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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处逢生脱虎口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惊雷乍起,狂风大作,暴雨犹如逃难似地不顾一切冲向大地。顷刻间,天地连成一气。大地被暴风雨主宰了,在它狂泄的时间里,一切生灵都显得那么渺小无能。
  这样的坏天气让人害怕,不知苍天又会降何灾凶。照例,坏天气朱祖是不练功的,他站在桌旁看了一会儿《八仙经》,随手把它扔到一边去。他想去药房看一下药材,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外面的雨太大,他不想显身手在雨中穿行。等了一会儿,风雨更烈,雷声闪电不绝,他便打消了去药房的念头。
  药房里一切都是安好的。其实没有看的必要,若说有他不放心的,那就是吴畅的尸体。吴畅死了也有五六天了,尸体冰冷,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僵、不硬。他怕有什么变故,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他没有发现什么征兆。
  不知何时起,风吼了起来,大得出奇,按说这样的节气里是不该有这么大的风的。狂风劲吹了片刻,大地抖颤了。一股阴风忽地刮起,猛然吹开了药房的门,风雨一下了灌进屋里去,药房里的草药顿时到处飞扬,有的被雨水打湿。一些药草刮到吴畅的尸体上,药湿后药液滴到尸体上。又一切闪电亮起,吴畅的脸上霎时盘绕着烟雾一样的幽光,蓝幽幽的光慢慢扩张,笼罩了整个尸体。
  约摸有半个时辰,幽光才消失,外面的风雨也渐渐小了。一股轻风忽地刮走吴畅脸上的药草,尸体奇迹般地动了一下接着是有节奏的活动。
  片刻之后,吴畅竟然又重新睁开了眼睛。无疑,生命又回到他身上。其实,他本来就没有真死,只是别人不解的假死而已。这时候,他虽然醒了,大脑里却没有丝毫的想法,真可谓一念不起,空空如也。
  忽然,空旷如天空的大脑有星光闪烁,八点星光慢慢变成了八个清晰的图像,竟然是“八仙图”的“八仙”。八仙按八卦方位依次排列,神态安祥,吴畅这时心中才明白,(八卦仙经)原来暗指八仙炼丹,非指别也。他欲细想,八仙忽地动了起来。他身不由己了。只好空无一念。八仙旋转得越来越快,渐渐地感到晕眩,脑中陡然一明,八仙变成了八颗亮晶晶的星星,一个红色的光圈把八颗星串了起来。星一转动,他顿时听到脑中异常响的嗡嗡声。星星愈转愈快,响声愈烈,光芒也更加耀眼。渐渐地,红圈连着的星星仿佛变成了拉长的火焰——煞白,红因变成了“星圈”。猛然一声大响,仿佛天塌地陷,他脑中的影像顿时而灭,大脑寂息无声。
  他睁着眼等了一会儿,觉得能指挥自己的身体了,猛地爬起来。他高兴地嘿嘿笑了几声,记起了来这里的因由。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觉得完好如初,大脑清醒,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当龟奴了,能逃则逃。他见天色将明,不敢从大门逃出,便翻墙而过。
  也该他走运,朱祖破天荒地多睡了一会儿,给他逃走提供了方便。
  吴畅逃出花园后不敢停留,急急慌慌奔向城门。他这时虽觉自己身轻体健,已非往日可比,但还不知夜间脑中的幻像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他一心只想快点逃出牢笼,还他自由身。城门开得和以往一样早,他东瞅西望了一阵,见没有人追来,便心神不安地向城门口走去。守城门的军士不知道他心怀鬼胎,自然不会问他,反而冲他轻松地笑了一下,他赶紧友好地点头。
  出了城门,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撒腿就跑,哪里易于藏人往哪里钻,不分东西南北,一口气不知跑了多少里,东边的太阳都升起老高了,他才停住。四下一望,到了不知是哪里的荒野,附近连个村庄都没有。他“咳”了一声,猛地躺到地上去。这样也好,那老东西找不到这里来。
  在野草地里了一会儿。他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八封仙经)上去了。脑中的影像、感觉和经图上描画的一对照,他终于明白了(八纣仙经)的奥妙,自己夜里的行为原来是在练功,(八卦仙经)的创造者不明告世人怎么修习,他习的神功是不能告也,非不想就也。这种功夫要全靠自悟,别人若告诉怎么修习,你就不能有大成就了,它怪就怪在这里。
  他在草地上跳了几下,抓起一把青草贴在脸上,这时候野草和泥土在他眼里特别可亲可爱。乐了一阵,嘴里“哼”起谁也听不懂的小调去寻找道路。为了使胆子彻底大起来,他找到一块大石头,凝神提气一掌打过去。大石头顷刻粉碎,而草地却没有因此被压出一个坑来。他抓起一把石末儿细看了一会儿。高兴地笑了,看来自己已今非昔比。不是没有用多大劲吗,它怎么就乖乖地碎了呢?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不由自主地挺了胸膛。可走了一段路,他又有些不放心了,石头是死的,好打,若对付活人就未必那么容易。假如遇上强手弄不过人家,再被捉去当什么“奴”,那就坏了,最好能找个什么人试一试自己的功夫。
  他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没有见人来,只好放弃寻人试功的念头。自己以前与师兄较量过千百次,打架有什么稀罕的?他提气施展轻功,一冲就是数丈。这让他大吃一惊,内力真是好东西,以前蹿四次也纵不这么远呀!他忽觉自己不该妄自菲薄,普天下强过自己的也未心那么多,只要自己行事小心,说不准会万无一失呢。他的雄心开始复发,对未来的设计也美妙起米。不过对女人,对爱,他想象不起来,断了的翅膀似乎还没有接上,难以奋飞,好在他感不到这种悲哀。
  他在旷野里行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来到阳关大道之上。放眼望去,见一辆破马车哐哩哐哩的由远而近,那匹瘦弱的老马仿佛屠弱的文人似的,无生气亦无力气,眼看就拉不动车了。
  车上坐着的三个人却无动于衷,他们满面愁容,心事很重。吴畅觉得有趣,便凑了过去。车上的人以为是劫道的,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吴畅笑道:“我是好人呢,不是草寇,你们别怕,我看你们缺个赶车的,我当车夫如何?”
