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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牛顿之眠



  上帝使我们远离偏狭和“牛顿之眠”。
                      ——威廉·布莱克
                      
  选自给托马斯·巴兹信中的诗句(1802年)
  无知比博学经常更带给人自信:那些肯定地断言这个或那个问题永远不可能被科学解决的人,恰恰是那些所知甚少的人,而不是学识渊博的人。
  查尔斯·达尔文《人的进化》导言(1871年)
  诗人、画家、革命者威廉·布莱克用“牛顿之眠”来比喻牛顿物理学观察事物角度犹如井底之蛙,以及牛顿自己从神秘主义的(不彻底)脱离。布莱克认为原子和光粒子的想法是可笑的,牛顿对人类的影响就像“魔鬼”一般。对科学更一般性的批评是科学太狭隘了。由于我们被充分证明的易谬性,在严肃的论述之外,科学拒绝考虑法庭、不同程度令人振奋的想象、游戏式的概念、真诚的神秘主义和使人目瞪口呆的奇迹。没有客观证据,科学不承认精神、灵魂、天使、魔鬼、释迦牟尼的法体,以及天外来客。
  美国心理学家查尔斯·塔特认为超感觉存在的证据是令人信服的,他写到:
  导致目前流行的‘新时代’思想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反对科学主义非人性化。非精神化的影响,即我们除了是物质实体外什么都不是的哲学信念(他们打着客观科学的旗号,顽固坚持再生的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不加思索地支持打着“精神”、“心灵”或“新时代”旗号的任何事物当然是极其愚蠢的,因为这些思想中的大多数,不论多么崇高或鼓舞人心,事实上都是错误的。
  另一方面,“新时代”思想的益处在于对人类本性的某些现实合理的认知:人类已经,而且会继续体验那些看似‘精神’或‘心灵’的东西。
  为什么“心灵”体验总是向我们的物质观念挑战,而与其它观念没有冲突呢?毋庸置疑,物质(和能量)存在于日常世界中,这样的证据比比皆是。相反,正如我前面所提到的,非物质的“精神”或“灵魂”存在的证据却非常值得怀疑。当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丰富的内心世界。但是,考虑到物质世界是惊人的复杂,我们如何能证明我们的内心生活不全部来自于物质世界?不错,关于人类意识的许多问题,我们并没有充分理解,也不能用神经生理学来解释。人类的能力有限,科学家比其他人更清楚地懂得这一点。但是,几代人之前,自然界许多被认为是神秘莫测的现象,都已经通过物理学和化学的手段被彻底理解了。至少今天的一些神秘现象也会被我们的后代彻底揭示。比如说,我们现在还不能通过大脑化学来给出意识状态的变化的详细解释,这并不意味着“精神世界”的存在是非物质的奇迹。正如我们懂得趋光性和植物荷尔蒙以前,将向日葵总是朝着太阳当做是确确实实的奇迹存在的证据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并不完全和我们的意愿一致,这是科学之错吗?还是那些将自己意愿强加于此世界的人的过错?所有的哺乳动物,以及许多其他动物,体验着情感:如恐惧、欲望、希望、痛苦、爱、憎恶,以及被引导的需要。人类可能对未来思考得更多些,但并没有什么感情是人类所独有的。另一方面,没有其他物种像人类一样探求科学,如何能说科学“使人失掉人性”呢?
