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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雪山之变


  雪山、亦称大雪山,横亘川康二省之间,终年积雪不消,白皑皑的高入云霄,像这样的冰天雪地,除了采药的老人,可以说人迹罕至。
  雪山老神仙玄灵叟隐居之处,叫做长春谷,是在雪山岭的一处山谷之中。
  尽管大雪山终年积雪,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但长春谷却是洞外天地,四时如春。
  这天晌午时光,岳少俊,仲飞琼两人,赶到雪山南岭,弃马入山。
  岳少俊但觉山势愈走愈高,气温也愈来愈低。冷风呼啸,奇寒澈骨,放眼四顾,群山起伏,如屏如障,冰山雪岭,到处都是白皓皑的,无穷无尽!
  他在车上曾听仲飞琼说过,长春谷有四时不谢之花,景物之美,不输江南,如今看到这般辽阔无垠的冰雪,心头止不住暗暗生疑,心想:“像这般冰山雪岭,亘古不化的地方,怎会有四季如春的山谷?”
  仲飞琼看他四处眺望,并不言语,不觉嫣然一笑道:“俊弟,你可是觉得大雪山到处都是一片冰山雪谷,不可能会有四季如春的长春谷么?”
  岳少俊道:“长春谷是琼姐姐从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有了,我想没到过长春谷的人,一定会找不到那地方的了。”
  仲飞琼笑了笑道:“你很会说话,我看你方才向四处眺望,似有不信之色,但也给你说对了,长春谷地势隐密,又经我爷爷费了很大的功夫,把谷口用冰封了,不熟悉的人,就是到了谷口,也找不到呢!”
  岳少俊道:“会有这等事?”
  仲飞琼道:“很快就到了,到时你自会知道。”
  两人在冰雪之上,施展轻功,一路疾驰,倒也不觉得有雪地难行之苦。
  不多一会,两人已奔到一座冰峰的脚下,仲飞琼忽然脚下一停,回身笑道:“到啦!”
  岳少俊仰头望去,但见山势陡峭,高耸入云,两边山岭纷陈,都没有这座插天高峰的雄伟,虽有几处丘壑,也处处冰封雪积,无路可通。心中暗暗奇怪,琼姐姐说已经到了,自己果然找不到长春谷的所在,这就问道:“这里就是长春谷的谷口了么?”
  仲飞琼道:“是啊,你不妨找找看,入口在那里呢?”
  岳少俊看了一阵,摇摇头道:“小弟愚鲁,实在看不出来。”
  仲飞琼朝他甜甜一笑:“那就随我来。”
  说罢,朝峰侧一座冰雪积成的小山走去。
  那座冰山,也足有十余丈高,孤拔峭立,宛如屏障一般,左首是一道绝壑,虽然盖着积雪,但一望而知是下临极深的山涧。
  仲飞琼笔直走到壁立如削的冰山前面,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寒英剑,朝屏障似的冰山正面半人高处,缓缓刺人。
  接着手腕用劲,缓缓的由右而左,由上而下,划了一个土圆下方的圈圈,才抽回室剑,收剑入鞘,伸出双手,抵着那块圆圈,缓缓朝里推去。那方圆冰,果然随着她双手推动,缓缓的往里滑入,露出了一个洞窟。
  仲飞琼把圆冰椎到一旁,直起身,笑道:“好了,咱们可以进去了。”
  岳少俊惊奇的道:“原来这里就是入谷之路,还要人工开路,才能通行!”
  仲飞琼当先俯身而入。岳少俊跟着她身后,跨入洞窟,但见里面竟是足有丈许方圆,一条由坚冰凝成的隧道,不但甚是宽敞,而且四壁晶莹,再经外面积雪反照,更是透明光亮,如入水晶之宫。不觉赞道:“这条隧道,真是天造地设,造化之奇,不知令祖当年是如何发现的?”
  仲飞琼口中嗤的轻笑一声,等他入洞之后,才把那方圆冰,又缓缓移到洞口,把洞口堵好,才道:“这里本是山谷入口,爷爷昔年无意之中发现这座山谷,向阳避风,地气温暖,才取了长春谷之名。后来就搬到这里来往,又怕被人发现,才花了好几年的工夫,从山上采了许多大冰块移到谷口,把谷道填满,再用人工在凝结住的坚冰之中,开辟出一条甬道,我们进出,都要用剑在洞口开一个窟窿,才能通行,堵上之后,不消多时,它就会自己凝结住了,外人不知内情,永远也无法进来。”
  岳少俊道:“原来如此,小弟还当是天生的呢!”
  这条隧道,晶莹明亮,宽阔平整,走在中间,不怕凛冽寒风,奇寒刺骨,也不怕冰粒打在脸上,隐隐生痛。
  走了约有二里光景,跨出一座高大的洞窟,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葱绿的山岭,同时但听雷声盈耳,就在当头,寒气袭人,十分冷冽!
  岳少俊呼了口气,说道:“好冷!”
  仲飞琼没有说话,拉着他走了数十步,才回身指点着来路,说道:“你回头看看就明白了。”
  岳少俊回头看去,但见从百丈高峰上婉蜒挂着一条玉龙,水势下注,有如天来,发出轰轰雷鸣之声!
  瀑布一直泻到方才出口处的崖洞之上,再倾注入涧,自己是从瀑下走过来的,那就无怪寒气凛冽了。
  再奇怪的是这道瀑布,就像分隔了寒温,外面的冰天雪地,北风奇寒,但出了这座崖洞不过十数步,气温就升高了许多,使人渐有暖意!尤其沿着山径两旁,松林细啸,绿草如茵,真有江甫二月情景!
  仲飞琼领着他盘过山脚,这是群山环绕中的一片平地,约有里许方圆,正因谷地向南,又有群山挡风。
  天造地设,形成了冰天雪地中的奇迹,大雪山中四季如春的山谷——长春谷!
  岳少俊目光一瞥,不由得惊叹出声:“长春谷真是洞天福城,四季长春,也由此可见令祖不但是武林奇人,也是高蹈隐逸之流,好生令人钦佩!”
  原来他目光所及,但见这一里方圆的谷地,居然引瀑成溪,架板为桥,白石为径,盖竹为亭,一亭一池,一台(钓台)一榭,莫不取景自然,布置得宜,古朴而有真趣。
  最难得的,还是漫山遍野,到处嫣红姹紫,花团锦簇,开满了不知名的山花!
  仲飞琼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作声。
  原来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前面一方巨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黄衣驼背老人,双目炯炯,打量着岳少俊。
  仲飞琼急忙躬下身去,说道,“侄女见过司徒伯伯。”
  黄衣驼背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问道:“这娃儿是谁?”
