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十九天
本报驻巴基斯坦特约记者 庞春雪 本报驻巴基斯坦特派记者 王 南编译
编者按:9月16日,伊朗对外宣布,伊朗驻阿富汗马扎里沙里夫总领事馆的两名外交
官,已在8月份成功逃回德黑兰。两位幸存者,一位叫沙赫松·库拉-胡赛尼,据说是“塔
利班屠杀伊朗外交官”的“受害者”和“目击者”;另一位名叫阿克巴尔·胡赛尼,当时他
恰好不在伊朗驻马城总领事馆。由沙赫松·库拉-胡赛尼口述的“逃生经过”,现已被伊斯
兰共和国通讯社(伊朗唯一的官方通讯社)
发表。本报现将其翻译如下,以飨读者。本报提醒读者注意,下文仅代表口述者本人的
意见和观点。
我叫沙赫松·库拉-胡赛尼,是伊朗驻阿富汗马扎里沙里夫总领事馆的一名外交官。今
年8月8日,塔利班攻入马扎里沙里夫时,我和我的同事们,以及伊通社记者萨利姆没有离
开马城。我们认为并相信,根据我们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塔利班当局达成的协议,塔利班不
会为难我们,因为我们是来帮助饱受战乱之苦的阿富汗人民的,为他们分发食物、药品和解
决困难。
8月8日中午12时左右,一群塔利班军人来到我们总领事馆馆址,使劲敲打大门,并
且大声叫嚷要进入馆内。领馆一名工作人员随即来到大门口问他们“有何贵干”,这些军人
却乘他开门之机闯了进来。
他们把我们所有的人集中到一间房里,开始向我们提问,如领馆内共有多少伊朗人,我
们有没有武器之类。当得知除我们之外再无别人,我们也没有武器之后,就将我们带到另一
间房里,并对我们进行搜身,还拿走了我们的钱。我们对这些人很好,拿出水果招待他们,
凡是他们索要的东西都给了他们。
他们之中可能有一位巴基斯坦人,他问我们能否用领馆的电话与巴基斯坦联系。我们回
答说没问题,因为我们知道巴当局曾保证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猜
想,他可能是想打电话将我们的情况报告给巴当局。但与他同来的塔利班军人不让他打电话
联系。
然后,我们又被带至领馆地下室,那儿有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估计这些军
人又将整个领馆搜了一遍。最后,他们之中的3个头目进到我们所在的房间,随即便举起了
他们手中的武器,威胁说要杀死我们,并喝令我们站到墙边。几乎不等我们作出反应,他们
就开始向我们开枪扫射。这些塔利班军人约有6-10人,显然他们事先曾有预谋,因为他
们不曾问及我们的工作,也没有查验我们的护照。
当第一、二颗子弹打来的时候,我本能地意识到必须趴倒在地,用眼前唯一的桌子作掩
护。这张桌子三面靠墙,我倒地后将上半身完全藏在桌面之下,只有脚部露在外面。我的同
事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一些人立即死去,其中包括领事馆负责人里基先生。那是一个很
恐怖、很艰难的场面。
我闭上眼睛,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等待他们向我开枪,感知自己被打死。但真主保佑
我,让我活下来将事件真相公布于众,因为他们肯定想把事件描绘成别的样子。
塔利班军人大概在确信已打死我们所有的人后便离开了房间。当时我紧紧趴在桌下,注
意他们的动静,默默地等待。直到他们离去,整个领馆都静下来,再没有一点声音,我才慢
慢爬了出来,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脚部中了弹,所幸的是伤得不重,还能行走。
我先爬到桌上,通过窗户向外看,发现领馆院门敞开,空无一人。我两次打电话与伊朗
国内联系,但都未成功。就在这时,我发现我的两位同事还活着,一个受了重伤,但还能动
弹,看上去像是在做祈祷;另一个腿部受了重伤,正向我求助。
我刚费劲地把他拖到桌前,他便失去了知觉。由于他身材魁梧,我实在无法将他弄出领
馆。
据我估计,整个事件至此持续了20-30分钟。因害怕塔利班士兵随时再来,我决定
即刻离开领馆。当我从一个台阶下来时,我发现台阶对面的厨房里有人在叫我过去。这人是
我们领馆的雇员,属阿富汗什叶派穆斯林。当塔利班军人闯入领馆时,他马上躲进了厨房。
这会儿他发现我还活着,又惊又喜,马上对我说:“我能帮你逃离领馆,但你得换上阿富汗
的衣服。”我赶紧换好衣服,与他离开了领馆。
此时塔利班正在满大街抓人。我们不得不避开大道,专挑小巷逃遁,并时而在房主业已
逃离的屋子里藏匿。好在我通晓普什图语(绝大多数塔利班军人的母语)
、波斯语和乌兹别克语,能与不同民族的阿富汗人沟通,向他们讨要食物,寻求帮助。
我脚上伤口的血也被止住了。此期间我曾试图用各种手段与德黑兰联系,但都没有成功。
由于对马城比较熟悉,我又来到反塔利班联盟伊斯兰统一党人的居住区藏下。
但就在到达的当天,一群塔利班军人将那一带包围起来,然后挨家挨户搜查。一个操普
什图语的士兵把我叫住,问我去哪里,还用枪托猛击了一下我的腰部。结果我又被塔利班抓
住,双手被捆在后面。他们把我带到一群阿富汗人之中,这些人约有20多名,都是先前被
抓的。
一位塔利班军官走了进来,一边用鞭子抽打每一个人,一边“审问”。所问的问题大都
为“你是哈扎拉人?(哈扎拉人多为阿中部巴米扬省人)”、“是什叶派还是逊尼派?”之
类。凡回答是逊尼派的人,都被立即释放。大概当时我也回答是逊尼派,这位“法官”便命
令将我松绑,也没再发问就把我放了。
当我得知塔利班允许汽车从马扎里沙里夫开往希比尔甘后,便决定次日上路,到阿西部
去,这样就可以靠近伊朗,尽管这些地方前些日子也已被塔利班占领了。
第二天一早,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我改换了行装,缠上头巾,一副标准的阿富汗人装
扮,看上去像个阿富汗坎大哈人或喀布尔人。我搭上了一辆开往希比尔甘的汽车,同车的人
只问了问我要去哪里,并未对我起任何疑心。就这样,我顺利到达了希比尔甘。
到达希城后,我了解到可以利用塔利班的汽车继续西行,只要把握好时机,去毗邻伊朗
的赫拉特省不成问题。于是,我在希城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便乘上了一辆开往迈马
纳的塔利班汽车,里面满是说普什图语的人,但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一位伊朗人此时正在与
他们同车而行。我又用同样的方法,从迈马纳到了赫拉特省首府赫拉特。
我对赫拉特的地形、地理等情况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我能成功地穿越边界,回到
自己的祖国伊朗。从8月8日躲过那场劫难,到返回自己的同胞之中,我前后大约用了19
天。
《环球时报》〔1998092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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