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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塔弗尔会战·撒玛会战


  罗马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完成亚历山大的心愿而已,因为可以看出罗马人已经吸取他的观念,但却并非有意如此,因为历史是由环境造成的。每个强国的生存史都有两个因素控制其命运----那就是内在和外来的冲突,就是所谓革命和战争。一个国家如果不是因为衰老就决不会谋求和平;而使它们衰老得最快的,正是所谓的“安全感”。以上理论对罗马也完全适用。因为当第二次布匿战争发生时,罗马正处在青年期,夹在两大强国之间----东面为马其顿,南面为迦太基。要想获得安全,这些强国必须加以消灭,因为任何强国的目的都是要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疆界----这也是亚历山大的目的。
  在西班牙就没有这种疆界存在,因为埃布罗河只不过是一个地理名词而已,所以一旦高卢战争结束之后,罗马人就把眼光集中在西班牙的银矿和市场上,在索格塔国内,扶持某政党去攻击托波雷塔人----他们是迦太基的臣民。汉尼拔采取了行动,罗马人警告他别管闲事,他拒绝了,在公元前219年开始攻击这个城市,经过八个月的围城战将它攻下。虽然罗马人并未出兵协助索格塔人,可是在次年三月,他们派代表到迦太基去,要求交出汉尼拔和他的部下。这个最后通牒被拒绝了,于是两国正式宣战。
  汉尼拔有一切报复的权利,这是很明显的;可是当他包围索格塔时,他似乎早已充分了解可能的后果。虽然他可能是为了报私仇,但他也是为了取消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后果和使迦太基重获优势。他具有高度敏锐的政治才能,并且认识到罗马只不过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强国:它的优势地位是凭借武力而不是说服建立起来的。高卢人始终与他们为敌,当普里哈斯入侵时,也有几个同盟国曾经背叛它。从战略上来看,这个时机似乎非常有利;而在战术方面,汉尼拔也处于强有力的地位,因为他知道自从亚历山大使用骑兵给战争艺术带来了新的革命,罗马人对这种革命似乎却很少认识。
  反之,罗马元老院也认为这个时机似乎同样有利。在北部意大利,高卢人已经被击败,在那里已经建立了拉丁殖民地来控制他们。塔兰托和其他的南部港口都已加以据守,越过亚德里亚海,已经不再会有外来威胁,制海权已经控制在罗马人手中。不仅从罗马到西班牙之间的海上交通线有了安全保障,并且从西西里可以向迦太基发动直接攻击。但战争却是一种机遇性很强的游戏,其中有许多无法预料的因素。罗马的元老们对一切事情都有正确计算,但却有一个因素是他们无法计算的。他们可以估量迦太基人,但是却无法估量他们背后的天才汉尼拔。正如道奇所说,自始至终,汉尼拔就是一个枢轴,一切都绕着他旋转。在以后十六年以上的战争中,只有他一个人与罗马为敌,并且教会了他们如何征服世界。他是怎样一个人物呢?
  除了从他的战役中获得的那部分知识以外,关于汉尼拔的一切所知甚少,而且没有一件事是由友方叙述的。他出生于公元前249年,九岁即离开迦太基,和他的父亲一同去了西班牙,直到他的伟大冒险开始为止,他都没有离开过那里,不过他却一定追随他的父亲参加过许多次战役,在这些战役中他学会了战争艺术。他所受的教育是不容忽视的。据说他能说极流利的希腊语,而且能读能写。他对希腊战史有极深入的研究。他比较瘦,但身体很强健,是一个优秀的赛跑选手,善于击剑和骑马,有着钢铁般的体质,他极能吃苦,头脑灵敏善于计算,能够把一切情况综合起来,他的生活非常简单,不受酗酒和美色诱惑。李维说他具有超人的勇气,敢于冒险,在危难之中却能有强大的判断力。虽然如此,李维又说他有着非常残酷的一面,比一般布匿人更可怕,他不信真理,不守信用,不畏鬼神,不信宗教,不遵重誓词。波里比阿也说他异常残酷,并且十分贪婪。不过在我们看来,这些恶德可能都要大打折扣,因为他的不讲信义并不比他的伟大对手西庇阿更厉害。而他的残酷在那个时代也并不算是反常的。
  当公元前218年春天,他从新迦太基城出发前往埃布罗河时,他的目标十分清楚。他并不想征服意大利,而只想破坏意大利同盟,以强迫罗马求和,就好像过去阿格多克里斯对迦太基曾施用过的故计。当他在特朗西梅诺湖大捷后曾经演说:“我来此不是要和意大利人作战,而是要帮意大利人同罗马作战。”他并非以征服者而是以解放者自居。以这个观念指导他的战略,他率领着90,000名步兵、12,000名骑兵和37匹战象进入了近代所谓的佩尔比格朗地区。他之所以宁愿走陆路而不走海路,不仅是因为罗马人控制着海面,而且他更想唤起高卢人一同反抗罗马。所以他希望在尽量接近塞萨尔菲-高卢的地区,建立一个补给基地和兵源补充站,因为他与西班牙之间的交通线随时可能被切断。
  从比利牛斯山脉,他毫无抵抗地运动到了阿维格隆以北不远的地方,因为罗马元老院完全没能猜中他的意图。他们一面命令塞姆普罗利乌斯在西西里集中一支军队准备对迦太基进行远征。另外又命令老西庇阿率领一支军队取道马西里亚前往埃布罗河。老西庇阿到达马西里亚之后得知汉尼拔正在他北面,相距五十英里以外,所以他已经追不上了,可是他却不是领兵从沿海道路赶回意大利,反而命令他的兄弟格纳乌斯率领大部分兵力向西班牙进发,去攻击汉尼拔的基地,他自己则率领少数人回到比萨。等罗马人知道汉尼拔的位置后,马上就派人通知塞姆普罗利乌斯领兵北上。此时,汉尼拔采取了一个与亚历山大在赫塔斯佩斯河上相似的行动,徒涉渡过了罗恩河,领兵向滨海阿尔卑斯山进发。
