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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强将手下无弱兵


  这句说得极轻,大概只有岳少俊左耳才能听到。(她站在岳少俊左侧)
  岳少俊还未答话,宋文俊、恽慧君、小翠三人,已经随着霍万清离去,但自己耳边,依然索绕着那充满了希望、幽幽的娇柔的声音!
  竺秋兰叫道:“岳相公,人家已走啦,你还出什么神?”
  岳少俊轻哦一声,说道:“你说什么?”
  竺秋兰披披嘴,问道:“我看恽小姐走的时候,好像和你说了一句什么话?”
  岳少俊脸上一红嗫嚅的道:“没……,没有什么,她只是和我说了句再见……”
  竺秋兰道:“不用再说啦,她和你说了什么,我是不该问的,嗯,我们也该走了。”
  离开大宅院,岳少俊四顾无人,低低的道:
  “竺姑娘,我总觉得那座大庄院,不无令人可疑……”
  竺秋兰扭头笑道:“所以我们要离开咯!”
  岳少俊愕然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竺秋兰道:“我们离开了,表示我们并不怀疑那座庄院。”
  岳少俊道:“那么我们要不要再去?”
  竺秋兰嫣然笑道:“自然要去,只是不是现在。”
  岳少俊道:“那要什么时候再去?”
  竺秋兰目光一抬,低声道:“有人来了!”
  迎面果然有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岳少俊也就不再说话,两人循着石板路,走到镇上。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光。
  竺秋兰道:“我们找个地方打尖,午后就赶着进城里去。”
  岳尘俊点点头,还未开口,听有人叫道:“来,二位请过来坐下谈谈!”
  岳少俊回头看去只见大街转角上,摆了一个算命看相的测字摊,墙上张挂着一方白布,上书:“赛管辂金铁口测字论相”几个大字。
  一张小方案后面站青一个头戴爪皮帽的瘦小老头,不过五十来岁,斗鸡眼,酒糟鼻,嘴上留了两撇黄苍苍的八字胡。脸色焦黄,瘦得只剩了一把皮包骨。身上穿一件已经洗得发了白的青竹布长衫,手里一把又阔又长的竹骨摺扇,指点着招呼自己二人,一面陪着一脸谄笑,口中念念有词的道:“人生难得的是一个缘字,区区和二位异地相遇,这就是机缘,咳、咳、二位行色匆匆,八成有什么疑难不决的事儿?来,来、来,请坐下来谈谈,区区金铁口,金口断吉凶,铁嘴论相福,说得不准,二位可以站起就走,分文不取……”
  岳少俊没有理他。
  竺秋兰听他说出:“二位行色匆匆,八成有什么难疑不决的事儿?”
  心中不觉暗暗一动,站停下来,低低的道:“岳相公,我们就听他去说说看。”
  岳少俊道:“这种人,完全是耍江湖辙儿,有什么好听的?”
  竺秋兰道:“听他说说有什么要紧?”
  只听那金铁口陪笑着道:“这位姑娘说得极是,君子问祸不问福,区区不才,善观气色,凭卦论断,多少可以指点迷津,趋吉避凶……”
  竺秋兰盈盈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看出我们有疑难不决的事呢?”
  金铁口笑了笑道:“这是姑娘和这位相公脸上告诉了区区。”  竺秋兰道:“你看会是什么疑难不决的事儿?”
  金铁口道:“姑娘这是存心考考区区了,区区测字凭字论断,卜卦凭爻占象,可不是神仙,能赐猜测得到二位心里吧,姑娘取个字卷,区区替你测个字如何?”
  竺秋兰道:“我不要你字匣里的纸卷,写一个行不行?”
  金铁口连连点头道:“行、行,测字全凭一个机字,姑娘随手写来,即是灵机。”
  竺秋兰回头道:“岳相公,你说写什么字好?”
  岳少俊举目看去,正好有一个牧童牵着一只水牛,从街上经过,随口说道:“就是‘牛’字好了。”
  竺秋兰道:“你就测‘牛’字吧?”
  金铁口瞪着双颗斗鸡眼,朝岳少俊咧嘴一笑道:
  “这‘牛’字是这位相公说的,区区就替这位相公先测上一测,‘牛”字不出头是‘午’,‘牛’字下边加上一捺,是‘失’字、‘午’字本来是日正当中,但从‘牛’字不出头变化而来的‘午’字,因为它不出头,表示并非日正当中,那是午夜的‘午’了,莫非昨晚午夜,有人走失?但方才那头牛,有人牵着而过,以此论断,这走失的人,是被牵着鼻子走失的了,再就‘午’字抹去上面一撇,如果加一个‘女’字,则为‘奸’字,分明是有阴人暗中作祟,但‘牛’字下面加一横,则为‘生’字,此人虽然走失,却可生还。”
  岳少俊听得心中暗暗佩服,他凭一个‘牛’字,竟然把自己昨晚的遭遇,说得如同亲眼目睹一般;但继而一想,暗道?“此人莫非是贼人一党,这明明是故意戏耍自己,把自己比作了牛!”
  竺秋兰道:“喂,金铁口,是我要你测字咯,你该说我才对呀!”
  金铁口呵呵一笑,连连拱手道,“是,是,方才只是奉送的几句,不收半文钱的,哦,论到姑娘测这个‘牛’字,晤‘牛”字加一捺是‘失’字,‘牛’字不出头是‘午’字……”
  竺秋兰截住他话头,不耐的道:“怎么你老是说这两个字呢?”
  金铁口馅笑道:“姑娘测的是‘牛”字咯,‘牛’字只有这样拆法。”
  竺秋兰道:“好,那你就照字说吧!”
  金铁口道:“区区先说‘失’字吧,这叫做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姑娘方才这个‘牛’字,不是你自己写的,而是这位相公备你说的。”
  竺秋兰道:“这不是一样是‘牛’字么?”
  “哦哦!哦!”
  金铁口摇着说道:“那可不一样,区区方才说过,人有失手,但这’牛’字,不是姑娘写的,姑娘既没有动过手,也不是这位相公写的,因为这位相公只是用口说的,这叫做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区区说过,人有失手,这失手的既非姑娘,也非相公,那么失手的该是小人了,再说‘午’字,姑娘这‘午’字,也是从‘牛’字不出头变化而来,区区方才已经解释过。午时是日正当中,但不出头的‘午’时,既非此刻日直午时,那该是午夜了,这位相公测字承先,应在昨晚午夜,姑娘测字在后,算来该在今晚午夜了……”
  竺秋兰被他说中心事,心中方自一动!
  金铁口接下去道:“再说牛字下面加一横为‘生’……”
  竺秋兰道:“怎么又是‘生’字?”
  金铁口耸耸肩膀,缩着头道:“没有下面这一横,变为‘生’字,那还得了?姑娘面有晦纹,全靠这一线生机,今天是壬癸水日,遇金生,遇土克,趋吉避凶之道,可向西行,区区这意思,是说遇上危难,如果朝西走,可保平安无事。”
  竺秋兰填:“你还没说出我心里的疑难事儿呢!”
  金铁口连连拱着手,陪笑道:
  “区区说的,完全凭字论断,已经全在里面了。”
  竺秋兰摸出几文制钱,往他小几上一放,披披嘴道:
  “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罢了!”
