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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扎克在七点五十分离开五角大楼。他在“个性”停下来想喝一杯。他坐在靠吧台的一张桌旁,怔怔地瞧着电视上的比赛,脑子里想的却大多是贾丝汀。见鬼,待会儿晚上见着她说什么好呢?当他开始喝第二杯啤酒时,一个长着鬈发的白人男子出现在他旁边。“特律中尉,对吧?”
  “是我。”扎克说,期待着一句简短的道贺。
  “中尉,我叫彼得·卡斯托里。我能坐一会儿吗?”
  扎克指了指空位子。
  “我是作家。”卡斯托里微笑着说。
  扎克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夸张的阻挡动作。“我说一个字,陆军公共关系部就会要了我的命。所有关于那勋章的采访必须经过他们。你得要办理一整套的手续。”
  “嗨,我来这儿不是要谈勋章的,中尉。”
  扎克仔细地瞧了瞧卡斯托里。他三十八九岁,也许有四十一二了。他穿着运动衫和牛仔裤,有一种从容自然的魅力。一点不像有什么坏心眼。扎克仍然很谨慎。在华盛顿,新来乍到的人被记者算计的事他听得多了。斯坦·邓肯曾说过,为福斯滕工作的主要戒条之一,就是永远不要和新闻界多啰嗦。
  “那你在想什么呢?”扎克问道,他不想太无礼。“或者让我先问你这个吧:你是为谁工作的?”
  “我是自由作家,”卡斯托里说,“我为自己工作。我正在写一本书。”
  “这本书是写什么的呢?”
  “这本书实际上要写很多东西。”卡斯托里答道。
  “是吗?举个例子呢?”
  “有一部分是写‘伊拉克门丑闻’的,但也追溯到七十年代和越南。”
  “是不是类似于一部对外政策史?”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我想。”
  扎克没兴趣玩这种猜谜游戏了。“那这本书到底是写什么的?”
  “我想寻求二十五年来发生在国家安全机构的各种非法活动之间的联系。”
  “联系?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卡斯托里在位子上挪了挪,移得更近了些,说话也更认真了。“基本上说,我的主题是,诸如‘十月突袭’、‘伊朗走私’、‘伊拉克门’以及‘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倒闭案’之类的丑闻,不是孤立发生的事件。”
  “你认为它们之间有某种联系?”
  “我知道它们之间有联系,中尉。我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表明这一点。我的书讲的是一个持续了二十多年并且现仍在继续的阴谋。我叫它‘迷宫’。”
  “‘迷宫’,唔?那这个‘迷宫’阴谋的目的是什么?”扎克前一个问题中嘲讽的机锋变得更加锐利。他总是对那些阴谋理论家感到恼火。
  “这是一个要做许多事情的阴谋。第一,通过非法销售毒品和武器来牟取数以百万计的美元。第二,奉美国政府非正式的命令在全球不同的地方指挥秘密行动。还有第三,我认为它现在还包括颠覆现政府的对外政策,也可能包括更糟的计划。”
  扎克大声笑起来。当“伊朗走私”丑闻传得沸沸扬扬时,他也在哈佛广场上遇到过许多像卡斯托里这种疯疯癫癫的家伙。那时的阴谋理论家也把越南和贩毒联系起来,企图说明像理查德,西科德和威廉·凯西这样的人多年来一直操纵着一个影子政府。什么也不曾被证明过。将来也不会。
  扎克准备结束谈话。“卡斯托里先生,我不想表现得无礼,不过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大概很乐意继续看这场比赛。我工作了一整天,我真的不想再和新闻界的人谈什么。”
  “我认为你应该听我说说,中尉。”卡斯托里说,他并没有从位子上挪开。
  “相信我,我听得够多了。”
  片刻沉默之后,卡斯托里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好吧,我不是存心要找你麻烦,中尉。但是我揭露出来的问题确实和你有关。”
  “我?这些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卡斯托里又回到位子上坐了一会儿。“我已找到了证据,证明你的上司和‘迷宫’有关联。我本希望问你一些关于他的问题。当然是不发表的。”
  扎克感到一阵恼怒。“谈话结束了。”
  卡斯托里又站起来。“关于福斯滕海军上将,你究竟知道多少,中尉?”
