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事实上,孟冠人走出耿家没多久,就遇上了两个高头大马的外国男人,体格都可以列为
健美先生的标准。可是还不必他动手,就有人仗義出手替他打跑了坏人!如果孟冠人没料错
的话,帮他的那几个人是孟家派出的眼线。至于他右手上出现的瘀青则是一时之间看得太入
神而没注意交通安全,被一个三岁的小妹妹所骑的娃娃玩具车撞到,当场重心不穩往后栽
倒,右手撞到柱子才有那一块瘀青,连流血都没有;那几个孟家密探却火速的将他送到一家
大医院去急诊。无巧不巧的,主治大夫正是白水晶的四哥--白悠岳。
白悠岳是个頑心頗重的一个人,看到孟冠人根本没半点伤口却来挂急诊,认定是搗蛋,
也就煞有其事的又是上石膏,又是抹药,照X光的,甚至要求他住院。预估的医药费列出天
价,害得那些密探嚇得半死,以为大少爷性命垂危,不知该如何回去交差才好。
“真服了你!与一个三岁小娃娃撞出这场‘车禍’,丟脸!”丁皓有点哭笑不得。
孟冠人笑嘻嘻的--
“我这个可怜的车禍伤害者还得買一只棒棒糖哄那个肇事者,否则事情才没那么好解决
哩。”
这对他有著極大的好处!让那艾瑞克辙底的认定他这个孟家大少文弱无用,只靠保鏢护
身。
“你惹到了什么人?”
“有人想来抢我的未婚妻--对了!昨天早上我订婚了。那个小洛洛你不陌生吧?”
丁皓拧著眉,訝异孟冠人的快手快脚,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会在一起也是迟早
的事。
“需要我帮忙吗?”当然,依孟冠人的傲气,他是不会希望有人伸援手的,况且他根本
不需要,不过,基于二人有“指腹为婚”的情谊,总要提一提嘛,免得冠人怨他结了婚后见
色忘友。孟冠人不可一世的道:
“以智取,不以力敌。你等著替我拍手叫好就行了!”说完后开始交代正事--耿雄天
那边保全系统的事,以及要替耿老大找接班人的事。某方面而言,丁皓比他更吃得开;就像
他要找的一些人选他自己根本没见过,而丁皓却见过,并且认识。
接近下班的时刻,水晶扶著脸色不佳的浣浣来到保全公司。丁皓倏地站起,箭步到浣浣
面前--“怎么了?生病了吗?还是太累了?”
孟冠人若有所思的看著白水晶,再移转注意力看向脸色苍白却掩不住神秘喜悅的浣浣,
心中立即了悟。“是吗?”他问白水晶。
白水晶叹了口气。“你不该那么聪明的,该先知道的人应是丁皓,再轮到你。”
“太快了吧?”他瞄向浣浣的肚子。
“是呀!这下子我们的創业计划又要延期了。”水晶坐到孟冠人身边,留那一对新婚夫
妻站在门口。
就见一脸焦急的丁皓仍是迭声问著原因,而浣浣却只是把脸深埋在他怀中。
然后,当浣浣拉低丁皓身子,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丁皓像是当场成了一个超
级智障儿。哦!不,先是成为石膏像,再来演变成只会呆笑的智障儿。在孟冠人提议要去吃
大餐庆祝时,丁皓又成了一个神经兮兮的老母雞,紧紧搂住浣浣,生怕有一点差错,还急得
团团转,不知要做些什么事才好。
浣浣怀了丁家的后代了!而可怜的丁皓却开始陷入可怕的憂鬱期,脸上又憂又喜。怕的
是胎儿会使浣浣受苦,喜的是他要当爸爸了!而他这个大老粗却不知道要如何照顾一个孕
妇。
于是,他立即抓起电话打到瑞士去给他那半个月前才出国,打算在归洲玩一年的父母,
十万火急的要母亲趕回来;至于父亲,丁皓则交代他好好玩,不回来没关系。然后他们一行
四人在一票对三票之下去吃大餐庆祝了!这么开心的时刻谁管情敌不情敌的!孟冠人与丁皓
喝了个不醉不归,那只用来包手的石膏也拿来当玩具玩,打来打去的。不过,最后还是又装
了回去,只不过白色的石膏上已沾了红红、黃黃的颜色,看来更形逼真。
真的是喝太多了!