  车上文静模样的瘦男人点了一下头,极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马太瘦,拉不动四人的。”
  吴畅满不在乎地说:“拉一段再说吧,我没有你们三人重呢。”
  那人“啊!”了一声,不再言语,吴畅大大方方的坐到车上。老马疲惫不堪地又拉了一段路,到了一棵树下,说什么也不走了,吴畅只好下车。那人埋怨道:“它本来是可以走下去的,是你累坏了它,连我们也走不成了。”
  吴畅笑道:“你们若倒换一下位置不就行了吗?”
  那人见吴畅口气不善,便不理他。
  吴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不由观察起他来。
  这人脸皮是黄的,两只眼睛没有精神,腰有些躬,仿佛被沉重的晦气压的,一副倒霉相。吴畅忽觉他有些可怜,立即就没了欣赏他的兴趣。他们可以说是天涯同路人,何必两相讥呢?他看了一眼旁边两个女人,断定他们是一家人,车当中的少女肯定是他的女儿。吴畅盯了那人一眼,笑问:“是逃难的吧?”
  那人吓得一哆嚏,连忙否认:“不,不是。我们是好人,是回家去的。”
  吴畅笑道:“我也是好人,可有家难归。”
  那人“咳”了一声。低下了头。吴畅知道自己言中了,便问:“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那人哭丧着脸说:“没有,我就写了几篇文章,空泛地议论了一下天下大事,就招来了大祸。多亏一位朋友事前相告,不然我已成为刀下鬼了。”
  吴畅也深受官府其害,对他自然颇为同情,鼓励说:“还是逃走对,不能让那些龟孙羔子抓住。没命是小事,受罪是现成的。”
  那人连连点头,仿佛遇上了知音一般,小声说:“小老弟,我是会算卦的,我看你一副富贵相,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吴畅乐得直笑:“好得很,到时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那人嘿嘿一笑,担心地说:“不知我能否活到那一天?”
  吴畅说:“没关系,你算一下不就行了吗。”
  那人摇摇头,“自己的事算不准的。”
  吴畅和他开心说:“你真粗心,怎么能忘记学算自己的本事呢。”
  那人无可奈何地一笑,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两人通了姓名,吴畅才知道他叫尤机,他的女儿名尤晶。尤机挺会说的,两人谈天论地侃了一阵,大有相见恨晚之情。
  尤机道:“小兄弟,这个世道是没有穷人说话的地方的,人穷命也贱,你可要好好奔生活。”
  吴畅“叹”了一声:“没有讲理的地方就得自己强起来,有理向自己讲得了,烦不着别人。”
  尤机摇人道:“跟自己讲有什么用,他们不理你那一套的,一副枷锁往你脖子上一套,你有一百个对也完了。”
  吴畅笑道:“所以我说要自己先强起来,那时他们就没有什么招了。”
  尤机不解地:“自己怎么能强起来?”
  吴畅握拳晃了一下:“它硬就是强!”
  尤机笑道:“妙极了!你原是行走天下的大侠呀?”
  吴畅微做一笑:“我正想行侠天下,铲除不平,扶持正义。抑制邪恶。”
  尤机愣了一下说:“你一个人也强不过官府呀?”
  吴畅不以为然:“官府也强不过我,我行踪不定,浪迹天涯,官府如何抓我?”
  “可他们的捕快是挺厉害的。”尤机担心他说。
  吴畅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我更厉害。”他右手轻轻一摆,一股内劲气浪卷得尘土飞扬。
  尤机大喜,连声说:“妙极,妙极!那就让小女尤晶拜你为师吧。”
  吴畅惊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可,我比她大不了几岁,怎能做她的师傅?”
  尤机笑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年龄大小是不成问题的,你别推辞了。”
  吴畅仍不答应:“男女有别,我怎能教她?”
  尤机说:“小兄弟,我们相处一场,你怎能拒人千里之外?我把你视为知己,你忍心让我暗受凄凉?人行大地问,只要心正就足也。”
  吴畅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由看了一眼尤晶,她年约双十,沉静文雅,但姿色中流,而气质不错。吴畅无奈他说。“我可以教她武功,但不必师徒相称。”
  尤机连连摇首,说:“不严肃,不庄重,只有拜师才象一回事。”
  吴畅说:“我与别人是不同的,知道学艺艰难,不会保守的,你就放心吧!”
  尤机不依,非要尤晶拜他为师不可。吴畅被缠得无法,只好妥协。尤机高兴万分,连忙吩咐女儿卜个拜师,尤晶注视了一眼吴畅,轻轻走下车来。吴畅迎着她的目光,帧时觉得有个阴影飞进了他的心中,他不知那阴影象征着什么。尤晶的身材是相当好的,婷婷玉立,婀娜窈窕,双目更是明净如秋水,皮肤如玉,羊脂一般。令人不解的是,她不是多么漂亮的人,其中有怪。她恭敬地摆正身体,向吴畅跪下,平稳地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就这么拜定了。
  吴畅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办法。他红着脸对她说:“你可以不把我当师傅,算作朋友好了,别拘束。”
  尤机连忙摇头:“不可,师就是师,徒就是徒。这伦理之纲是不可废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吴畅这时对他的话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以后的岁月里才知道它沉生的份量,痛苦的萌芽从现在就开始了,而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吴畅成了尤晶的师傅,他们之间的关系骤然拉近了,谈话也随便得多了。
  尤机说:“老马识途,它到哪里不走了,我就留在哪里。”
  吴畅苦笑了一声,说:“我可不能让马牵着鼻子走,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呀。”
  尤机说:“你别急,我不会拖累你的。不过,小女你要带上,她是你的徒弟呀。”
  吴畅心里暗叫糟糕,一个人到哪里去都方便,带上个姑娘可就麻烦了,谁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灾难呢?但拒绝他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师傅带徒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笑了一声,说:“我到处漂流,若带上你的女儿,你们相见怕就难了,我又怎忍心拆散你们父女呢?”
