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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幕杀手


作者:郑正

  杀手里昂焦急地挥舞斧头凿开墙壁的通风口,把小女孩抱进去让她先走。这时屋外枪林弹雨,警察们正忙着和里昂决一死战。女孩却极不情愿,心痛地对里昂说我爱你。这是吕克·贝松《杀手里昂》里精彩动情的一幕。这个魁梧的男人对女孩快要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讲了一通撕心裂肺的道理,讲着讲着眼里也噙满了泪水。我也爱你。杀手说。
  《杀手里昂》(港译《这个杀手不太冷》),讲一个毫无来由的中年杀手和一个被警察击毙家人(毒犯)的八岁女孩之间微妙的悲情故事。杀手冷且狠的传统形象被彻底改写,不再是正邪之争你死我活的二元对立,而代之以有关人性情感基本因素的细腻描摹。这样另类的杀手在王家卫的《堕落天使》中更显无依无靠,黎明饰演的杀手工作时准确而迅速,却在和另一女杀手的爱情中迷乱、堕落而不能自拔。生命的了断也无法挽回失去的情感。或许这爱情根本就不曾存在。王家卫大量使用7·8mm广角镜头造成的畸变影像极端地传达出生存的悲凉与荒谬。《堕落天使》里没有《杀手里昂》式的温情脉脉,杀手的片刻温存预示着又一场血腥杀戮。
  追寻与拒绝才是王家卫的母题。残酷的拒绝使得追寻显得沉重而珍贵,也正是执着的追寻映衬了拒绝的深刻真实,在这个意义上,《东邪西毒》这部有关古典杀手感情错位的现代寓言更加彻底,更加痛楚而不堪承受。西毒在为别人“解决麻烦”的职业中无法解决自己的麻烦,东邪也在遗忘与记忆中与爱人错过,慕容燕/嫣的双重身份就喻指了爱情的专一与欲望多重之间的混乱与矛盾。片中经常可以听到一句台词“杀一个人”,但杀人作为杀手的本能却恰恰是陷入困境的暗示。杀人只能使事情越来越糟,最终局面难以收拾。
  杀手形象受到导演的偏爱并不奇怪,是杀手就要杀人,仅此一点就足以吸引观众,这点也成为大量商业影片尤其是动作片的叙事元素。而艺术电影选择杀手,往往是企图借杀手这一极端形象切入某种对生存境遇的发现和思考,杀手作为边缘人的生存方式也让那些疏离于主流意识形态的独立导演着迷不已。此外,对杀手在正统价值判断下低劣地位的颠覆,也是一些导演的艺术野心所在。奥利弗 ·斯通执导的《天生杀人狂》是个典型的例子。这部以杀人为主题的电影让人不寒而栗。影片讲述一对年轻恋人在偶然中如何走上杀人如麻的不归之路。先是因父亲的不轨倾向和母亲对恋情的反对而残暴地杀死他们,然后双双出走,横穿美国大陆,三周内杀死五十二人,杀人理由非常简单甚至不需要理由,随意地、漫不经心地、像啃面包喝咖啡一样地杀人,无视道德乃至法律的束缚,以杀为乐,影片的末尾,电视台前去采访终被抓获的杀手,奉他们为英雄,引发了监狱暴动,混乱中杀手双双逃离,逍遥法外。最末几个镜头还非常诗意地暗示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天生杀人狂》是一部为杀手“平反”最彻底、最反叛的影片。经由杀手接受采访的言论,影片似乎把杀人的理由归结为社会的堕落与罪过。这种激烈的反意识形态立场开了大家一个疯狂的玩笑,使人沉醉于一种罪恶的快感。而拼贴式梦幻般的影像风格在敞开叙事的同时又反问我们:或许堕落的欲望和自由的梦想奇迹般地互为表里?这真是一个诡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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