孟冠人在阳光的照射下捂住充血的双眼,低低呻吟了声。他一向没有这么纵情过,大概
是太开心了!可以安慰的是,丁皓不会比他好到那里去,昨夜是丁皓先倒下去的,自己只是
神智不清而已。记得是水晶送他回来,然后他一觉到天亮……这个时候他的确非常嫉妒丁
皓,他喝得烂醉也还有浣浣照应,自己呢?少妄想了。
床边有一条闪动的身影。
“水晶?”他不以为水晶也醉到回不了家。
水晶?是谁?洛洛眯起眼,发现自己心中起了一股不舒服骚动。连带的想把手中的解酒
茶往他那张宿醉的俊脸潑去!要是不念在他右手骨折,而且是因为她而骨折,她真会那么
做!
昨天听到自家的手下说孟冠人遭到狙击,并且被送往医院急救,她呆住了!转身却看到
艾瑞克满意的眼光,才知道艾瑞克已开始出手了!对一个没有功夫的人出手算什么!她第一
次对艾瑞克怒吼!生平第一次感到心中燃烧怒火。首先浮上心头的居然是担心他的伤势!她
应该讨厌他的,即使已经不讨厌了也谈不上喜欢,可是心中那股骇怕与担心却强烈得令自己
震撼!
什么也不能想的就直奔保全公司,却扑了个空;去孟家,孟家人却说孟冠人在医院失踪
了!目前孟家也一团乱。然后找到半夜时,她不抱希望的找来他公寓。才知道这只猪醉死在
床上!完全不知道大家找他找得心力交瘁。
而他清醒后所叫的居然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孟冠人的眼终于适应了阳光的强度,用肘支撐起上身,意外的看到洛洛。更稀奇的是,
他看到了一张嫉妒的脸。
“早呀,小东西。”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然后伸出左手拉洛洛近身,给她一记深吻。
“谁是水晶?开始在玩七年之癢的肥皂劇了吗?”她直截了当的问,既然已有名份,她
问得理直气壮。
“水晶?你忘了?”孟冠人低笑了会,坏坏的审视她绷著的俏脸。“你不会是吃味了
吧?还没开竅的丫头怎么会吃醋呢?”手腕一使劲,她被拉躺在床上,转眼间已被他压制
住。
“你这个病人还挺有力量的!所以逃出医院就去酒家了是吗?我讨厌酗酒的男人。”然
后,洛洛一反死板的脸,表情变得有些危险的娇媚,一双雪白的手臂松松的勾在孟冠人颈子
上,慢慢的拉低他,吐气如兰道:“至于,你去寻花问柳,那个女人如果比我美、比我聪
明,我无话可说,若是比不过我却还能吸引你的眼光,那你就太侮辱我了。如何,你怎么
说?”
“你与她,各有特色。不过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我纵有再多的非份之想也只能来‘将
就’你了。”
“好可怜喲!孟大少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她口气酸不溜丟,发现了他的戏謔,知道不
是那么一回事,心中还是气得半死。哦!她气自己太在乎他,失去了原本的洒脱本色,变得
不像她了!
孟冠人头埋在秀发中,是清香的玫瑰味,触感比丝绸更迷人。“白水晶,你救过两次的
那个娇小女律师,记不记得?”
这一提,洛洛当然想起来了!
“是她呀……对了!她有一个很帅很帅、很有型的男朋友对不对?”
“对!就是石强,昨天凌晨我们在资料中看过的人选之一。”他用他那只包石膏的手解
开她的长发辫。“你好香!”