  尤机连忙摆手说:“女儿大了,也该离开父母了,她要见识的多着呢,只有跟着你才能办到。”
  吴畅苦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才人道呢,江湖险恶又知几何?弄不好自身亦不保。”
  尤机不以为然地说:“小老弟,你推三推四就不够朋友了,我是见你有使肝义胆,才让女儿拜你为师,让她随你行走天下。换了别人,我还不干呢。把女儿交给一个陌生人,这需要胆识的。”
  吴畅点头道,“你就那么相信我?”
  尤机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神色中正,气象不凡,一看就知是可以信赖的,我不会错的。”
  吴畅笑道:“你是没错,这一点我可以证实,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尤机哈哈一笑:“我一生都在冒险,这是我最得意的投注,没有哪次冒险象这次更让我快乐。”
  吴畅“咳”了一声,道:“我不喜欢冒险,心惊胆战的日子难道会比节日有趣?”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谈着,迎面奔来一伙子人,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赶路。吴畅把马车赶到一边,给他们让开路。哪知他们走到马车前突然停住了,许多双眼睛翻来覆去在尤机一家人身上乱扫。尤机头不敢抬,身子微抖,额角都沁出了冷汗。吴畅不由心惊,难道这位老哥在什么地方又“冒险”了?可他现在的“冒险”却不怎么样,浑身抖什么呢?
  忽然,人群的一个潇洒中年文士说:“尤机,你不要逃了,天涯海角也不是你的藏身之地。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尤机顿时脸呈死灰色,口不择言地说:“不,我不回去……我不知道什么秘方,骗人的……”
  中年文士嘿嘿一笑:“是真是假,你回去就明白了。你若是老实人,我们绝不动你半根毫毛,”
  中年文士脸一沉,冷冷地说:“你想让我帮你一下?这实非我的本愿。”
  吴畅没弄明白他要怎么帮尤机,插言道:“你愿意帮他,还何必这样?”
  中年文十一笑:“你以为我怎样帮他,我是要给他活动一下筋骨,好让他清醒起来。”
  吴畅明白过来说:“你倒是挺文雅的,把打人说成了‘帮助’,那我‘帮’你一下如何?”
  中年文士叹了一声:“那我只有替你可惜了,你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好人物的,一动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吴畅有些不信,冷笑道:“有这么可怕吗?你别是靠吓唬人吃饭的,我见过这类‘高手’,不过他们的结局都与说的相反。”
  中年文士冷蔑地说:“那样的勾当我还不屑去做,依若执迷不悟,就动手吧。免得我一出手你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我是公正对敌的。”
  吴畅听他口气这么大,人又如此不俗,不由小心起来,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我可倒霉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说:“我看得出你是了不起的大高手,你与别人决斗使用什么兵刃?”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起来,常行走江湖的人是不会这么问的,这种问法幼稚滑稽。不过吴畅不这么看,幼稚的问法常常能起到老练的寻问起不到的作用。中年文士就因之轻视了他说出了不该说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吴畅一命。
  “我用刀,杀人的刀,够了吧?”中年文士得意他说。
  吴畅仔细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他的刀在什么地方,沉思了一下,说:“你是中律门的‘快刀’李风?”
  中年文上微微一笑:“你还算聪明。”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多亏知道了他的来人,不然真会有麻烦。
  一点不错,“快刀”李风是中律门的三大杀手之一,在江湖中大有名声,据说出刀之快无人能比,而别人又不知他的刀藏在何处,在他猛击之下,欲逃欲躲十分困难。到目前为止,李风还没有碰上一个能在他刀下活命的人。吴畅若不知他是李风,一样也不能躲过他的刀。现在知道了他的大名,情形就不同了。
  吴畅打定主意不靠近他,看他有什么办法。他乐哈哈地说:“快刀李风,天下闻名,江湖人无不知晓,但有人说你能成名全靠偷袭,不是光明正大的与人交手,不知真假?”
  李风大怒,这比骂他几句更让他不能接受,这岂不等于说他手法下流低劣吗?出刀神出鬼没,靠的是智慧,这小子如此污蔑自己的奇学,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阴狠地笑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小子找死!大爷成全你!”话落人起,犹如湖泊惊鸿,箭射般地冲过去,寒光一闪,一个弧形的刀影罩向吴畅的头顶,快速无比。
  吴畅大惊,乖乖,若不小心,这下全完了。他提足真气向后飞返,疾如风雷。李风一击不中,刀又收回,不知放哪里去了。他想不到今天会失手;心里无比难受,愣在那里,奇怪地看着吴畅,他看不出吴畅会有超出他预料的奇能。
  吴畅躲过一刀,心里无比畅快,藏不住话地说:“你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失手吗?”
  李风低沉地间:“你说为什么?”
