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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漆黑一片。他们知道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刚醒来的那一刻,一时竟不知自己在哪,很快就想起了白天发生的那一幕。他们只能等待天明了。

  沈雅偎过来,伏在童班副的臂膀上。

  她轻声说:“童大哥,我们会死么?”

  童班副安慰她说:“我们不是还活着么。”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他抱紧了她,她也搂紧了他,两人就那么紧紧地拥着。

  她又轻声说:“童大哥,只要咱们活着出去,我嫁给你,你愿意么?”

  他没有说话,她的这句话让他感到吃惊,他照顾沈雅,从来没有期望过什么。他只想像对待嫂子一样,对待每个女人。他紧紧地搂着她,久久地,他的脸颊滚下了两行热辣的泪。

  她感受到了他的泪,用嘴寻到了他的嘴,两张嘴便紧紧地粘在了一起,这是他们平生第一个吻,笨拙、生硬而又充满了苦涩,好久,好久,他们都气喘吁吁,仿佛刚刚爬过了一座大山。

  他们就这么紧紧相拥着睡去了。在入睡的一刻,童班副想,即便死在这里,这一生一世也值了。

  天亮的时候他们又醒了过来,荆棘丛透过稀薄的亮光。童班副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定要爬出这个空洞,他发现从洞口到洞中垂下来好几条藤蔓,顺着这些藤蔓爬上去,就会走到外

  面的世界。这么想完之后,他蹲在沈雅面前,他说:“我背你,咱们爬上去!”

  沈雅顺从地爬到了他的背上,童班副站了起来,他抓住了藤蔓,手脚并用,一连几次都失败了。要是在以前,别说背一个沈雅,就是背两个沈雅他也能爬上去。他大口地喘息着,沈雅说:“童大哥,要不你先一个人爬上去,你在上面拉我。”

  他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便喘息了一会,抓住了藤蔓,他一点点地向上爬去,终于,他爬了上去,手抓住了长在洞口的棘丛,手划破了,他并不觉得疼,他看到了生还的希望。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已经用完了浑身的力气。他躺在草丛中,喃喃地说:“沈雅,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他喘息了半晌,又爬了起来,探出头冲洞中的沈雅说:“你抓住藤蔓我拉你。”

  沈雅抓住了藤蔓,他用着力,一点点地拉着,可还没拉到一半,他就无力地松开了。他太虚弱了,真的是一点劲也没有了。他张大嘴巴喘息着。

  沈雅在洞中说:“童大哥,让我自己试试。”

  沈雅挣扎着,结果一次又一次都前功尽弃了。有一次,两人一起用力,他几乎都快摸到沈雅的手了,结果还是让沈雅掉了下去。

  两个人都使完了身上的力气,他们一个洞上一个洞里急促地喘息着。

  半晌,又是半晌,沈雅说:“童大哥——你还是一个人走吧,我真的上不去了。”

  童班副跪在那里绝望地哭了,他哑着声音喊:“来人呐,来人呐——”

  丛林寂寂,没有人应答。

  童班副就仰起头,绝望地喊:“老天爷呀,让我有点力气吧。”

  天不知不觉又黑了下来。童班副意识到要想让沈雅从洞中走出来已经办不到了,他们的力气已经一点点地耗尽了。

  沈雅又说:“童大哥,你走吧,我不怕死了。”

  沈雅这句话已经不知说过有多少遍了。

  童班副已经别无选择了,他不能扔下沈雅,他只有再次走进洞中与他心爱的沈雅相会了,他这么想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又一次滚进了山洞。

  “童大哥——”沈雅哭喊着跪在了他的面前。

  “哭——哭啥哩。”童班副抱住了她。

  两人又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天彻底地黑了,世界彻底地黑了。

  两人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他们知道,死亡已在一点点地向两人走近,他们要睁着眼睛,在清醒中体会人间最后一缕光阴。

  他们搂着、抱着,地老天荒,日月永恒。

  “童大哥——”她喊。

  “嫂哇——”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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