“你好臭。”她怀疑的盯著他的手臂。“你真的骨折了吗?”他一身酒气不算太醺人,
而衣衫不整的样子加上凌乱的头发使他看起来危险又性感得要命!一点也不像那个平常看起
来聪明文雅又无害的模样。
他抬起右手笑看道:
“总要让你的艾瑞克有一点成就感呀!从头到尾都没有我出手的餘地。”
假的?洛洛推开他的身体,翻臥在他身上抓住他右手,一拉,就把石膏拉掉了,他的右
手完好无缺。
“还好,如果你变丑了可就配不上我。小心我把你踢到一边另结新欢。”她扬著下巴很
势利的说著。
孟冠人用力搂著她。
“害怕我受伤,担心我出事就说明嘛!小东西,坦白是你最可爱的长处。”
她笑了,很娇憨,又很真诚,低声道:
“天知道,我真的担心。为什么我会担心你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外人呢?连艾瑞克也无法
让我如此。”
“外人?亲爱的未婚妻,我们不是外人了!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么久,说是外人谁会
信?”他深思的道:“也许我该感谢有艾瑞克那一号人物,有了他的存在,更衬托出我的
好,他好像愈比愈糟糕呀。”
提到那人,洛洛崩起脸。
“我不要理他了!居然做这种事。喂,孟冠人,你真的很文弱吗?要是他向你要求决斗
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赴约呀!你介不介意在我为你赴死前替我们孟家留个后代?”他依然不
正经的嬉闹。
洛洛给了他一记白眼,落寞的起身走到窗边,坐在地毯上,长发散在她身后,像一件黑
紗披风垂在地上。“以前的艾瑞克不是这样的人。他有些冷,有些愤世嫉俗,脸色也死板板
的不生动。但他是个好人,他会对街上流浪的小孩感到怜悯,替他们找安身的地方。有好几
次我们偷偷破坏人家的贩毒交易;他对贩毒者深恶痛绝,一旦让他知道有谁在交易这些东
西,他什么事都会放下而去破坏人家,甚至杀了某些什么毒梟。有一次,他做得不干净给他
的上头发现了,被揍了一顿。因为他们的组织财源之一便是贩毒。没有被杀是因为身分特
殊。但他被关了半年才自由。为什么人长大了情谊也要跟著转换呢?在一男一女的情况下,
不能成情侶就非一刀两断不可呢?我对他的心仍是一本初衷,为什么他不能安于如此?孟冠
人,如果你没有想娶我的心,是不是也不跟我做朋友?认为浪费生命与感情?”
“不!不管我有没有爱上你,绝对会欣赏你,我们是同一类的人种。唔……这么说也不
正确,因为打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将与我共度一生。换个人说吧!我欣赏朱浣浣的温柔与娇
媚,我也欣赏白水晶的精悍与俐落,我与她们是朋友,很气味相投、无性別的友谊,并不会
因为她们不爱我而划清楚河汉界,那太功利了!至于艾瑞克,你也不能这么想;也许他也是
打一开始就爱上你了,只是你没有相同的感应。一个爱情失意人难免会有一些失常的举动,
所以我能体谅。设身处地的来想,如果我爱了你五年,保护了你五年,等了五年,可是到头
来你却飞到另一个男人怀中,搞不好我的报复手段会更可怕。他还算有风度,只是想教训我
而已,真要我的命,一颗子弹就够了。”他轻点了点她的俏鼻。“我去洗个澡,等会我们去
吃早餐……”他瞄了下手錶改口:“午餐兼下午茶。”
“你们孟家人还在找你呢。”她提醒。
“不急。他们知道我死不了。”他已进入浴室。
晚上七点,正好趕上孟宅晚餐时刻,孟冠人挽著洛洛回到了孟家。
真是一网打尽!几百年没空相见的孟家人全都在场。包括他那七个堂弟及一个妹妹。父
母也回国了!算一算,七月份是会计年度,也是董事会一年一度的检讨会月份,难怪全在台
湾,也全回到主宅。
“唷!全部都在,太好了!我现在当众宣佈,我订婚了!好,吃饭。陳嫂,再添两副碗
筷,谢谢。”他若无其事的拉著洛洛坐在长孙的位置上,管家立即搬了一张椅子在他位置旁
边。从今以后,孟家的餐桌又新添一张椅子了!