  这个世界看似如此不公平:有些人尚未出襁褓就饱受饥饿而夭折;而另一些人仅是由于出身的原因,过着富足华丽的生活。一个人可能生在被凌辱的家庭或被咒骂的种族,或天生有某种残疾,一辈子在命运的作弄中生活,直至死亡。这就是生命的结局吗?仅仅是一场无梦、永无尽头的睡眠吗?公正何在?这是惨淡、残酷而无情的。难道我们不应该在公平的竞技场上有第二次机会吗?如果不管前生命运如何与我们作对,我们来生的出身取决于我们前生努力的程度,那该多好啊。或者,如果我们死后存在一次审判:——只要我们扮演好这一生所注定的角色,为人谦卑、诚实等等——作为奖赏,我们将在摆脱了这个世界的痛苦和动乱的永久避难所中愉快地生活,直到时间的尽头。如果这个世界是经过考虑、事先设计好的,而且是公平的,它就会是这个样子。如果承受痛苦和磨难的人将得到他们应得的安慰,它就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那些引导人们满足于现在的生活状况,期望死后有所回报的社会,倾向于灌输给人们安于现状、反对变革的思想。更有甚者,对死亡的的恐惧,在某种程度上本来是生存斗争和进化中的一种适应,在战争中反而变得不适应。那些宣扬英雄(或者甚至是那些仅仅是按照权威的吩咐行事的人)来生会得到极大幸福的文化,可能会赢得一些竞争性的优势。
  因此,死后精神永存的思想和关于来生的概念,宗教和国家兜售起它们来,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期望存在广泛的怀疑主义。尽管几乎毫无证据,人们仍然愿意去相信它们。不错,大脑损伤会使我们丧失大部分记忆,可以将我们由癫狂变得平静,或由平静变成癫狂;大脑化学的改变会使我们相信有一个针对我们的大规模的阴谋,或者使我们认为听到了上帝的福音。但是,尽管这提供了像我们的个性、特征、记忆(如果你愿意,可以将灵魂包括在内)根源于大脑的物质之中一样强有力的证据,不重视这一证据,回避这一证据的可信度是很容易的。
  如果由一个强劲有力的社会制度坚持来生的存在,那么持异议者人数很少并且保持沉默、遭到憎恶是不足为奇的。一些东正教、基督教、新时代教派和柏拉图主义者,坚持说世界是非现实的,苦难、死亡和物质本身都是幻觉,除了“思想”之外,没有什么东西真的存在。与此相反,盛行的科学观点认为思想是我们感知大脑活动的方式,即思想是大脑中无数个神经连结的一种性质。
  从60年代起,兴起了一种奇怪的学术观点,认为所有的观点与幻觉一样具有同样的武断性,正确性和谬误性。由于文学批评、宗教、美学和大部分哲学、伦理学不能像欧几里德几何学的定理那样被证明,也不能用实验来验证,科学家们长期以来一直认为以上人文学科仅仅是主观看法。也许,这种观点的目的在于试图扭转在科学家们的论争中所处的劣势吧。
  对那些期望每件事都成为可能的人来说,他们的现实是不受限制的。他们感觉,人们想象和欲望的要求要多于科学教给人们所能理性地确信的相对少的东西。许多“新时代”的宗师(女演员雪利·麦克莱恩就是其一)走得如此之远,以至于信奉唯我论,断言唯一的实在是他们自己的思想。实际上,他们常这么说,“我即上帝”。“我真的认为我们在创造现实的一切”,一次,麦克莱恩告诉一个怀疑论者,“我认为我正在创造面前的你”。
  如果我梦到与死去的父母或子女相会,谁能告诉我它并没“真正”发生?如果我感觉我自己漂浮在太空,俯瞰地球,也许这也是真的。不能分享这些体验的科学家们,谁又能告诉我这些都只是在我的头脑中发生的?如果我的宗教告诉我,宇宙年龄只有几千年是上帝的不可更改、正确无误的断言,那么当时的科学家宣称宇宙有几十亿年历史时他们就是错误的,冒犯神灵的,不虔诚的。
  令人恼火的是,科学断言为我们能做什么,甚至根据什么原理来做,划定了界限。谁说我们不能超越光速?他们以前也说过无法超越声速,不是吗?如果我们真的拥有了强有力的仪器,谁能阻止我们同时测定电子的位置和动量?如果我们非常聪明,我们为什么不能制造出“第一类”永动机呢?(即能量不必守衡,输出的能量比供给的能量更多。)或者制造出“第二类”永动机呢?谁胆敢对人类的发明天才划定界限?