  回头叫道:“岳相公,我们走!”
  金铁口连忙叫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竺秋兰口身道:“我拆字的钱,不是已经给你了么?”
  金铁口耸耸肩,馅笑道:“姑娘,区区金口论相,铁嘴测字,普通客人,测个字,只要三文钱就够了,但姑娘……嘻嘻……”
  竺秋兰道:“我给了你八文钱还不够么?”
  金铁口馅笑道:
  “姑娘这字,非比等闲,姑娘就是赏个十两不多,五两不少……”
  竺秋兰气道:“你这是敲竹杠了!”
  测个字要这许多银子,岂非敲竹杠?
  金铁口道:“姑娘这就说得太重了,区区这测字摊,十天不开张,开张也总得吃十天,出门在外,住店要钱,算区区不吃饭吧,但酒可不能不喝,一天喝上三五斤,这是最起码的了,再加上下酒菜,最起码弄一包花生米吧,这一加起来,一天没有五钱银子,区区就过不了门,姑娘赏个五两银子,区区还要十天不吃饭才行。”
  竺秋兰鼓着双腮,气愤的道:
  “你这不是敲竹杠?拆一个字,就要五两银子、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岳少俊看那金铁口一付猥琐落魄的模样,不愿竺秋兰当街和他争执,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朝他几上一放,说道:
  “先生落魄江湖,这就算是送你的五天酒资吧。”
  他这轻轻一按,五两重一锭银子,立刻被硬生生的嵌入了小几桌面之中。
  金铁口朝他嘻嘻一笑,取起惊堂木“啪”的一声,朝几上拍落,五两银子竟然自动跳了起来,他伸手一抄,接到手中,掂了掂,陪笑道:
  “多谢相公,一共有五两四钱三。”
  岳少俊看他手法俐落,暗暗点头,忖道:“只要看他这一手,果然不是寻常卖卦的人!”
  竺秋兰扭头道:“换了我,才不给他呢?”
  两人正待举步,只听金铁口又叫道:“这位相公请留步。”
  方才叫姑娘留步,这回却叫相公留步了。
  岳少俊转脸道:“怎么,五两银子还不够么?”
  “够,够!五两银子足够区区买醉了。”
  金铁口摸摸洒糟鼻,连连躬腰,陪笑道:“只是区区还有一句话奉告,五行金克木,(银子嵌入几面)东方甲乙木,其色青,只有金才能克木。”
  竺秋兰不耐道:
  “岳相公,别听他胡诌,咱们走。”
  ***
  两人在镇上一家面馆打了个尖,赶到常州,还只是申牌时光,就在西门口的兴隆客栈落店,要了两间上房。
  店伙送上香茗,又替两人打来了脸水,才行退去。
  竺秋兰回到自己房中,梳洗了一番,又朝岳少俊房中走来。
  岳少俊已经洗过脸,倒了一盅茶,悠闲的坐在窗下,慢慢喝着,看到竺秋兰走入立即站了起来,说道:“竺姑娘,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么?”
  竺秋兰随手掩上房门,朝他轻俏一笑,说道:“谁说在这里过夜了?我们今晚要赶回戚野堰去,再去探一探那所大宅院。”
  岳少俊放下茶盅,说道:
  “那么我们干么要巴巴的赶到常州来?”
  竺秋兰轻笑道:“我的大少爷,咱们这一着,叫做欲擒故纵,那所大宅院,如果真是他们的巢穴,他们看我们离开,只当我们并不再怀疑那所大宅院了,这样就会疏于防范,我们也不用和他们正面发生冲突,只要证实那里是他们的巢穴就好。”
  岳少俊点点头道:“竺姑娘,你真是心智过人,江湖经验,扰在下多得多!”
  竺秋兰婿然一笑道,“我从小就跟娘跑江湖,那像你,是书香门第的读书相公。”
  岳少俊道:“在下为了完成家师的心愿,我现在也成了江湖人,以后还要跟你多学习呢!”
  竺秋兰一双俏目之中,渐渐有了光彩,凝注着他,幽幽的道:
  “只要你不嫌弃我,哦会尽我所能,从旁帮助你的。”
  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问道:
  “岳相公,你说你要完成令师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
  岳少俊也不隐瞒,就把师傅两件心愿,告诉了她。
  竺秋兰秀眉微攒,说道:“听你说,令师第一件心愿。是要找寻他十六年前,无故失踪的孩子,那年他只有十二岁,再加上十六年,如今算来,该已是二十八岁的人了。你只知道他左眉梢有一颗红痞,乳名叫做龙官,别的就一无所知了,唉,茫茫天涯,这确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但令师的第二件心愿,可就更难了。听你口气,好像只要宋老爷子一言可解,但宋老爷子却要你接得下他一招剑法,才肯答应,武林大老宋老爷子,素有武林第一剑之称,要接下他一招剑法,比武林高手一百招、一千招还要艰难得多……”
  “哦!”
  她忽然轻哦一声,望着岳少俊道。“对了,岳相公,依我看,宋老爷子一定和你师傅认识,你为什么当时不问问宋老爷子,你师傅的第二件心愿,究竟是什么呢?”
  岳少俊微微摇头道:
  “不用问,在下接不下宋老爷子一招剑法,问也是陡然,有一天,等在下接下宋老爷子一剑,在下不问,宋老爷子也会告诉我的。”
  “你说的也是。”
  竺秋兰沉思道:“只是……唉,我娘认识的高人异士。虽然不少,但没有一个人的剑法,能胜得过宋老爷子的,不然,倒可央求我娘给你引介一位……”
  岳少俊坚毅的道:“不,在下自信,总有一天,会接得下宋老爷子一剑的,只是目前宋老爷子中了散功奇毒,在下答应宋老爷子,非得先设法取到解药不可。”
  竺秋兰眨动眼波,笑道:“这倒不难,我们今晚先去踩个虚实,只要那大宅院,确是贼人的巢穴,我去找娘跟他们要解药去,我想他们冲着我娘,还不敢不交出解药来。”
  岳少俊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今天我们遇上的金铁白,形迹甚是可疑,他可能已经料到我们今晚会有行动!”
  竺秋兰披披嘴道:”此人只是一个江湖术士,信口胡诌而已!”
  岳少俊道:“方才不是你要听听他怎么说么?”
  竺秋兰笑了笑道:“我又不是愚夫愚妇,谁会相信这些跑江湖的信口开河?我只是听他说我们有疑难不决之事,想听听他的口风罢了,据我看这人似乎不是贼人一党。”
  她忽然展齿一笑道:“我们一谈就没个完,我是来跟你说的,今晚我们要赶回戚墅堰去,这时候,还有一、二个时辰,可以休息,要你好好的睡一会,好啦,我也要回房去歇一会了。”
  说罢,不待岳少俊再说,翩然往外行去,走出房间,随手替他带上房门。
  竺秋兰走后,岳少俊就在床上盘膝坐好,抱元守一,运功起来,不多一会,就己进入忘我之境。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他睁开眼来,屋中一片昏暗,已是上灯时分!
  但听门上适时起了剥落叩指之声,店伙隔着房门问道:“客官,你老到外面去用饭,还是小的吩咐厨房里,给你准备酒菜?”