“冠人……”至少有七个人同时喊他的名字。然后,大家把询问权让给孟家大老。
“她是洛洛,也叫耿静柔,你们一定不陌生。爷爷,您不该訝异的,咱们之前的约定就
是要我追上她,如今追上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孟震东淡道:
“你回来向我讨自由了是吗?听说你目前尚在被人追杀中,硬说追上也不算干净俐
落。”
“我不是回来讨什么赏,我只是回来让你们知道我完好无恙。”
“冠人……可是……他们说你严重到需要住院……”孟冠人的母亲林明秀眼泪几乎要落
下来了!她正巧坐在儿子对面,担心的上下打量这个心肝宝贝,外表看来再完好无缺,她也
不相信他真的没事。
“我没事!于心。”他对眼泪感到无可奈何,忙拉著洛洛的手道:“来,洛洛,这是爷
爷、奶奶、大叔公、二叔公、我爸、我妈,我叔叔、婶婶你最熟了,然后大堂叔、二堂叔、
小姑姑,然后琴姨--我妈的妹妹--以上是在场我们该叫长辈的人。当然以后还会见到些
血缘更远的亲叔。至于那些以后得叫你大嫂的人,就等著他们各凭本事来巴结你了。”他一
口气介紹完,也不管洛洛有没有法子消化得完。
天哪!那么多亲戚,洛洛真是咋舌不已。全部叫一遍口水都快干了!可是在一小时之
后,当她淹没金银珠宝中时,开始想有这么多长辈也许不会太可怕。所有孟家长辈全送了一
大堆珠宝给她这个第四代长媳当见面礼。一下子她成了家当充裕的小富婆。
吃完晚餐,聊了一阵子,长辈们全各自回房休息之后,第四代的年轻人才得以聊自己的
话题,以孟冠人为中心,全绕在他身边。当然也有人对洛洛产生高度兴趣,去巴结她了。
孟家的人都有一张好相貌,因为孟家一向娶进美貌的媳妇来控制“品质”。看起来挺赏
心悅目的。嫁入孟家应该不会太糟。
当男人们开始对孟冠人訴说自己工作上的状况时,洛洛眼尖的瞄到孟红歌默默走到楼梯
那边的柱子旁,眺望窗外的景色。今夜无星月点綴夜色,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出去走一走可好?”洛洛站在孟红歌面前。
孟红歌想要拒绝。没有人能看透她的內心,她从不与人分享悲与喜,她的面具够坚强,
不需要任何的帮助。
“冠人!让红歌送我回家好不好?”洛洛扬声叫著,第一次叫他名字,叫得自然。
孟冠人看透洛洛的心思,虽舍不得,仍道:
“好。回去后打个电话给我。红歌,麻烦你。”
老大都开口了,她还能拒绝吗?一颗心居然不争气的跳乱一拍。
“走吧!”她领先往大门走去。
洛洛扬眉看著走向她的孟冠人,他搂住她一吻。
“本来要留下你的,我渐渐迷上你乳臭未干的味道,能搂著睡也挺好的。”
“我可不想当你的肉墊。”她推开他,也感到有点一舍。“明天来找我?”
“中午过后。”他拍了拍她,牵她出门。红歌的车已开过来,他打开车门送她进去。
“我不否认,对你的內心世界感到好奇。你是第四代中唯一能入主孟氏的女性。经常是
冷冰冰的一张冰雕面孔,好奇心使我想一探究竟。”洛洛坦率的道出自己的想法。一双精灵
大眼不曾离开孟红歌冷凝的脸上。
“你管事的范围超出了本份。”孟红歌始终全神貫注的开车。
洛洛对碰釘子一事无所觉,在车子中找了找,问:
“有烟吗?上回我看过你抽烟,那牌子的味道很好,我也想尝尝。”
孟红歌眼神闪了下,握著方向盘的青蔥玉手泛白,紧握著,更冷淡的道:
“没心情抽了!”
