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千羽《孤剑万里》
第二章 关洛道上

  又是一场虚惊!   杨士麟更加得意,哈哈狂笑,被她捉弄了半天,现在总算争回了优势!   少女长叹一声,眼波一掀,美目溜精,秋水宜人白了他一眼,很是欣赏他这狂态便 舒掌手心,低声恨恨道:“还你吧,算我输了!”   杨士麟喜从天降,拱手上前,忙不迭小心翼翼伸出食、拇两指,捏起绿珠,仔细没 碰到人家的肌肤!   失物复得,他无须投鼠忌器,胆也随之一壮,大声喝道:   “姑娘,先窃明珠后掷土块,三番两次,对在下不敬,敢问是何道理?”   “我就知道,你明珠到手,良心便让狗给偷吃了,声音会变粗,果然没错!”   少女自言自语的埋怨自己,忽的玉面一寒,半真半假的数落他道:   “我要兴师问罪?”   杨士麟面上错愕不迭,不明自己何罪之有,问道:   “这就怪了!敢问姑娘,师出何名?”   那少女,理直气壮,瑶鼻朝他“哼”了声,抢白他道:   “你自以为了不起是不是;你自以为胜了‘幽风摄魄刀’关玄是不是?我敢说你一 定这样想!哼!”   杨士麟失去了尊严,勃然色变,辩道:   “区区从不以为了不起,我也没打败疤面人关玄,这与我们所谈的,有什么关系?”   少女料不到他吃不住,会发了少爷脾气,幽怨的白了他一眼,一面拖长声调以柔克 刚的细声神秘兮兮的道:   “关系大得很哩……大……少……爷!”   杨士麟一听又是一声声圆调美的“大少爷”,顿时手足无措,没法招架?   少女愉瞧着他的反应,很是快意,强忍着娇笑,寒下脸来再道:   “我问你,关玄出言无状,侮辱三宝,我出手薄惩,为什么你要多管闲事?这不是 自以为了不起是什么?”   杨士麟听他这样一讲,记得关玄口口声声说是被鱼刺暗算,因道:   “鱼刺是姑娘出手的!”   少女颔首不言!   “但是我也出手了,打了他一块肉骨头,应该由我出面,因为……”   他本想说,闹出事情。理应由男人出面,因为男人应该护花有责!   但一想到要早知道这“惹事”的少女,是这么邪门古怪,早乐于看场鬼打架,何必 多此一举,所以把话咽住!   少女不是他肚里的回虫没想到他那么多,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出怜惜她的话头,才 把话打住,很领他的情,那是意在不言中,檀口含春道:   “看来你这人良心还不太坏,但,你没有看到我是有意挑畔的,不然你打他就够了 我何必把肉骨头击落呢?”   杨士麟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轻薄的道:   “如果他真的跟你动手?”   “我就坐着不动,等别人来施以援手?”   少女莞尔微笑,觉得与这大少爷,说得渐渐入港了!可惜这人是个呆头鹅,还没开 窍,猜透她的心事!   杨士麟抬头仰自,作出不可—世的豪侠,洋洋自得的心付: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要我替你解厄挡灾!”因而口角生风的道:“区区来个见死 不救美!”   少女抬素手划着自己的纷领羞他:   “呸!你还是自以为了不起,谁巴望你来!”   忽又觉得自己口不择言,两颊飞红,颜如渥丹,解释道:   “自然有别人,那个比丘尼!”   杨士麟便不在意她的挖苦,心下大奇,惊问道:   “那个比丘尼妙龄尼姑?”   少女格格娇笑,甚是喜欢着他那呆像,加重语气道:   “妙龄!她的年龄比你老祖母还大呢!公于爷,你走眼了,唉!