  仲飞琼道:“他是侄女义弟,天山门下的岳少俊。”一面朝岳少俊道:“俊弟,快见过司徒伯伯,他就是昔年大名鼎鼎,人称一掌开天的司徒翼,跟随爷爷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岳少俊连忙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岳少俊,见过司徒前辈。”
  司徒翼含笑道:“小兄弟原来就是天山门下,这就无怪英华内敛,一身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了!”接着回头问道:“二姑娘不是和大姑娘一起下山的么,怎么独个儿回来了?”
  仲飞琼道:“我是来看爷爷的,爷爷好吗?”
  司徒翼道:“你来得不巧,只怕见不到老神仙呢!”
  仲飞琼入谷之后,看到替爷爷守山的司徒翼,本来心情可放宽了,但此时听了此言,不觉一楞,问道:“爷爷可是出去了?”
  司徒翼微微一笑道:“老神仙已有一个甲子没出去了,怎么会出去?他老人家自从你们走后,大概大寂寞了,所以又坐关了。”
  “坐关?”
  仲飞琼感到有些奇怪,爷爷功参造化,一身所学,已臻上乘,他老人家时常说,一个人练武练到某一境界,就是已经到了极限,无须再求精进,若要勉强修练,那也是徒劳无功,而且极易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因此他老人家恬淡乐天,生活十分平静,怎会又去坐关练功呢?
  心中想着,忍不住问道:“司徒伯伯,爷爷没有坐关以前,可曾告诉你他老人家练什么功夫?”
  “没有。”
  司徒翼道:“自从你们走后,过了不久,姬山主来过一次,足足和老神仙谈了三天三晚。老神仙这次坐关,可能和姬山主谈道有关,大概是为了探究由武功进而静参天人之道,寻救长生不老之术。”
  仲飞琼心头猛然一动,问道:“爷爷是姬山主走后,就坐关的?他老人家没和你说起什么?”
  司徒翼道:“老神仙坐关之事,老朽还是听黎嫂说的。”
  “黎嫂?”仲飞琼又是一怔,问道:“黎嫂是谁?”
  司徒翼道:“黎嫂是大姑娘派来伺候老神仙的,大姑娘怕二姑娘和三姑娘走后,老神仙没人伺候,据说黎嫂从前是伺候火灵圣母……”
  仲飞琼顿时感觉事情不对,惊异的道:“我怎会没听大姐说起呢?”
  司徒翼道:“那是姬山主带来的,说是大姑娘的意思,这也是大姑娘一番孝心……”
  “这事情大有蹊跷!”
  仲飞琼急道:“我这就去看爷爷去。”一面回头道:“俊弟弟,咱们快走。”
  急步飞掠而去,岳少俊也只好跟在她身后掠去。
  司徒翼看着仲飞琼飞奔而去的后影,摇摇头道:“她还是小时候的那股脾气,一点也没改!”
   
         ★        ★        ★
   
  长春谷当真温暖如春,有四季不谢之花!
  如今已是腊月初头,这里还是繁花如锦,群芳吐艳,把长春谷点缀得花团锦簇,香风熏人!
  仲飞琼因金铁口说过雪山有变,而且事情可能就发生在爷爷身上,如今听了司徒伯伯的活,就可证明果然有事,心头这一急,脚下加快,奔行如箭。现在她身后的岳少俊,也只好紧随不舍,连四周景物,都无暇细看,一路急驰下去。
  不大工夫,已经赶到谷底,一座苍翠峻峰的山岳间,石崖百尺,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窟,上面铸着:“长春洞府”四字。
  洞府前面,有着十几级石阶,仲飞琼走在前面,匆匆登上石阶,正待朝洞府中走去!
  突见绿影闪动,从洞中闪出两个身穿绿衣的少女,手执长剑,挡住了去路。
  左边一个娇叱道:“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到长春洞府来乱闯!”
  仲飞琼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冷声道:“我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右边一个打量着仲飞琼、岳少俊二人,问道:“那司徒老儿不是看守着谷口么?你们怎么进来的?”
  仲飞琼柳眉一挑,冷然道:“你们是那里来的?既知这里是长春洞府,就该知道我是谁了。”
  两个绿衣少女给她说得一呆。
  仲飞琼不待二人开口,接着道:“我问你们,你们可是黎嫂的手下,那就去叫黎嫂出来。”
  左边一个似是被仲飞琼声势所慑;望了她一眼,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仲飞琼道:“我是仲飞琼,你们听见了么,还不快去?”
  左首绿衣少女朝右首绿衣少女低低的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进去通报。”
  右首绿衣少女点点头。左首绿衣少女迅快转身往里飞奔而去。
  不过一回工夫,只听洞内莲步细碎,随着左首绿衣少女身后走出一个一身葱绿衣裙的中年美妇!
  仲飞琼迅速的打量了她二眼,只见她高譬如云,眉眼盈盈,看去虽有三十出头,却有一股成熟的美,美而且冶!
  仲飞琼冷冷的道:“你就是黎嫂?”
  绿衣少妇忽然嫣然一笑,迎了上来,说道:“你就是二小姐了?贱妾正是黎嫂,是奉大小姐之命,来伺候老神仙的。”
  仲飞琼道:“我就是从大姐那里来的,怎么没听大姐和我说过?”
  黎嫂娇笑道:“啊晴,我的二小姐,幸亏贱妾是随同姬山主来的,不然人家还当贱妾是冒名顶替,有什么企图呢!”说到这里,口中轻哦了一声,忙道:“香珠、香玉,你们还不快去见二小姐?”
  二名绿衣少女一齐欠身道:“小婢见过二小姐。”
  仲飞琼问道:“我爷爷呢?”
  黎嫂道:“回二小姐,老神仙正在坐关,已经快三个月了。”
  仲飞琼道:“爷爷坐的什么关?”
  黎嫂笑了笑道:“老神仙坐的什么关,贱妾只是个下人,老神仙没说,贱妾就不知道了,老神仙在坐关之前,只说过这次坐关,大概需要三年时光,在他坐关之时,不准有人惊动。”
  仲飞琼道:“那我问爷爷去。”
  黎嫂吃了一惊,挡着仲飞琼道:“二小姐,那不成啊!”
  仲飞琼柳眉一挑,冷然道:“你要拦阻我么?”
  “贱妾不敢。”
  黎嫂敛去了笑容,央告道:“但二小姐总得听贱妾一言。”
  仲飞琼道:“你说。”
  黎嫂道:“贱妾听说二小姐一身武功,极为高强,不知确否?”
  仲飞琼道:“你是想见识见识我的武功了?”
  黎嫂一笑道:“二小姐误会了,贱妾只是在想,二小姐精通武功,当知练功的人,正在行功之际,一旦受到外界的惊动,后果该如何呢?”