  到底他从哪里翻过山脉,已经不可考,大致是在小圣伯纳德和吉尼维里山之间。他的最大困难并非山脉本身,而是具有敌意的阿罗布罗吉斯人不断攻击他的后卫。他一路的损失颇为可观,当他渡过罗恩河时,尚有步兵50,000人和骑兵9,000人(注:这个数字与原有兵力已经差了很多。主要原因是他在加泰罗尼亚留下了22,000人的留守兵力,其余21,000人则可以指明逃亡人数相当可观。不过上述数字可能不无夸张。因为波里比阿曾经说,这个军队的数量还不如其素质,其训练程度尤为优秀。)等他进入塞萨尔菲-高卢平原时,只剩下步兵20,000人和骑兵6,000人了。依照李维的计算,剩下的步兵只相当于他从新迦太基出发时的四分之一了。
  这样重大的损失,是否由于领导的过失似乎很难说。不过却可以看出汉尼拔的军队纪律并不太好。反之,他在以后几年中,居然能赢得一连串的惊人胜利,就更加令人难以理解。
  公元前218年12月,在特雷比亚河岸上,他引诱塞姆普罗利乌斯接受会战。他使对手感到昏乱,在正面牵制他,另外分出自己骑兵的一半去绕过敌人侧翼,打击在敌人的后背上。于是罗马军大败溃逃(注:根据波里比阿的记载,双方兵力如下:迦太基人为步兵28,000人,骑兵10,000人;而罗马人为步兵36,000人,骑兵为4,000人)。次年4月,在特朗西梅诺湖北岸,他故意把部队放在塞维利乌斯和弗拉米利乌斯两军之间。然后他奇袭了后者,几乎使之全军覆没(注:罗马方面的损失为阵亡15,000人,被俘15,000人)。
  汉尼拔于是向南移动,趋向亚德里亚海岸,在阿维都斯河边的坎纳夺获了一个罗马人的补给站。但他到那里去的主要原因似乎还是为了给他的骑兵寻找一个合适的战场。此时在杰伦纽姆有四个罗马的双倍军团,由他们的执政官帕卢斯和瓦罗率领。当他们知道汉尼拔的行踪之后,就前进到阿维都斯河,在它东岸扎营,在上游距离汉尼拔有三英里远。
  因为迦太基骑兵占有优势,所以帕卢斯不主张出战,但瓦罗的想法却完全相反。由于两位执政官是隔日轮流担负总指挥,在他们到达后第二天是由瓦罗轮值指挥,于是他命令全军前进。双方发生了不具决定性的序战。
  第二天,那是公元前216年8月2日,帕卢斯已经无法照他的心愿引兵退去。汉尼拔可能也认识到这一点,就把兵力布成一个新月形的阵势准备交战。在中央他集结着西班牙和高卢的部队,而把他的非洲部队置于两翼。在步兵阵线的两端,他又各放了一支强大的骑兵。
  面对着罗马人阵势,他首先击溃了罗马骑兵,接着就等候罗马步兵前进。他们压迫着迦太基的新月阵势向后退,一直到它凹入为止。于是突然之间,汉尼拔命令他的两军团非洲步兵前进,两面向内旋转,从侧面把罗马人卷入了口袋。最后,追击归来的迦太基骑兵就打击在罗马军团背上。
  罗马军好像遇到地震一样,全部被他们吞食。(注:波里比阿认为罗马军的兵力为步兵80,000人,骑兵9,600人。而剑桥古代史则对于这个数字表示怀疑,估计罗马兵力应为48,000人。依照波里比阿的估计。罗马军的损失如下:骑兵除逃出了370人以外全部歼灭。实际未参加会战的步兵10,000人被俘,另外70,000人被杀。迦太基全部损失数字为5,700人。)
  如果对特雷比亚、特朗西梅诺湖和坎纳这三个会战进行一次分析,那么这些胜利毫无疑问应归功于汉尼拔的战术天才。因为罗马人的战争思想太落后,所以使他的天才可以为所欲为,无往不利。罗马人的战争观念是非常呆板的,所依赖的就是匹夫之勇、纪律和操练。至于说到指挥,简直可说是聊胜于无。他们还是把将领当总教官看待----他只需善于调换检阅队形就够了,对于地形和战术要求简直很少加以考虑。因为他们过去的敌人都是缺乏纪律和操练的野蛮民族,所以在许多次战斗中,他们都是靠了纪律和操练取胜。又因为他们对亚历山大和他的继承人的战争一点都不了解,所以难怪被汉尼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愚蠢无知,累犯战术错误,而汉尼拔却有着惊人的机智、远见和想像力。不过这并非罗马将军们本身的过错,他们通常并不缺乏勇气,而这却正是罗马军事制度的根本弊病。每个公民都可以担任将领,因为对于每个公民都假定他能精通战术。
  正如蒙森在他的罗马史中所说的:“在这样的战争中,对于将领的人选却年年都要用投票的方式来表决,这实在是一种咄咄怪事。”主要是由于政党政治作祟,因为罗马的几个大家族都互相对立,结果是建立了一支静态陆军,他们的将领是选举出来的,其标准不是经验和能力,而是他对政党利益的是否效忠。
  相反,汉尼拔却是一位能够适应任何环境的将领,也许只有围城战是唯一例外。他凭着意志驱使,在他的意大利战役中的前三年内,显出了无比的果敢;接着在以后的十三年中,他又能进行顽强防御。他具有一种超人的能力,能使他的行动适应千变万化的环境,所以波里比阿的评论一点都不错:“对于罗马人和迦太基人所遭遇到的一切命运,无论好坏,起因却是汉尼拔和他的心灵。这个人的影响实在太巨大了,简直就是惊人。他的心灵可以适于一切人力范围内的任何工作。”他接着说:“一连十六年时间,汉尼拔一直在意大利与罗马人不断苦战。他的军队没有一天离开过战场,他好比一个优秀的舵工,始终控制着这支巨大的兵力,虽然他的部队并非由一个民族,甚至并非由一个种族组成,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怨言,而且彼此间也从来没有冲突。像这样复杂的部队,没有一个敢不服从他的意志和命令,这也就可以显示出他的指挥才能实在高人一等。”