  事实上,自然界制定了界限。在这样一些无法实现的行为中,蕴藏着关于宇宙如何运转的相当完备而又非常简单的自然规律。显然,伪科学和迷信企图说明自然界不存在限制。他们扬言,“一切事物都是可能的”,他们承诺了一个无限的产出,但他们的支持者只会感到失望和被愚弄。
  另外一个对科学相关的指责是科学太简单化,太“还原主义”;科学天真地以为宇宙最终的解释只是几个自然规律(也许是非常简单的几个),它们就能解释任何东西。整个世界的精细微妙之处,雪的晶体,蛛网的格子构架,旋涡星系,人类洞察力的火花,最终都能还原为这些规律。还原主义似乎对斑驳复杂的宇宙不够尊重,它显得就像一个傲慢与懒惰的奇怪的产物。
  对伊萨克·牛顿(他在科学批评者眼中,正是还原主义的化身)而言,宇宙就像钟表一样。行星围绕太阳,月球围绕地球按照其规则的、可预测的轨道运动,和我们司空见惯的钟摆摆动和弹簧振荡的运动一样,都可以从本质上用完全相同的微分方程精确地描述出来。现在有一种倾向,认为我们处于高贵的优越的地位,而怜悯可怜的牛顿学派只能看到那么狭窄的范围。但在某些合理的约束下,描述钟表工作的简谐方程,确实描述了整个宇宙中天体的运动。这是一个深刻的、而非肤浅的对应。
  当然,太阳系中并不存在齿轮,万有引力的‘钟表’各部分的部件互不冲突。一般而言,行星的运动比钟摆和弹簧复杂得多。钟表模型在某些环境中不再成立: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期后,来自遥远天体的引力(对少数轨道的影响可能看起来微乎其微)逐渐形成,一些小天体可能出乎意料地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但是,摆钟也存在一些类似于混饨运动的现象,如果我们将摆球过度偏离垂直位置,随之而来的将是紊乱怪异的运动。太阳系比任何机械钟能更好地保持时间,而设置时间的思想,恰恰就来自于观察到的太阳和恒星的运动。
  令人惊讶的是,无论对钟表还是行星,相似的数学原理都能完美地应用。其实大可不必惊讶,我们又没有把它强加给宇宙。这不过是宇宙运行的方式。如果这被称为“还原主义”的话,那就算是吧。
  直至20世纪中期,在神学家、哲学家和许多生物学家中间,流行这样一个强烈的信仰——生命无法“还原”为物理和化学定律,而是存在一种“生命力”、一个“生命原理”、一种“道”、一种使生物能生存的“玛那”。它“激活”了生命。不可能想象仅靠原子或分子,就能解释活生生的生命所具有的复杂和精美,以及形式与功能的和谐。因而,宗教应运而生了:上帝或众神使无生命的东西具有生息和灵魂。18世纪化学家约瑟夫·普里斯特烈试图找到“生命力”,他称量了一只耗子活着和死去时的质量。毫无疑问,两次称量的结果完全相同。所有这类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如果确有灵魂物质存在,显然它没有质量,——也就是说,它并不是由物质组成的。
  然而,即使是生物唯物主义者也对此持有保留意见;也许,就算植物、动物、真菌和微生物是没有灵魂的,理解生命仍需要尚未发现的科学原理。例如,英国生理学家J·S·哈丁(J·B·S·Hardin之父)在1932年提出这样的疑问:
  关于生命如何从疾病和损伤中得以恢复,生命的机械论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吗?一点也没有,就像与此紧密相关的繁殖现象一样,这些现象太复杂、太奇怪,我们还不能了解它们,不论我们如何发挥想象力,我们都无法想象一个精致复杂的机制,能够像一个有机体那样,不断地、无限地繁衍自身。
  但仅仅几十年后,人类获得了关于免疫学和分子生物学的知识,彻底揭开了这些曾被认为是无法理解的奥秘。