  仲飞琼听得一怔,接着微笑道:“你很会说话。”
  黎嫂甜甜一笑道:“二小姐夸奖了,贱妾只是提醒二小姐,此时不可去惊动者神仙。”
  仲飞琼道:“爷爷什么时候醒来?”
  黎嫂计算了一下,说道:“十天,老神仙每隔十天,醒来一次,约有半天时间,进些水果,和服用特别配制药丸,这半天时间,可以和人说话。”
  仲飞琼道:“那要等到几时去?”
  黎嫂道:“老神仙是每逢庚申日午时醒来,酉时又要入关行功,上次庚申日是前天,还要再等七天。”
  她不待仲飞琼开口,笑盈盈的道:“二小姐既然千里迢迢的回到山上来了,自然要盘桓些日子再走,七天时间,转眼就到了。”
  “不!”仲飞琼道:“我不能在山上耽搁得太久,我是特地赶回来探望爷爷的,我一定要看看他老人家才放心。”
  黎嫂陪笑道:“二小姐只管放心,贱妾一向伺候圣母。这回大小姐跟圣母说了,才要贱妾前来伺候老神仙的,绝不会有什么差错,二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伺候圣母”这四个字钻进仲飞琼的耳朵,不禁触动心事,坚决的道:“不成,我赶回雪山,就是要看爷爷来的,你不用多说。”
  黎嫂惊诧的道:“二小姐怎么会不肯听贱妾的劝告呢?”
  仲飞琼道:“我要看我爷爷,你管得着么?”
  黎嫂微微摇头道:“二小姐,恕贱妾放肆,二小姐是老神仙的孙女,贱妾只是一个下人,也是外人,本来二小姐要见老神仙,贱妾自是无权可以阻止……”
  仲飞琼道:“你知道就好。”
  黎嫂春花般的脸上,微微一笑,但笑容旋即敛去,脸色一正,说道:“但贱妾是大小姐派来伺候老神仙的,姬山主临行之时,再三嘱咐,老神仙此次坐关,修的是天人合一无上神功,不可有丝毫疏忽之处,贱妾职责所在,二个姐就是老神仙嫡亲的孙女,贱妾也只好冒死谏阻了。”
  仲飞琼看她说得不像有假,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道:“我不会惊动爷爷的,我只是进去看看爷爷就好。”
  “不成。”黎嫂斩钉截铁的道:“老神仙正在坐功之际,进去一步也不成,万一……万一……唉,若是惊动了老神仙,贱妾死不足惜,但……但教贱妾如何向大小姐交代呢?”
  岳少俊一直冷眼旁观,只觉黎嫂说话之时,眼神不住的注视着仲飞琼,仲飞琼话说得硬了,她口气就软,但仲飞琼稍一犹豫,她的口气又强硬起来,分明是个善于鉴貌辨色之人!
  这近几月来,连经了不少事故,江湖阅历渐增,心中不禁暗暗动疑,这就以“传音入密”说道:“琼姐姐,此女矫揉善辨,不可深信,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才好。”
  仲飞琼经俊弟弟一言提醒,立即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爷爷坐关之事,我事前并无所闻,连大姐也并不知道,所以才要我赶来看看,我爷爷的事情,自有我作主,就算你是伺候爷爷来的,也不用你操心,还不给我让开?”
  黎嫂脸色连变,依然挡在阶前,仰首说道:“二小姐既然不肯听贱妾劝告,一定要进去,贱妾责任所在,那就先杀了贱妾吧!”
  她随着话声,忽然双膝一屈,扑的跪倒在仲飞琼面前。
  仲飞琼方自一怔!
  岳少俊忽然看她跪了下来,心中不禁一动,喝道:“琼姐姐,小心她有诈!”
  话才说到一半,黎嫂忽然仰起脸来,她脸上已经隐有笑容!不,左手疾举,从她纤纤王指中间,弹出一缕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轻粉。
  岳少俊早就注意着她,喝声未落,挥手一掌,凌空劈了过去。
  他如今功力大增,掌风出手,收发由心,这一记掌风,正好劈到仲飞琼和黎嫂两人之间。
  妄知她们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二、三尺光景,这一记掌风,发得恰到好处,从两人身前涌过,把那一缕肉眼难见的轻粉,悉数随风扫出!
  仲飞琼也陡然警觉,立即屏息后跃。
  黎嫂跪着的人,也在这一瞬间,原式不动,一个人忽然离地数寸,唆的一声,斜飞开去,长身立起,口中格的一声娇笑,说道:“晴!看来你年纪轻轻,功力可不含糊呀!”
  仲飞琼脸色严霜,玉手一抬,呛的一声掣出寒英剑,凛然喝道:“好个贱货,你敢使诈,看来祝灵仙派你前来,果然没安着好心!”
  黎嫂脸色不变,娇笑道:“二小姐这话就不对了,贱妾只是怕二小姐惊动了老神仙,才出此下策的。”
  仲飞琼目注对方,冷声道:“我不会听信你花言巧语,你还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动手?”
  黎嫂微笑道:“二小姐既然坚决要见老神仙,贱妾替你带路就是了。”说完,但见她柳腰一摆,一个人像一朵绿云,轻灵的朝洞府中飞进去,身法美妙无比。
  仲飞琼娇叱一声:“你还不给我站住?”
  同样以极快的身法追入洞去。岳少俊虽知仲飞琼从小生长在长春洞府之中,对洞窟的情势,十分熟悉,但黎嫂举动诡异,匆勿往洞中逸去,恐另有埋伏,一时怕琼姐姐有失,也急忙双足一点,紧随她身后,飞射入洞。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仲飞琼追入洞中,眼看黎嫂往左首一道石门中逸去,她衔尾疾追,堪堪追到门口。
  突觉眼前疾风飒然,绿影闪动,两个一身绿袍,自眼以下,半个脸孔用绿中蒙着的人,放过黎嫂,并肩挡住了去路。
  仲飞琼心头一怔,长春洞府,是爷爷居住的地方,谷口还有司徒伯伯守着,这些人是如何进来的呢?但稍一思索,她就明白了,司徒伯伯不是说姬山主来过了么?这些入,一定是他带进来的了。她心念闪电一动,立即叱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给我让开?”
  左手“呼”的一掌,朝前面两人劈了过去。
  她这一掌,在急愤之下出手,虽然只使出了八成力道,但她使的却是雪山派的“金形掌”,掌风出手,带着一股凛烈的肃杀之气,极为霸道。
  但听“蓬”然一声,掌风击在两个绿衣人的身上,只见他们钉立原地,一动也没动。
  仲飞琼不禁大为惊凛,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只听黎嫂在洞内叫道:“她就是二小姐仲飞琼,二老不可放过了她。”
  仲飞琼这时才看清楚,这两个身穿绿袍的蒙面人,额上皱纹甚多,眉目之间,十分相似,看去年纪已甚是老迈,这就长剑一指,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右首一人沉声道:“亏你还是玄灵叟的孙女,连老夫二人是谁,都不知道?”