  再引证一位近代史学家的评论,蒙森曾经说过:“他特别具有发明天才,这也是腓尼基人的主要民族习性。他喜欢采用突然袭击和出人意料的路线。埋伏狙击和一切计谋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他对敌手的性格曾作过谨慎研究,这也是没有先例的。他组成了一个当时最有效的谍报系统----甚至在罗马城内,他也经常派有侦察人员----所以他对敌人的一切计划都经常获得情报。他本人也常常化装,戴着假发亲自搜集情报。在这个时代历史书的几乎每一页都可以证明他的军事和政治天才。他的确是一个伟大人物,无论他到何地,都足以吸引着大家的目光。”
  那么象罗马那样的军事制度,对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应付的方法呢?完全没有,可是到了最后,罗马人的民族性还是获得了胜利。在坎纳会战之后的景象又是如何呢?汉尼拔希望这一战能使罗马共和国发生全面动摇,可是结果完全不然,尽管罗马已经瘫痪了,但却没有一个拉丁城市背叛它。如果汉尼拔是亚历山大,那么罗马也许还是会灭亡的。他现在应该明白,罗马联盟的力量就寄托在罗马城,除了罗马以外,他们空无一物。他的骑兵将领马哈巴尔劝他立即进攻这个首都,他却拒绝了。马哈巴尔怒吼道:“这是一个真理----上帝不会赐人以全能,他不会让同一个人拥有一切天才。汉尼拔呀,你知道如何获得一次胜利,但你却不知道如何利用这个胜利。”正如李维所说,“大家都认为这个时间上的延误,已经挽救了这个城市和这个帝国。”
  汉尼拔为什么不进攻罗马呢?霍华德说因为他正在构思一个新战略:准备使用迦太基的全部力量,使战争扩展到新的地区,这样就可以包围意大利。当他进行逐城争夺战时,其本国政府也在设法想把罗马人逐出西班牙,夺回撒丁,而更重要的是在西西里岛重建他们的势力。这样就可以迫使罗马求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汉尼拔也早已接受了马其顿国王菲力普五世的请求,准备与他结为同盟。〔注:在听说汉尼拔在特朗西梅诺湖获得了胜利之后,马其顿的菲力普五世也准备攻击意大利,而在坎纳会战之后,就与汉尼拔缔结同盟。于是罗马人在得到了佩加蒙国王阿塔拉斯的支援后,也就在公元前214年与他交战,这就是第一次马其顿战争。公元前211年,罗马人与阿托里亚同盟签订条约,到公元前205年战争才告结束,双方签订了弗尼斯和约,菲力普同意不再烦扰罗马的同盟国。〕
  可是这似乎并不是达到其目的最佳途径。如果罗马城被攻陷,那么西班牙、撒丁和西西里都会自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并不是因为他认定这个“新战略”是最好的,而是因为缺乏攻城工具,所以不得不如此。汉尼拔知道他攻不下罗马城,所以他被迫放弃攻势,与他的对手法比乌斯同样采取守势,从此都是想以消耗手段取胜。
  为什么没有一个城市背叛呢?不仅是因为它们效忠罗马,而且也因为他们都有城墙,并且彼此间有道路联系。他们不仅可以安全的对抗汉尼拔的野战军,同时补给的供应也不至于发生问题。现在构成罗马战略的枢纽就是这些有城墙的城市,而汉尼拔居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未尝不是一件怪事。如果他明白这一点,那么当他于公元前215年在卡普阿建立基地,并使南意大利的大部分归入他的控制之中时,他就应该组组一支攻城部队,去击毁敌方战术中的核心。在以后四年中,战争就变成了反复进退的行动。到公元前211年,弗尔维乌斯攻陷了卡普阿城,于是汉尼拔所能做的就是渡过阿尼欧河,前进到罗马的城墙脚下,立马柯林门外,挥动他的宝剑。这虽然是一个英雄的姿态,但却已经迟了五年时间,实在是太迟了!
  当双方在意大利境内都在进行防御战时,主要是受了汉尼拔的外交策动,在其他地区中也同时展开了激烈战事。在西班牙境内,汉尼拔的兄弟哈斯德鲁巴和马可以及吉斯戈的儿子哈斯德鲁巴(同名)正在与两位西庇阿(亦为兄弟二人)激战。公元前215年,撒丁也发生了叛乱,次年,罗马的摄政官马西卢斯进军西西里,因为叙拉古已经与迦太基订立了同盟条约。他对该城的围攻成为当时战争中的一件大事。这里又发生了一个很有趣味的战争插曲,那就是阿基米德的发明天才在这里大显神通。波里比阿曾经说过:“在某种环境中,一个人的天才可以比更多的人数更有效力。”叙拉古一直坚守到公元前211年,最后由于内奸的行动才被攻陷。它沦陷之后,西西里岛上的抵抗也都中止了。
  虽然马西卢斯在西西里获得了成功,可是西庇阿兄弟在西班牙却于同一年内遭到了惨败。他们的塞尔提伯利亚部队纷纷逃亡,所以兄弟二人都失败被害了。于是罗马又再度瘫痪,结果又用公民投票方式来选择新的指挥官。因为现在已经没高阶层的人----如执政官或司法官----候选,所以最后有位二十四岁的青年人自告奋勇出来做候选人。虽然他只做过低级军官,但却获得了选民拥护,于是元老院只好勉强接受。他是老西庇阿的儿子,以后在历史上就被尊称为汉尼拔的征服者----阿非利加·西庇阿。
