
支球队有意义。这不单纯是观念问题,更主要的是中国足协本身对这项重要赛事重
视不够。在足球进入市场之后,投入的力度肯定决定某项赛事的价值。如果足协能
在这项赛事中投入更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我相信它对各俱乐部的吸引力也会加大,
自然而然地各球队的管理水平也能相应地得到提高,球员适应比赛的能力当然也随
之提高。现在我们看到的事实很让让人失望,除了北京国安和济南泰山,几乎所有
的球队都把足协杯视为鸡肋,甚至甲B球队也只把它当成打好联赛的训练场。以这种
内容进行的杯赛,很明显地失去了真正的意义,而球队也并没有真的获得练兵的机
会。我不相信几场比赛就能达到演练技战术的效果,否则,中国国家队十强赛之前
的几场热身赛也就能够达到目的了。足球比赛的不同性质告诉了我们一个最简单的
真理,练和赛不能划等号,只有把练放到赛的高度,这种练才有意义。我们所做的
恰恰相反,把赛降低到练的档次,于是赛也就失去了价值。
  再看乙级联赛。它本应是甲B的基础,但我们在赛制上的混乱使这个基础变得若
有若无。分区赛再集合到一起比赛再决出一些预选队打决赛,看上去热热闹闹,但
由于缺少对甲A甲B那样的重视和组织,一年一度的乙级联赛充满了混乱。在升入甲
B的争斗中,年年都要闹出裁判风波,年年要解散一些球队又新冒出一些球队,但散
来组去,还是原来那帮子人马,最可悲的是本应是年轻人的领域却更多地聚拢了一
大群从甲A甲B淘汰下去的球员,恶性循环真正始于乙级赛场,甲B甲A也变得顺理成
章了。在这个级别中,不知为什么中国足协失去了铁腕政策。它本该在乙级赛制中
做出一些硬性规定,出发点是有利于甲B甲A的健康发展,但足协让乙级赛场放任自
流,这不能不表明足协在战略上缺少全局眼光,他们的急功近利才是各支球队急功
近利的根源。
  我可以这样预测,乙级联赛的问题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最终甲B和甲A都要受影
响,而且这种影响将是根本上的,它最终影响的是后备力量的培养和涌现。指望天
才自己冒出来是不现实的,你必须利用足协的战略使他们得到更多的锻炼机会。足
协过分看重四年一度的世界杯,然后自然地把过多的精力物力投入甲A,相反更需要
投入的部分却让它自生自灭,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性的疏漏,它意味着有朝一日
我们将重新受到历史的惩罚。我们实在没有理由被动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中国
足球已经具备了横向吸纳的条件,为什么不及早行动呢?
  欧洲各国的联赛都是跨年度进行,其中德国的冬歇期过长,很影响国家队进行
大赛前的备战,如今这个问题已经开始解决。中国的联赛因为场次少,跨年度有些
勉强,但更主要的还是我们习惯了旧有的赛制,按着惯性打了几十年,虽说改动并
不费事,但搁到足协身上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旧赛制有相当多的坏处,最
大的坏处是经常和洲际大赛世界大赛冲突。
  这个冲突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搞得我们要么拒绝派队参赛,要么
停下联赛一停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多。加之中国纬度跨越幅度大,也无形中耗
费了俱乐部有效的经费,搞得俱乐部怨声载道,球员也容易因气温的巨大反差生病
和受伤。只有和国际惯例接轨,我们做起事来才方便,球队和俱乐部也更方便执行
自己制定好的计划。否则,大赛一来,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我们的战略也就由这
些具体措施的笨拙而显示它的低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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