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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夫和鱼鹰
 
作者:倪树根

  一个渔夫,有两只鱼鹰,在一条江里捕鱼。
  这条江的两边都是高山,还有一个山头,在江的中心突出来,好像从江里昂起了一个巨大的青鱼头,大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青鱼嘴。老辈人说,因为上游的江水,直对着它冲来,把山底下的泥土,全冲光了,山底下是空的,山脚边也形成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深水潭。江里的大青鱼,都躲在这个山底下的深水潭里。
  每天清晨,渔夫就把鱼鹰放在船头上,划起双桨,撑船到青鱼嘴下面的深水潭,唱起“嘎嗨嗨,嘎嗨嗨”的号子。鱼鹰好像听到了命令,就扑通扑通地钻进水里去捉鱼。渔夫又拿起长长的竹竿,在水面上啪啪地敲打着,跟在鱼鹰的后面。
  第一只鱼鹰钻出水面来了。它的名字叫“短尾巴”,嘴里衔着一条很小的鲳条鱼,把头昂得高高的,向渔船游来。
  渔夫高兴极了。锠条鱼虽然小,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他赶快将长竹竿伸出去,把“短尾巴”拉上船,取下它嘴上的锠条鱼,放进船舱里,并且亲热地拍拍“短尾巴”的头,说:“真是我的好‘短尾巴’,又是你第一个给提上鱼来了。”“短尾巴”听了主人的话,闪动着两只圆圆的小眼睛,十分得意地扇着翅膀。它连连点着头,嘎嘎地叫着,好像在说:“下一次,我要给你捉一条大鱼上来。”然后就站在船头晒起太阳来。
  这时,渔夫又拿起长竹竿,在水面上敲打着。“嘎嗨嗨,嘎嗨嗨”地唱着,他在等另一只名叫“长脚”的鱼鹰。过了好长时间,“长脚”才忽地一下钻出水面,用它坚实的嘴巴,紧紧夹住了一条足有一斤多重的青鱼,慢慢向渔船游过来,渔夫一看,忙把长竹竿伸向“长脚”,拉它上船,取下嘴里的青鱼,更加亲热地拍拍它的头说:“捉吧,把更大的青鱼捉上来吧。”“长脚”并没有像“短尾巴”那样,高兴得嘎嘎地欢叫,也没有站到船头上去晒太阳,只把翅膀扇了几下,又钻进水里捕鱼去了。
  每一次第一个给渔夫提上鱼来的,总是“短尾巴”鱼鹰。那些小鲳条鱼,常在浅水里游,不要钻得很深,就能捉到。“短尾巴”捉到小鲳条鱼后,就向主人嘎嘎叫上几声,好像在夸耀自己:“我又给你捉鱼来了,我干得不错吧。”渔夫很喜欢“短尾巴”,觉得它能干,所以捉好了鱼,在给鱼鹰喂食的时候,渔夫总要在“短尾巴”面前多丢上一条小鲳条鱼。
  有一天,渔夫又带着鱼鹰出发了。到了青鱼嘴的深水潭,渔夫又唱起了响亮的捕鱼号子,用长竹竿在江面上敲打着。两只鱼鹰同时钻进水里去捉鱼。第一个捉鱼上来的,照例又是“短尾巴”,仍然是一条小小的鲳条鱼。渔夫当然很高兴,因为这又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呀。他又等待“长脚”把大青鱼捉上来。但是,“长脚”上来时,嘴巴里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渔夫生气了,扬起长竹竿,打了一个唿哨,警告说:“你偷懒,今天不给我捉一条大青鱼上来,我就要你的命。”
  “长脚”见主人生气了,虽然很吃力,还是一声不响地钻进水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短尾巴”又捉了一条鲳条鱼,得意扬扬地浮出水面,向着渔船游过来。渔夫赶快把它从水里拉到船上,取下它嘴里的鱼。他正想向“短尾巴”说些什么,见“长脚”也钻出了水面,嘴上仍然什么鱼也没有。渔夫更加生气了,他拿起“短尾巴”刚刚提上来的那条鱼,塞进了“短尾巴”的嘴里,把刚刚跳上船来的“长脚”,一竹竿拨到水里。
  “长脚”鱼鹰在水面上游着,十分委屈地盯着自己的主人,因为它的肚子已经很饿很饿了,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条小鱼,也没一粒米进肚。这怎么有力气去捉鱼呢,而且它正在……不允许它再想下去了,因为主人的长竹竿扬到了它的头上,催它提鱼的号子,唱得更响。“长脚”鱼鹰把嘴巴闹得紧紧的,两脚一用力,又钻进水里去了。
  “长脚”再一次空着嘴巴钻出了水面。它那一身羽毛,全沾在身上了,简直不能在水面上浮游了。渔夫气得什么似的,他拿起竹竿,把“长脚”鱼鹰狠狠打了一顿。“长脚”鱼鹰跌落在船舱里,挣扎着动弹不得了。
  又过了一会儿,水面上漂起了一层淡红色的血。渔夫好生奇怪,他向深水里一看,见水面下有一个黑影子,慢慢浮上来,江水也开始动荡起来。“短尾巴”吓得不得了,赶快跳上渔船;渔夫也害怕起来,把船划到青鱼嘴的山脚下,等那个黑影子完全浮出水面,才看清是一条大青鱼的背脊,鱼鳍像一张灰色的小帆,大青鱼横冲直撞地游过来,弄得江水发出哗哗的声音,吓得那些鲳条鱼躲进了水草里,连在水里捕鱼吃的野鸭,也惊慌地叫着飞走了。
  飞起的水浪,足有几尺高。水花溅到了渔夫的身上,把他的衣服也打湿了。“短尾巴”躲进了船舱里。大青鱼游呀,翻滚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它好像感到精疲力尽,再也游不动了,才把速度慢下来,慢下来,最后翻了一个身,不动了。
  大青鱼死了,渔夫才把渔船划近大青鱼身边。他“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原来大青鱼的眼睛被啄瞎了,眼睛旁边和身上还有好些被啄过的洞。江水里的血,就是从它身上流出来的。渔夫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手开始发抖,眼睛也变红了,呆呆地看着大青鱼,他又猛地扑进船舱,把“长脚”鱼鹰抱了起来,抚摸着它的羽毛。
  躲在船舱里的“短尾巴”,先是扇着翅膀,向主人嘎嘎地叫着。但见主人并不理睬它,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似的,它缩到船舱的角落里,不声不响地躲起来了。
            (原载上海《少年文艺》198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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