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丹心照汗青——怀念邓锡铭先生

邵海鸥
1997年12月20日,中国科学院院士邓锡铭先生,怀着无限的依恋,永远离开了他一 生执著追求的科学事业,离开了他的亲人…… 邓锡铭先生是我国激光科技领域的开拓者、奠基人,他的离世,使人们陷入了深深的思 念之中。 1948年,邓锡铭考入“上海暨南大学”物理系读书。1949年7月,邓锡铭转入北京大 学物理系。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了,他对新中国充满了希望。在北大学习期间,他接 受了新的思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边读书边做青年团的工作,大学生活,培养了他很好的 组织能力。 在北京大学学习期间,物理系师生的崇尚数学、崇尚物理理论的气氛十分浓厚。他在多 位名师的教导下,学到了系统的物理学知识,这为他后来的科研生涯,起到了决定性的影 响。 “一定能做出来” 1952年7月,邓锡铭以优异成绩毕业,进入中国科学院长春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工 作。他是一位经历过日本侵略中国之苦,有着浓厚爱国主义思想的青年。他深知:只有祖国 强大了,才能不受侵略。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之中。 他在光学界老前辈王大珩先生领导下,从事十年的科学研究和科研管理工作。 协助王大珩所长,组织全所科研工作,担任学术委员会秘书、党委常委。这个时期,培 养和锻炼了他的组织能力,积累了丰富的科研和管理经验。 在此期间,他与相互爱慕已久的高中同学梁绮梅女士,结为秦晋之好。有了三个聪明漂 亮的女儿。一家人过着令人羡慕的温馨生活。1958年,中国科学院领导调邓锡铭到院机关 工作,他到了北京。三个月后,他又要求返回原单位,因为他太酷爱科研第一线工作。 1960年,邓锡铭任该所研究部的副主任,这时他提出:“美国人正在秘密进行新兴的 激光科学研究,我们也应该开展这方面的工作。”为此,所里科研人员,进行了几个月的辩 论。他勇于挑战,坚信一定能做出来! 他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刻苦自学,重新认真系统读完“高等数学”、“量子力学”等大 量书籍,每天读书到夜里1—2点钟。春节假日,没出家门,一口气读完了爱因斯坦的“相 对论”。为了检验是否弄明白,他为夜大的学生讲“相对论”课程。到国外访问时,尽可能 多找到一点激光技术文献认真研究。由于他孜孜不倦,坦头苦读,终于全面掌握有关知识, 为开创新领域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国际上激光技术刚刚出现不久,邓锡铭提出并领头开拓我国激光科学技术领域。那时, 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在饥饿的日子里,他带领科技人员,夜以继日地投入到新的科学 事业之中。一年后,他们成功创制出我国第一台红宝石激光器。 1961年底,邓锡铭几乎与国外同时,独立提出了高功率激光Q开关原理。他非常形象 地解释:把Q开关比喻为一个稍有漏水(自发辐射跃迁)的抽水马桶,当水箱被灌(光泵注入 能量)满之后水箱底部的盖快速揭开(Q值突变),水(激光能量)就一涌而出(激光峰值功率输 出)。 1963年,他主持研制成功国内第一台氦——氖气体激光器,并做出了一系列对激光特 性早期认识具有重要意义的理论与实验成果。 为了更好开展激光领域工作,1963年,他曾写信向中国科学院领导倡议,建立起激光 专业的研究所。1964年春天,他荣获中国科学院先进工作者称号。他组织八个大型光学精 密仪器研制,以及军事光学研究。带着科学院长春光机所“八大件”到北京汇报。在人民大 会堂,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朱德委员长、周恩来总理的接见。 “一条重要的路子” 邓锡铭先生曾说过,对他的一生,最有影响的是两位杰出的人物,其中一位是德高望重 的核物理学家——王淦昌先生。