  岳少俊跨下木床,还未答话。
  只听门口响起竺秋兰的声音说道:“我们不出去了,你要厨下做几个可口的饭菜送来就是了。”
  店伙应着退去。
  房门开处,竺秋兰悄然闪了进来,看到岳少俊已经起来,不觉嫣然一笑道:“岳相公起来了,我还当你睡着没醒呢!”
  岳少俊道:“你也睡了一会?”
  竺秋兰微微摇摇头道:“我有事情,就睡不熟。”
  店伙掌上灯来,又替两人换了一壶茶。
  岳少俊等店伙退出,悄声问道:“吃过晚餐,我们就要走么?”
  竺秋兰也悄声道:“早着呢,我们不能让人家发现,至少也要等过了初更才能出去。”
  岳少俊道:“在下一切都听姑娘安排。”
  过不一会,店伙送来饭菜,四菜一汤,菜肴倒是做得极为可口,两人匆勿吃毕,店伙收拾过碗盘。
  竺秋兰站起身,悄声道:
  “我要回房去啦,你也装作熄灯睡觉,等过了初更,你从后窗出去,我会在街尾等你,这里房饭钱,给他们留一两银子,也就够了。”
  岳少俊点点道:“在下知道。”
  竺秋兰回头叮嘱道,“从后窗出去,要越过两间民房,才能从暗处纵落,那是一条小巷,从小巷拐出去,就是街尾了。”
  她因岳少俊从未有过夜行人的经验,故而叮咛得很详细。
  岳少俊又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
  竺秋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岳少俊过去掩上房门,上了闩、果然一口吹熄灯火,在床上和衣躺下。
  他出生书香门第,从未当过夜行人,心中觉得又新鲜,又刺激,好不容易等到初更时分,先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然后俏悄走近后窗,打开窗户,手掌在窗槛上一按。人已轻巧的穿窗而出,蹲着身子,回身掩好窗户。
  略为向左右打量了一下,就长身掠起,他自幼练武。一身轻功,造诣极高,只是没有夜行经验罢了。
  此刻不过几个起落,足尖轻点,就像一缕轻烟,不带丝毫声息,越过两重屋脊,从暗陬飘落地上。
  这里果然是一条狭窄的小巷,看去一片黝黑!
  他略一定神,就举步朝前走去,拐出小巷,果然已是街尾。
  这时大街上两边店铺,还有不少灯光,但到了街尾这一段,可就一片清冷,行人稀少。
  举目看去,对面一家粮食栈门口,晴影中站看一个瘦小人影,那不是竺秋兰?她敢情也看到自己了,在那里招了招手。岳少俊赶忙奔了过去。
  竺秋兰迎着低声道:“你没被人家发现吧?”
  岳少俊道:“没有。”
  竺秋兰道:“方才有一道人影,从对面屋上出现,往北掠去,身法极快,我先前还当是你,正待招呼,后来看到你从小巷里走出,那就不是你了,这人轻功十分高明,不知他有没有发现你。”
  岳少俊道:“不会吧,在下掠落巷子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人。”
  竺秋兰道:“这样就好,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一路急行,赶到城墙脚下,竺秋兰引着他到了无人之处,才悄声道:“我们上去。”
  双足一点,两手朝上一划,使了一式。“青鹄穿云”,一道娇小人影,直拔而上一下跃登城垣。
  岳少俊同样双足一点,长身掠起,跟在她身后,轻飘飘落在城墙之上。
  竺秋兰案声道:“岳相公,你的轻功真好。”
  岳少俊道:“姑娘身手,也不凡呀!”
  竺秋兰回眸一笑道:
  “我比起岳相公来,就差多了。”
  随着话声,一扭头,翩然朝城外落去。岳少俊跟着飞身落地。
  竺秋兰道:
  “从这里赶到戚墅堰,大概只要半个更次就够了,一般夜行人,大概都要二更以后才出动,我们早些赶去,反而不会引人注意,尤其那所大宅院,前面是一片草坪,无处可以掩蔽身形,围墙左右,虽然有树,但距离又太远了些,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从后面花园进去,就较为妥当。”
  岳少俊道:“在下说过,一切都听姑娘安排。”
  竺秋兰一对秋水般的眼睛,望着他,闪着发亮的光彩,轻嗔道:“人家还没说完呢,我们今晚行动只是踩盘去的,最好不让他们发现,因此行迹就要十分隐秘,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和他们动手。”
  岳少俊含笑道:“你看在下是好勇斗狠的人么?”
  竺秋兰道:“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我们不是跟他们动手去的。”
  岳少俊点点头,催道:“在下记住了,我们走吧!”
  竺秋兰朝他妩媚一笑,转身奔行而去。
  岳少俊随在她身后,施展陆地飞腾术,两条人影一先一后,不到半个更次,已经赶到戚墅堰。
  竺秋兰放缓奔行之势,避开镇上大街,折入一条小径,走了里许来路,朝前一指,悄声道:
  “到了!”
  岳少俊凝目看去,夜色之下,前面黑压压一片庄院,正是那座大宅,此时相距尚有半里光景,远远望去;大宅中竟然没有一点灯火。心中不禁暗暗生疑,说道:“莫要贼党真的走了,怎会一点灯光都没有呢?”
  竺秋兰轻轻攒了下眉道,“没有灯光,那就表示他们已经有了戒备。”
  多少俊道:“难道他们算准我们晚上会来?”
  竺秋兰嗤的一声轻笑道:“他们防备的不会是我们,此地不宜久留,快些走吧!”
  说完,当先往前掠起。
  他避开大宅正面,老远绕弯过去,不大工夫,已经抄到庄院后面,只是相距还远,这一带正好是二片疏朗朗的果林。
  但在黑夜之中,却也树影迷离,不易为人发现,竺秋兰朝他打了一个手式,一下闪入林去、
  岳少俊跟着掠入林中,只见竺秋兰似是十分谨慎,步步为营,藉著树木隐蔽身形,缓缓移动,岳少俊紧随她身后穿林而行。
  走了一段路,竺秋兰停住了身子,悄声道:
  “这里离他们后园围墙,已经不远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再去。”
  岳少俊看她钢临大敌,倒也不敢大意,悄悄走近一齐隐蔽住身形,凝目看去,林外荒草没径,距离黑压压围墙,大概不过五丈来远,望去有如城堡一般,除了卿卿秋虫,听不到一点气息!
  就在此时,心灵突然似有警觉,再侧耳细听,果然数丈外依稀传来一丝极轻的声音,好像有人落到果林之中!
  要知他自幼练的是正宗内功,只要数丈之内一有异动,心灵立时就会引起警兆,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内功修为已有如此境界而已!
  心头一动,急忙回头细声说道:
  “我们快蹲下,有人来了。”
  竺秋兰根本连什么都没有听到,心中觉得很奇怪,但还是依言蹲了下去。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调两人堪堪伏下,只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泻落林前,和两人伏身之处,不过三丈来远。
  黑夜之中,只见此人身材矮小,头戴黑色道帽,身穿黑色道袍,背负长剑,手中却持一柄雪白的拂尘,看他飞落时的身法,宛如天外飞来,快如电光,一身武功自然极为高强,但予人直党的感到此人极非正派人物。
  黑袍道人刚刚飞落,果林右侧忽然“刷”的一声,射出一团瘦小人影,落到黑袍人身边;口中叫道:“师傅。”
  原来方才岳少俊心灵发生的警兆,就是这瘦小人影,他这一开口,岳少俊、竺秋兰都已听出来了。
  他正是在瓜州小酒馆中那个面目寞黑的黑小子。
  黑袍道人哈了一声,问道:“徒儿,你说的就是这座宅院?”