  我清楚地记得,50年代和60年代,当DNA分子结构和遗传密码的性质首次被详细阐述时,研究宏观有机体的生物学家是如何谴责那些分子生物学的倡导者是“还原主义”的(“用DNA,他们连一个蠕虫都根本弄不明白。”)。当然,将一切事物都归结为“生命力”比“还原主义”好不了多少。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地球上的所有生物,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核酸中都携带密码形式的遗传信息,基本上都采用相同的一套密码来执行遗传指令。我们已经了解了如何解开这些密码。生物不断重复利用着相同的几十个有机分子,执行着各种功能。科学家已经确认出胆囊纤维化和乳腺癌的致病基因。组成流行性出血热细菌的1743个基因的1800万个DNA碱基对,已经被排列出米。大多数基因的特定功能,都被详细地了解:从制造和折叠上百个复杂分子、防热、抵抗病原体、提高变异率,到严格的自我复制。其他许多有机体(包括蛔虫)的大部分整组遗传基因图谱也被绘制出来。现在,分子生物学家正忙于将决定人类特征的30亿个核苷酸序列记录下来。再过一二十年,他们就可以完成这项工作。从此项成就中,人类获得的利益是否会大于风险,似乎目前还无法确定。
  原子物理学、分子化学与最神圣的繁殖和遗传本质之间的密切联系,现在已经被科学家建立起来了,并不需要引入新的科学原理。看起来好像只需要几个简单的事实就足以理解生命体的极端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分子基因学同时也告诉我们,每个有机体都有其特殊性质。
  还原主义更好地应用于物理学和化学。稍后,我将描述一个意想不到的一致性,我们对电、磁、光和相对论的理解可以归为一个单一框架。几百年来,我们已经知道了少数几个相对简单的规律,不仅可以解释、而且可以定量地准确预测多得令人吃惊的各种现象。这些现象不但发生在地球上,还可以发生在整个宇宙中。
  从神学家伦敦·吉凯所著的《自然、现实和神灵》(Natu-ral,Reality and the Sacred)一书中,我们看到这样的观点:所谓四海皆同的自然规律,仅仅是一帮容易犯错误的科学家和他们的社会环境所强加给宇宙的先入之见。他渴望其他类型的“知识”在它的领域中能和科学在科学领域中一样,真实有效。然而,宇宙的秩序并非假设,而是观察到的事实。我们能探测到来自遥远类星体的光只是因为电磁学定律在100亿光年之外和在地球上一样有效。我们能够辨认出它们的光谱只是因为类星体和地球存在相同的元素,因为二者都遵从同样的量子力学定律。星系间相互围绕的运动遵循我们熟知的牛顿万有引力定律。万有引力透镜和脉冲双星的螺旋形下降(spin-downs)揭示了宇宙深处的广义相对论。我们也许可以生活在一个每个区域都有不同规律的宇宙中,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一点不能不令人惊叹和敬畏。
  我们或许生活在仅通过几个简单规律无法理解的宇宙中,自然界复杂得超过了人类的理解能力,地球上的定律不适用于火星或遥远的类星体。但是,我们所得到的证据(注意,不是先人之见,而是证据)证明情况恰恰相反。我们是如此幸运,生活在许多事物可以“还原”为几个相对简单的自然规律的宇宙中。否则,我们的智力可能不足以理解整个世界。
  当然,我们在把还原主义的方法应用于科学时可能会犯错误。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也许许多事物不能还原为几个相对简单的规律。然而,根据最近几百年的发现,抱怨还原主义似乎是愚蠢之举。它不是一个缺陷,而是科学最主要的成功之一。对我而言,它的发现于许多宗教是完美地吻合的,尽管它不能证明宗教的真实性。为什么几个简单的自然规律能够解释那么多的东西,而且适用于整个广袤的宇宙呢?这不正是人们对宇宙的创造者的期望吗?为什么宗教神秘主义者反对科学上的还原主义方法,而不去反对他们错置了的对神秘主义的爱恋呢?