1964年12月,邓锡铭在北京开会期间,第一次遇见了王淦 昌先生。从此,一位著名的核物理学家与一位著名的光学专家,开始长达33年的合作及深 厚的友谊。 1964年5月,由周恩来总理批准,邓锡铭受中国科学院张劲夫副院长之命,作为主要 负责人,筹建我国第一个激光技术专业研究所——上海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王大珩兼所 长,他任副所长,主持常务工作。他当年34岁,年富力强,领导做成的钕玻璃激光器,输 出功率达到108瓦。在激光束的聚焦点上,空气被击穿,光轴上出现一连串火球,他和同事 在试图解释这一令人激动的物理现象。 当年,王淦昌先生57岁,他开始对激光产生浓厚的兴趣。他想:倘若能把激光和核物 理两者结合起来,应该可以发现新的有趣现象。不久他提出“用激光打击氘冰产生中子”的 设想。这是一个全新的科学概念。这种想法,引出了现在称为激光惯性约束核聚变的重要学 科,它将来一旦实现,将使人类彻底解决能源问题。王淦昌先生做了粗略计算,结果证明是 可能的,但是如何通过实验,来证明设想是可行的呢?他为此苦思冥想。 两位科学家在北京相识了。听了王淦昌先生的想法,邓锡铭先生说:“这是实现激光应 用的一条重要路子,我们一定要做好实验来证明。”随后,王先生将自己十几页稿纸的论文 交给邓锡铭。邓锡铭把设想和实验情况,及时向中国科学院张劲夫副院长做了汇报,立刻得 到了赞同和支持。 从此,我国激光惯性约束聚变领域的预研工作,开始向前迈步了!设想得到证实,为今 后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基础,但是,深入地研究还需要建造大型的高功率激光器。 正当邓锡铭先生致力于开创、推进我国用于核聚变研究的高功率激光新领域时,史无前 例的、灾难性的“文革”运动开始了。 邓锡铭先生不久就被隔离审查,因为他工作太出色,还因公务出过国,加之父母亲属都 生活在香港、美国,罪名是里通外国的“真特务”。他有家不能归,精神倍受折磨。不久, 他被直接关进嘉定拘留所。 在非人的、与世隔绝的日子里,他以坚强的毅力、超人的记忆力,开始了只能用记忆思 维的方法,来构思光束传输的新理论。一天,他弄到了一支笔,这可是无价之宝啊。每当推 导数学公式时,他就写在一点大的手纸上,为了不被看守发现,推理后,又将纸撕成小块吞 到肚子里。 1972年,邓锡铭得到了自由,出狱后,他先回北京弟弟家探望年迈的母亲。妈妈抚摸 着骨瘦如柴的儿子,心如刀绞,泪水流了下来。在京一周假期里,他昼夜不停地写算,将狱 中构思的光束传输理论写成论文。 回到工作岗位后,他带领学生们,继续发展完善光束传输理论,创造了独具一格的光束 传输流体模型,很直观地描述光速的传输。出版了专著《有限束宽光动力学》。 最喜欢“学习是享受” 邓锡铭先生最欣赏王淦昌先生的一句名言“学习是享受”。他关注国际上科学技术的新 进展,善于学习和吸收新的思想。他先后撰写并发表200余篇学术论文、技术报告。 为了能充分利用时间,许多文章,都是在飞机和火车上写的。 80年代,为了大型高功率激光器“神光-Ⅰ”装置,根据他的思想研制了新颖的列阵 透镜,光束均匀性达到世界先进水平,被国外同行称为:“上海方法”或“LA”法,并都竞 相采用这一技术。在总体部署协调下,邓锡铭组织了百位科技人员,历时近十年的预研、方 案制定、工程建造、总体调试,使在装置上做出了包括激光聚变、状态方程、X射线激光等 重要领域的一系列重大物理实验成果。 “神光-Ⅰ”装置的建成,是我国激光技术发展的重要成就。它标志着我国已成为在高 功率领域中,具有这种综合研制能力的少数几个国家之一。邓锡铭是这一重要科学工程的领 导者及总体技术决策者。同时,他在光学、激光理论、技术上也有许多创造性成果。90年 代,建造“神光-Ⅱ”装置,他付出许多心血,从立项论证、组织协作到技术攻关都亲自过 问,他是这项巨大工程的“帅”。 邓锡铭先生常说:“我们中国人非常了不起,一点不比洋人笨,只要我们努力,没有办 不成的事”。 邓锡铭先生就是这样一直努力着。他为开创、发展我国的高功率激光事业,呕心沥血、 奉献出了毕生的精力。 邓锡铭先生离去了,但是他崇高的献身精神和人格力量,将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