  他出生于公元前235年,他第一次出名是在特雷比亚战役,虽然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但却救了他父亲的命。在坎纳会战中,他是一位低级军官。在那次大屠杀中,他保住了性命,以后当他听到莫特卢斯和部分青年贵族准备逃出意大利,他就跑到莫特卢斯的寓所,提着剑逼他宣誓说他们这批人永不逃亡。虽然他是个非常勇敢的人,可是他的个性实在不易测度。蒙森对于他的评价是这样的:
  “有少数人能够凭着他们的精力和铁一样的意志来约束世界,在几百年内采取新的路线和向新的路线行动。他却不属于这一类。可是却另有一种特殊动人的魔力环绕着这个优美的英雄,好像是一个闪耀的光圈一样。在安静的气氛和坚定的信心之外,西庇阿又经常有轻快和敏捷的情调。他有足够的热心可以使人们的心灵温暖;同时又有足够的计算能力,使他在任何情况中都能追随智慧的领导。他虽然并不脱离平民生活,但却并不庸俗,具有一般人对天命的信仰,反之他虽然并没有讲出来,但他却用一种暗中说服的方式来使人相信他是神所特别保佑的人。一句话,他具有一种纯正先知者的本质。他站在人民上面,但并不与人民脱节。这个人遵守他的诺言,在行为上有王者之风。他认为他如果采纳了一个通俗的帝王尊号,那实在是小看了自己,但是他却永远不能了解共和国的宪法可以约束他。他对自己的伟大具有如此信心,所以他忘记了仇恨和妒嫉,他有礼貌的承认旁人的好处,而同情地忘记旁人的过错。他是一个优秀的军官和一个精炼的外交家,但却并不特别显出他对这两行职业的专长。他把希腊文化与罗马人的民族意识充分的融合起来,他是一个口才极好的演说家,态度非常庄严优美,他能赢得人心,包括士兵和妇女、他的国人和西班牙人,以及他在元老院中的政敌和他的伟大迦太基敌人都在内。”
  自从他出任在西班牙的指挥官直到他最后一战为止,他创造了一个每战必胜的纪录,主要原因是由于他有着希腊人的开阔心灵。其他将领对罗马人的失败很少能学得什么教训,可是他从其中获得的教训却远比从他自身成功中获得的要多。汉尼拔虽然是他的敌人,但同时也是他的老军士长,他不仅教授他战争的艺术,而且也使他学会了如何领导人和管理人。他最显著的天才是他对群众心理的了解。当他的部下在西班牙发生叛变时,他曾经发表过如下意见:“群众非常容易被领入歧途,也极易引诱他们触犯任何种类的过失。群众的本性像海洋一样是安宁和平静的,可是一旦有风吹来,马上就会波涛汹涌。所以群众是受领袖支配的。”
  西庇阿从台伯河上开船,在公元前210年年底,在埃波里姆登陆。他达到时所面临的情况实在很难令人乐观。他发现除了卡斯图罗和索格塔两个要塞城市之外,所有在埃布罗河以南的一切地区都已丧失殆尽。但这种情况足以刺激他的统帅才能。他的第一个行动,在战争史上可算是最果敢和最富有戏剧性的----只是由于他能控制海洋,所以才能如此----那就是乘着两位哈斯德鲁巴和马可的兵力已经分散时,用突袭的手段攻占新迦太基城,于是使他自己占住了敌人东翼的位置,一方面可以攻击敌人后方,另一方面又能威胁他们的海上交通线。他在采取此项行动时,在攻城战中也表现出高度的战术技巧。他一旦占领该城之后,立即采取恐怖政策,洗劫全城以示威。他释放了拘留在该城中的西班牙人质,并送给他们许多礼物,送给少女的是耳环和手镯,青年男子则是匕首和刀剑。这种办法立即产生了显著影响,足以赢得当地人民的好感。
  在他占领新迦太基之后,他把他的舰队和部队整补了一番,就向安达路西亚前进。公元前208年,他在巴古拉击败了哈斯德鲁巴的军队,却未能使之全军覆没。因为那位能干的军人向圣塞巴斯蒂安撤退,越过法兰西,最后终于进入了意大利。虽然有几个历史学家批评西庇阿不应让他们逃走,可是这种批评并不合理。因为如果他为了追击哈斯德鲁巴而不惜深入一个不熟悉的险阻地区,并且让马可和另一位哈斯德鲁巴(吉斯戈之子)的兵力原封不动留在他后方,那才是一种战术愚行。
  其次,他又集中兵力于卡斯图罗,向哈斯德鲁巴和马可进攻,在伊利帕他采取了一个卓越的战术,很像汉尼拔在坎纳会战中所使用的,使他们受到了决定性失败。哈斯德鲁巴逃往毛利塔尼亚----即今之摩洛哥。马可则逃往巴利里克岛,在那里他着手召募一支新军以援助汉尼拔。这一战决定了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命运,到公元前206年秋天,整个西班牙都向罗马投降了。
  此时,公元前207年春天,哈斯德鲁巴已经越过了阿尔卑士山,沿着十一年前他哥哥所走的旧路,前进到了波河流域,他在那里招募了10,000名高卢兵后,开始围攻布拉什迪亚城。(注:他的全部兵力已不可考。剑桥古代史认为是30,000人。)他没能攻下这个城市,就一直挺进到弗拉米尼亚,就是今天的瓦罗,是亚德里亚海边的一个小港口,也是弗拉米尼亚大道的海岸终点。他在那里与罗马军前哨接触,那是司法官波西乌斯和执政官李维乌斯率领的联军,他们驻在圣加利卡,在弗拉明尼亚的南面,相距几英里远。汉尼拔此时尚在意大利南部宿营过冬,有40,000名罗马步兵和2,500名骑兵,由执政官尼罗和弗拉卡斯率领着监视他。汉尼拔的意图是想与他兄弟在意大利中部会合,但是因为他同时也要顾虑他在布罗蒂乌姆(意大利的脚趾)的基地的安全,所以必须等知道哈斯德鲁巴的确实位置之后,他才准备北上。依照李维的记载,他最先没有料到他兄弟在越过阿尔卑士山时能够与他过去一样快。等到他听说已经在围攻布拉什迪亚时,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围攻战大致需要多少时间,所以他决定不必前进到坎努苏姆以北,而是等候他兄弟的通信到达。
