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王朔

作者:徐远明 xuyuanming@21cn.com

  王朔文章《我看金庸》的发表,立即引起强烈反响。
  王朔为什么要写金庸,为什么要以如此笔调写金庸,让我们一起对王朔进行深入探讨。

  一、曾经真实的王朔--自大、自狂、自卑、自信的王朔

  “我确实是在自身上时时表现出极大的人性,一方面坚强,一方面脆弱。还有很多呢,譬如有时自信有时不自信;有时孤傲有时从众;有时宽大有时狭隘;有时高尚有时卑鄙;有时信佛有时无所畏惧。” ----王朔答何东提问


  “我原以为王朔在变形,在扭曲,在夸张,在荒诞,在深刻,在玩弄哲学,然而他的小说告诉我事情不是那样的。中国就是有一群王朔。王朔们在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同时在课桌底下做鬼脸。他们讨厌做作的一本正经,恣意嘲笑正统的虚伪的一切。他们由于受尽轻视和压抑而比同时代人先一步发现了人的可怜可悲和可笑,所以他们被迫采取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就是那种“一点正经没有”的“顽主”的生活方式。于是,王朔的小说便受到了二十世纪末年轻人亲兄弟般的认可和欢迎。
  这正是因为王朔小说的真实”----池莉写王朔

  “王朔的语言来自当代人的生活,又反过来影响了当代人生活中的语言方式。这应该是宗师巨匠的特点。正如离开莎士比亚,英国的语言不是今天的样子。同样,我国老一代文学家于新文化运动以来在推进中国文学语言上所进行的不朽但未竟的事业,今天的王朔在继续做。”----英达《王朔的语言》

  “王朔的小说我看过的不多,我觉得他行文和小说中的对话风趣幽默,反映了一部分大都市中青年的心理和苦闷。” ----金庸对王朔评论

  “是的,亵渎神圣是他们常用的一招。......但是我们必须公正地说,首先是生活亵渎了神圣,比如江青和林彪摆出了多么神圣的样子演出了多么拙劣和倒胃口的闹剧。我们的政治运动一次又一次地与多么神圣的东西--主义、忠诚、党籍、称号直到生命--开了玩笑……是他们先残酷地“玩”了起来的,其次才有王朔。”----王蒙评王朔

  对于王朔成功的原因,大家说的够清楚了,其中有一点提到的那就是王朔的真实,按说,这一点应该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这点,至少王朔是缺乏这个认同的。
  在王朔眼里,自己的成功来自什么呢?他知道他的成功来自对大众语言的学习和运用吗?他知道他的成功来自对平民的深刻理解吗?他知道他的成功来自他的真实吗?
  应该说,对这些因素,他是或多或少地了解的,但是,随着他的不断成功,随着他的名气不断扩大,他对自己的估价越来越高,越来越超出现实。

  “用活的语言写作,中国多吗?这不是狂话,是得天独厚。外省南方优秀作家无数,可是只能用书面语写作,他们那儿的方言和文字距离太远,大都找不到相对应的方块字。” ----王朔答何东提问

  “老金大约也是无奈,无论是浙江话还是广东话都入不了文字,只好使死文字做文章。 ----王朔《我看金庸》

  从这些话里,我们不仅看到王朔的缺乏自知之明,还看到王朔对汉字、中文了解的浅薄,更看到王朔的自狂和自大。
  象这种自狂、浅薄并不是绝无仅有,有时也夹有自知和自信,我们还可以再举几例:

  “北京人老有优越感,以为上海人不懂幽默,光陈村何平两个就可以证明我们所见之谬了。” ----王朔答何东提问

  “金庸的东西我原来没看过,只知道那是一个住在香港写武侠的浙江人。按我过去傻傲傻傲的观念,港台作家的东西都是不入流的。 ----王朔《我看金庸》

  “我们愿意听评论,有时还故意卖个破绽,好让玩评论的有地方下嘴。”
  ----《我是王朔》

  “何:你以前写的好多小说,都被改编成了电影,电视剧,到目前为止,有你个人特别或比较满意的没有?如果有,是哪几部?为什么对它们满意?
  王:这个不说了,涉及到朋友和合作者,单方面表态对人家不公平。其实过去也说过,后来觉得不好。影视是集体创作,其中一员出来褒贬其他人比较卑鄙。也是常见一些导演在那儿喋喋不休,好象别人净给他添麻烦了,好,都是他的,甚觉可恶。由人推己,已经很为自己过去的一些大言不惭内羞。”
  ----王朔答何东提问

  自大、自狂不要紧,如果能够在事实面前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仍不失为一个真正的人,可惜,王朔在他的腐朽道德中无以自拔,在小圈子里不适当的奉承声里失去了自我,这使他彻底变成了自己观念的奴隶。