  仲飞琼悚然一惊道:“你们会是崆峒四皓?”
  崆峒四皓,还是崆峒山主姬灵运的师叔,辈份甚尊,据说他们四人原是孪生兄弟,生下来头发就是白的,故而有崆峒四皓之称。
  左首一个哼道:“你知道就好。”
  一手撕下了蒙面绿布。
  右首那个居然和他心意相通,同时举手,撕下了绿巾。
  这下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果然皓首庞眉,面上皱纹密布,牙齿已掉,倒有几分像是老太婆。
  仲飞琼怒声道:“雪山和崆峒派无怨无仇,你为何侵入我爷爷的住处?”
  左首老人沉声道:“小丫头,你懂什么,老夫兄弟二人是奉山主之命,替玄灵叟护法来的。”
  仲飞琼道:“用不着,我已经回山来了,我会替爷爷护法的,你们请吧!”
  黎嫂站在洞门口,娇哼一声道:“仲飞琼,你心里有什么企图,当我不知么?”
  仲飞琼怒声道:“我有什么企图?”
  黎嫂娇笑道:“告诉你,我早就接到圣母的飞鸽传书,说你心生外向,和一个姓岳的小白脸双双私奔,还想回山来盗老神仙的千年玉宝……”
  仲飞琼听得大怒,长剑一指,厉叱道:“你胡说什么?”正待纵身扑去。
  右首老人峻声喝道:“小丫头,还不给老夫乖乖的站住?”抬手拦住去路。
  黎嫂在洞内吃吃娇笑道:“二小姐,你给说着了心事是不是?何用这般着急呢?”
  仲飞琼满脸铁青,目光一惊两个绿袍老人,怒声道:“二位再不让开,就莫怪我仲飞琼无礼。”
  黎嫂眼波如流,娇声道:“二小姐,二老是替老神仙护法来的,你背叛老神仙,二位老人家要把你们拿下了,让老神仙亲自处置,你还大言不惭?”
  右首老人缓缓跨出一步,峻声道:“小丫头,老夫看你还是弃剑受缚吧!”
  仲飞琼听得气往上冲,叱道:“皓首匹夫,你们果然是有企图来的……”
  右首老人双目乍然一睁,射出两道森冷的目光,直注仲飞琼,喝道:“小丫头,你敢对老夫无礼?”
  岳少俊虽不知崆峒四皓来历,但看出这两个绿衣老人修为甚深,一身功力,不可轻估,忙道:“琼姐姐,你且退下来,让小弟接他们几招试试。”
  黎嫂娇晴一声道:“小白脸,你这是鸡蛋碰石头。太不自量力了。”
  岳少俊咳目道:“只怕未必。”
  右首老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小伙子,老夫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叫你连翻几个斤斗。”
  岳少俊朗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仲飞琼道:“俊弟,崆峒四皓还是姬山主的师叔,功力高不可测,你可得小心!”
  岳少俊笑道:“有高深武功的人,必须胸怀正直,才能功臻上乘,出手无敌,如若心术不正之人,纵然武功盖世,何足惧哉?”
  右首老人怒笑道:“好小子,你口气倒是不小啊!”
  右手抬处,果然伸出一根指头,凌空点来!
  岳少俊看他随手出指,最多也只用了三成功力,但指风嘶然,依然甚是劲急,直奔自己肩头,对方说过,要叫自己连翻几个斤斗,出手自然不会太重,他练的“逆天玄功”,不惧穴道,因此故作从容,微笑道:“老丈年纪不小吓,火气却大得很。”
  口中说着,并未闪避。
  右首老人还当自己指风发得太快,对方闪避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指风不偏不倚,击中岳少俊的左肩肩窝。
  岳少俊不但没有中指飞出,连翻几个跟斗,居然脸含笑容,站在那里,纹风不动!
  这下直把右首老人看得神情一呆,他自然想不到凭他这一指的力道,一般江湖高手,都未必接得下来!
  这年轻人不过弱冠年纪,竟能不动声色,硬接自己一指,他双目之中暴射出两道慑人的绿光,扁嘴鼓动,发出呵呵笑声,说道:“年轻人,你敢再接老夫一掌么?”
  岳少俊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自己也毋须和他们客气,这就朗笑一声道:“老丈既有赐教之意,别说一掌,就是三掌,岳某也只有接的了。”
  左首老人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这小子好像有些来历!”
  右首老人洪笑道:“就算有来历,兄弟也劈定他了。”接着目光一抬,喝道:“年轻人,你小心了!”
  右手抬处,一只巨灵般的手掌,凌空朝岳少俊拍了过来!
  他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绿袍,有如青竹竿一般,手掌也没有肉了,手爪枯瘦,但比常人却要大得多。
  即此一点,可见他在掌上必然下过很大的功力。
  岳少俊暗运功力,凝聚右掌,目注对方,站立不动,直等对方掌力涌到,右手才迎击出去。
  左首老人一直注视岳少俊,这一瞬间,他突然发觉这年轻人身形凝立,有如渊停岳峙,一身功力,几乎不在自己兄弟之下,双方掌力,很快就接上了,但听砰然轻响,右首老人和岳少俊各自震退了一步。
  正因两人被震退了一步,右首老人一张脸上神色为之大变,他这一掌,已用上了七八成力道。
  这年轻人居然只被震退一步,自己居然也被震退了一步。这不是说他和自己功力悉敌?
  右首老人当然心有不甘,冷冷一声道:“年轻人,你敢再接老夫一掌么?”
  崆峒四皓,辈高齿尊,他讲过一掌,故而第二掌,必须征求岳少俊的同意。
  岳少俊朗笑道:“在下说过,老丈就是三掌,在下也只有接的了,老丈只管请发掌好了。”
  右首老人目中隐泛凶光,沉笑一声道:“好,那你就接着了。”
  这回他不再客气,话声中,突然跃上,双掌如开山巨斧,接连劈出两掌。
  这两掌不但快,而且重,但内劲却蕴在掌心,蓄而卞发,不到四掌击实,听不到一点风声,也没有一丝内劲外泄!