低笑了二声,洛洛故作不经意道: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与我一同替你换轮胎的那个人,叫耿介桓的大个子。他最
讨厌人家抽烟了!他古板死了!尤其认为女人不该抽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难怪二十八岁
了还没有一个女人爱上他!”没有女人爱当然是假的,他那一张山地与平地人混血的面孔可
俊俏了!尤其拥有一双山地人特有的纯黑亮眼眸,不知迷死了多少女人;但那些女人通常都
是些喝酒抽烟当家常便饭的大姊大人物,从没有机会接近耿介桓,因为他讨厌那种“不像女
人的女人”。所以黑道女人又称他“清教徒”。
孟红歌警戒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女孩不会比她哥哥好应付,一般的难缠。她早知道这女
孩不像她外表显现出的天真。突如其来的谈起那人必有深意,使她很高兴多知道一些有关于
他的事情。
洛洛又说了:“不过没人爱反而好,反正他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他也快走了,回到他
的老家生活可是很清苦的,若有人跟著他一定会吃苦。”
见孟红歌始终不搭腔,可见她的定力超人;这样子的一个女人,构筑了坚不可摧的防
衛,从不让人触及,又聪明的用沉默抵挡一切。为什么守得这般紧密?又抗拒得如此强硬?
这种人內心的七情六欲是否比寻常人更激烈?而在知道自己强烈的热情又怕遭人窺破的心态
下,才这么冷漠?
“心如止水”这詞不适合女人来用,更不适合用在未经情事洗滌的女人身上。硬是强迫
自己心如止水就有违自然运行!毕竟孟红歌功力还不够深,否则那会给洛洛与孟冠人看出端
倪?
车子已接近耿宅,洛洛道:
“开进大门去吧!”转眼间心中已浮出一个小计谋。
孟红歌原本想在大门口放人后立即回家,可是洛洛都要求了,自然是驶入耿宅。她对黑
道人物存著排斥的心态,耿家又是雄峙一方的大霸主,一驶入大门就见四周布满黑道人物在
守衛安全,看来就有不舒服的感觉。
车子停在屋前,过来为洛洛开门的正是耿介桓,他眉头半键,目光随意的扫了下孟红
歌。晚上当然不必戴墨鏡,他漂亮过人的双眸也瞧入孟红歌的眼中。她立即別开眼看著另一
边的车窗。
这给了洛洛一个下手的好机会。她做势要下车,半侧的身子挡住介桓的眼光,留在身后
的左手在仪表板上做了点手脚。她出来后,车子也熄了火。
孟红歌不以为意,再度啟动车子,却是再也啟动不了,然后前车蓋冒出了白烟!怎么可
能?!她前天才去保养的,而这一辆新车買不到半年!
“哎呀!怎么了?坏了吗?我上楼去找工具下来替你检查看看。”一溜烟的,洛洛进屋
上楼去了。
留下的这一男一女,情况有些难堪的凝滯。
孟红歌咬住唇,下车走到车子前面。
“等等,別动!”