  吴畅笑道:“你不该告诉我你用刀杀人,我若不知道你是李风,就永远不会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李风,你就永远不会成功了。我玩刀不行,经验不足,逃跑的功夫却时时练呢。”
  李风苦笑了一下,无话可说。片刻之后,他阴沉地说:“这不是结局,会逃的人是阻止不了我带人走的。”
  吴畅冷笑道:“会逃的人也会追,你不会成功的,我劝你聪明一点儿。”
  李风“哼”了一声,挥手道:“把人带走,我看这位‘会逃’的朋友有什么法儿把人夺回去。”
  他身旁的众人如虎似狼地把尤机抓起来。一个大汉欲抓尤晶时,吴畅飞旋而回,举手劈出一掌,劲如潮涌,大汉被击出丈外,吴畅站到了尤晶的身旁。
  李风突地冲过去,猛然发刀。电光石火间,吴畅双掌托起,把功力提到十成,翻掌平推过去。这一击,大有风云变色之状,声势极为骇人,暗劲之强,似可拔山撼岳。李风原变以为突击可成,料不到刀法刚展,无穷的大劲扑天盖地般压过来,手中的刀再难施展,而不躲还会有被击伤的可能。无奈,他只好族身飞射,落到数丈开外,心怦怦直跳。
  吴畅见自己以内劲阻击成功,顿时心花怒放。高声笑道:“现在会逃的不光我一个人了。”
  李风“哼”了一声,没吱声,他会过不少大高手,从来还没碰上过象吴畅内力这么强的人,他实在弄不明白:修习什么功夫,这么年轻,也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功呀!
  吴畅可不管他怎么想,冷然道:“李风,你也试过了,我不光是会逃的,也能让别人望风而逃。你明智点,把人放了吧,栽个小跟头无损于你的名声。若执意不允,那我们只有以死相拼了,我不会看着你们把人带走的。”
  李风是何等人物,岂会买他的帐?嘿嘿地阴笑了两声,说:“我向来不受别人的胁迫,人我是要带走的。你,我们也不会放过,请你记住:和中律门作对的只有一条路可走——死!”
  吴畅不再把他放在眼里,针锋相对地说:“和我作对的人,会完蛋得更快,中律门岂奈我何?”
  李风牙关一咬,冷峻地向吴畅走过去,他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侍机下手。吴畅不是傻瓜,他知道李风靠近一步,死亡就会靠近一步。寻思一番,决定用师傅教的“烈阳掌”对付李风,他自内功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想起用现成的武功对付敌人,而不是随意发掌。李风沉静地又欺进了一步。他知道不能等了,否则会有大祸临头的。他双掌猛地一展,划出几个掌影,内劲随之一吐,使出了“烈阳掌”,击向李风周身的大穴。他的动作不但快,其势亦猛,“烈阳掌”顿时生出无穷的热劲,仿佛要把人烤焦。
  “烈阳掌”是极刚阳的功夫,内功深的人用它发劲,其劲火热,灼人皮肤,但还不至于瞬时把人烧伤。但功力深到吴畅的境界就不同了,其热劲要比滚沸的油温还高,一般人触之即完。内功高的人可以提功抵抗,但若功力弱于施功人,非吃大亏不可,弄不好五脏六腑都会被烧烂。
  李风久经大敌,见过无数凶险场面,知道“烈阳掌”在吴畅手中使出,威力之强几乎不可想象。他不敢稍作抵御,双臂一振,急身飞退。即便是如此,浑身也被烤得疼痛异常,衣服近焦。
  吴杨胜之无形,乐得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地说:“妙呀,没有用的武功现在也能退敌了,看来那十几年没有白过,哈哈,哈哈……”
  李风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威名久著,竟然栽在一个刚出道的小子手上,实在面上无光。
  他眼珠转动了几下,说:“你若再阻止找带人回去,那我就只好还给你个死人了。”
  吴畅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这会子,你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未免太无能了吧?大英雄闯江湖,争的是气,不是争的无赖与狡猾。”
  李风笑道:“我现在只想带人走,不愿与你论英雄,以后会有机会大论一场的。”
  吴畅说:“你少费舌吧,人你是带不走的!”
  李风大叫一声:“你们先走,他若抢人就杀了姓尤的。”几把刀马上架到了尤机的脖子上。
  吴畅顿时愣住了,尤机还真不好救呢。若强抢,他们一刀杀了他,那还有什么意义?那就这么看着他们把人带走?吴畅感到有些为难了。他把目光投向尤晶,征询她的意见。尤晶焦急地看着他,似乎无话可说。吴畅只好转头去看尤机的妻子,她默默地摇头,也没什么话。
  吴畅只好问:“尤大哥,你有什么妙计?”
  出乎吴畅的预料,尤机叹了一声说:“我正无处可去,你带小女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吴畅“啊”了一声。李风大笑起来:“尤兄终于明白过来了,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尤机冷然说:“多亏你的帮忙,不知该如何谢你。”
  李风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客气。”
  尤机看了妻子一眼,说:“我们一齐去中律门吧,也许这选择是天意,不可逃避。”
  “我永远是随着你的,中律门和别的地方在我眼里是没什么分别的,我不怕。”她说。
  李风笑道:“还是嫂夫人开通,花落何处不生根呢?人只要随意,在哪里都是一样。”
  尤机冷然道:“这道理你还是到别处讲吧!”
  李风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他现在还不想找尤机的麻烦。怕将来会有借助他的地方。
  吴畅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不是一个好朋友,没能让你安然无恙。”
  尤机笑道:“你若愿做我的好朋友,就在小女身上尽些心吧,她会给你添不少麻烦呢。”
  吴畅点头说:“你放心吧,再相见时,你女儿绝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她会有很大的长进。”
  尤机安然地一笑,说:“把马车赶过来,我们走。”李风命人立即执行。万机夫妻神色复杂地看了女儿几眼,洒泪与女儿分别。
  吴畅和尤晶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们远去的身影时才慢慢离开。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吴畅问:“他们逼你父亲告诉他们什么秘方?”
  尤晶神情忧郁地说:“我也不知道,父亲从来不告诉找什么的,也许他们冤枉了他。”
  吴畅笑道:“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受到冤枉,这种可能是有的。中律门以前与你父亲有过来往吗?”
  尤晶沉思了一下:“可能有的,但我不大清楚,我素来不问父亲的事。”
  吴畅点点头,相信她的话是真的,女孩儿怎么能随便向父亲问这问那呢。他长叹了一声,说:“你对练武有兴趣吗?”
  尤晶低下了头,小声说:“可我拜了师了呀!”