  黑小子道:“是的,就是这里。”
  黑袍道人道:  “你说连黑虎神赵光斗,见了那个姓仲的女娃儿,都十分恭敬?”
  黑小子又应了声:“是。”
  黑袍道人滇:“这就奇了,此女又是什么来历?”
  黑小子道:“师傅也不知道么?”
  黑袍道人嘿然沉笑道:
  “为师没有看到她,如何会知道她是谁?哈,不过恽钦尧在她手下,设定出三招,就为她所擒,此女来头,走然不小……”
  石少俊听得暗暗一怔,付道:“浑钦尧,不是恽姑娘的父亲么?他被江湖上称为淮扬大侠,一身武功,在大江以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居然会在仲姑娘手下,没走出三招,就被擒去了,这奉说,那姓涂的要自己捎给宋老爷子信上说的,倒非恐吓之词了。”
  黑小子道:“师傅。咱们要不要进去!”
  黑袍道人道:
  “咱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
  说到这里,抬目望望矗立在夜色之中的黑漆围墙,略为踌蹭了下“终于沉喝一声道:“徒儿,咱们进去。”
  话声出口,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就像凭虚御风,凌空而起,越过三丈高的围墙,往里落去。
  黑小子也不待慢,双脚一顿,头先身后,一个人像钻天鹞子一般,一下子窜上墙头,跟着纵身往下跃去。
  竺秋兰蹲着的人,轻轻舒了口气,低声道:
  “岳相公,你知道这黑袍人是谁?”
  岳少俊道:
  “在下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怎会知道他是谁?听你口气,这黑袍遣人,好像是名气很大的人了?”
  竺秋兰道:
  “他叫黑衣纯阳公孙权,对了,那黑小子,我们不是在瓜州见过么,当时还不知他的来历,原来会是黑衣纯阳的徒弟,那就是黑孩儿了。”
  岳少俊道。
  “我们是不是也该进去了?”
  竺秋兰浅浅一笑道:
  “我看你急着想要进去,是不是?其实有黑衣纯阳这样一位高手,替我们进去觑探虚实了,我们守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
  岳少俊道:“咱们隐身在这里,有高墙挡住视线,看不到墙内情形,左首那座六角亭子,高出围墙甚多,四周还有几棵老松,不就是假山么?我们不如到假山上去,就可俯视全园了。”
  竺秋兰掠掠鬓发,说道:“你既要进去,那就进去也好。”
  岳少俊道:“在下开路。”
  长身掠起,穿林而出,再一点足,便已飞身上墙,正待回头看去!
  竺秋兰已紧随他身后上来,急道:
  “墙上不可停留,快过去。”
  岳少俊也及时发现站在墙上,目标较为显著,急忙双臂一划,一条人影矫若神龙,横空掠过,一下飞落假山之上。
  竺秋兰没有他的轻功造诣,接连三个起落,扑上假山,脚下才一落地,立即隐入一排矮树之中,低声叫道:“岳相公,快过来。”
  岳少俊跟着过去。竺秋兰悄声道:
  “这座假山高过围墙,可觑全园景物,也是最为人所注意的地方,我们得找一处隐蔽之处先藏起来才好。”
  岳少俊点点头,两人终于找到了一方剔透玲球的巨石后面,正好容得两人蹲下,左右又有矮树掩护,可以从石孔中看到外面的景物。
  别说在黑夜里,就是大白天,也极不易被人发觉,只是稍嫌逼仄了些。
  两人蹲下不久,突听“刷”的一声,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落到头顶不远,停身在假山顶上。
  竺秋兰闻声警觉,立时轻轻扯了岳少俊一下,急忙埋下头去。
  石少俊也跟着低下头,心中暗晴佩服,付道:“看来这座假山果然目标很大,自己两人如不及时躲藏起来,就会被此人发现了。”
  这石后地方本来极为狭仄,两人这一低头来,两颗头就已凑在一起,岳少俊从未和姑娘家如此接近过,但觉竺秋兰秀发的幽香,一缕缕的钻进鼻孔,使人有浑淘淘的感觉,几乎忘了假山顶上还有一个不明敌友的夜行人!
  那夜行人敢情因夜色幽黑;也未曾发觉两人的行藏,只在山顶上略一注足,又是“刷”的一声,往山下纵去。
  竺秋兰侧脸望去,只见来人身材颀长,背负长剑,一下掠过荷塘,忽然举手向空,打了一个手势,就借著树影掩护,轻快无比的一闪而没、消失不见。
  就在那人一闪不见之际,右首又有两条人影,疾如鹰隼,从围墙上飞落,隐入一片树林之中。
  因相距较远,看不清两人身形,但从他们身法看去,分明身怀绝佳轻功,自然也是夜探巨宅来的了。
  竺秋兰悄声道:“这三人身手极高,看来今晚来查这座大院的人,真还不少!”
  说话之时,回过脸去,才发觉她和岳少俊几乎耳环厮磨,脸儿相偎,他更是如痴如醉!一时心头小鹿,不禁怦然跳动,口中轻咋一声,急忙又别过脸去。
  岳少俊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但给她这一啐,立时警觉过来,一张俊脸,胀得通红,嗫嚅道:“竺姑娘,你说什么?”
  竺秋兰嗔道:“人家在和你说话,你在想什么心事?”
  岳少俊道:“在下……是是在想……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竺秋兰披披嘴道:“你看园中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如果我料得不错,恐怕暗中早已有人监视着呢!”
  说话之间,瞥见远处忽然透出两点灯光。
  要知练武之人,都练过夜行眼,目光自然十分敏锐,方才园中一片漆黑,较远之处,不易瞧得清楚。
  但如今有了灯光,相距虽远,已可看到那是两盏纱灯,从一道圆洞门中,转了出来。
  既是纱灯,自然有人提着而行,纱灯既有两盏,提灯的自然是两个人了。
  岳少俊凝目望去,只觉那提着纱灯的两人,款步行来,极似两个女子,不觉低声道:
  “竺姑娘,提灯的是两个女子。”
  竺秋兰内功较逊,只能看到两盏纱灯,还看不清人影,一面说道:“看情形好像是朝这里来的,嗯!她们可能是那仲姑娘的使女了,我们今晚总算没有白来。”
  两盏纱灯循着树林间一条小径,油折而行,有时被楼阁遮住,有时穿着豆棚花架,故而时隐时现,但也渐渐的愈走愈近。
  不多一会,两人已走到荷塘对岸,这回连竺秋兰也看清楚了,提灯的果然是两个女子。一身青色衣裙,并肩款步而行,她们左手提灯,右手各自提着一只盒篮,不知篮中放着何物?这时已经举步跨上九曲石桥。
  竺秋兰轻咦道:“她们不会是到假山里来的!”
  岳少俊道:“奇怪,方才最先进来的是黑衣纯阳师徒二人呢,不知到那里去了?”