真是个大呆子!你 呀……”   这话太损害男性的自尊心,是可忍,孰不可忍?杨十麟强颜怒道:   “哈!她也来个见死不救!”   少女不理会他的怒火上升,自己说自己的道:   “如果真是她,万无见死不救之理,我就是要试探一下,是否真是她,才出手打了 关玄一枚负刺,都是你p破坏了我的计划!”   说着“唉”了—声,狐疑自语的道:   “不知是不是她,现在已不能证明出来了!”   杨士麟—听,自己昨天—场险些丢了生命的见义勇为,原来在当事人眼中,根本是 个错误的行动,一时呆住了!   久久之后,仔细把绿珠收在怀里,尴尬着道:   “我要走了!”   少女并不饶他,再扇他一把火调侃他道:   “你可仔细收好,下次别再看人看成那样,东西掉了也不知道!”   杨士麟觉得她无可理喻,太不给他情面,拂袖转身就走!他怎能呆在这里要她翻来 复去的消遣!   少女急迫两步,又有了新点子,急声追问他道:   “喂!且慢!我话还没讲完呢!你是不是先到长安,再到终南去?”   杨士麟一听“终南”两字,宛如天雷劈顶,不由得驻足回首,傲然自负的道:   “正是!”   少女且不答话,弯腰拾起一根枯草,在手中把玩着,随口道:   “请再三思,终南山,还是不去的好!”   杨士麟忿然,这分明是瞧不起他!怒道:   “朗朗乾坤,阳关大道,别人去得,我也去得!”   少女拿他没办法,甚想邀他一同回家去,可是这话说:不出口来,搭汕着,敛衫拂 袖,期期艾艾的道:   “总是,你是个傻子,很傻,很傻!最傻的一个……”   杨士麟为之气结,从未听人对他当面说出这一种话,冷笑道:   “你还有多少难听的话,快说出来,区区要失陪了!”   少女忽然满脸讶异之色纤手指着他身后土岗上,惊道:   “看!那是什么?”   杨士麟急忙回身,山上松柏森然,风在林梢,那有异状,再一回头!少女已去他二 十来丈,行将转入林后,风里传来娇声,赛似瑶台仙乐:   “我叫……岳……兰……记住……你自己……是个大傻瓜……”   杨士麟怔怔望着她那倩影素身隐没在树丛深处!令他领悟到她口中的真正话意,这 是一张倩网,由一个纯倩少女撤了出来!   令他遥望再三,未曾举步离去!却想起特别使自己伤心的另一个女孩子!   “终南山,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偏偏要去!”   渭水缓缓流着,在淡淡的秋阳下,光闪银波,像是一把巨剑,它的剑鞘就是石铺的 官道,由潼关指向长安!   道上,时有缨络金镫的骏马,乘风绝尘而去……   剑影鞭丝,人物风华,神色匆匆!   长安城地客栈里,挤满三江五岳的豪杰好汉和身怀绝技秘艺的武林侠土,他们的银 子像水流着,淌向酒楼勾栏。   道士、尼姑、和尚们挂单在城内外的道观、寺院,心中的贪念,随着木鱼,钟声而 悠扬远播……   就在这密云不雨的当口,—个年青人,单骑匹马,指日奔向长安!   黄昏——   归雀寻栖,暮鼓竞喧!   杨士麟紧赶馒赶在城门关闭以前,进入长安城!四处寻找个宿头,无奈都有人满之 患,正在进退维谷之际!   迢见长街缓缓来了两骑,远远的就在马上向他抱拳施礼!令他慌不迭的施还!   原来是在洛阳新结识的“龙飞剑客”慕齐星和“千手郎君”西门豹两人!   西门豹坦诚的问候道:   “杨兄久违了!刚到长安么?”   慕齐星见杨士麟行装未卸,马包在鞍,关心的问道:   “杨兄犹未寻得下处?”   “小弟刚刚进城,大客栈里尽是江湖豪客,小弟不愿与他们为伍,免生事端,因 之……意与……或者……”   慕齐星一听,便知道这位大少爷一点江湖阅历也没有,喜怒随心,而且还在生人面 前说起自己的感受,真是少爷脾气,因道:   “杨兄若不嫌弃,小弟等寄寓处,地方偏僻,很是清净,大概还有一两间空房!”   “如此甚佳,有劳了!”   三人一起策马奔向城北,在宛如迷宫的穷巷陋街中乱转,好不容易来到一条巷口, 两人下马,系马在街边枯树上!   杨士麟四下观望,那里有客栈,亿问:   “客栈在那里?”   西门豹伸手朝巷里一指,杨士麟顺着看去,只见巷里鳞宇攒比,高低不齐,地下还 有一滩滩污泥积水,长巷深处,—盏风灯上写着“鸡鸣坊”,在风中格幌!   杨士麟—生之中几曾住过这种地方,连见也没见过,不免踌躇了一下!   慕齐星、西门豹见状,相视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   杨士麟心忖,遂坦然落马系骑,随两人往巷里走去,途中还得仔细看,别弄湿污了 鞋子!   鸡鸣坊客栈的窄门里,一个背插长剑的全真,手摇拂尘,—摇一摆走出来!看见两 人走近,欣笑着道:   “我当两依要误卯了呢?”   慕齐星为杨士麟引见,道:   “这位道长乃是江西庐山,一梦观观主幻真道人!”   杨士麟打量打量他像貌清奇矍瘦额下留得三缕黑须,太阳穴高鼓起,知是武林前辈, 连忙躬身施礼:   西门豹拉着杨士麟往门里便走,只里嚷道:   “道长稍待片刻,吾等去去就来!”   店小二见有新客人上门,忙着张罗,三人上梯时,慕齐星问道:   “吾等有约,夜探‘万马庄’,杨兄是否愿有志一同?”   杨士麟不明究竟,讶然问道:   “万马庄?为什么……”   楼梯甚窄,只容一人上下,西门豹跟在最后,接口道:   “咦,杨兄不探万马庄,大可直接上终南山,何必来长安呢!宝物要到下月望日午 时才出士呢?”   杨士麟听了知道自己又说外行话;露了马脚,忙道:   “不瞒兄台说,小弟并不识路径,若不嫌累赘,愿附骥尾!”   慕齐星在他身前接口道:   “杨兄何必过谦,请快准备!”   杨士麟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匆勿随店小二到自己房里,放下行李,立即下楼 相待!别是误了人家的时刻!   左右相顾,才发现慕齐星与西门豹两人还没出房,心中有点暗笑自己猴急!   纪真道人客气地朝他笑笑,并不搭汕言语,自个仰首观看天色!   不久——   西门豹等两人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下楼来!一见杨士麟没有易装,心想探庄夜行, 只有绝世高手才敢穿白衣!   这杨士麟太过自大自狂了,于是两人相视一笑!   一行人在星惨云暗,月黑风高的夜晚,越城出郭;往西疾奔!   途经李家村,村口忽起一声呼哨,——划破夜暮长空!   慕齐星也出声回答,陡由村中窜出十几条人影,加入行伍,继续前奔!   杨士麟边跑边想,感慨万千!   “这些人的轻功,都已炉火纯青,我勉尽全力,才算跑个首尾相随,看样子人家还 游刃有余呢?   真不知道终南有什么宝物?.在下月望日会出土,又为什么企图染指的高手,都必 需夜探万马庄?”   —行人在漆黑的郊野,疾奔了两个时辰,将近子夜,幻真道人,示意大家止步,拂 尘一扬言道:   “依照前约,我们有事互相照匝,得图则各凭缘价,是不是?”   众人都点头称是!   杨士麟见这群人中有个削腮光头的,手提禅杖,合什为礼身上穿的却是玄黑劲装, 想道:   “和尚也生贪念,这还有话可说,身上穿起夜行衣,就不知是犯了第几戒了!”   再看众人都面不红,口不喘,却不免暗叫几声:“惭愧!