  这是崆峒派的“摧枯掌”,震力内劲,只要接触到他的手掌,内劲可以摧入内腑。
  岳少俊可没听说过”摧枯掌”之名,虽有准备,也只是气运百穴,遍布全身,然后双手提胸,出掌封解,迎击而出,但听两下“蓬、蓬”轻震,两人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但两人都钉立原地,秋色平分,谁也没被震退半步。
  右首老人不由得十分惊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自己劈出的“摧枯掌”震力,对方居然接得下来,但他焉知岳少俊“逆天玄功”已练到顺逆由心之境,“摧枯掌”的震力,已难伤得了他。
  更何况他体内另有大觉大师的“接引神功”,专引各种外门震力,自可极轻松的把“摧枯掌”接了下来。
  左首老人嘿然道:“老四,你退下来,让我来试试他。”
  随着话声缓步走上,从大袖中取出一支其黑如墨的通天尺,缓缓说道:“年轻人,你兵刃呢?老丈要在兵刃上试你一试。”
  岳少俊微微笑道:“很好,老夫有意在兵刃上赐教,在下自当奉陪,不过在下之意,二位在此现身,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倒不如两位一起上的好。”
  左首老人脸色一沉,“咄”了一声,道:“年轻人,你太狂了!”
  岳少俊朗笑一声,道:“二位老丈大概不屑联手赐教了?但在下不妨告诉二位,除非二老即时退出长春洞府去,否则不想和在下动手,只怕办不到呢!”
  他是明知不可能善罢甘休,口气也就越来越狂!
  右首老人怒哼道:“好小子,你敢对老夫兄弟这般说话?”
  左首老人手中墨玉尺一摆,缓缓说道:“年轻人,老夫一出手,你还有几分生机,若是老夫兄弟联手,你连一丝生机都断绝了。老夫看你年纪轻轻,能有此修为,大是不易,故而有放你一条生路之念,激怒老夫,对你并无好处。”
  岳少俊抱了抱拳,道:“多谢老丈好意,在下也有一言相劝,在下在武林中,只是一个未学后进,虽不知道崆峒四皓的来历,但方才听琼姐姐说,二位还是崆峒派姬山主的师叔,辈份甚尊,武功甚高,崆峒四皓,既有如此崇高的身份,盛名得来不易,据在下所知,雪山和崆峒联手合作,老神仙的大孙女,还和崆峒联了姻,双方既有如此密切关系,二位无故侵占长春洞府,岂非有伤两家和气,故而依在下所劝,二老还是退出洞府去的好。”
  黎嫂插口道:“你少颠倒是非,二老是山主请来替老神仙护法的。”
  仲飞琼柳眉倒竖,寒英剑一指,叱道:“贼婆娘,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先劈了你。”
  身形一晃,纵身朝石门中扑去。
  右首老人大袖一展,拂出一股劲气,加以拦阻!
  岳少俊喝道:“琼姐姐只管去把她拿下,这两位老丈自有小弟应付。”
  话声甫出,右腕抬处,呛然剑鸣,寒光迸射,朝右首老人挥出的大袖挥去。
  左首老人怒声道:“小子,你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墨玉尺随着朝岳少俊剑尖点出。
  这下,四人发动虽稍有先后,但也是指顾间的事。
  右首老人大袖先发,一股劲气堪堪涌出,岳少俊的剑光也同时扫到.但听一声裂帛似的清响,剑光扫过,一角衣袖,立被截断,但左首老人的墨玉尺,也在此时快要点上岳少俊的剑尖。(岳少俊手中软剑并无剑尖,所谓点上剑尖,其实只是剑端而已)
  这时仲飞琼早已身形一闪,扑入石门。
  好个岳少俊他一下截断右首老人袖角,剑势忽然一折,“叮”的一声,反而点上了左首老人的玉尺!
  这一下出手之快,剑势之奇,连左首老人都不禁为之一怔!
  他玉尺本来是去拦截岳少俊剑势的,不但没有截住,(截住了,他老四的大袖就不会被切下一角来)反而被岳少俊剑尖点上,他岂非比人家慢了一步?
  这对他来说,已是十分难堪之事,何况剑、尺这一接触,双方自然势均力敌,岳少俊居然接下了这一尺,没有被逼后退。
  “叮”声甫发,剑、尺已然一触即分,岳少俊依然站在原处,连他掌中长剑都已收了回去,不见影子。
  左首老人惊异的看了岳少俊一眼,问道:“你会是无量剑派门下?”
  他当然不相信无量剑派会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
  岳少俊微笑道:“在下不是无量剑派的人。”
  右首老人一记衣袖,没有拦住仲飞琼,反而被岳少俊一剑破了他贯注大袖上的真气,连衣袖都被截下了一角,心头不觉大怒,扁嘴鼓起,怒声道:“老二,不用和他多说,今天非毙了这小子不可!”
  右手一探,同样取出一支墨玉通天尺,一袭绿袍,胸前渐渐鼓了起来,眼中射出森森杀气的光芒,厉喝道:“小子,你死定了!”一步步朝前逼来。
  岳少俊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是崆峒四皓中的老二,老四。”一面暗暗运功戒备,口中却大笑一声道:“在下早就说过,二位还是一起上的好……”
  他话声还未说完,右首老人突然身子离地数寸,快如流云,一闪而至,趁他说话之际,墨玉通天尺当心点到!
  左首老人方才和岳少俊接过一招、深知眼前这年轻人功力之深,出人意料,因此在右首老人举步逼去之际,左足跨前了一步,他虽来出手,但三人却顿成鼎足之势。
  岳少俊在右首老人逼来之时,早已铮然发剑,横胸凝立,此时玉尺尚未点到,但一股酷寒之气,已经先尺涌了过来。心知以自己所学的剑法,绝难是两个人的对手,因此没待他玉尺,点到.软剑一折,斜挥出去。
  这正是金铁口代师传授的第一折剑法。(第一折剑法,该有一个曲折,他使出来的只是一折,那就是只使了前半招)金铁口在他伤愈之后,又教他第二折剑法,这一路上,也早就练熟了。
  他虽然只是使了第一折的前半招,而且挥剑出手,看出只是随手挥出,但剑势如迅雷忽发,势道极为强劲!
  右首老人究非等闲之辈,他这一发觉不对,面色一变,急待收尺,已是不及,但听“叮”的一声,剑尺交击,右首老人一支墨玉尺,竞被直荡开去,急忙向旁跃开七八尺远。
  左首老人目光厉芒闪动,沉声道:“老四,此子似已练成剑气功夫!”
  右首老人面色狰厉,哼道:“所以非把他除去不可!”
  崆峒四皓平时自视甚高,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岂肯联手?但这回可不再客气!
  左首老人口中“唔”了一声,右首老人已然身如飞隼,一闪即至。
  左首老人“唔”声方出,两人已同时攻上,两支墨玉通天尺,化作两道乌光,分从左右攻到。
  岳少俊没有作声,手中软剑只是剑尖向前摆动,作了一个曲折之势。
  试想剑尖向前作个曲折模佯,摆动的幅度,当然不会很大,更谈不上大开大圃,但他这一摆动,剑上真气,就突然暴涨,说也奇怪,左右两个老人的墨玉尺,就像自己凑上去的一般,又是“叮、叮”两声,先左后右,两支墨玉尺,同时撞上软剑,居然一下就拆解了对方两人的攻势!