  竺秋兰道:“他们至今没有露面,大概也藏起来了。”
  两个青衣使女走入水榭,放下手中盒篮,挂好纱灯,取出抹布,在水榭中间一张方桌上,仔细抹试干净,然后杯开篮盖,一个取出四只高脚瓷盘,装好四盘精美茶食,一把细瓷茶壶,和一个细瓷茗碗,在上首放好。
  另一个从篮中取出一个紫铜小香炉,放好沉擅未,点燃起香来。
  竺秋兰冷笑道:“这位仲姑娘,气派倒是不小!”
  这时那圆洞门中,又出现了两盏纱灯冉冉而来,只是这回走的较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到了桥边。
  提灯的依然是两个青色衣裙的使女,并肩徐行而来,一个手捧剑囊,一个手捧琴囊。
  两个使女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玄衣的女子,款步走来。
  岳少俊低声道:“她就是仲姑娘!”
  仲姑娘身后,还紧随着一名黑衣老婆子,正是胡大娘。
  两名使女当先进入水榭,也把两盏纱灯,挂到了抱柱之上。
  水榭经四盏纱灯照射,登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再经四周水光一映,就像点起十几盏灯一般!
  玄衣女子仲姑娘已然款步走进水榭,在中间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手捧琴囊的使女立即褪去琴衣,把一张七弦琴放到仲姑娘前面。
  竺秋兰细看仲姑娘,不过二十出头,蛾眉淡扫,凤目如星,体态妖饶,只是别有一股冷峻之气,就像个冰雪美人一般!
  心中暗暗冷笑道:“明明是江湖儿女,偏要故作名门闺秀姿态,煞有介事的要月下弹琴,哼!今晚偏偏给你来个月黑星稀!”
  仲姑娘坐下之后,伸手取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螓首微抬,望望槛外天色,天公硬是不作美,无星无月,昏暗如晦!
  但尽管月黑星稀,仲姑娘可依然雅兴极佳,放下茶盏、就正襟坐定,皓腕轻舒,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了两下!
  “铮,铮!叮!咚!”
  每一个弹琴的人,在未弹之前,必须先拨弄几下琴弦,谓之“调弦”,也就是先试试声音对不对的意思。
  这原是极为普通之事,但这弦发出来的声音,骤然钻入竺秋兰的耳中,就如闻焦雷!
  不!简直如遭雷击。心头狂跳,身躯好似遭受到巨大的震动,几乎一头撞到巨石之上!
  岳少俊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低声问道:“竺姑娘,你怎么了?”
  竺秋兰一手掩胸,目现惊色,说道:“岳相公,这琴声大有古怪!”
  岳少俊奇道:“琴声如何古怪?”
  竺秋兰偏脸问道:“你有没有感觉”
  岳少俊道:“没有呀,你到底如何了?”
  竺秋兰道:“我听她拨弄琴弦,就像给巨石撞在心上一样……”
  话声未落,水榭中又传出“叮叮咚咚”的琴声!
  竺秋兰身躯突然一震,脸色倏变,急忙双手掩耳,说道:“不……不好……这……琴声……邪门得很……”
  这几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个人几乎瘫痪下去。
  岳少俊一时惊得手足无措,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急忙伸手抱住她娇躯,低声道:“你快静一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琴声叮叮咯咯的,连续响起,悠扬顿挫,听来十分美妙悦耳;但竺秋兰呼吸急促,娇躯不住颤抖,四肢牵动,几乎像服下穿肠毒药!
  岳少俊抱着她更是惊惶失措,无计可使,突然灵机一动,急忙抄过手去,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催动真气,缓缓输入竺秋兰体内。
  这一着,真还奏效,竺秋兰宛如大病初痊,绵软的身子,挺动了一下,缓缓吁了口气,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输入真气,我真会被她琴声震动心脉!”
  岳少俊道:“会有这么严重?那么在下怎会一无所觉呢?”
  竺秋兰道:“也许你内力比我深……”
  正说之际,突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划空泻落水榭前面,暴喝道:“贱婢还不住手?”
  这飞落的人影,正是方才见过的那个矮小道人黑衣纯阳公孙权,只见他右手执着雪白的拂尘,左手腋下,挟着一个人。那是他徒弟黑孩儿,此刻双目紧闭,人已昏了过去。
  琴声总算戛然而止,仲姑娘慢条斯理的目光一抬,问道:“胡嬷嬷,你出去看看,外面什么人在呛喝着?”
  胡大娘答应一声,趋步走出,她明明看到黑衣纯阳,但却故作不见,大声叱道:“仲姑娘在这里弹琴,什么人在大声呛喝?”
  黑衣纯阳公孙权放下徒弟,在他后心轻轻击了一掌,等黑孩儿站住,才沉笑一声道:“是老夫。”
  他身穿道袍,口称“老夫”,显得有些不类。
  胡大娘看了他一眼,沉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黑衣纯阳目光如电,沉喝道:“你就是玄狐胡大娘,嘿嘿,连老夫都会认不出来?”
  胡大娘似笑非笑的道:“江湖上三脚毛的人,老婆子看的多了,那里会记得这许多?”
  竺秋兰娇躯偎在岳少俊的怀里,轻声道:“胡大娘敢对黑衣纯阳这般说话,那是仗着有妖女替她撑胰了,不然她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招惹他的。”
  果然,胡大娘这句话堪堪出口;黑衣纯阳公孙权双目精光暴射,厉笑一声道:“胡婆子,你胆敢对老夫如此说话,老夫就先毙了你!”
  大袖一挥,一股劲风,挟着一声轻嘶,朝胡大娘立身之处卷去。
  胡大娘自然不敢和他硬接,急忙往后跃退。
  就在此时,但见仲姑娘屈指轻弹,放在她面前案上的小香炉,本来炉烟袅袅,使人深感静趣!
  但经她这屈指一弹,一点烟头,竟然凝而不散,随着她纤指所指,宛如箭射一般,向站在槛外的黑衣纯阳迎面飞去。
  岳少俊轻哦一声道:“她点着这炉香,原来还是她的暗器。”
  黑衣纯阳自然识得厉害,他一身修为,已臻上乘,拂出去的内劲,(袖风)能收能发。
  此时眼看一点烟头,飞射而来,顾不得再去追击胡大娘,大袖一抖,收回内力,右手拂尘栩前拂起,左手拉起徒儿,身子离地飞起,退出去八尺来远。
  胡大娘退入水榭,仲姑娘问道:“胡嬷嬷,此人是谁?”
  胡大娘欠身遁:“回仲姑娘,此人是人称黑衣纯阳的公孙权。”
  仲姑娘问道:“是何来历?”
  胡大娘道:“据说他出身北海,后来……后来好像投到……”
  仲姑娘一摆手道:“不用说了,他外号黑衣纯阳,倒颇合本门条件……”
  胡大娘馅笑道:“仲姑娘认为他可供差遣,那就把他留下好了。”
  听她口气,简直大得吓人,黑衣纯阳公孙权,在江湖上,也是名列一流的高手,居然可供差遣,要把他留下。
  仲姑娘口中轻嗯一声,果然右腕抬处,接连弹出三指,三点烟头,带着三缕极细青烟,品字形,闪电般朝黑衣纯阳飞投过去。
  她当真有留下黑衣纯阳之意!