  吴畅笑道:“没关系,你现在不想练武,仍是可以的。我与别人不同,从不认为师徒关系是牢不可破的,也不会板起脸训人,师傅只是传道的人而已,别无其它。致于师徒关系,那是友情,绝不是什么类似父子之情的那种玩艺,别信外人的胡说八道。”
  尤晶忽然高兴了,露出洁白精巧的牙,笑道:“这么说,我也可以叫你哥哥了?”
  吴畅乐了:“太对了!你本来也不过比我小三四岁吧。”尤晶兴奋地点点头,神彩飞扬,俏皮地瞥了一眼吴畅,说:“练武的人,终日打打杀杀,太可怕了,我想做个安静的女孩儿。”
  吴畅半晌才说:“这个世界不安静呢。也好,我也不喜欢会武的人,一个个傲慢自大,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作恶多端。”
  尤晶“扑哧”地笑了:“练武人也有好的,锄暴安良,不也是他们吗?没有武功,想斗坏蛋还斗不过呢。”
  吴畅开玩笑地说:“看来你不想斗坏蛋。”
  尤晶嘴一拨:“才不是呢,我不怕他们的。”
  “他们也不怕你。”吴畅善意地接着说:“要想不被人欺,遇险挺身而出,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武道’是宇宙的至高精神,其意无极,悠长深远。”
  尤晶不由崇拜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豁达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她接交的人本来也极少,泉水叮咚般地笑了几声,说:“我即便练武也未必行的,我不是那块料。”
  吴畅说:“不必勉强。干不愿干的事,是极其痛苦的,这我深有体会,等你对武学有了兴趣,再练亦不迟。”
  尤晶两只玉手一拍,高兴地说:“太好了!将来我也许会练的。”
  两人在大道上走了一段路,拐向西南方的一条小道。他们走得不快,心情却是轻松的。过了一会儿,尤晶有些累了,娇喘吁吁,吴畅笑道:“我背你一会儿吧?我跑起来可比马快。”
  “你是哥哥,这合适吗?”
  吴畅笑着说:“哥哥背妹妹太合适了,总不能让妹妹背哥哥吧?”
  尤晶银铃似地笑起来,说:“你跑累了可别怪我。”
  “那当然。”吴畅回答得十分干脆,“再说我也不会累的,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
  尤晶笑道:“那你把这么好的‘泉儿’藏在哪了?借我一用吗。”
  吴畅道:“背起你跑,不就借给你了吗?”
  尤晶安怡地一笑:“那你就借给我用吧。”
  吴畅低头一笑,把她背了起来。她的娇躯,温软无比,吴畅只觉有只手抚弄他,并没感到重量。他提气一口,陡然展起轻功。他想让尤晶瞧一下自己的手段,功力不停地上提,似乎要把功力提到极限处。尤晶陡然感到身子一轻,人象飞了起来一般。吴畅奔行之势,如驱风雷,星行电闪,快之极也。尤晶把头贴在吴畅颈后,不敢睁眼瞧,她做梦也想不到吴畅背着她还能如此神速,比千里马快得多了,简直快如飞弹。一口气奔跑了有半个时辰,无数的树木河流被抛在后边,直到看见了一座大城,吴畅才停住,放下尤晶。尤晶脚一落地,就说:“哈,好快呀,这不知是哪里?”
  吴畅笑道:“我们本来就不去哪里吗,随便游走岂不更方便?你带钱了没有?”
  尤晶被他一问,兴致顿时没有一点儿了。不快地说:“哈!你还想让我养着你呀?女孩子身上怎么会带钱呢?”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也许有些过分了。又马上冲他深情地微笑。
  吴畅没有理会这些,说:“走吧,一切会有办法的。”
  两人从东门进城,进入了繁华的闹区。这是座古城,规模依旧,楼台殿阁不少,一旁的笨重的房屋也鳞次栉比。城中有条河把城一分为二,河水悠悠。过城河在刚人城的不远处拐了一个奇怪的弧形,在弧形的南边是片空旷的场地,这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场地的旁边耸立着酒搂,围绕着客栈。他们走到场地的中央,向四周看了一会儿,见有许多摆摊算卦卖药的,吴畅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为了这个“妹摆妹”,自己丢一回人吧。他记得自己曾跟师傅学过治跌打摔伤。自己在此也摆个摊,挣几个小钱得了。
  他把主意告诉了尤晶,少女的面色一红,觉得有些难为情,可还是默认了。不这么做,钱从哪里来?可两人手里空空。怎么摆摊呢?吴畅沉吟了一下,走到一个算卦的先生旁边,拱手笑道:“麻烦先生,请给我写几个字。”
  那算卦的翻起老于世故的眼皮看了他一下,问:“你是要我写字为你算卦?”
  吴畅笑道:“不是,我是个看病的,身有奇技,来到这里钱花光了,想在此摆摊挣几个钱。请先生写几个字,好让往来的朋友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不会白忙先生的,等找有了钱一定会重重酬谢。”
  算卦的“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若能挣到钱,就不会到这里来的。想唬我,我是干什么吃的?你还是别骗人了吧!”吴畅见他不相信自己,有些恼火,但有求于人家,只好低声下气,陪笑脸道:“先生此言差也,我家祖传治跌打摔伤,远近闻名,神效稀奇,不信等会有人来治病,你可以验证,不骗人的。”
  算卦的嘿嘿笑道:“我一辈子不骗人的,可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也是一样的,卖野药的,跑江湖的,不会说一句真话。”
  吴畅冷笑道:“你是不愿写了?”
  “不写。”算卦的悠然摇了摇头。
  吴畅“哼”了一声:“那我就让你说一句真话。”
  他暗从右手的“商阳穴”发出一道“烈阳真气”,射向算卦的上嘴角唇,算卦的仿佛受了炮烙似地大叫一声:“哎哟,疼死我了!”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你这句话是真的吧?”