  不,两支墨玉尺又被直荡开去,左右二老也同时被逼得后退了两步。
  三人攻守之间。一合即分。
  崆峒二皓本以为联手合攻之下,最低限度也总该把岳少俊迫得招架不迭,那知这联手一击,依然毫无结果,而且岳少俊只不过使了一记简单的剑式,就把他们逼退出去,不禁暗暗感到凛骇!
  岳少俊这一招,看去剑尖摆动,十分轻松,就把对方两柄玉尺荡开,其实他这一条右臂也被震得感到一阵酸麻,几乎握不住软剑,心头同样暗暗震惊不止。
  三人静默了一回,左首老人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年轻人,你能架开老夫兄弟合击一剑放眼江湖,已是寥寥无几,你究是何人门下?”
  岳少俊依然手抱软剑,昂然说道:“在下师门,说出来了,二位也未必知道。”
  右首老人不耐道:“老二,你还和他噜嗦则甚?”
  墨玉通天尺一指,疾然欺进,一道如虹乌光,随着他手臂挥舞,左右飞旋,也看不出他发出来的招数,转瞬之间,化作了一片网罟,缓慢的朝岳少俊面前推来!
  左首老人微唱一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老夫了。”
  同样舞动墨玉尺,挥起一片网罟,缓缓推动,和他老四的网罟,渐渐合拢。
  两面墨王尺交织的网署,愈合愈近,岳少俊站立在两人之间,只觉酷寒之气,愈来愈烈,全身血液,好像冻得快要凝结了,但两方面交织的网罟,来势极为缓慢,在对方还未到某一距离之际,他剑招自然不好出手。
  因此只是凝立不动,暗暗运起玄功,抵抗酷寒之气,依然觉得奇寒澈骨,忍不住连上下齿都冷得打起战来!
  左右二老看在眼里,暗暗冷笑,两柄墨尺挥舞得更加快速,阵阵酷寒之气也随着加强。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左右两片网署,此时距离合拢之势,也随着愈近!
  岳少俊自然看得出对方两人一路挥动玉尺,缓缓推进,无非是凭仗挥舞之势,增加他们的威力,这两面网罟,当然极难对付,因此也运起了全力,软剑一曲一折之间,幅度加大,朝左右挥去。
  他这一招剑身上布满的罡气,剑势出手,剑风铮然有声,青光大盛!
  正因两面玉尺交织的网署,来势极缓,故而压力奇重,他挥出的软剑,剑光虽强,只能把左右两面网罟撑住,再也无法把两人逼退一步。
  岳少俊心头一急,手腕一振,剑尖左右摇动,再次使出第一折剑法来!
  他因金铁口说过,第二折剑法,威力极强,如非万不得已,不可妄使,是以依然不曾展露,这接连两招,连续使出,果然立见颜色,剑光一闪,把两片网罟椎得一阵波动,但却仍然未能把网署逼退。
  右首老人看得大笑道:“老二,这小子只会这一招!”
  左首老人咦然道:“就是只此一招,也够神奇的了,可惜……”
  两面网罟眼看就要合拢,这一合拢,立可把岳少俊击成粉未!
  就在之电光石火之间,但见岳少俊身形一晃,一道青影,像淡烟幻影,一闪而逝,从两片网署中闪了出去。他使的自然是“避剑身法”了,但左右二老却看得不禁神情一震!
  在两面墨玉尺交织的网署,要合未合之际,中间较宽,两面上边,空隙已仅余一线,要从这一线空隙中逃出去,可说绝无仅有;但这年轻人毕竟趁这一丝空隙,飞了出去。
  二老虽然心头震动,但既已出手,岂容他漏网?右首老人口中大喝一声,急如飘凤,紧迫岳少俊身后,手腕一翻,把墨尺交织成的一片网罟,倏然带转;像玩大旗一般,贴地疾卷过去。
  左首老人在老四追出去的同时,双足一点,一个人登时凌空飞起,手中玉尺挥舞,同样把交织成一的网署,朝岳少俊当头撤下。
  这两面网署,每面足有八尺方圆,方才是左右合拢,如今却变成上下交合。
  左右合拢之时,是缓缓推来,势道较慢,这回变成上下交合,一个贴地席卷,一个当头罩落,来势就像迅雷惊霆,快速无匹!
  岳少俊从两片网署中闪身而出,身形还未站稳,陡觉身后寒气潮涌过来,一片网罟横向脚下扫来,一片网罟当头罩落!
  如果左右夹击,自己学的天山剑法还可挡一下,但如今他们来势,变成一上一下,自己剑尖,曲折如何使法?
  他心念迅速一转,权衡轻重,立即决走先对付上面罩落的一片网署,心念方动,人已吸气上腾,软剑一曲再伸,朝上挥去,这回临危保身,迫得他不得不使出天山第二折剑来。
  剑势才出,果然矫若天龙,一道曲曲折折的剑光,向空展开,紧接着就响起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暴响,剑风迫荡,银光飞洒!
  左首老人墨玉尺织成的乌光网署,本待紧紧收束,往下压去,在一阵叮叮声中,玉尺脱手,光网倏然消失,一个人头下脚上,垂直跌下!
  这时右手老人的一片网罟,正好横扫过来,看到岳少俊纵身上腾,手腕再次翻动,带转一片网罟,正待朝上兜去。
  瞥见老二一个斤斗摔了下来,心头猛然一惊,匆忙之间,急急撤招,硬行把正待往上兜去的网罟及时收回,口中急着问道:“老二,你怎么了?”
  左首老人身上受了几处剑伤,但伤势不算很重,落到地上、勉强站住,惨然道:“老四、这是老夫第一次败在人家剑下……”
  数十年来,第一次落败,自然十分痛苦!
  岳少俊对第一折剑法,使用过多次,已是运用成熟,但对这第二折剑法,虽已练熟,但从未使过,只是依样葫芦,照式挥出。
  他身在半空,只知破了左首老人罩下的网署,并不知道他这一剑的威力,到底如何?左首老人摔下之时,他也相继落在地上。
  右首老人没待老二说完,眼看岳少俊落到右首,相距较近,口中嘿的一声,抡起墨玉量天尺,猛向岳少俊背后砸去。
  岳少俊堪堪落到地上,突觉一股寒气,朝身后袭来,心头不觉大怒,身形疾转软剑曲折挥出。
  这下他含愤出手,使的虽然只是第一折,但却使了十成力道,他方才连续使出第一折剑法,那是对付两个老人,两支玉尺,这回却只对付右首老人一个,又使了全力,威力自然极强。
  但听“当”的一声狂鸣,右首老人一柄墨玉尺立被直荡开去,一点寒光,如飞星入户,一下点在右首老人咽喉之上!