  “我说了谈话已结束。”扎克抬头看电视,等着卡斯托里离开。
  “好吧,如果你不愿听我说,至少你自己可以去查查。搞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工作总是好事。我保证你会吃惊的。”
  扎克的目光并没有低下来看他。
  他们抱在一起静静地躺着,既感到满足,又精疲力竭。窗户开了一条缝,烛火在寒冷的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电台里正在播放考尔特兰的音乐,高音萨克斯和低音提琴的合奏让人感到安宁。他们刚才的做爱是情欲的汹涌爆发。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东西,只有当他在她的体内时,两人才能够交流。她沉湎在极度的快感中,她的保护层正在剥落。她需要他,也渴望将自己给予他,这使得她在他面前脱去了一切,只剩下一个基本的核。有几次,当他们一起慢慢地扭动,她又即将达到高潮的边缘,他也几乎快控制不住时,他们就会长时间热烈地四目相对。他感觉到她在同他说话,几乎是在企求,用一种她无法大声说出的方式。只有当他们做爱时,他才觉得她是可以企及的,是对他赤诚相见的。
  他抚着她的头发,她深舒了口气,渐渐进入了梦乡。他本来决心和她当面讲出谢尔曼的事,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这决心就化为乌有了。这种谈话没有什么意义,他认识到。他知道应采取什么对策。他能做的,要么是终止这种关系,要么是继续下去。谈话不会改变什么。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想继续下去。愚蠢的选择。使他欣慰的是在她生活中有许多其他东西时,她还不断地来找他。在她有谢尔曼时。他喜欢看到她似乎是多么需要他,多么想用欲望来占有他。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被爱过,这使得他觉得他正在出发去一个他一生都想去的归宿。
  他在飞速地坠落。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他想抗拒它,企图把自己拉回来,企图支撑住。可是他仍觉得自己正在被踉踉跄跄地向前拉。他无法停下来。
  “你听说过一个叫彼得·卡斯托里的作家?”贾丝汀穿衣服时扎克问她。她在深夜离开已成了常事。
  “卡斯托里?哦,当然。一个专门批评人的讨厌鬼。”
  “你有没有看过他写的东西?”
  “没有,但我知道是什么类型。关于阴谋理论的。我想‘村庄之声’出版过他的东西,还有‘隐密行动情报公告栏’。谁也没把他当回事。不久前他还攻击道格,纯粹是些无稽之谈。”
  “举个例子呢?”
  “我记不清了。有关道格的军火生意的。”
  “哦。”
  “当然,卡斯托里不是唯一一个提出这样的指控的人。道格总是有这方面的麻烦。新闻界总是热烈地追捧这家伙,对他的那些最轻率的指控也挺相信。他们从来不会对一个传统型的候选人这么做,但因为道格没在参议院里待过十二年,也没有做过四年以上的州长,所以就成了各种异想天开的攻击的对象。”
  贾丝汀将高领绒衣套衫从头上拉下来。她显得很疲倦。“真正让我心烦的是这些谣言或指控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能不能再具体地回想一下卡斯托里指控的内容?”
  “哎,我从来没有真正读过他的文章。它出现在一块不起眼的地方。我记不得是在哪登出来的了。但大意是说道格在八十年代参与了非法的武器销售。我想可能甚至还谈到他早年在香港走私过毒品。简直荒谬绝伦。主流报刊对此从来没有提过。道格本想以诽谤罪提出起诉的,你要知道,但他的律师们劝他说这样只会招来更多的对该指控的注意,所以他就作罢了。”
  “那最近你听说过卡斯托里吗?”
  “没有。我想那诽谤罪的威慑把他吓退了。可是我听说他在写一本书。你怎么会想到他的?”贾丝汀在四处寻找她的一只袜子。每次事后把他们的衣服全找到总是一件难事。
  “今晚上他到酒吧来找我的。他知道我是谁和我所有的事。”
  “是吗?好奇怪。他想怎样?”
  “我心里没底。不过他提到了军火交易和贩毒。”
  “那家伙明摆着是有点鬼迷心窍了。”
  “他还提到了福斯滕。”
  “福斯滕?”
  “是啊。他说将军是某个他称之为‘迷宫’的阴谋集团的成员。”
  “‘迷宫’,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也曾企图把这个和道格联系起来。”
  贾丝汀和扎克不说话了。他们都感觉到了彼此在想什么,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太疯狂了。”贾丝汀说。“这人要不是这么讨厌的话,我会为他难过的。”
  “疯了,疯了,疯了。”扎克说着把声音变成了嗥叫,学着一只饥饿的怪兽的模样,把她重新拉回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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