惭愧!”   “过去真是并底之蛙,不知天有多大,如今我才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 了!人家都略比自己强呢?”   正思索间,“刷!刷!”几声,大家都各奔前程,四散而去!   杨土麟万不能吃入耳笑,中途打退党鼓,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跑,心忖:   “三兽渡河,各有因缘,进去碰碰运气也好!”   约摸再奔了三里光景,一座黑压压的大庄院已经在望!   杨士麟知道庄外若有暗卡,必已被先行的同伴破去,遂放胆疾奔,越过两丈高的外 墙,进入庄内!   墙外有墙,围楼重房,星散罗列,假山、树木、花圃、水池之属,处处皆是……   这时星月俱无,庄内灯火廖廖无几,黑森森像是鬼域魔城,仅有的数盏灯火,光晕 暗淡,有如鬼火!扬士麟灵台一明,想捉个伏桩察询庄主居处,那知四下探望,不见半 个人影!   整个“万马庄”真似空城废墟一样,死亡的静寂笼罩着庄院,可以听清十丈外面的 落叶飘地声!   远处高楼屋顶上,有一寸长的两个黑影在相搏追逐,距离太远,听不清金铁交鸣和 呼杀斥骂,像一幕走马灯的哑剧!   杨士麟蹲在暗处张望,身后忽然有阵冲风轻飘飘的吹来。他转身刚待出剑,—条手 臀已经搭在肩上,低叫:“杨兄!”   杨士麟辨声知是慕齐星,遂示意他向高楼看!   慕齐星凝眸眺望—会,从招式中辨识人影,良久言道:   “其中—人是‘鬼窃’徐弃,好家伙,奇怪,他怎么会吃蹩呢?”   杨士麟低声寻问道:   “他是不是跟我们一路来的!”   ‘龙飞剑客’摇头,专心凝望,又半响,失声叫道:   “太华青虹,何西君,曾单剑破巢湖三十六寨的人物,竟在万马庄内效力?可真出 入意料之外了!”   杨士麟暗自赞叹这“龙飞剑客”慕齐星年龄大自己三五岁而已,见识何等广博竞能 从招式中指数人物!   心中更生起好强争胜之念道是:“有为者亦若是!”   慕齐星放下搭在杨士麟肩上的键腕,悄语道:   “我跟鬼窃有点交情,说不定希望便寄托在他身上,得去照应他一下,杨兄自己小 心了!回头见!”   一言甫毕,身形不耸,竞以蹲势飞起,捷如灵猫,横飞过高墙,身躯离墙头不及三 寸!身形已杏,他的轻功已达收发自如的地步了:   杨士麟狠狠心肠付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座高楼酣斗处,必是庄内要地无疑,我何不前往?”   越过数重曲房重楼!   杨士麟来到一个花园中,假山亭榭,小桥流水,布影井然,巧夺天工!   蓦的——   有条人影从花园侧面的曲楼祟阁长窗中飞出,身躯玲戏,不类男士,悬空连打三个 斛斗空心翻,斜飞一丈,在墙上一垫脚,继续往前……   这黑影绣帕包头,身段婀娜,腰插玉萧,飞奔之际,倏地回旋,宛如金鱼戏水,轻 灵已极,一对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美目,扫向杨士麟藏身之处!   杨士麟暗呼声“不好!”!   心知躲无可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毅然仗剑挺身——   那黑影飘来,疾如鬼魅,一个软绵绵的娇躯,似要滚进他怀里来,一面低声娇叱一 声道:   “快躲下!”   杨士麟听声音知道来人竟是——岳兰,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一时遵疑!