  黑衣纯阳仰首狂笑一声,右腕抬处,雪白拂尘朝前连拂几拂。
  说也奇怪,他那柄拂尘,白玉为柄,银丝为拂,本来白得晶莹,但他这连拂几拂,从他雪白的拂尘中,飞起凡缕黑丝,劲直如矢,向水榭激射过去。
  仲姑娘一见黑衣纯阳拂出的黑丝,几乎有十几缕之多,急忙接连的扣指轻弹,发出十几点烟头。
  每一点烟头,也都带着一缕极细的青烟,参差不齐,朝前飞射过去。
  两人相距,足有三四丈远,但此刻却默默的交上了手!
  十几缕黑丝,和十几缕青烟,都在向前推进、自然很快就在空中交接上了,双方互争前进,谁都不肯后退,因此一经接触,就僵持不下。
  岳少俊不知黑衣纯阳从拂尘中拂出来的黑丝,究是什么?但他亲眼看到仲姑娘弹出来的十几缕青烟,只是小香炉的香烟!
  香烟应该遇风即散,但她弹出来的几缕青烟,看去虽然极细,但却十分凝固,一直和小香炉升起来的青烟,连续不断,源源输将!
  黑衣纯阳十几缕黑丝,起自拂尘,也一直和白玉拂尘保持不断,全力支持,毫不退缩。
  你别看双方这十几缕青烟。黑丝,它们完全是凭藉着两人的内家真气发出来的,自然各不相让。仲姑娘人虽依然坐着,但她双手十根纤纤玉指,向空箕张,频频作势,不住的在催动真气。
  黑衣纯阳一柄自玉拂尘上,千百缕软柔银丝,也根根直竖,同样倾尽全力,朝前抢攻。
  这是一场静态的拼斗,听不到一点声息,也没有一点惊险可言;但双方都显得神情肃穆,全神凝注,足见这一场比拼,非同小可了。
  炉中青烟,依然袅袅升空,去势劲急,拂上黑丝,也依然劲直如矢,谁也没有半点退缩,谁也没有半点进展,这样足足持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
  竺秋兰悄声说道:“这仲姑娘能和黑衣纯阳功力悉敌,不分胜负,一身武功、果然十分高强,无怪她敢口出狂言了。”
  岳少俊看得暗暗惊奇不止,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比拼的是什么东西?”
  竺秋兰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找想仲姑娘炉中的青烟,和黑衣纯阳拂上的黑丝,一定有什么名堂……”
  就在两人喁喁细语之际,突听黑衣纯阳口中狂笑一声道:“小丫头,‘毒龙涎’原来也不过如此!”
  振腕之间;手中白玉拂尘突然朝上拂起!
  他这一拂,但见千百缕银丝突然散开,飞射出一蓬黑丝,如烟似雾,朝槛内仲姑娘当头罩去。
  就在他拂尘一振,银丝散开之际,仲姑娘的十几缕青烟,早已悉数被他暴长的真气震散。因此这一蓬黑丝,毫无阻挡,长驱直人,射入水榭之中。
  竺秋兰悄声道:“原来她香炉里燃的是‘毒龙涎’,我听我娘说过,这种毒烟,凝而不散,十分厉害……”
  仲姑娘似是有恃无恐,也冷冷一笑道:“本姑娘也未必把你”黑青丝’放在眼里?”
  说话声中,突然双手一按,十根尖尖的玉指,快得如珠落玉盘,在七根琴弦上一阵拨动。
  但听一阵急骤的琴音,如高山流水,万丈飞瀑,漫山遍谷,俱是洪洪雷声!
  像金戈铁马,万骑奔腾,惊天动地,俱是群山相应之声!
  黑衣纯阳一看势头不对,双脚一顿,一道人影,化作一溜黑烟,转眼消失;他匆忙逃走,竟连徒弟都顾不得了。
  原来黑孩儿在琴音初起之时,早已咕咚栽倒地上,功力尽失,黑衣纯阳自然无暇再把他带走了。
  这一阵琴音,岳少俊也听得出来,含有极大杀伐之音,使人耳鼓受到极强的震扰,别无所觉;但偎在他怀里的竺秋兰可不同了,琴音乍起,她如响斯应,口中只说了句:“不好……”
  娇躯立即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一个人几乎完全软瘫下来。”
  岳少俊眼看连江湖大大有名的黑衣纯阳公孙权,都抵挡不住对方的琴音,连徒儿都顾不得,跺跺脚就走。
  “可见仲姑娘这手琴,弹得厉害无比,自己敢情自幼练的是“逆天玄功”,血逆经络而行,故而不受他的影响。
  心念这一动、立即抱住竺秋兰的身子,全神贯注,运起玄功,一手按在她“灵台穴”上,缓缓把真气度了过去,藉以帮助她抵抗琴音。
  差幸这一阵琴音,为时不久,黑衣纯阳遁走之后,仲姑娘纤纤玉指,也随着停了下来。
  只见她一脸俱是困倦之容,双时支着桌子,不住的喘息,好像方才那一阵拨动琴弦,是一件十分吃力之事,才会累成如此模样!
  竺秋兰在他怀里,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琴音!”
  岳少俊道:“你感觉怎样了?”
  竺秋兰嫣然一笑道:“她琴声停止,我就恢复过来了,你不用再给我度真气啦!唉,她这张琴,好古怪,我从没听人说过,弹琴会使人失去功力的!”
  岳少俊缓缓收回右手,还没开口,忽听竺秋兰口中轻咦了一声,悄声问道:“你快瞧,那本是宋文俊和恽慧君么,他们怎么也来了?”
  岳少俊急忙凑着石孔,朝外看去,只见水榭对面一条花径上,正有一行四人朝九曲石桥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年公子,腰悬长剑,正是宋文俊,他身后两个苗条人影,则是恽慧君和使女小翠。
  最后一人,一望而知,是押着三人来的,这人身穿青布大褂,中等身材,一张瘦狭脸,看去年约四旬以上。
  岳少俊骤睹此人,心头不觉大怒;重哼一声道:“果然是他!”
  竺秋兰回过头道:“你说谁呢?”
  岳少俊道:“押着三人来的那个青衣汉子,就是假装负伤,托我捎信给宋老爷子的姓涂的贼人,成们出去,我要当面问问他……”
  说着,要待站起身来。
  竺秋兰急忙拉丁他一把,说道:“你慢点咯,我门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看清了双古形势,再出去也不迟呀!”
  岳少俊经她一说,只得重又蹲下身子。
  这一瞬工夫,宋文俊等四人已经走上九曲石桥,那姓涂的汉子忽然越过三人,抢先走在前面,朝水榭中躬身一年随:“启禀仲姑娘,属下在南轩附近。逮住三人,特来禀报。”
  仲姑娘抬自道:“胡嫉婉,要他带进来。”
  胡大娘应了声“是”,提高声音道:“仲姑娘要你把三人押进来。”
  竺秋兰道:“难怪他们三人都像被人点了穴道呢!”
  岳少俊攒攒眉道:“以宋兄三人的武功,纵然不敌、也不至于被他擒住。”
  竺秋兰道:“你忘了那妖女琴声,有多古怪,连黑衣纯阳都要抛下他的徒弟逃走,他们三人一定是听了琴声、失去抵抗,才被姓涂的擒住的了。”
  岳少俊道:“我们要设法救他门才好。”
  竺秋兰道:“快别说话了,那妖女好像要问话呢!”