  于是发生了一个偶然的意外事件,在战争中常常会有这种无法计算的事件发生,而它们却往往足以决定国家的命运。当他从布拉什迪亚解围而去时,哈斯德鲁巴派了四个高卢人和两个努米蒂亚骑兵送一封信给汉尼拔。这几个人穿过了整个意大利,但是没想到汉尼拔已经前进到坎努苏姆,所以还是在塔仑坦附近寻找。他们迷了路,被罗马搜寻粮食的支队捕获。当尼罗从这些人身上获知哈斯德鲁巴准备越过阿本尼斯山脉与他的哥哥在乌姆布尼亚会合时,依照李维的记载,他就认定面对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用过去的老办法来作战----每一个执政官限制在他的省界之内,只能用他自己的兵力对元老院所指定的敌人作战。尼罗决心冒险采取一种全新的办法,这种方法是临时应急的,结果也无法预知。在一开始,它也许会使本国公民所感到的震惊并不亚于敌人,但如果成功,那么这种巨大的震惊就会变成巨大的喜悦。所以他派人把这封信送往罗马城,并且向那些元老报告说,当汉尼拔尚在狐疑不决时,他所率领的6,000精锐步兵和1,000骑兵应迅速北上去增援波西乌斯和李维乌斯的兵力,留下加蒂乌斯继续监视汉尼拔。他又建议驻在卡普阿的军团应调到罗马,而罗马的部队则应调往拉尔尼亚。他对他要经过的地区都事先派人去下达命令,要农村和城市都把粮食送到路边以供军人食用,并且也要把骡马送来,使瘦弱的人不愁代步之物。他更知道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所以他不等答复就立即率军北上。
  这个史无前例的步骤使罗马的元老们大吃一惊。他们看到汉尼拔又被放出来了。过去的几次惨败和两位执政官战死所造成的恐怖印象依然存在。他们说过去在意大利境内只有一支敌军,一位敌将,就已经产生了许多不幸后果。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布匿战争,两支强大的敌军和两个汉尼拔了。
  尼罗率领着他的7,000精兵,用最快速度日夜行军,当他快到圣加利卡时,先派人去通知李维乌斯,说他已经来了,准备在夜里秘密进入他的营地。为了不让哈斯德鲁巴知道他的到达,所以李维乌斯并未声张,所有尼罗的部下就暂时和李维乌斯的部下共同挤在同一帐幕之内。
  尼罗到达之后,罗马的将军们马上召开了一个战争会议。虽然许多人都主张应等到尼罗的部队彻底休息和恢复疲劳之后再与敌人交战,可是尼罗却力主马上进攻,这样才能使哈斯德鲁巴不知道他已到达,汉尼拔不知道他已离开。他的主张为大家所接受,于是发出备战讯号,开始集中部队。尽管用了许多预防手段以求保密,可是罗马人却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让哈斯德鲁巴知道李维乌斯已经获得了增援。依照罗马的军礼,当一个搜索巡逻队回来报到时,在司法官的营帐里,应吹一声号角,在执政官的营帐里,应吹两声号角。这样就使哈斯德鲁巴猜到在李维乌斯的营帐中一定有两位执政官,这当然是已经获得了增援,所以他决定不与敌人交战。那天夜间,他退到了梅塔弗尔河谷中,想从那里走上弗拉米尼亚大道,岂知黑暗之中,他的向导逃跑了,他为了找路浪费了许多的时间。罗马人发现他撤走了。就追上了他,并强迫他接受会战。
  哈斯德鲁巴的部队作了下述部署:中央部分,他安排利格尼亚人的部队,并由他的战象掩护。西班牙部队在右,高卢部队在左。高卢人所占领的位置为一个小山,俯视着一条溪流,似乎与利格尼亚军人的左端还隔着相当距离。面对着高卢人,在溪流对岸的高地上,就是尼罗占领的阵地。中央为波西乌斯,紧接着就是左翼方面的李维乌斯,他面对着哈斯德鲁巴直接指挥之下的西班牙军。李维告诉我们说,哈斯德鲁巴的战线是横线长于纵深,而罗马军的左翼则又伸展到战线之外。
  由西班牙人首开战斗。接着罗马的中央和左翼都参加了战斗。大部分罗马步兵和骑兵,西班牙部队和利格尼亚人都卷入了战潮。这些西班牙人都是老兵,也都熟悉罗马人的战斗方式,而利格尼亚人也是一个顽强好战的种族。这时又出来了战象,它们的第一次冲锋就把第一线冲乱了。可是当战况转烈,喊声大振之际,它们也丧失了控制,在两军战线之间摆来摆去,好像是无舵之舟一样。最后,多数都为象奴所杀死,这些象奴都带有长刀和木槌,专供杀象用。他们用木槌把长刀钉入大象的脊髓。
  此时,在哈斯德鲁巴的左翼,由于地形影响阻碍了双方的交战。尼罗看见他的左方已经发生了激烈战斗,决定也参加进去。他留下少数兵力以牵制高卢人,自己则率领几个支队的兵力,躲过敌人的视线,绕过李维乌斯的后方,这正好像几百年之后马尔波罗在拉米莱斯所采取的行动一样。为了使哈斯德鲁巴受到奇袭,他先向西班牙部队右方冲锋,然后才攻击他们的后背,把他们压迫向利格尼亚人方面退却。
  看到战局已经无可挽回,哈斯德鲁巴用马刺踢着马,直向一队罗马兵冲去,结果就战死在那里。他这种行为证明他是不愧是汉密尔卡的儿子和汉尼拔的兄弟。对于这件事,波里比阿曾经有如下评论:“当认为前途尚有希望时,哈斯德鲁巴在会战中对于个人安全是十分注意的。尽管他并非没有准备,而且也并非没有胜利的希望,可是命运却剥夺了他的一切希望,逼得他非走极端不可。虽然如此,他还是勇敢的面对他的命运,而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过去事业的行为。”
  根据波里比阿的估计,这次的损失,迦太基人,包括切尔特人在内,一共不在一万人以下,而罗马方面则死了约两千人。在会战结束之后,当天晚上尼罗又赶回去,行军速度比来的时候更快,到第六天,他又回到在汉尼拔前方的营地中。此时关于他的胜利,已经有了模糊不清的报告传到了罗马。最先,罗马人以为这只是道听途说,不敢置信。等到证实之后才全城狂欢庆祝,因为对他们的死敌,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捷。