  二、王朔的生意经

  “虽然我经商没成功,但经商的经历给我留下一个经验,使我养成了一种商人的眼光。我知道了什么好卖。当时我选了《空中小姐》,我可以不写这篇,但这个题目,空中小姐这个职业,在读者在编辑眼里都有一种神秘感。而且写女孩子的东西是很讨巧的。果不其然。我不认识《当代》的编辑,稿子寄过去不久就找我谈。我要是写一个农民,也许就是另外的结果了。”----摘自《我是王朔》

  “记者:关键是,现在有评论认为你写不出东西,所以借骂人“出出风头”。
  王朔:我写不写得出东西,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是写不出来东西,这跟有没有权利骂人有关吗?”----王朔答记者问

  “你不近官,但又不免近商。商也是很厉害的。它同样对于文学有一种建设的与扭曲的力量。”----王蒙评王朔

  正象王蒙曾经预测的那样,商对王朔起着巨大的作用。在王蒙的预测中,王蒙提到了他的希望--商对文学的建设,也提到了他的担心--商对文学的扭曲,王朔的发展恰恰验证了王蒙的担心。
  不管是政或是商对文学而言都是中性的甚至是积极的,关键是如何正确地理解政和商。不幸的是,王朔错误的世界观导致对商的错误认识。表面的轰动效应看起来是风光的,但如果看的更深一点,王朔已经走在失败的路上。

  三、卫俗者的虚伪


  “如果说崇高会成为一种面具,洒脱和痞子状会不会呢?”----王蒙评王朔

  “中国旧小说大都有一个鲜明的主题,那就是以道德的名义杀人,在弘法的幌子下诲淫诲盗,这在金庸的小说中也看得很明显。
  扯淡就是扯淡,非要扯出个大原则,最恶心。” ----王朔看金庸

  “这些年来,四大天王,成龙电影,琼瑶电视剧和金庸小说,可说是四大俗。并不是我不俗,只是不是这么个俗法。我们有过自己的趣味,也有四大支柱:新时期文学,摇滚,北京电影学院的几代师生和北京电视艺术中心的十年。” ----王朔看金庸

  熟悉王朔作品的读者知道,王朔作品的主人公经常对主流道德嗤之以鼻,这实际上也表现了王朔自己。虽然说这是王朔的一大特色,但在一些电影、电视剧中,王朔的作品在很大程度被重新包装,实际上,包装的一个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将王朔的反主流道德思想剔除或淡化。“电视剧糟蹋原作是有传统的”这句话就是王朔对这种包装的不满和无奈,这种不满和无奈王朔也曾经在许多地方多次表达。
  然而,王朔在这点上并不很聪明,他一直把自己根本上的毛病当作自己的亮点,完全缺乏自知之明。
  对传统道德的鄙视到什么地步呢?可以看王朔最新的小说《看上去很美》里的一段:
  “有一篇课文隐隐触动了他的情感,一个叫孔融的小孩在全家吃梨时只吃了一个最小的。作为一‘个小孩他很同情那个小孩,他知道小孩孔融想吃那个最大的,只是不敢,不管他乐意与否他只能吃那个最小的。这与其说是一种美德不如说是令人伤心的现实:没有人让比自己小的小孩。你要想吃到大一点的梨,只有自己先变大,不管哪部分大--都行。”
  类似这种对传统道德的蔑视在王朔的书中比比皆是。
  如果说偶尔的对传统道德的调侃可以给读者一种新鲜,那么,象王朔这种彻底的反传统道德是不能仅仅停留在调侃上的。彻底的反传统道德必须建立在传统道德的没落和崭新的新道德建设的基础上。但现实对王朔来说是遗憾的:中国的传统道德不仅没有没落反而不断中兴,而王朔本身又远不具备建立新道德的深刻。
  但对传统道德的仇视却深深埋在王朔的骨子里。所以,对众人喜欢的金庸小说,别人或许是不喜欢,但王朔却是讨厌乃至恶心。恶心什么呢?表面上说是恶心以道德的名义杀人,实质上却是恶心金庸小说中崇高的道德、侠义。
  虽然王朔讨厌金庸和金庸所描写的道德实际上也是中国文化的传统美德,但即使是王朔,也只能在小说里对这种道德进行打击,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传统道德发起正面进攻,他还缺乏勇气。
  但另一个方面,他又不甘于金庸在道德上、在文学上、在市场上的全面优势,小圈子的不适当地吹捧,又使得王朔失去了正确认识自己的能力。因此,借助适当的场合进行适当挑战对王朔而言也是势在必行。不管是为了道德、文学、市场上的任何一个目标,王朔都觉得有很充足的理由向金庸发起挑战。