  右首老人几乎连他剑招都未看清,森寒剑尖已经直点咽喉,要待闪避,都来不及。
  岳少俊点到为止,就把软剑收了回去,冷然道:“在下不想伤人,二位请吧!”
  右首老人几乎气疯了心,瞪着双目,半晌说不出话来,气愤填胸,切齿的道:“好,小子,记着,崆峒四皓会向你要还这笔帐的。”
  岳少俊俊目放光,冷然道:“老丈最好也记住了,岳某今日若非看在你年事已高,剑下留情,只怕你走不出这长春洞府!”
  左首老人从地上拾起墨玉尺,黯然道:“老四,咱们技不如人,一切都不用说了。”转身往洞外行去。
  右首老人跟着走去,回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崆峒四皓的厉害。”
  岳少俊惦着琼姐姐安危,无暇和他多说,右手执着软剑,转身往洞内走入。
   
         ★        ★        ★
   
  仲飞琼恨透了黎嫂,当然也关切着爷爷的安危,因此有岳少俊替他挡住了崆峒二皓,她就双足一点,身如穿帘之燕,“唆”的一声,朝洞门中窜去。
  黎嫂迅快后退,口中娇笑道:“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在她后退之际,手腕一抖,但见十来缕非金非丝的绳索,长短错落,向仲飞琼当头撒来。
  这石门之内,是一条长廊,相当宽阔、壁间每隔一丈,点着一盏玻璃灯,故而虽在山窟之内,光线依然十分明亮。
  仲飞琼目光一注,但见这十几条络索上,还附着蓝光闪闪的小钩,分明钩上有毒,这就抬腕撤剑,扬起寒英剑.往她绳上削去。
  黎嫂娇笑道:“我的二小姐,寒英剑可以斩金截铁,但未必削得断我的十二锦索。”
  她虽在和人敌对,依然软语如珠,又娇又脆。
  仲飞琼冷嘿一声,剑光如练,依然横削过去。
  黎嫂口中虽说寒英剑削不断她的十二锦索,但说归说,双手还是疾然翻起,改直撤为横扫,拦腰卷来。
  她双手控制着十二根锦索,长短不同,粗细各异,使出一招来,长的钩人,短的防身,粗的攻敌,细的为辅。
  在一招之间,可以四面八方,同时打到,同时有的收回,有的才攻出去,有攻有守,参差不齐,却毫无破绽。
  仲飞琼连发了七八剑,剑光连闪,却连人家一根锦索都没有削到。
  不,但听“嗤”一声,自己左手衣袖,竟被一根锦索上的小钩钩住,撕破了一块,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乘对方一招使老,六根攻出的索子正待收回,另外六根守护的索子已畜势将发之际,突然施展雪山“天衣身法”,身如一缕青烟,从十二根锦索缝隙闪入,一点剑光,直指她胸口,叱道:“再不撒手,我就要你尝尝一剑穿心的滋味!”
  黎嫂这十二根锦索,都有八尺来长,一旦被人欺近了身,就再也使不出花样来了。
  此时眼看仲飞琼业己欺到身前,寒英剑光离自己胸脯不过三寸,心头发慌,口中惊“啊”一声,急忙双手一抖,放弃锦索,一个鲤鱼倒窜波,往后倒跃出去。
  仲飞琼一招得手,岂肯容你后跃躲闪,一个人如影随形,飘飞跟进,寒英剑剑锋指着胸口依然不过三寸距离。但就当她追上黎嫂之时,眼前银光一闪,耳中听到“当”的一声,同时感觉手上一震,寒英剑居然被荡了开去。
  黎嫂又退后了一步,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她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银钩。
  寒英剑是爷爷用寒铁精铸;功能斩金截铁,居然没有削断对方的银钩,而且一招之间,能把自己长剑荡开,足见她腕上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了。
  突然间,仲飞琼想起一个人,她姓黎,莫要是姬山主二个侍姬之一的黎姬!
  不错,她化名黎嫂,一定是黎姬无疑!她手上使的准是姬山主的吴钩剑了!心念转动,目光一注,冷峻的道:“你是黎姬!”
  黎姬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娇声道:“你随便叫咯!”
  仲飞琼切齿道:“我爷爷和姬山主无怨无仇,你们处心积虑要计算我爷爷,是何居心?”
  黎姬光嫣然轻笑道:“二小姐,你这话可不对了,我是奉山主之命,来照顾老神仙的呀!”
  仲飞琼道:“好了,爷爷和姬山主相交数十年,我不想多说,你还是给我走吧!”
  “走?”黎姬道:“那可没这么简单,我这一走,你叫我如何向山主交代法子?”
  仲飞琼长剑一指,凛然道:“你不肯走,那可别怪我仲飞琼出手无情。”
  黎姬笑道:“咱们方才不是已经交过手了么?你二小姐的能耐,我领教过啦!”
  仲飞琼满脸恼怒,清叱一声,拔身一纵,寒剑飞处,一缕雪亮的光华,逞向黎嫂刺去。
  黎嫂娇笑道:“对了,咱们谁胜谁负,正该从兵刃上分个高下才是。”
  银钩一拂,“当”的一声;架开了仲飞琼的长剑,钩影一探,反削过来。
  仲飞琼不待对方攻到,寒英剑光华闪处,连发两剑,一剑封解斜削银钩,一剑疾刺对方小腹,左掌随着剑锋刺出之势,也倏然劈出。
  黎姬右手吴钩剑使了一记“拨草寻蛇”,左手朝前一推,硬接仲飞琼一掌,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黎姬趁着这一掌的掌力,一个人忽然斜飞而起,绿衣飘曳,往长廊逃去。
  仲飞琼冷笑一声,迫踪扑去,她飞扑过去的人还没有落地,但见绿影一闪,飞起一道银光,向空截到。
  仲飞琼身在半空,柳腰一扭,寒英剑反手挥出,两人在空中硬接一招,双双落到地上。
  仲飞琼运剑如风,凤翔隼刺,到处剑花飞洒,攻势不停。黎姬也自了得,一柄吴钩剑锁,削、劈、扫,同时使得快如灵蛇,上下闪动,一丝不懈!
  两人再度交锋,大家都不敢轻敌,一个展出雪山绝技,剑势如飞凤展翅,如青驾回翔,一个使出崆峒秘传,吴钩剑如龙蛇飞舞,匹练盘旋。
  两柄长剑,霍霍展开,剑风激荡,一条宽阔的长廊上,登时被飞卷的寒光封住,隐隐可闻风雷之声。
  就在此时,走廊上忽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这人青衫飘忽,走得十分轻快,转眼之间,已笔直走入剑光钩影的范围之内。
  试想此刻两人各展所学,剑光如电,这人既能走入一片光幕之中,一身功力,岂是等闲?