  当汉尼拔听到了他的兄弟失败和战死的消息后,他就退回布罗蒂乌姆。罗马人到现在仍然不敢攻击他,因为他的大名实在是令人谈虎色变。可是他们似乎认识到,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的这次胜利都算是一个决定性的成功。这一战结束了汉尼拔的希望,他再也不能击破罗马人对意大利的控制,它恢复了罗马军人的信心,也使罗马的同盟国和所征服的臣民,不敢不向罗马效忠。所以从此以后,主动之权即开始转入罗马人手中。
  如果事实真象如此:当在坎纳获得大胜之后,汉尼拔因为相信包围意大利的战略更为有利,所以才放弃了向罗马进攻的念头,那么当他的兄弟在梅塔弗尔河上失败之后,他就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受包围的不是敌人,反而是他自己。到了公元前205年,他已经被孤立在意大利的靴尖上,西西里已经丧失,西班牙也完了,罗马与马其顿国王菲力普五世也已议和。(注:罗马人在依利里亚的作战,此处未曾加以论述,因为这只是战争的副产品,对双方都谈不上光荣。它的重要性在于对未来的影响----就是使罗马介入了希腊世界,以及公元前200年第二次马其顿战争的爆发。)
  因为汉尼拔已经被迫采取消极守势,于是主动权就转入了罗马人手中。他们的意图是慢慢地绞死他,但是西庇阿的想法却完全不同,自从他接管了西班牙的指挥权之后,他就开始照他的意思进行工作。他的想法是要把战争带到非洲,而以西班牙做为他的基地。根据波里比阿的记载,当他把迦太基人逐出西班牙之后,就有人劝他休息享福,他却回答说,他的决心要比过去更坚定,一心只想发动对迦太基的战争。他似乎一直都是以阿格多克里斯的战役为先例,他对这个人的果敢具有极大的敬佩。因为他是那样的深信必须把战争带到非洲去,所以在伊利帕会战不久,他曾经冒着生命的危险去访问毛里塔尼亚。他的目的有两个:(一)争取马赛里国王锡法克斯的友谊,(二)从努米蒂亚的国王马西尼沙手里获得一部分骑兵。(注:蒙森说这是一种“愚蠢的冒险”,而利德尔-哈特则认为是一个具有外交重要性的使命。马西尼沙的首都在西尔塔----就是今天的君士坦丁。锡法克斯的首都在西加----在奥兰之西。)
  这次出使之后,公元前205年他回到意大利。在那里他受到人民的欢迎,但也受到资深年长将领们的反对,因为看到他还年轻,更加妒嫉他的成功。他被选为执政官,并指定西西里为他的省份,主要目的还是想排挤他,而不是利用他的才能。他发现在西西里所指挥的只有两个军团,都是由坎纳会战后的败军残部组成的。他要求援助,被拒绝了,可是他并不灰心,反而着手积极召募,组织和训练这支“大复仇”的军队。
  他派他的副将纳利乌斯在公元前205年渡海前往非洲。次年春天,他的部队在利雷拜姆登船,在乌提卡附近的法利拉角登陆,在那里立即与马西尼沙的兵力会合----他是被锡法克斯赶出了他自己的领土。西庇阿的远征军包括他的两个军团和那些他召募的志愿军,一共约为25,000人、40艘战船和400艘运输船。此时,哈斯德鲁巴(吉斯戈的儿子)回到非洲之后,已经又编成了一支迦太基的军队,共有20,000步兵,6,000骑兵和140头战象,并且还在等候一批赛尔提比里亚佣兵到达。锡法克斯也正在召集大量的骑兵来支援他。
  因为西庇阿的首要大事就是占稳一个作战基地,所以他开始围攻乌提卡,但是当哈斯德鲁巴和锡法克斯的兵力接近之后,他被迫解围退到两英里开外的一个岩石海角,他称之为加斯特拉角,就在那里宿营过冬。锡法克斯认为他已经陷于窘境----事实上也的确差不多----所以就向他提出和谈要求。西庇阿的狡猾程度似乎又胜迦太基人一筹,因为他的办法是迦太基人过去所从未使用过的,他尽量拖延谈判时间,以便详细的侦察敌营。双方营地相距只有六英里,他的意图是想利用黑夜掩蔽,对敌营进行突然的攻击。
  许多人都谴责这种行动是一种纯粹的奸计,可是我们也可以为他解释,应该记住当时西庇阿的情况实在危急,尤其是他的敌人拥有大量骑兵,足以使他们获取粮食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不过无论如何,事实终究是:由于西庇阿所采取的行动如此具有决定性,所以如果他不这样做,那么他也许就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他装出非常希望和平的样子,欺骗了他的两位对手锡法克斯和哈斯德鲁巴,使其产生一种虚伪的安全感。他突然签订了休战协定。于是他匆匆集中他的两个军团,在日落时开始出发,命令纳利乌斯和马西尼沙去进攻锡法克斯的营地,把火把投在营地上,而他自己则去放火烧哈斯德鲁巴的营地。
  迦太基人的哨兵似乎是毫不经意,或者是睡着了。当他们突然在黑夜里看到火光四射,马上就混乱不堪。李维和波里比阿的记载都十分生动。后者记载说:“这种可怕的景象简直无法想像和形容。”而前者则告诉我们有四万人被杀死或烧死,被俘者为五千人,此外还有2,700匹努米蒂亚马和六头战象。简而言之,如果李维的数字不是太夸张,那么即令哈斯德鲁巴和锡法克斯已经逃走,可是他们的联合大军却差不多已经歼灭殆尽了。