一双玉手挟 千钧之重,把他拉下!   果然,瞬眼之间,数条人影宛如天马行空,飘然飞过!   两人一齐挤在暗处,花阴之下,杨士麟跟人家靠在一起,鼻中香气袭人,令人心荡 不已,意马心猿,跃跃欲动,觉得很不自然,只听岳兰急声怨嗔关怀着道:   “你这个呆子,来我家干什么?”   杨士麟大吃一惊,原来‘万马庄’竟是人家的家里,这可怎生回答?   她若责备自己为何带剑探庄,大可用江湖话挡去!   但,她责备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闯到人家家里来,可不好办了,顿时像私窥闺阁, 要来采花的发窘,而被当场落网一样的难为情,呐呐的道:   “我……我……来看看……”   “看什么呀?”   岳兰摇着他的手追问不休,更道:   杨士麟耸耸肩膀,信口应付的道:   “看看人啦!看看房子啦!看看热闹啦……”   岳兰一听“看看人啦!”会错了意,虽说是江湖儿女,落落大方些,也不禁面泛红 潮,幸好杨士麟语出无心,意不在此,并没将眼珠子吊在她脸上!   并没有看到媳的娇羞,她下意识的心中一荡,缩回手,抚撩下鬓角道:   “你要看,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家的花园,关中有名,花石纲是跟大内一样的太湖 运来。   但现在你快快回去,今夜不是你该来的,尤其是还带着剑,你跟我爹,走不过一招, 跟我师叔,走不过三招,跟何总管,走不过十招!”   这话令杨士麟自尊心大强,冷哼一声,说道:   “多谢姑娘关怀,‘万马庄’就是龙潭虎穴,杨某也要闯闯看!”   说罢,气呼呼的竟自要起来离开!   岳兰一急,柔荑疾伸,又拉住他的手,摇晃着,玉脸离他的脸不过三寸,吹气如兰 的道:   “你所要的,无非是寻宝地图,地图我家实在没有!”   杨士麟到现在总算知道了自己今夜是来干什么的,抽出被玉手握着的手,站起身道:   “这可得待区区查查看,方好说得!”   岳兰被他抽开了手,两人身子已分齐,一阵羞愧攻心,不知所措,恨很道:   “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死活由你去,我也不管你!”   跺着足下小蛮鞠,又怨又嗔,发了雌威……也伤透了芳心……   杨士麟丢下伤心尴尬的岳兰,掉头而去,轻捷的越墙离开这处花园,俊目游望!   四面尽是高楼,竞不知那一幢是方才鬼窃徐弃和太华青虹,何西君争逐之处,庄内 仅有的数盏灯火,时明时灭,似是有计划的安排,也许是一串讯号表示?   “杨老弟,这里来!”   细小如蚊声,却清晰可闻,突然在耳际响起!   杨士麟错愕不迭绕声而去,发现幻真道人,躲在一株古松下招手,忙道:   “道长可有所获乎?”   幻真道人沉思不语,杨士麟又补充道:   “万马庄”的楼房格局,似按一种阵法建筑,闯来闯去,老闻不出一点名堂来!不 能深入腹地!   这时——   天空中宛如电光一闪,一枝响箭熊熊带着碧绿的火球升起,刹那间,就像魔法降临, 整座万马庄火把四起,怕不下千数,照得全庄亮如白昼!   原来庄内四处设有旗杆,杆上束草成棒,浸以重油,这时由引线点火,火光炎炎把 庄内伏藏的百十个各路人马,照得原形毕露,恰像池塘干枯,水里的鱼惊虾蟹般一样显 无遁形!   接着;庄中最高处的屋脊上,出现一红光满面,须白如雪的青袍玉带老者,登高中 气十足的喝道:   “诸位朋友寅夜探庄,来意岳某全知,请到‘金马厅’商量,岳某谨备水酒,以谢 远迎之迟!”   岳庄主说话时,白须飞舞声音洪亮如钟鸣,再加四角有人传诵,全庄各角落都能清 楚入耳!   