耿介桓的警告来得太迟,她已打开车蓋,几滴滚燙液喷了出来,他只来得及抓她入怀,
以身体代她挡住。热液滴在他手臂上。
“你不明白车子在冒烟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吗?”他对她低吼,双手抓住她肩
膀,丝毫不管手臂上的热燙感!即使他穿长袖,也一定会痛!孟红歌眼中首次出现惊惶!不
是因为他的斥责,而是他的手……相同的那只手!她拉高他的袖子,没有意外的看到一道像
是受过严重擦伤所留下的长疤痕,热液也是滴在这上头,她冲到车门旁拿出湿纸巾立即敷上
他手臂……那是一道狰狞伤痕!所以他一直穿著长袖衣服。
“我没事!”他口气不善,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不自在。这女人是座冰山,高高在上
的冰山就该有冰山的表现;而且他与她根本非亲非故!然后,他看向她著长衬衫的左腕处似
乎也有伤疤!他心中隐隐一动!挥开手中的湿纸巾抓住她的左手缓缓拉高!可以说是意外,
也可以说是不意外的看到一道相同的伤疤!不尽相同的是,她伤疤范围较小,较轻微……那
么,她的肩颈处也一定有这一种伤口……他复杂的眼光看著她高束的领口。
孟红歌淡淡一笑,露出了没人发现过的小笑渦。“是的!那里也有,背部也有。”他记
起来吧?当年那个企图寻死的高中小女生……
“是你!”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忆那么多年前的事,大概七、八年了!面孔早已模糊,
他记忆中唯一的女性是他那下落不明的妹妹。当年他听说某个山区有一处私娼寮是负责转卖
雏妓的基地,特地前去是救出了那些小女孩没错,却再一次失望的发现妹妹不在其中!处理
完一切要下山时,却发现一处土石疏松的山崖边站了一个小女生,那种决绝的面孔令人心
惊,他想也不想的停下车冲过去,小女生见有人过来立即纵身跳下,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抓
住她的手也连带的向下墜落,幸好他及时抓住一旁强轫的藤蔓,幸免了二人落入数十丈高的
山崖成孤魂的命运。幸好女孩没有挣扎,否则他们一定还会再掉下去。等他将人拖上安全地
方时,才发现女孩给那些土石磨擦得血肉模糊。
为了身分不明的她,他在山中多停留了一天,将女孩送到医院治療,女孩却跑掉了!若
不是当时他有事得去美国,而且班机已定,他一定会再回山上找那女孩,生怕在好不容易救
回她后,她又去寻短!当初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还真有点以为她是聾哑儿,并且遭受重
大打击而想寻短见!
她欠他一个解释,堂堂一个孟家大小姐,为什么会寻短?孟冠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走!你欠我一个解释!”抓她丟入他车中,不等洛洛下车,他一踩油门,车子已消失
在夜色中。
“哇!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洛洛坐在二楼阳台自言自语。她偷看好久了,
美丽完美的孟红歌怎么会有那种伤痕呢?依她想,那种伤口可经由整容轻而易举的除去,可
是为什么她偏要任那疤丑陋的附著在她手上?她像个一丝不苟、力求完美的人,理应会消除
一切不完美。为什么她不?
天哪!她好奇死了!明天快些去找孟冠人,他搞不好也不知道他妹妹身上有疤哩!
“少爷!总部有令,要您立即动身到日本,有任务要执行。”手下走到艾瑞克身边报告
上头的命令。
艾瑞克缓缓啜飲了口威士忌,挥手道:“我知道了。”
“那……”
“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手下们立即识相的全部退下。
洛洛!洛洛……他紧紧闭上眼,他想她想得心都拧紧了!可是他也明白,洛洛不再是他
的洛洛了!昨天下午她那种惊惶无措与怨恨,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是那人的女人……洛洛
开始懂情了!但对象不是他。
如果洛洛能冷静思考,她会知道他派出二名手下去“教训”孟冠人只是想探他虛实并无
意取他性命;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当时失了方寸的洛洛什么也想不清……狠狠灌下手中的
酒。早知道生命中没有东西是可以长驻不尽的,再如何小心呵护仍是没用……
“洛洛……”将手中酒杯掷向墻壁,被双手捂住的面庞逸出一声负伤野獸般的低吼!
他生命中短暫的春阳再度消失,回復许多年以前的严寒冰冻!他不需要了!不再需要
了!既然不会长留,就根本不必存在,他不再需要春天!
