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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煎熬中,天终于亮了。

  她是被军统站的人带到医院的。她走进医院,才意识到乔天朝出事了。果然,她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乔天朝。

  清醒过来的乔天朝感到很累,眼皮发沉,看到走进来的王晓凤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泪。他笑了笑,见病房里并没有别人,然后才说:你该走了。到了老家,给同志们问好。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哽着声音说:我哪儿也不去了,你身边不能没有人。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门被敲响了。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徐寅初就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乔天朝床前,关切地问道:乔副官,你没事吧?

  乔天朝挣扎着想坐起来,徐寅初忙把他按住:乔副官你别动,这伤让你替我受了,这件事本该是由我亲自处理的。

  乔天朝忍着疼道:为党国工作,理所应当。

  徐寅初大骂了一通那些部队指挥官的无能和当前的局势,然后赌咒发誓地说:乔副官,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他们竟敢欺负到军统的头上来。

  说完,又打了几句哈哈,就走了。

  乔天朝知道,不管自己同意不同意,王晓凤这时走肯定不合时宜。

  他冲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说:看来,你真的走不成了?

  等你伤好后,我也不走了。她抓着他的手,低头抛下一句话。

  以后,李露和姨妈也都相继看望了乔天朝,同时也捎来了老家的问候。那段日子里,乔天朝虽然躺病床上,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慰。

  因为伤在腹部,他的行动受到了局限,徐寅初就派了两名卫兵,昼夜不离地陪护。每次乔天朝去卫生间都由卫兵搀扶,毕竟是男人,心没那么细致,每次都疼得他满头大汗的。后来,王晓凤干脆自己去照顾他,倒弄得乔天朝很难为情。她明白他的心思,故意大咧咧地说:我是你老婆,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她这样一说,他就更不好再推辞,只能由着她了。

  后来,乔天朝始终觉得卫兵在他身边有许多不便,就下令让他们回去了。卫兵一走,两个人的神经便松弛下来,气氛也温馨了许多。他告诉她自己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没什么可紧张的。她一激动,也撸起了自己的裤腿,给他看那里的疤。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她的身体,看了一眼,就马上把目光转向别处。她意识到时,也红了脸。

  一次,两个人正在亲热地说着话时,李露来了。看到他们的样子,她开玩笑地说:我打扰你们了吧?

  王晓凤刚开始没听出李露的打趣,等明白过来,就用拳头捶着李露道:别胡说!

  李露这次来,及时地传达了组织的决定:为避免引起敌人的怀疑,同意王迎香同志暂时留下,继续协助乔天朝的工作;同时,还代表组织考察了乔天朝与王晓凤二人之间的关系。组织也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考虑的,希望两个人能够在工作中建立起成熟的爱情,这样,不仅利于工作,生活上也不易被发现蛛丝马迹。组织一直期待二人能够提出结婚申请,可这样的申请组织一直尚未收到。于是,李露就代表组织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同为女人的李露打算找王晓凤谈谈,于是,就选择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毕竟是私房话,需要一定的环境和时机。当李露走进病房,看到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就产生了和王晓凤聊一聊的想法。

  两个人的闲聊,是在医院的一座假山后进行的。李露没有绕圈子,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觉得乔天朝这人怎么样?

  李露的问话方式让王晓凤吃了一惊,她怔怔地望着李露,一时不知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

  李露直白地说下去:你和他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一点感觉?

  王晓凤醒悟过来,脸腾地红了。在李露问这话之前,她作为一个女人不可能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乔天朝无动于衷。她也往这方面想过,可每次看到乔天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又把这种念头压下去了,无形中倒更多地想起了李志。想起李志,就会勾起她更多的回忆。在那些熟悉的战友中间,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张扬自己,充满自信。在这里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这样的地下生活就像老鼠般见不得天日,往昔的一切,她只能在梦里重温。

  恋爱是需要环境和心情的,但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她的爱情之花又如何盛开?她日夜盼望着重新归队,甚至在等待与煎熬中对乔天朝有了一丝丝的怨恨。她知道这种怨恨毫无道理可言,但她仍忍不住去怨、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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