  黎姬、仲飞琼棋逢敌手,拼搏正酣,虽觉有人逼近。但谁也不敢分心,回头看去。
  适时但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琼姐姐,还是让小弟来吧!”
  仲下琼运剑如飞,出尽奇招,兀自胜不了黎姬,心头正感焦急,突然听到岳少俊的声音,心头不觉一喜!
  岳少俊正在洞口独立对付崆峒二皓,如果他不能胜过二皓,如何会闯到里面来呢?
  她喜,黎姬自然大吃一惊。
  要知黎姬不但一身所学,尽得姬山主真传,她心思也同样机警,耳中听到岳少俊的声音,没待仲飞琼开口,抢着娇笑一声:“小白脸,你来的正好!”
  突然舍了仲飞琼,身若飘风,一个轻旋,吴钩剑化作一道匹练,直取岳少俊!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吴钩剑精芒耀目,虹射而至,这一剑不但快,而且威力十足,钩影一闪,已经到了岳少俊身前!
  仲飞琼发觉她舍了自己,直取俊弟弟,心中方自一惊,娇叱一声:“妖妇……”
  寒英剑一指,朝黎姬身后追扑过来,她还未扑到,黎姬虹射过去的一钩,已然落空!
  她这一剑明明射到岳少俊身前,但不知岳少俊如何一闪,竟会落空?(岳少俊使的当然是避剑身法)但就在她一剑落空之际,突觉右腕一紧,眼前人影复现,自己手腕已被人家紧紧扣住,分毫挣动不得!
  仲飞琼飞扑过去的人,眼看黎姬已被俊弟弟拿住,剑尖一颤,点了她背后三处穴道,伸手夺下吴钩剑,再从她腰问摘下剑鞘,递了过去,说道:“俊弟,此剑是姬山主之物,你暂时收着。”
  岳少俊伸手接过。
  仲飞琼掠掠鬓发,问道:“崆峒二皓怎么了?”
  岳少俊道:“他们已经走了。”
  仲飞琼含情脉脉的问道:“你胜了他们?”
  岳少俊微笑点头,说道:“胜得很险。”
  黎姬道:“你们也放我呀!”
  仲飞琼脸色一寒,冷声道:“你不能走,随我到里面去。”
  伸手推着黎姬,走到前面,岳少俊跟在她们身后面行。
  走廊尽头,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室,就像客厅一般,中间放着一张青石大圆桌,和几把青石太师椅,雕刻得相当精细。
  石室四周,一共有五个门户,都是用青石做的门,石门都紧闭着。
  仲飞琼五指连弹,又点了黎姬三处穴道,长剑一指,冷冷的道:“我爷爷如果没事,自会放你回去,若是我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祭剑,杀尽你们崆峒派,鸡犬不留!”
  说罢,举步向中间一道石门走去,伸手推门而入。
  岳少俊也跟着走入,但见这问石室略呈长方,窟顶利用倒垂的石钟乳,点上一盏油灯,就像水晶灯一般,居然把整座石室照得通明!
  石室北首,是一张黄玉雕成的石榻,榻上静静的坐着一个银发披肩,银髯垂胸的老人,双目微阎,两道雪白的长眉,从眼角两边垂下来,足有一寸多长!
  这人不用说,自然是武林中人尊为老神仙的雪山玄灵叟了。
  仲飞琼看到爷爷,急忙翩然飞了过去,站立榻边,低低的叫道:“爷爷,我回来了。”
  玄灵叟敢情听到了,阖着的眼睛,缓缓的睁了开来。
  岳少俊跟在仲飞琼身后走入,这一瞬间,他发现老神仙清瘤的面容,看去似乎很憔悴,很疲倦,尤其这一睁目,目光更有着说不出的呆滞。
  岳少俊心头暗暗一怔,雪山老神仙的神情怎会如此呆滞?不知琼姐姐看出来了没有?
  仲飞琼探着头,和他爷爷的脸很接近,当然没有岳少俊看得清楚,她看到爷爷睁开眼来,只当爷爷运功清醒,故而没有开口,这就又低低的只说了声:“爷爷,你老人家好吧?”
  老神仙看到他的孙女,嘴唇动了动,他好像要说什么话,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岳少俊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叫道:“琼姐姐,老神仙的情形有些不对!”
  仲飞琼一怔,回头道:“爷爷那里不对了?”
  岳少俊道:“老神仙看到你,好像要和你说话,但却说不出话来。”
  “会有这等事?”
  仲飞琼心头蓦然一沉,急忙回过身,望着爷爷,急叫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这回她看清楚了,爷爷果然目光呆滞,望着自己,嘴唇又动了动,果然想和自己说话,但说不出声音来,他清癯而惟悴的脸上,有着焦急和愤慨之色!心头一急,抱着爷爷,几乎哭出声来,只是叫道:“爷爷,你怎么会……”
  突然她双手一松,放开爷爷的肩膀,迅快转过身来,脸上在这一瞬间,就布满了杀机,说道:“姓黎的贱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突然石门被人推开,一声娇脆的声音哼道:“你居然要杀人灭口!”
  这人一身梅红衣裤,头上包一方梅红纱中,脚下穿一双梅红弓鞋,手上拿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
  眉儿挑.眼儿瞪,一副娇滴滴,凶霸霸的模样,看年龄,最多也不过十六八岁。
  仲飞琼一眼看到红衣女郎,喜道:“三妹,你来得正好。”
  岳少俊早已听仲飞琼说过,她们姐妹,号称雪山三英,大姐叫孟飞鸾,嫁给崆峒门下的祝天俊为妻,三妹叫做季飞燕,如今这红衣女郎.仲飞琼叫她“三妹”,那自然是季飞燕了。
  只听季飞燕哼道:“我自然来的尿好,不然的话,岂非让你阴谋得逞了?”
  仲飞琼听得一呆,说道:“三妹,你说什么?”
  季飞燕冷寒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说到这里,抬目之间,看到爷爷木然坐在石榻上,不禁目中杀机盈盈,切齿道:“幸亏我及时赶来,你……果然丧心病狂,连爷爷都害了……”
  突然寒光飞射,挺剑朝仲飞琼就刺!
  仲飞琼急忙闪身避开,叫道:“三妹,你这是做什么?”
  季飞燕双颊似火,叱道:“不要叫我三妹。”
  话声中,剑光飞洒,玉腕连挥,寒英剑接连刺出。
  仲飞琼身形连闪,但她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练的剑法、身法,彼此自然十分熟悉,因此你闪到那里,她就刺到那里。
  仲飞琼空着双手,几次都差点被刺中,一边闪避;一边叫道:“三妹,你疯了?”
  “我疯?”季飞燕剑发如风,冷声道:“你不识羞耻,勾结外人,前来盗取爷爷的千年宝玉,你才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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