“洛洛……”
不意外的接到一通电话。孟冠人来到约定的地方;是一片草地。是夏天的骄阳,却有著
秋天的萧瑟!四周荒芜,风由四面八方徐徐吹来。
孟冠人半靠车身,打量著侧面如石雕冷硬的艾瑞克?詹森。
他知道有人来,但没转身面对。
“她是我的宝贝。”
“你已幸运拥有她五年。”
“你却能拥有她一辈子。”
“我爱她。”
艾瑞克转向他--
“胜不了我,就没资格说爱她。”
孟冠人轻笑。“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果不是情敌,他们会是朋友,他深信。可
惜,他们这辈子当不成好朋友。
“希望你并不是如你表现出来的文弱。我知道你不是单纯的富家大少。”来台湾四天,
陸续得到些有关于他的资料,明白这人不容轻视,即使这人的纪录上从未有动手的纪录。
“我是会一点拳脚,但从没有机会施展。”孟冠人有些自言自语:“从来不曾想过会为
一个女人而与人决斗,我曾说过那是傻子的行徑。”堆满自嘲的笑了笑。好吧!充做一次傻
子又如何,也就这么一次。
“如果你输了,就必须放弃洛洛。”
“我不拿她当赌注,她有足够的自主去选择她要的男人。我会前来,是想了结我们之间
的事,不牵涉到她。我开始明白你失败的原因了。”
艾瑞克含著凶光怒瞪他那令人气愤的自在面孔;他讨厌面对这种人,看似无害,却又深
藏危险。
“是吗?”
“你从不当洛洛是独立的个体,从头到尾只当她是你的。对她的行为,只有纵容,没有
认同,仍当她不解世事,什么都替她做主拿主意。你大概不知道,连她的父亲也从不曾真正
命令过她什么事,更不会在她背后任意取决有关她切身的事。你的爱法太专制,如果你们真
的发生恋情,总有一天洛洛会死在你的爱情下。你该找的是那种全心全意愿意为你而活的女
性为伴侶。我想娶洛洛,却从不曾想过要驾驭她。”他不是要誇耀什么,就事论事而已。
艾瑞克当然不是膚浅的男人,即使听了这些话心中大感不舒服,但并没有反驳,皱著眉
头而已。
“你为什么会来?既不以洛洛为赌注,又何须来?”
孟冠人诚恳道:
“你是洛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当然是要来取得你的认同呀!没有得到你的肯定,
洛洛会伤心的。”
“若无法胜过我,我一辈子也不会认同你!”他的眼神渐渐转为专注的肃杀之气。
她明白孟冠人为什么要说中午过后来接她了!早上起床,她心中突然一动,拨电话去找
艾瑞克;他的属下含糊其詞,只说不在,而且下午三点要搭机去日本。如果他就要离开台湾
了,第一件事应该是来向她告別,而不是到別处晃。然后她开著孟红歌昨夜留下的车子到孟
宅,发现孟冠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在接到一通电话之后。
连忙从背包之中挖出一个仪器,打开电源,仪器立即显示出方位!在北方,应该在市郊
不远处,立即上车,沿著指示方向而去。
说到这个机器,就得说出在实验室那一夜,在查名单时她顺便在孟冠人手錶中动了点手
脚,也就是加了点通迅器之类的东西。本来只是一时好玩,没想到却马上派上用场!
她知道艾瑞克与孟冠人之间迟早会正面交鋒,可是仍希望能在她努力之下变成和平无暴
力的面谈。他们之间不管谁胜谁败,都不是她乐见的。艾瑞克对她而言亦兄亦友亦父!她爱
他、敬他,只是无法给予爱情而已!而孟冠人更令她担心了!她仍不确定他是否有点防身的
功夫,到时给艾瑞克打死了怎么办?她不要他有什么差错!全身上下都不许有伤!
当车子穿过一片樹林,到达草地后,她跳下车,瞪大眼四处找著。然后,在西边看到两
辆车子,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过去,然后--一声尖叫响辙云霄!
她走得太急了,没有想到四周那些半人高的草叢也许布满了一些危机。想由她这头走到
平地那头,中间还有著一截一公尺高的落差!在什么也没有防备之下,她纵有再好的身手也
得乖乖的滚落那一处低洼地!更不幸的是,她恐怕是扭到脚踝了!完全站不起来。
她可以略感安慰的是,当她尖叫声传遍云霄时,两个打得难分难舍、形状接近狼狽的男
人同时住了手,飞奔向她这方向而来。
“洛洛!你在那里?”
“你怎么了?別淘气,快出来!”