  乌提卡仍在坚守之中,所以西庇阿不敢冒险向迦太基前进,仍然回来围攻乌提卡。此时,哈斯德鲁巴和锡法克斯又与四千名赛尔提比里亚佣兵会合,开始组织一支新军。西庇阿认识到汉尼拔有撤回非洲的可能性,所以必须在他回来之前,首先彻底击碎哈斯德鲁巴的力量。他于是率领一个军团和他的全部骑兵(现在实力已经大为增强)进行野战。在巴格拉达斯河的大平原上,他遭遇到了他的两位对手,采取一个他在伊利帕会战中所曾经用过的战术行动,把敌人击败了。在罗马历史上,仅只用骑兵的冲锋就击败敌人,这是第一次。哈斯德鲁巴阵亡,锡法克斯率领一部残余骑兵逃走,马西尼沙一直追到了西尔塔才把他俘虏了。对西庇阿而言,这个行动对于他有莫大的价值,不仅是使他可以扶助马西尼沙重登王位,而且同时也使迦太基丧失了最有价值的骑兵来源地,而使他们都为自己所用。
  这一战的结果使迦太基城内发生了恐怖现象;他们再度向罗马求和,原来在波河流域作战的马可和在布罗蒂乌姆的汉尼拔都被召回了。西庇阿于是达到了他的第一个目标----使汉尼拔的势力撤出意大利。接着他提出一个宽大的和平条件,希望能获得他的第二个目标----胜利的结束这个战争。当和平谈判正在进行时,马可溜走了,虽然他的军队能够回到非洲海岸,但他自己却因为负了重伤,死在航海途中。
  汉尼拔接到撤退命令时,他正在克罗顿。他首先杀死他的马匹,接着在公元前203年6月23日,在休战条约保护下,他的军队上了船,大约为15,000到20,000人,在小利普第斯登陆。于是他转经哈德鲁门坦去尽量搜集骑兵,这个行动使迦太基城中的爱国者大感兴奋,于是他们拒绝批准和约,并拘禁罗马使臣。为这个奸诈的行动所激怒,西庇阿在公元前202年,拆了他在突尼斯的营帐,向巴格拉达斯河流域进军,一边走一边烧毁沿路的村庄,用恐怖手段恐吓迦太基人,同时也切断迦太基城的主要粮食供应来源。这种行动使迦太基城中的居民大为恐慌,所以催促汉尼拔立即采取行动。于是几天之后,汉尼拔也拆了哈德鲁门坦的营帐,朝内陆方向的撒玛前进,它在迦太基城西南方,相隔五天行程,在那里他接到一个恼人的情报----马西尼沙率领6,000步兵和4,000骑兵已经与西庇阿会合。
  看到敌人已经拥有如此优越的骑兵,认识到胜利的希望甚微,于是汉尼拔要求与他的对方会晤面谈。西庇阿应允了他的要求,第二天,双方指挥官从自己的营地前进,只有少数骑兵伴护。最后他们把随从留在后面,单独前进到可以对话的距离,每个人带着一个译员。汉尼拔指出战争的幸运是不可靠的,主张双方休战议和,条件为西西里、撒丁和西班牙都仍归罗马所有,迦太基允诺永远不再攻击罗马。西庇阿也充份认识到他在军事上现在具有绝对优势,所以一口拒绝了这些建议,说由于迦太基人最近破坏了休战协定,他实在不敢再相信迦太基人的诺言。于是会谈结束,双方转回营地,第二天拂晓时,各自引军摆成战斗队形。
  在素质和训练两方面,汉尼拔的军队比他的对方都处于劣势,他使用的战斗队形足以证明他自己完全了解这一点。他共有三个军团的步兵:他自己的部队、马可的部队和迦太基元老院匆忙中召集的迦太基和非洲部队。前二者是可靠的,第三者却不太可靠。所以他把马可的部队排在最前方,其中包括利格尼亚人和高卢人。我们可以假定他们将采取分散的队形,因为汉尼拔又把巴利里克的投石兵和摩尔人的轻步兵混夹在一起。第三部分,由迦太基和非洲部队所组成,汉尼拔用他们组成第二线,位置就紧接在第一者的后方。至于第一部分,又位于第二线的后方,相距约二百码,那是他的总预备队,主要为布鲁提亚人。在他的第一线前方,他将八十头战象布成一条绵长的战线。最后他把他的骑兵两千人摆在两翼,迦太基人在右,努米蒂亚人在左。因为他的骑兵实力太薄弱,所以他无法再用坎纳式的战术,用他们去迂回敌人的侧翼。因此他的计划是想突破罗马军正面,这是一场赌博,成败的关键就要看他的大象是否听话。如果这些大象听话,那么罗马人的正面毫无疑问就会被冲乱,这不仅能使第一线的攻击大为省事,而且更可以激发第二线的勇气----这都是临时召募的非洲人。最后,凭着他的第三线精兵来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打击。
  西庇阿仍然保持正常的军团队形,但却能适应他面临的战术情况。他没有把他的各部依照三线棋盘格的老形式展开,照这种形式,是第二线的各部恰好掩护着第一线中各部的间隔。反之,他的第三线各部正对着第一线各部的后方,这样在战斗队形中产生了许多条甬道,以便迦太基的大象可以从那里通过。此外他的老兵则保留在较后方,所以即使迦太基的战象达到了突破目的,他们也不会陷入混乱。轻步兵则填塞在甬道之中,如果他们挡不住战象的冲击,可以立即撤退。左翼方面为意大利骑兵,由纳利乌斯指挥。右翼方面为努米蒂亚骑兵,由马西尼沙指挥。
  这次会战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一)汉尼拔的战象冲锋和骑兵的溃败;(二)汉尼拔的前两线兵力和西庇阿的前两线兵力交战;(三)双方预备队的交战;(四)马西尼拉攻击汉尼拔老兵的背后。
  虽然李维的记载更富戏剧性,但波里比阿的记载却比较可靠。会战的序曲是双方的努米蒂亚骑兵开始松散的接触,这时,汉尼拔命令他的战象冲锋。但是当他们接近敌人时,由于罗马人号角齐鸣,响声震地,使大象们惊慌失措,于是左翼方面的战象反转身来向后冲,使汉尼拔的努米蒂亚骑兵立即发生了混乱。马西尼沙抓住这个机会立即追击,把对方的努米蒂亚骑兵赶出了战场。在中央方面,大象从甬道中追逐罗马轻步兵,使他们受到严重的损失。接着纳利乌斯的机会也来了,因为当战象正要冲到罗马人后方时,他也立即向汉尼拔的迦太基骑兵冲锋,并把他们击溃。好像是和马西尼沙比赛一样,他也开始猛烈追击。