  几个世纪以来,宗教的议程上,一直试图调和它与科学的分歧。至少那些不愿在文字上刻板地坚持《圣经》或《古兰经》而不给寓言和比喻任何空间的人是如此。罗马天主教神学的最高成就是圣·托马斯·阿奎那所著的《神学大全》和《反异端概要》。除了12、13世纪复杂的伊斯兰教哲学涌入基督教世界的漩涡之外,古希腊的书籍,特别是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即使随意翻检一下也会发现其伟大的成就)也随之而来。这些古代学识与上帝圣言是和谐的吗?在《神学大全》中,阿奎那企图协调基督教与古代经典之间的631个问题。但是,在有明显分歧的情况下如何做到这一点呢?没有一些附加的组织原则,一些了解世界的更好的途径,是无法完成此项任务的。通常,阿奎那求助于常识和自然世界——即科学,正是用它们作为纠正错误的手段。通过在一定程度上扭曲自然和常识,他设法去解决所有的631个问题。(当“推”变成了“猛挤”,想要的答案可以被简单地臆想出来。此时,理性总是让位给对宗教的忠诚。)犹太法典和后犹太法典及中世纪伊斯兰哲学中,也充斥着类似的尝试。
  但宗教的核心教义,却能科学地验证。这导致了一些宗教人士和信教者谨慎地对待科学。圣餐,如教会宣传的那样,不只是一个引人联想的比喻,而在事实上,的确是耶稣基督的血肉吗?还是不论从化学的、微观的或其他什么方式看,仅是牧师递给你的一小块未经发酵的圆面包片(所谓“圣饼”)呢?如果不用人向神灵献祭,在金星52年的循环周期结束时,世界就会毁灭吗?一个偶然未受割礼的犹太男子,会比他遵循与上帝的古老契约(上帝要求割下每个男性崇拜者的一小块包皮作为祭品)的笃信宗教的同伴生活得较为糟糕吗?如摩门教徒所宣扬,在其他无数行星上也有人类生存吗?如伊斯兰民族断言,白种人的一个疯子科学家是用黑种人制造出来的吗?如果印度教徒不举行牺牲仪式,太阳果然就不再升起了吗(在Satapatha Brahmana中断言确实会如此)?
  通过研究那些不熟悉的宗教和文化,我们可以对祈祷者的人性根源有所洞悉。例如,在公元前2000年的巴比伦圆柱形印章上,铭刻有这样一段楔形文字:
  哦,宁利尔,土地女神,在你的婚床上,在你的喜悦中,请替我向恩利尔求情。热爱你的
  (签名)宁麻的米利-史帕克,萨达姆
  宁麻的萨达姆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尽管宁利尔和恩利尔是主神——整个西方文明世界向他们祈祷了2000多年——可怜的米利·史帕克实际上只是对一个幻想、一个能为社会宽恕的想象的产物在作祈祷吗?如果他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又如何呢?这是一个被禁止的,亵渎神圣的问题吗?对恩利尔的崇拜者而言,无疑是这样的。
  祈祷真的会发挥作用吗?它们发挥什么作用呢?
  有一类祈祷乞求上帝干涉人类历史,或者只是解除某些真实或虚幻的不公正或自然灾难。例如,美国西部的主教乞求上帝援手,终止一场毁灭性的干旱。为什么需要祈祷呢?上帝不知道这场旱灾吗?他没有意识到旱灾威胁到主教的教民吗?一个被认为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的局限意味着什么呢?主教也要求他的追随者一起祈祷。当更多的人而不是仅仅少数人祈求怜悯和公正时,上帝更可能进行干预吗?我们一起来看看下面这则请求(出版于1994年“祈祷者及行动周刊:依阿华基督教每周信息”):
  你愿意和我一起祈祷吗?愿上帝以一种无人会误认为是人类之火的方式烧毁得梅因的生育研究机构,使公正的调查者不得不把它归于奇迹般(不可解释)的原因,而基督徒不得不把它归于上帝之手。
  我们讨论过信仰疗法。祈祷会使人长寿吗?维多利亚时代的统计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认为,英国君王应该非常长寿,因为全世界每天都有数百万的人在虔诚地吟诵,“上帝保佑女王(或国王)”。然而,君主们并不比富有而养尊处优的贵族阶层的其他成员活得更长。中国自古以来都称皇帝“万岁”。古埃及几乎每个人都祈求众神让法老“长生不死”。这些共同的祈祷都失败了,他们的失败成为历史的见证。