敢情他们还以为她在与他们玩捉迷藏呢!高大的杂草完全遮住她的身影。孟冠人与艾瑞
克两路夾攻。拨草找人,终于找到了跌在中心点的洛洛。
“我好痛!痛死人了!”这点疼痛并没有疼到令她无法忍受的地步,可是她看到两个挂
彩瘀青满布的男人后,当下决定--扮柔弱,反正她真的扭到脚了嘛!
“你从上面跌下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艾瑞克太习惯呵护她、责备她了!立即什么
也没想的抱起洛洛到他车上。孟冠人没有与他争,道:
“我知道最近的医院,跟著我车子走。”他也上了自己的车,平穩而快速的向市区开
去。艾瑞克也没有迟疑。
同样的那家医院,同样在骨科挂急诊。
“最近真是生意兴隆。要是有人像你三天两头来医院晃,医生想不发财都难。”白悠岳
这一番戏謔的话全是板著脸说的。乍看之下会觉得他是个不苟言笑、书呆子型的严肃医生,
所以很容易被他的谈吐嚇倒。他是白家六兄弟中“玩”心最重的人之一。能把人嚇到让人对
他刮目相看是他的乐趣之一。
处理完洛洛的脚,他顺便替两个原本是俊男的男人努力修补面貌。
“我们的整形外科就在楼下,全套整容可以打八折优待,顺便奉送隆乳秘笈。”
“闭嘴!”艾瑞克一向不好开玩笑。这个庸医油瑶说是特效药,事实上用抹伤口加重疼
痛的药水猛擦他脸上的伤,并且还一副神圣救世主的表情,像个传教士的正经口气建议他去
隆乳--他听了几乎吐出来。
孟冠人只是一副认了命、任人宰割的无奈表情。可以感到安慰的是,并不是他们才受到
这种待遇。白悠岳对那些乱打架、乱自杀、乱……乱七八糟受伤而来的人一向没有同情心。
像他可以很亲切的替洛洛包伤,中西并用的诊療,保证三天后她可以完好如初。因为知道洛
洛受伤是“不可抗拒之因素。”对于他们二人,一看就知道是吃饱太撐去打架才受伤的!没
有在药中加毒药就谢天谢地了。白水晶曾提过她四哥曾经叫一个自杀未遂的人再去死,因为
那个为情轻生的人在好不容易被救醒后对父母破口大骂,骂他们多事。那人的父母几乎要跪
下乞求儿子不要轻生,偏那不肖子直说女朋友不肯嫁他他就要去死。无巧不巧的,被巡房的
白悠岳听见,当下替那人拔了点滴,拆了手腕上的紗布,将他抓到窗口--那人的病房在八
楼。
“死呀!你死呀!从上面跳下去,神仙也求不活你,割个腕算什么!你听过当众割腕有
割死人的吗?更別说你这种O型血液多好找了!”
当场嚇得那个男子哭爹喊娘,因为他的手真的放开了,直到他急叫“我不要死”才及时
抓住他的脚丟回床上,哭得半死!往后当然乖乖养伤,乖乖出院,乖乖活著;据说后来还把
白悠岳当成偶像,努力考上医学院,打算向他看齊。
有这种人当医生,身为他的病人最好安份一点,以求平安。
“好了!让你们的小女朋友在病床上休息一下,晚上再送她回去。我还有病人,先走
了。”白悠岳满意的看著艾瑞克脸上红红绿绿的药水,像完成了一件艺术品的大师,满心欢
喜的回他的诊療室去了。
“狗屎!”艾瑞克咬牙吐出一句髒话。他只知道他的伤很痛,如果知道他被畫成了大花
脸一定会冲去拆了那个医生的骨头。“你确定他不是庸医?”他怀疑地问孟冠人。
“他的生意门庭若市。德国回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孟冠人走向病床,探视脸色不好
的洛洛,她在生气。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里?”
“哼!”她给他一个釘子碰。
孟冠人摸摸鼻子,踱到门口。
“我去買午餐,一会后回来。”也该是给他们时间话別了!他知道,他已通过艾瑞克的
考验,也庆幸洛洛的及时打扰,若真非要打到有人躺下,恐怕二人都得住院好几天。而且这
一仗,不该有输贏,打成平分秋色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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