这无疑是束手成俘,大伤颜面,探庄者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肯干这种丢 人显眼的事!   没有人应邀赴这鸿门大宴?   万马庄老庄主岳战仰天大笑,声如西天雷鸣,朗声道:   “天下英雄,尽聚长安,无一不是想生事‘万马庄’,岳某若不把事情作一次交待, 只伯夜夜都会有人闯庄!好,既然列位都不赏光,自是眼中没有岳某这一号人物在的意 思,有胆敢硬闯的好汉,请便!”   一语未毕,一缕人影宛如冲天炮腾空而起,拔高四丈余!   幻真道人与杨士麟扬目一看,正是南海,玉珊宫,的老二‘龙飞剑客’慕齐星!亮 像现形!   瞬间!   岳庄主身后,飞起一粒红色火球,顿时万箭呼啸,怒矢横天,从四面八方朝慕齐星 射去,中间还杂有无数火箭,眼看慕齐星不成刺猬,也成烤羊!   原来万马庄乃由“赛鲁班”冯勤设计,庄内机关密布,密道墙垣交错,假山亭台看 似多余,其实处处都有庄丁埋伏其中,形成网罗!   豪侠满长安,所为何来,岳战不是省油的灯,早已空弦以待!   慕齐星身在半空里眼见万箭穿心而来,不慌不忙拿出水龙笛,只见水龙笛急旋如轮, 身形扔动如蛇,双脚临空微踢,似有无形气流潜生,箭簇纷纷掉头而飞,反弹落地!   不知何人尖声叫喝道:   “南海,玉珊宫的‘引笛退潮’!”   更有进者,‘龙飞剑客’慕齐星在挡箭之前,似有取舍,正面迎头痛击,反面虚虚 指点阻力,借力,同在一瞬,身形宛如样云棉絮,无风自动,缓缓移挪!这一手是他师 尊‘海上逍遥客’近年新献,‘浮浪云游’,却无人能识!   杨士麟衷心赞美,叹为观止,深以有友如此为荣,幻真道人则看也不看,只借着火 光,眼神湛湛,四下张望,利用胸中的天机灵窍,暗暗盘算‘万马庄’这宏伟建构之理!   万箭显然无功,天空中又闪出一道蓝色火球,慕齐星挥舞之间,忽觉万箭齐收,力 无借处,身形凝滞,自然下坠!   慕齐星心中陡然兴起扬名关中的豪兴,在天下英雄面前,表示任他“万马庄”是龙 潭虎穴,我还是来去自如,遂想:   “万箭既无奈我何,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万箭再起,正如送我顺风!”   于是一一   他脚下微沾尘土,立即弹射横飞,朝庄外方向飞去!   岳老庄呈脸上一阵狞笑,暴喝—声:   “弓来!”   由他脚下递上来一支雕龙弓,手法速极满引—弓,“嗤”的一声,震耳欲聋,一簇 飞羽箭,力贯万钧,疾如游星天狗,啸如鬼哭神泣,横空而过,直指慕齐星心窝!   慕齐星身在空中,长啸一声,水龙笛运劲—架,想叩开飞羽箭!不料浑身一震,宛 如巨木撞身,头下脚上,翻了原地斛斗,卸掉这猛来的万钧压力!   而第二簇!第三簇的飞羽箭已然至胸!   慕齐星在空中翻滚,水龙笛挥架,震得全身真气,龙蛇钻动。终于被迫落下地来! 未能跃出庄去,姜是老的辣也!   万马庄庄丁们欢声雷动,震天撼岳,齐声叫喝:   “陇西李家,射日神弓,移植中土,扬名天下!庄主旨下,谁敢不遵!”   岳老庄主抚须微笑,临空踏虚,走出屋顶,像是空中有无形的梯阶,一步一步拾阶 而下!   于是——   ‘金马厅’红漆金钉的大门,由名庄丁推开,粗如儿臂的巨烛,照耀全厅!   厅外四角,有庄丁传呼:   “请!”   “请!”   “请!”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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