  算卦的极怒恨地看了吴畅一眼,想发作一通,可与吴畅冷厉的目光一碰,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仇恨只好压在心中,不说话。吴畅道:“你若再不写,我就派六甲丁挖去你的眼睛,让你再也世故不起来,狗眼看人低。”
  算卦的这下害怕了,他以为吴畅是“混事神汉”呢,不敢得罪,连忙铺开一大张白纸依吴畅的吩咐写起来。吴畅接过写好的字,笑道:“你这种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要学聪明点。我挣了钱,会给你写字钱的,这叫信义。”
  算卦的诚恐诚惶,不住地点头哈腰。
  吴畅把纸压到地上,上面写着:祖传接骨治伤神技,灵验无比,举世无双,请君诚至。他不由地笑了,右手搓了把脸,静等有伤的来求治,可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光顾的也没有,来往的行人有的站住一看,撅嘴就走。饥肠辘辘,两人有些受不住了。无可奈何,吴畅只好大声叫喊起来:“接骨治伤神技,天下第一,错过医治的机会,后悔莫及,有伤的快来治!”
  他这么一吆喝,立刻围上一群人来,治伤的没有,看热闹的全是。他冲人群道:“你们的亲戚朋友有断了骨的,受了伤的,快让他们来治,我保证手到病除,收钱不多,坐失良机,遗误终生。”
  有个二愣子听吴畅的话不中听,找茬道:“你说谁的亲戚断骨受伤?这不是当众骂人吗?快向大伙赔礼道歉,拾起你的破纸滚出城去!”
  吴畅无人可治,正心中懊恼,给他一骂,怒火万丈,上前一步给了二愣子一个巴掌。“啪!啪!……”十几掌击了出去,所有围看的人都被打飞爬不起来。这下可触及犯了众怒,旁边会功夫的就看不惯了。本来他的口气那么大,就让懂行的受不了,这下给了人找茬的机会。一个五旬的胖老者走过来,抬起那张富贵脸,不阴不阳地说:“年轻人,你的火气好大,口气也好大,接骨治伤的好象只有你行?!”
  吴畅见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只好硬起头皮说:“老头儿,人说对了,普天之下,只有我的道高明,别说是人的骨头皮说是人的骨头断了能接,就是一棵树断了,我用手一抚它也会完好如初。”
  胖老者哈哈大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也没见过你这么狂的人,我看你在江湖上是没法再混下去了,就你这口气,老夫就第一个容不得你!”
  吴畅冷笑道:“我说自己第一,又没说你第一,管你什么事?有胆量你也吹呀,又没人捂你的嘴!”
  那人更乐了。说:“好个没有廉耻的东西,自己也承认是吹了,有种别心虚呀?”
  吴畅火了:“老子吹不吹与你何干?我说接骨冶伤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你有种我们比一下高低!”
  胖老者脸一红,斥道:“接骨治伤,乃雕虫小技,老夫不屑为也。老夫感兴趣的是想教训你一下,好让你以后知道用脚走路。”
  吴畅嘿嘿冷笑了两声,轻蔑地说:“你这老东西也配说教训小爷?告诉你,若论武,你是孙子辈的,一边玩几去吧!”
  胖老者勃然大怒,几十年来,他雄霸一方,还没有人敢这么与他说话。左手一扬,是虚;右手一抖,是实。双掌交叉叠印,身形顿起,向吴畅击去。他含怒出手,欲把吴畅击成血泥。怎奈吴畅并非善类,他有了数次对敌的经验,对自己的武学也心中有数,没把貌似威武的老头儿放在眼里。他冷笑了一声,身子微旋,向下稍蹲,双掌迎击过去。刹那间,四掌相交,“嘭”地一声大响,吴畅稳如泰山,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胖老者却倒飞一丈开外,两臂几乎被震断,嘴角带了血丝。很明显,他受了内伤。这太出乎胖老者的意外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吹大牛者,也是一个货真价实者。
  吴畅见他大汗淋漓,惊恨羞愧,面目十分复杂,笑道:“你自找苦吃,怪不得我。不过我心肠特软。你若求我治伤,我不会拒绝的。”
  胖老者啼笑皆非,自愿认栽。淡然问:“治伤仍要给你钱?”
  “不错!”吴杨笑道,“刚才的已经过去了,你求我治伤。是另一回事,自然要交钱。但你若是乞丐,我可以不收钱的。”
  胖老者冷哼了一声,寻思报复的办法,这小子两手空空,看来治伤不求助药物,可能是用内气为人疗伤,我何不趁他为我疗伤叶杀了他呢?他盘算好好主意,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说:“我自认倒霉,没伤来找你疗伤,天道不公呀!”
  吴畅道:“没人勉强你,一切由你决定。”
  “还是治吧,伤在我身上,不治你又不会疼痛。”
  吴畅笑道:“如此甚好,清盘坐在地上。”
  胖老者忍着心中的痛苦,依言而行。几十年的威名扫地,这奇耻大辱岂能忍受?他觉得四周有无数嘲弄的眼睛地看他,指责他设骨气,他心中暗笑,你们懂什么?这是诱敌深人之计,待会儿等我伤势转好,我会来个霹雳行动,让这小子永从江湖上消失。
  吴畅发功放气,右掌在胖老者的头顶“百会穴”来回环了几下。说:“你别胡思乱想,要配合我疗伤,否则达不到最佳疗效,你也不能因祸得福。”
  胖老者惊了一跳,连忙灭了报复吴畅的坏念头。可少顷,坏念头又如鱼儿似地露出水面。小子,你等着吧,我会让你因福得祸,伤了人还要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片刻之后,吴畅为他疗伤完毕,说:“你痊愈了,起来吧。”
  胖老者嘿嘿一笑,弹身纵,双掌闪电般击向吴畅的肩头。这太突然了,吴畅虽略有戒心,但轻视了他,躲闪不及,被凶猛的掌劲击在左肩庆。他一个踉跄,摔倒地上,彻底的心灵痛苦,一下子攫住了他。真浑呀!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轻视了他呢?这也太丢人了,一个小钱没挣到手,反而受了伤,真无用!他两眼冷冽地盯着胖老者,冷笑道:“看来你是不会替我疗伤的?”胖老者嘿嘿一笑:“我只会让人受伤,送命,痛个欲生小子,你别想逃出城去。”
  吴畅听他的口气似乎还不罢休,知道不妙,急忙身体侧躺,半闭眼睛,放松身子,提气疗伤。他的伤并不是很重,而且只在左肩部,所以不太怕急变。
  尤晶这时奔到他身边,有些担心地问:“不要紧吧?”
