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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他不知自己在跑,还是在飞,只觉双脚似乎离开了地面。背上的马起义醒过来了,他在赵大刀的耳边吼:大刀,你把我放下,我还没死。就是剩下一口气了,也要和敌人拼了。

  赵大刀像没有听见一样,只顾往前跑。两个敌人试图拦住他的去路,他手起刀落,人头就落了地。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枪炮声稀落下去,耳畔子弹的啸叫也隐去了。他终于看到阵地上那面舒卷的红旗,脚一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他倒下的同时,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这支敢死营最终只冲出了十几个人,马起义也身负重伤。事后,人们才知道手术时竟从马起义身上取出十三块弹片。而为救马起义,赵大刀也累吐了血,当即昏死过去。

  许多年之后,当人们提起这段往事时,身为将军的马起义仍眼泪汪汪,哽着声音说:我这命,是大刀给的啊。

  昏死过去的赵大刀,当即被抬进了野战医院。说是野战医院,其实不过是老乡的民房罢了,火炕临时充当了手术台。马起义和赵大刀被抬进来时,哭喊声响成一片。赵大刀也正是被哭喊声给唤醒了,他一骨碌从担架上爬下来,冲到马起义的担架前。

  战斗打响的时候,赵果就和女干部们被抽调到野战医院,帮助护理伤员。她最先看见的是赵大刀,赵大刀狼一样地满院子里喊着:医生,医生,快救救我们的师长,我们师长的血都流干了――

  赵果是在他的喊叫声中奔过来的。

  赵大刀拉着赵果来到马起义的担架前,歇斯底里地喊:快救咱们师长。

  赵大刀浑身上下已经是个血人了,那是从师长身体里喷涌出来的血啊。他看着师长身体汩汩冒出的血,就用双手去堵,一边堵,一边喊:赵果,快帮我,师长的血都要流干了啊。

  这时,跑过来两个医生,连拉带拽地把赵大刀和马起义分开了。

  知道马起义急需输血,赵大刀撸起了袖子,让医生输自己的血。医生问他的血型时,他傻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型,野战医院没有验血设备,医生也不敢随便输血。

  赵果的胳膊伸了过来,她冷静地冲医生说:我是O型血,输我的吧,快。

  赵大刀怔怔地望着赵果。他看见鲜红的血缓缓地从赵果的身体里流出来,又注进马起义的身体里。马起义焦黄的脸,渐渐地就有了一些血色。

  赵大刀看看赵果,又看了看师长,他的心哆嗦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弥漫开。赵果的脸有些苍白,她努力冲赵大刀笑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大刀哥,我没事。

  说着,试图站起来,赵大刀赶紧去扶她,她就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那一战,部队又围攻了四平两天,最后因伤亡过重,没有拿下四平。又一次仓促地撤退了。

  血是热的

  师长的负伤,让赵大刀懊恼不已,身为师部的警卫排长,却没有保护好师首长的安全,这是他最大的失职。

  那几日,他看着仅剩下十几个人的警卫排愁眉苦脸。部队撤出四平后,一直往南,到了一个叫小孤山的地方,才开始休整。

  马起义是被担架抬到小孤山的,野战医院也是临时搭建的。无非是几顶四面漏风的帐篷,再号下几间民房,伤员们就散住在老百姓的家里养伤。那会儿的野战医院没有固定的建制,几个医生、十几个护士,医疗器械也极其简陋。伤员太多,只能从各部队抽调一些女同志帮助护理。

  赵果也被抽调过来。她负责照顾马师长。

  经过几天的休养,师长又活了过来,身上几乎被纱布缠满了。意识清晰的马师长,一看见赵果,就安静了许多,身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在马师长的眼里,赵果就是一支最好的麻醉剂。他看着忙进忙出的赵果,就说:丫头,别忙了,歇歇吧。

  赵果正色地纠正说:别叫我丫头,我叫赵果,是二十一师政治部的排级干部。

  马师长就呵呵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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