  通过宣称宗教是可以验证的(哪怕是在理论上),宗教,尽管不情愿,进入了科学的竞技场中。只要宗教不抓紧世俗的权力,如果它们无法强迫信仰,就不再能够不受挑战地对现实作出断言。这当然激怒了某些宗教的追随者,他们有时会用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惩罚来威吓怀疑者。看一下威廉·布莱克在他无意中取名为《无辜者的征兆》的书中描述的信教与否的截然不同的结果吧:
  教导孩童怀疑神的人,永远无法从腐烂的坟墓中脱身,不干扰未成年者信仰的人,将会战胜死亡和地狱。
  当然,许多宗教由于热衷于尊敬、敬畏、伦理、礼仪、团体、家庭、慈善和政治经济的公平等方面,不但没有受到科学的挑战,反而被科学发现所支持。所以说,科学和宗教之间的冲突,并不是必然存在的。在某一层次上,它们共同扮演着相似而和谐的角色,彼此互相需要。公开的激烈的辩论,甚至对神圣的怀疑,可以追溯到约翰·密尔顿的《论出版自由》(1644)的基督教传统。一些主流的基督教和犹太教派含有甚至期望至少是一定程度的谦逊、自我批评和理性讨论,甚至对科学所提供的已被接受的最好的知识的质疑。但另一些教派(有时被称为保守派或原教旨主义派,现在看起来似乎处于上升状态,而主流教派几乎是既听不到也看不见了)仍站在易被证伪的事物的立场上,因而对科学感到恐惧。
  宗教传统通常是如此的丰富多彩、多种多样,因而给更新和修改提供了众多的机会,尤其是当圣典能够被比喻式或寓言式地解释的时候。所以,存在着一个承认过去错误的缓冲地带。正如1972年罗马天主教会承认伽利略终究是正确的,地球确实是围绕太阳运动。尽管这一承认发生在300年之后,但仍然是需要勇气的,并受到了人们的极大欢迎。现代的罗马天主教不再就大爆炸、宇宙有无150亿年历史、最初的生命起源于无机分子、人类由类似猩猩的祖先演化而来等问题与科学家争论不休,尽管它坚持“上帝使人具有灵魂”的观点。大多数主流清教派和犹太教派坚持同样顽固的立场。
  在与宗教领导人讨论神学时,我常问的一个问题是,如果他们信仰中的一个中心教义被科学否决,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个别教派的宗教领袖回答说,如果那样,宗教就不得不发生变化。
  进一步,我又问,如果确实是一个中心教义呢?
  他回答到,那也一样。
  但是,他又补充道,想否证中心教义往往极其困难的。
  坦白地说,他是正确的。隔绝于证伪的宗教教义几乎没有理由惧怕科学的进步。像在许多宗教信仰中都存在的,造物主创造宇宙这样一个伟大思想,就是这样的教义,证明或证伪同样困难。
  穆斯·迈蒙尼德在《迷途指津》中指出,只有自由和公开地同时研究神学和物理学,才能真正了解上帝。如果科学证明宇宙的年龄无限古老,将会发生什么呢?显然神学不得不作一番重大修正。事实上,这是一个可想象到的能证明创世主不存在的科学发现。因为无限古老的宇宙从未被创造过,它一直存在着。
  其他一些教义、兴趣和关注同样在担心科学将会发现什么。他们建议,也许不知道这些发现更好一些。如果证明了男人和女人具有不同的遗传特性,难道这不会成为前者压迫后者的借口吗?如果存在暴力倾向的基因,这会不会成为一个种族压迫另一个种族(甚至是计划好的血腥屠杀)的合理理由呢?如果精神病源于大脑化学,难道这不会使我们放弃试图把握现实并对自己行为负责的努力吗?如果我们不是创世主的手笔,如果我们基本的道德准则只是容易犯错误的立法者的发明,这不会削弱我们的为维持一个井然有序的社会所进行的斗争吗?
  在上面这些不论是宗教或世俗的例子里,如果我们知道了最有效地逼近真理的方法,并且对过去得到承认的利益集团和宗教体系所犯的错误开明一些,那么我们现在会好过得多。在每个事例里,真理被普遍了解的对宗教所造成的损害被夸大了。再者,我们的智慧还不能充分地了解究竟什么可以服务于更高的社会目的,特别是从长远考虑更没有把握,无论在谎言面前,甚至在纷杂的事实面前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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