  吴畅笑道:“我佯败的,好引老东西上钩,他那两下子还能打败我?”
  胖老头冷蔑地笑道:“小子,你别得意,老夫的‘毒气掌’专坏人肺,进而殃肾,你好不了了!”
  吴畅心中暗惊,再不敢大意。急忙提聚“八卦仙功”,气冲周身。霎时间,内气如泉水流溢,充满千毛万孔。胖老头并没有吓他,“毒气掌”确是毁人肾肺的,只要打到人身上,一般是无救的,可是,“毒气掌”打到吴畅身上就出了意外,吴畅的内功之深厚实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只因他还不善于运用它,大半功力没有发挥出来。假如他能启如地驾驭自己的全部功力,“毒气掌”再厉害十倍,也伤不了他分毫。即使目前他只能驱使自身一半的功力,调动起来,驱走身上的毒气也是绰绰有余的。胖老头的梦在吴畅身上成不了现实,他的自作多情,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少顷,胖老头见吴畅没有中毒的迹象,诧异不已,两颗眼珠儿乱转起来,思忖求胜之道。
  同样,吴畅也在考虑如何战胜对手,只不过他没有胖老者那么迫切而已。
  僵待了一会儿;胖老者有些怕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没有利。他权衡了一下,心一横,身形顿起,如老鹰扑免一声响,吴畅破震得“哼”了一声,手臂发木;胖老者被弹出七八尺外,“烈阳功”的热毒进了他的身体,直的心肺,疼得他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扔了,汗珠儿如豆般滚下。刹那间,他后悔莫及。
  吴畅这时顾不上庆幸,刚才提聚的真气差一点儿被震散了,这时得赶紧收拢它们驱毒疗伤。
  就在这当儿,从西北方向走来十几个人,吴畅一看就知是官府的差役,心里有些发慌。
  十几个官差走到吴畅身边,问也不问,伸手就用铁索子捆他,一旁的胖老者没人问津。
  吴畅心中愤恨,索性不疗伤了,猛地弹身而起,使出“连环双飞腿”,把两个官差踢飞,右手在空中一晃,“啪啪”两声,又打倒两个,这才出了口心中恶气。官差们吃了亏,急了,一挥手,众人齐上。吴畅身形绕动,使出“烟云笼九州”快式打法,把官差们全击飞丈外,爬不起来,哎哟不止。吴畅拉起尤晶欲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笑道:“壮士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吴畅只好停下。众官差这时忙冲那人叫道:“方大人,这小子好凶,我们抓他不住。”
  方大人脸色一正,斥道:“混帐东西,我让你们来请人的,怎能如此无礼?”
  众富差不敢争辩,只有低头不语。
  吴畅笑问:“方大人有何事求于在?”
  方大人身子微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式,笑道:“这里不便多谈,请到府下再说。”
  吴畅正想离开是非之地,便和他一同而去。
  胖老者忽地高声叫道:“喂!这次我愿付钱治伤,真心的。”
  吴畅笑道:“随时恭候。”
  方大人的府第十分派场,气象庄严,古色古香,亭院宽广,水池、花园布局有方,大门里面是两片青竹,风雅不俗,果真不愧是官家府第。
  吴畅跟着方大人进了客房,仆役上了茶,两人坐下闲谈几句,尤晶坐在一旁默然无语。
  方大人沉思了一下,说:“吴大侠,我有一件为难之事,还请你多多帮忙,事后必有重谢。”
  吴畅笑问:“大人权大势大,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呢?”
  方大人“咳”了一声,愁苦地说:“这是我的一快心病,折磨了我有几年了。犬子自幼习武,进境颇不错,不料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练功出了差子,吐血不止,受了内伤,久经医治无效,到现在人已瘦得不成样子,我的俸禄几乎全花在给他买药吃上了。”
  吴畅听他哭穷,冷笑道:“方大人,请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钱的。”
  方大人连忙说:“大侠误会了,我没有哭穷的意思,你若能治好犬子,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吴畅笑了一声:“方大人,你找错人了,我不会看病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方大人“啊”了一声:“你不是自称医术无双,天下第一吗?怎么转眼间就不会看病了呢?”
  吴畅心里一笑,老子若真的天下第一,岂会穷得得叮当响?那不过是唬人的,碰巧了才有效呢。但他却说:“我是接骨治伤,天下第一,没说看其它的病,也能着手成春,你别弄错了。”
  “没错。我儿子受的是内伤,正适合你治。”
  吴杨笑道:“看病要花钱的,你不是俸禄几乎全花光了吗?”
  方大人哈哈大笑起来:“吴大侠是怕我小气!你看错人了,我没有金山银山,为儿子治病的钱还是有的。岂不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侠请放心,你若能治好我儿子的伤,我愿以一万两白银相赠。”
  这钱是不少的,可吴畅要这么多钱何用,他要游历天下,无心做富翁的。方大人见吴畅微笑不语,问:“吴大侠嫌我出手不爽快?”