  岳少俊、竺秋兰凑着头,从石孔中朝外看去,这时宋文俊,恽慧君,小翠三人,已由姓涂汉子引着走入水榭。
  仲姑娘侧身而坐,目光一掠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要你们来的?”
  姓涂的汉子躬身道:“回仲姑娘,这男的叫宋文俊,是武林大老宋镇山的独生子,女的叫恽慧君,是淮扬大侠恽钦尧的掌上明珠。”
  仲姑娘目光冷峻,重又打量了两人一眼,点点头,冷声道:“听来倒是有些来历!”
  宋少俊朗声道:“你们仗着江湖下五门伎俩,算得什么?有本领放开本公子,咱们各凭武功,放手一搏,本公子若是败了,杀剐,悉听尊便,死而无憾。”
  仲姑娘冷冷的道:“你不服气?”
  宋文俊道:“本公子自然不服。”
  仲姑娘道:“我本待放你们回去,你既然心有不服,那就让你们开开眼界也好。”
  说到这里,朝那姓涂的汉子吩咐道:“涂金标,你解开他们三人的穴道。”
  竺秋兰低啊一声道:“他就是青煞手涂金标。”
  岳少俊问道:“他很有名么?”
  竺秋兰道:“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据说他精擅‘青煞掌’,那是一种旁门异派的功夫,击中人身,不出十二个时辰,会全身发青,不治而死。”
  他们说话之时,涂金标已经走到宋文俊三人身边,替他们拍开了穴道。
  宋文俊做然道:“你要如何让在下开开眼界?”
  仲姑娘冷冷说道:“令尊远在二十年前,就有武林第一剑之称,天华山庄少庄主,自然是剑术之家,长于使剑了?”
  宋文俊道:“武林第一剑,这几个字,家父一再向自林同道声明,愧不敢当,在下也从未以剑术世家盲居,但在下自幼练剑,姑娘如果不吝赐教,在下颇愿在剑上叨教。”
  岳少俊听得暗暗点头,宋文俊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毫无骄矜之气!
  仲姑娘冷然道:“很好。”
  回过头去,朝身后伺立的四名青衣使女叫道:“春风。”
  左首一名使女应声道:“小婢在。”
  仲姑娘吩咐道:“你去接他几剑试试。”
  春风答应一声道:“小婢遵命。”
  转身撤出短剑,朝外走来。
  宋文俊听得大怒,冷嘿一声道:“姑娘要一个丫头和本公子动手,那是瞧不起本公子了?”
  仲姑娘冷冷的道:“只要你胜得了她,我自会出手。”
  春风俏生车走出水榭,她本来生成一张宜喜宜嗔的瓜子脸,看去不过十六八岁,十分动人;但因宋文俊嫌她丫头,不由得脸儿一绷,冷声道:“丫头难道不是人?咱们比的是剑。可不是和你比身世,武功一道,胜者为强,你能胜得了我,再说也不迟呀!”
  这丫头口齿犀利,绝不饶人!
  宋文俊被她说得一时竟然答不上活去。小翠适时挺身而出,娇声道:“表少爷,还是让小婢接她两招试试!”
  宋文俊点点头道:“好。”
  小翠从腰间抽出短剑,迎上一步道:“咱们比划比划吧?”
  春风手捧短剑,冷然道,“你要和我动手?”
  小翠道:“我不能和你动手么?”
  春风冷冷一笑道:“当然可以。”
  小翠道,“那好,咱们到对岸空地上去。”
  春风道:“那倒用不着,比试几招剑法,一流高手,只要有一步遇转之地,就可以施展了,我自然算不得高手,但这九曲桥上,已经够宽敞了,咱们就在这桥上比划不好么?”
  小翠岂肯输她,哼道:“桥上就桥上,谁还怕你不成?”
  春风也哼了一声道:“比剑要凭真实功夫,可不是光耍嘴皮子,就会胜得了人家。”
  小翠气愤的道:“好,你可以发招了。”
  春风捧着短剑一竖,说道:“你们来者是客,我让你先发招,你只管先发剑好了。”
  小翠气她骄气凌人,恨不得一剑刺她一个窟窿,闻言很快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声出口,短剑一振,疾快刺出。她这一剑蓄势已久,剑光乍发,挟着上片尖风,出手奇快。
  这时宋文俊、浑慧君已经退出七八尺远,凭栏观战。恽慧君看她出手一剑,使的十分凌厉,也不觉暗暗点头。
  春风是奉命出来和宋文俊动手的,如今换了一个对方的使女,自然不在她眼里,冷哼一声:“来得好。”
  短剑骤然一分,原来她手上是一对双股剑,右剑当胸划起一圈银虹,硬接来招。
  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双方各自震得后退半步。
  春风身躯一个急旋,左手短剑闪电般斜刺出去。
  小翠同样纤腰一扭,避开对方刺来的剑势,短剑挥处,接连攻出三招,“倒卷珠帘”,“星月交辉”、“追云拿月”,相叁比出手。
  这是淮扬恽家的连环九式中的三式绝招,一招连接一招,快同电闪。
  这三招,可以说是小翠的看家本领,她还刚学会不久,但居然使得有声有色!
  春风只觉满天剑光流动,直逼过来,一时不敢还击,身形一晃,倏然疾退五尺,脱出满天流罩而来的剑光。
  宋文俊看得微微一笑,忖道:
  “就凭这个丫头这点微未之技,居然还敢向我叫阵!”
  小翠得理不让人,口中冷笑一声道:“你这样退法,只怕九曲桥就不够宽敞了!”
  喝声中,人己欺身疾进,振腕一剑,使了一招“穿云摘星”,一点剑光,当胸点击过去。
  春风粉脸通红,哼了声道:“好!”
  突然双剑一一合,交到左手,身如抡螺,一个急旋,她并不向外旋出,而是贴着刺来的剑身,朝小翠身前旋了进去!
  左手手肘撞向小翠胸脯,右手一抡,小翠手中短剑,忽然到了她的手里,人也翩然斜退出去、
  她这一招神速无比,手法变化巧妙,使人无法看得清楚。
  小翠连手中短剑如何被人家夺去的,都有点稀里糊涂,不由得怔立当场,整个人都僵住了。
  春风斜退出去五六尺远,右手一抖,把夺来的短剑,往地上一掷,冷冷说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叫你家公子出来吧!”
  小翠气得几乎要哭,俯身拾起短剑,切齿道:“我和你拼了!”
  正待纵身扑去。
  恽慧君急忙叫道:“小翠,回来。”
  小翠道:“小姐,我没有输给她。”
  春风冷冷的道:“你剑都到了人家手里,还不认输?”
  小翠还想再说,恽慧君道:“不用说了,你回来吧!”
  小翠朝春风重重的哼了一声,只得回到小姐身边。
  恽慧君目光一抬,朝宋文俊道:“表哥,我去会会她。”
  宋文俊道:
  “表妹可得小心,这丫头剑法平平,但手法却古怪得很。”
  恽慧君展齿一笑道:
  “所以我要去试试咯!”