  不等双方骑兵都远离战场,步兵的战斗也开始了,正如波里比阿所说,这是人与人之间的近战格斗。最初似乎是汉尼拔占了优势,但因为他的第二线未能支援第一线,所以第一线就慢慢后退。最后他们感到已经孤立无援,于是就向后方逃命。因为不准他们通过第二线,这些惊慌失措的人就不惜向自己人砍杀以夺取生路。结果这两线兵力混成一团,彼此自相砍杀。罗马的年轻士兵在壮年士兵支援之下,向前推进,又压迫他们向第三线退却。因为第三线拒绝他们通过,所以就纷纷绕过侧翼,落荒而逃。
  这样就展开了第三阶段的战斗。战场上的景象十分凄惨,死伤枕藉,尸骨堆积如山,血流遍野。西庇阿命令把负伤的人抬往后方,扫清战场,以便作最后一次突击。他把年轻士兵撤到两翼,然后命令壮年士兵和老兵,以密集队形前进到他们中间。当他们越过障隘物(尸体),到了与年轻士兵成一线的位置,双方同时开始冲锋,引发最激烈的战斗。因为双方的数量、精神、勇气、兵器都大致相等,所以胜负迟迟未决。双方人员都发挥出最大的勇气,努力死战,一步不肯退后。
  如果这次战斗只剩下步兵来决胜负,那么汉尼拔也许还可以战胜。但是西庇阿的运气却太好了,正在这个紧急关头,马西尼沙和纳利乌斯的骑兵赶回来了,他们向汉尼拔的后面冲锋,许多人就站在原有的行列中被砍倒,那些想逃走的人也没有几个逃出性命。于是迦太基军完全失败了。罗马方面战死1,500人;迦太基方面则在两万人以上,而被俘的人数也差不多与此相等。汉尼拔由少数骑兵保护,逃回了哈德鲁门坦。
  这次会战之后,西庇阿并未立即向迦太基城进攻。依照李维的说法,他是认为如果他去围攻该城,那么不等大功告成就会被召回,反而让他的后任坐收结束战争的荣誉。而波里比阿则说由于罗马人的自尊心,所以他宁愿采取宽大的态度。实际上,这两种说法都颇有疑问。真正的理由是西庇阿对长期围城战并无充分准备。象汉尼拔一样,他对野战固然很拿手,可是对围城战却并不内行。此外,战争已经延续了十六年之久,罗马人也已经疲惫不堪。无论如何,如果围城则必须花费很多时间,因为迦太基的城塞工事是十分坚固的。(注:迦太基城建立在一个小山上,靠近一个半岛的顶点,这个半岛与大陆相连之处为一个宽约三英里的地岬。这里有三道防线,最外面一道的城墙高四十五英尺,每隔二百英尺就有一个碉堡,封锁线内的半岛,周围约为三十英里。所以事实上迦太基是一个巨型的特强要塞,储备有各种必需品,足以支持长期的围攻。)所以最好是与迦太基缔结和约,而不是去占领它,因此西庇阿提出的和平条件非常宽大而且聪明。双方同意的条件如下:
  (一)迦太基交出所有战象和战船。
  (二)未得罗马同意之前,迦太基不得发动任何战争。
  (三)同意马西尼拉在他自己原有的王国中复位。
  (四)赔偿一万塔伦银币(共值2,970,000英磅),分五十年偿清。
  这些条件为罗马元老院和人民所接受。斯库拉德在他的《罗马政治》一书中说:“这位汉尼拔的征服者除了证明他在军事战略上具有天才以外,在政治方面也获得了胜利。他成功谈判一个聪明的和约,如果汉尼拔只是在意大利被击败,决不可能获得这样一个和约。他的成功应归功于罗马人民的热心和忠实的支持。”蒙森是这样评论的:“政治问题的决定,可能应归功于这两位伟大的将军。他们所提出和接受的和平条件是能作为一种公正合理的限制,一方面限制了胜利者的凶狠报复的心理,另一方面也使失败者不至于铤而走险,困兽犹斗。汉尼拔对无可避免的事情敢于接受;西庇阿在胜利之后,知道持盈保泰,这都可以说明这两个伟大的对手都是有着高贵心灵的政治天才。”
  毫无疑问,虽然在当时这两个伟大人物都没有完全认清这个事实的重要性,不过从许多年后李维和波里比阿的记载上,却还是可以找得出西庇阿的心声。李维在开始叙述撒玛会战的时候,曾经这样写道:“在夜幕低垂之前,他们将可以知道在罗马和迦太基之间,谁将是世界的支配者----不仅是非洲,也不仅是意大利。胜利的酬劳就是整个世界。”波里比阿也说:“对迦太基人而言,这是一个为他们自己的生命和利比亚主权的斗争;对罗马人而言,却是为了争取世界性的支配权利和优势。”(注:阿皮安的记载上说:汉尼拔认为这次会战足以决定迦太基和整个非洲的命运。西庇阿则说他一旦失败,他的全军将死无葬身之地。)这些说法都是正确的。因为撒玛一战决定了西地中海的支配者,接着在东地中海的未来争霸战,也就随之决定了。甚至于在战争中,由于迦太基与马其顿之间的同盟关系已经不断使罗马有后顾之忧。现在他们既然可以不受迦太基牵制,所以当然更可以注视这个方面----事实上这也是必要的。
  这次战争在当时产生的效果是这样的:西班牙被并为罗马的两个行省,不过却不断有叛乱发生。叙拉古附庸王国也并入了西西里省。努米蒂亚过去是迦太基的保护国,但现在却已经成为一个最重要的罗马保护国。最后,迦太基也由一个强大的商业国家,变成了一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商业城市。换句话说,罗马在地中海西部地区建立了一个不可抗衡的地位。撒玛会战是历史上的伟大转折点之一:它使罗马民族越过了统一意大利的门槛,走上了支配世界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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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笔从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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