  王朔是聪明的,他的挑战也很策略。对于文坛论战应具备的品德和作风他是了解的,因此,他要把自己的挑战加以伪装,首先,他把自己用文痞的形式加以包装,就象有的人故意装做喝醉酒骂人一样。他的《我看金庸》就是王朔装文痞骂人的写照。
  在王朔《我看金庸》的一文中,王朔的无理无法让人容忍。事后,当记者采访王朔时,王朔显得很得意:“骂他们又怎么啦?他们怎么就不能骂呢?”
  在金庸的表态后,王朔显得很狼狈,声称:“我这人文风确有问题,一贯恶劣,写出来就成了杂文。比起金庸来,确让我惭愧。”
  果真是文风有问题吗?不!并不是一个文风问题,而是人品的问题。当王朔打着文痞的伪装骂人时,他已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痞子。
  “我还得继续骂人,而且肯定比金庸档次高。”王朔在四川最新的表态将王朔的真实嘴脸完全暴露在世人面前。

  其次,王朔把对金庸道德的批评与对金庸的文学批评进行混淆。
  虽然有很多人从王朔的小说书名中得出王朔的痞子印象,但实际上,王朔应该说曾经是一个认真的作家。他对待文学批评的态度从他的小说自序中的一段话可以看出:
  “很乐意受到猛烈的文学批评,人身攻击也可以。就是别寻章摘句,望文生义,那就不是与人为善的态度了。”
  由此可见,文学批评应有的认真与正确的态度王朔还是清楚的。王朔为什么对金庸的文学批评如此随意呢?原因只有一个:用文学批评的随意掩盖道德批评的不随意。王朔最讨厌的是传统道德的虚伪,为了批评他最讨厌的传统道德的虚伪,王朔不惜虚伪地随意了一回。

  其次,为了掩护自己,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标,王朔故意提出四大俗与四大支柱之争。因为要他一人和四大俗对抗,他还没有如此自狂,而要提出四大支柱和金庸一人对抗,他又没有这个自谦,因此,才出现四大支柱对四大俗。他的做作,对四大俗自然影响不大,只怕要害苦了四大支柱。

  如果说,我们在王朔的小说里经常看到卫道者的虚伪,那么,今天,我们透过王朔的文章看到了一个虚伪的卫俗者,如果说在王朔的小说里,我们经常看到王朔所描写的伪君子,那么,透过王朔的文章,我们看到了一个伪小人。
  因此,当我们看到伪小人被社会公众所唾骂、被以前钟爱他的读者所抛弃、被他的小圈子所埋怨、被他的家人所责怪是不足为奇的。最终会不会被自己所不耻?我们等者瞧。

  四、未来的王朔

  “我们有过自己的趣味,也有四大支柱:新时期文学,摇滚,北京电影学院的几代师生和北京电视艺术中心的十年。创作现在都萎缩了,在流行趣味上可说是全盘沦陷。这个问题出在哪儿,我不知道。” ----王朔看金庸


  “中国资产阶级所能产生的艺术基本上都是腐朽的,他们可以学习最新的,但精神世界永远浸泡、沉醉在过去的繁华旧梦之中。上述四大俗天天都在证明这一点。我们自己的那些艺术家呢,莫非他们也在努力证明他们都是短命的?有时,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进化论。” ----王朔看金庸


  “也许在中国旧的、天真的、自我神话的东西就是比别的什么都有生命力。” ----王朔看金庸

  王朔是聪明的,但在某些方面又是愚蠢的。他对进化论的简单认识就是一例。他把自己的东西认为新,而把一切更早出现的东西称为旧,因而简单地套用进化论来证明自己的美好未来。他的这种简单思维当然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得到验证。
  当他的危机来临时,他不是客观地认识自己的不足,而是妄想采取投机的手段来吸引大众。
  一个作家沦落到靠撒泼、骂大街而增加名声,会因此而吸引更多的读者吗?答案是显然的,但王朔却没认识到这点。
  在他看来,鲁迅、李敖是因为骂人才有力量,他也要在骂人上来一个突破。
  王朔真是大大地错误了。骂人是要有勇气、有水平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骂人尤其如此。鲁迅、李敖的骂人是建立在崇高的人格道德基础上、建立在对社会的深刻理解下的骂人,听鲁迅、李敖的骂,人们会赞叹他们骂的好,骂的出色,而王朔既没有这个水平,更没有这个人格,竟然要东施效颦,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更让人可笑直至可恶的是王朔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荒谬,竟然提出还要继续骂人,继续骂的对象“肯定是已死的人!”。
  对如此荒谬,我们简直是无法理解。我们不得不警告王朔的是:即使是王朔,人类的大舞台也不是你想怎么表演就怎么表演的。
  曾几何时,王朔被周总理的伟大的人格精神所倾倒而在“四五”运动中有所作为,对照那时的王朔,我不禁要怀疑:今天的对伟大的传统道德不再相信、不再宽容的王朔还是昨天的王朔吗?
  对于今天的不再有崇高、不再有伟大、不再有信仰的王朔,人们不禁要说:能够拯救您灵魂的只有您自己。
  不幸的王朔会是幸运的,帮助他的不仅有他自己,还有一个他所钟爱的家庭,更有一个充满着他不能宽容但却能够宽容他的中国传统美德的社会!


  99.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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