  举步走了上去。
  仲姑娘叫道:“春风,你也回来。”
  春风一怔道:“回仲姑娘,小婢……”
  仲姑娘没待她说下去,截着道:
  “你已经胜了一场,她们换人,咱们也该换一个人出场才是。”
  春风不敢违拗,躬身应“是”,很快往水榭中退去。
  仲姑娘道:“夏雨,你去接恽大小姐几招。”
  站在她身侧的夏雨躬身应道,“小婢遵命。”
  翩然往外行来。
  恽慧君轻纱蒙面,悠闲的站在九曲桥上,直到夏雨走近,才莺声历历,轻柔的道:“我们还是比剑吧?”
  夏雨道:“小婢奉命跟恽大小姐讨教来的,自然是剑法了。”
  恽慧君道:“那好,咱们也不用客气,你撤出剑来吧!”
  夏雨插在腰间的也是双股短剑,她和春风一样,捧在右手,站立不动。
  恽慧君今晚随身携带的可不是那柄江湖上人人垂涎的贞姑剑,她皓腕轻抬,“锵”的一声,撤出一柄百练精钢的青萍剑。一汛秋水,映着灯光,青莹照人,配着浅绿剑穗,一望而知是一柄好剑。
  恽慧君手提长剑,抬目缓缓说道:“你可以发剑了。”
  她不愧是淮扬大侠的掌上明珠,名门闺秀,果然举止端庄,气度嫡雅。
  夏雨道:“不,小婢奉命向恽大小姐讨教,乃是代表仲姑娘出手,主客有别,自该由恽大小姐先赐招了。”
  她因恽慧君口气温和,是以也说得相当客气。
  恽慧君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提青萍剑,随腕向上翻起,青光闪处,“樵夫问路”,刷的一声,剑尖直指夏雨“华盖穴”。
  夏雨肩头一晃,双剑左右一分,左剑圈动,一下架开青锋,右剑随着刺向恽慧君肋下。
  双剑一守一攻,出手之间,就反守为攻,招术十分老到。
  恽慧君这一剑,原只是试探对方虚实,一见夏雨出手,就有这般凌厉,心头也不禁暗暗吃惊,付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使女,就有这等身子,她主人武功之高,就可想而知了!”
  心念转动之际,手中长剑一抽,顺着对方剑势,向上一拖,把夏雨左手短剑引开,倏地横身,左手剑诀向外推出,剑向下沉,再往外一展,上刺小腹,下斩双腿。
  倏忽之间,连使三招,从“引杯看剑”。化为“金雕展翅”,招到中途,再一变而为“秋水横舟”,剑势连绵不绝。
  夏雨双剑悉被引出,只好仗着小巧功夫,连使三式身法,闪避锋镐,左剑斜飞,右剑横封,虽是封架,却一步也不肯退让。
  恽慧君身形一侧,剑走偏锋,抬手刺向夏雨左肩。
  夏雨扭腰向右窜出,使出一招“龙门鼓浪”,左剑先发,右剑紧随而上。
  恽慧君斜跨半步,右腕倏翻,“金鹰展翅”,反手一剑,一道青光,、迎着对方双剑封出。三剑乍交,响起锵锵剑鸣,银光激射。
  夏雨终是火候稍欠,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但她一退即进,双剑飞舞,扑身而上,一刹那间,连攻三剑,这三剑,剑剑都划着半个弧形,有进无退,攻势极为狠辣。
  恽慧君心中暗暗哼道:“难道我会怕你?”
  剑招一变,立还颜色。
  两短一长三口宝剑,远望过去,宛如飞云掣电,但见剑花错落,冷电精芒,随着吞吐进退的剑卖冲击,剑剑击撞,不时发出“锵”、“锵”轻响!
  两人这一轮以快打快,转眼工夫,就斗了二十来个回合。
  夏雨究竟不是恽慧君的对手,先前还有守有攻,和对方抢着发招,但打到此时,已然图穷匕见,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激战中,恽慧君长剑一抖,寒光连闪,劈面刺出。
  夏雨这一阵工夫,打得粉脸通红,此时嘴角间忽然漾起一丝冷笑,左手短剑疾快的交到右手。
  上身随着使了一式“回头望月”,疾快的转了过来。
  但听“嗒”的一声,双剑一合,竟然把恽慧君刺出去的一柄长剑,食在她双剑之中。
  她随着转身之际,左手舒展如兰,悄无声息朝恽慧君肩头拂来。
  恽慧君怎么也没有想到夏雨会在招架不迭之际,突使怪招,一下合住自己长剑!
  不,她左手使出来的竟是截经拂脉“兰花拂穴手!”
  等到发觉,夏雨纤纤五指,已经快沾到衣裳,心头猛然一惊,一时再也顾不得挣脱被合长剑。
  左手衣袖迅快朝前拂出,(淮扬大侠恽钦尧精擅“铁袖功”,但恽慧君是女儿家,限于天赋,功力不足,练是练过,会而不精,平日从未施展,此时情急之下,才使了出来,同时五指一松,弃剑后跃。)
  夏雨双剑合住长剑,死命不放,左手使出“兰花拂穴手”,正是为了逼使恽慧君弃剑。
  如今恽慧君已经松开五指,放弃了长敛,她目的已达,自然不愿和恽慧君“铁袖功”硬拼,双肩一晃,也随着往后跃退。
  双剑一收,手捧恽慧君长剑,送到恽慧君的面前,欠身道:“恽大小姐,承让了。”
  叫恽慧君心头甚是震惊,但脸上却十分平静,缓缓说道:“谢谢你了,强将手下真无弱兵,我输得很高兴,果然给我开了眼界。”
  伸手接过青萍剑,回入鞘中。
  夏雨欠身一礼道:“恽大小姐过奖了。”
  话声一落,转身往水榭中退去。
  躲在假山大石后面的竺秋兰悄声道:“岳相公,你看出来了没有?”
  岳少俊道:“你说看出什么来了?”
  竺秋兰道:“那仲姑娘手下四个使女,每人都有一记极为巧妙的绝招,唉,不知她们究竟是何来历,我怎从没听娘说起过。”
  岳少俊道:“一个夺剑,一个合剑,不知还有两个,又有些什么花样?”
  宋文俊眼看表妹败在对方丫头手下,自然感到无比震惊,朗笑一声道:“表妹,胜负乃兵家常事,现在该轮到我出场了。”
  大步走了上去,说道:”仲姑娘,你自己下场,还是再派一个人下场?”
  仲姑娘右手一挥,冷冷的道:“秋霜,你去。
  秋霜就是手捧剑囊,站在她右首的一名少女,闻言口中娇声应是,但她脚下忽然趑趄,似在倾听什么。
  然后急忙把手中捧着的剑囊,交给了下首一名使女。举步走出水榭。
  显然,在她欲行未行之前,仲姑娘以“传音入密”。交代了她什么话。
  宋文俊打量了她一眼,做然道:“就是姑娘和本公子动手么?”
  秋霜柳眉凤目,樱桃小口,长得极为动人,但人如其名,一脸秋霜,冷冷的道:“这还用问?”
  翻腕撤出双股剑来。
  “很好!”
  宋文俊流洒的抬腕之间,掣出长剑,抬目道:“姑娘请发招。”
  秋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姑娘吩咐过,主让客先,自该由你先发招了,不过……”
  宋文俊看她没有往下说下去,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秋霜道:“天华山庄,以剑术名世,瞩自们这场比的是剑,是否该有个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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