  吴畅摇头说:“我不会破你的竹杠的,你给我百两银子就够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你儿受的若是内伤,我才能救治。”
  “绝对是内伤,是外伤早已好了。”
  吴畅点头说:“那好,你去找些医书来,让我看一天,再给你儿子治伤,书找得越多越好。”
  方大人不由惊奇,书上若有治伤的方法,我还求你干什么了不过等一天没关系,明天就见分晓了,他连忙答应下来。吴畅说:“我们还没吃饭呢,请大人备些饭菜来,花的钱可从百两银子中扣除。”
  方大人笑道:“糊涂糊涂,我倒把这事忘了,饭菜马上就好,扣银子的事就免了吧,不然我会无地自容的。”他乐哈哈地跑出去,仿佛儿子好了。
  尤晶不解地问:“他儿子的病那么难治,唯道书上会有现成的办法吗?”
  吴畅笑道:“不过托词而已,我要找个时间让自己恢复过来呢,一天足够了。”
  尤晶担心地问:“你若看不好他儿子的病,那怎么办?”
  吴畅神秘地一笑:“能不能妙手回春,这要等看了他找来的书才能知道。”
  这更玄了,尤晶宛如被他领入一片云雾里,眼前白茫茫,问:“书会告诉你治病的方法?”
  吴畅看了她一眼,被她那温柔的眸子感动了,和声说:“应该会告诉我,绝代高人留下的医书那上面有他们的真意,我可感知它,并与它沟通,这也是片刻前我才有的欲望。”
  尤晶简直不能相信他的话,但否认也是无力的,朦胧中对武学有了神往的新异的情感。自己若也能有这样的感觉该多妙,那是否要花很大的力气,很长的时间呢?她歪头天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什么人都能感知书上的真意吗?”
  吴畅温柔地说:“我想你是能的,不然你会以为我没有一句真话,全是故弄玄虚。”
  尤晶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怎么会呢。”
  吴畅正想解释一下,方大人带人把饭菜送来了,客气地说:“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
  厨师摆好酒饭,退到一边,方大人说:“味道若不尽鲜美,请大侠提出来,马上再换。”
  吴畅望了一眼丰盛的酒菜,色香味俱佳,笑道:“方大人,你快去准备书去吧,明天要治伤呢。”
  “好!我马上就去。”他带人走了。
  吴畅冲尤晶笑着说:“我不想让他吃的,撵走了省心。”
  尤晶快活地笑起来:“真有趣呢,他说不定还会以为你关心他儿子的病呢。”
  吴畅正色道:“那是当然的,不关心是治不好的。我给人治伤,全赖出奇制胜,奇在何处呢?就在关心上,病人身上的‘病气’是需要理解的。”
  尤晶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乐不可支:“你干什么都是忽发奇想吗?”
  吴畅摇头说:“这桌上的菜饭也是我的忽发奇想?”
  尤晶做了个鬼脸儿,不再问他。
  吴畅说:“我们还是先吃起来吧,这比什么都强。”两个人高兴地笑了几声,不客气了,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龙府的人配合得不错,两人刚放下筷子,他们就送来了一箱子医书。方大人笑道:“医书全在这儿了,请大快看吧。”
  吴畅“嗯”了一声:“方大人,我现在需要歇息一下。夜深人静时才能看书,府上有空房吗?”
  方大人连忙点头说:“有的有的,请两位跟我来。”
  吴畅轻笑了一声:“把书搬到我休息的地方去。”方大人立即点头答应。
  方大人带着他们绕过一个圆门,走进一个幽静的所在。院内繁花似锦,香气扑鼻。吴畅略微笑了几声,跟着进了一间十分干净的客房,里面桌椅茶具一应俱全,床上的席毫无灰尘。吴畅还满意,点了点头。方大人问:“这尤姑娘是否另住一间?”
  吴畅说:“当然。”于是,尤晶住进和他一墙之隔的东边的一间。
  龙府的仆役把书搬进吴畅的住处,吴畅冲方大人一笑:“你们请回吧,我要静思了。”
  方大人只好带着人退出去。
  “大人。他不是在下神吧?”仆役问。
  方大人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为了表示心诚,斥责道:“少多嘴,公子就要好了呢。”这样的念头他一天也没放弃过。
  吴畅静下心来后,把那箱书搬到桌子上,拿出几本来看:《黄帝内经》、《金匮要略》、《请病源候论》、《针灸甲乙经》、《内伤杂论》、《黄元真人论血气》……书还挺齐全的。
  吴畅把所有的书都翻开,掀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放到床上,然后启己坐到翻开的书上去,盘起腿垂帘调息,极力放松自己的身体,进入恍兮惚兮的一灵尚存的境界里去。
  尤晶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出于好奇,便轻轻走到吴畅的房门口,看他在干什么。陡见他坐在一片书上,不由抿嘴笑了,真好玩,他总是干什么都想些新鲜的花招。
  吴畅感觉到她了,但没有吱声,他要尽快进入空冥无极中去,那广漠玄虚的天地有无穷的力量。他要与那似有还无的真景浑成一体,达到自在无为的美妙境界,让整个身心清明爽透,情思如梳,识神不粘,乐乐融融,祥兮和兮。
  一片金色的光芒从远处而来,带着轻微的声音,仿佛宇宙深处的使者进入他的脑际,接着是数不清的星云在他脑中升起,似乎另一个宇宙在脑中生成,一种永恒的大静进入了他的感觉。一声脆响,霎时一切都停顿了。
  忽然,他身边翻开的那些书页上闪起五颜六色的之光,吴畅立时感到了一种至大至纯的欢乐,他笑了。那些星光不停地变幻着,最后与他的感觉合二为一。他忽然感到自己高大起来,心灵无比充实。
  行功四个时辰,内气运行一千零八十个周天,洗毛伐髓,四肢百骸透爽了,自身的伤全部消失,反而更见精神了。
  他下了床走到院子里,已是满天的星斗。他看了一眼尤晶的房门,紧闭着,屋里亮着灯,便走了过去。敲了一下房门,问:“睡下了没有?”没人回答。他正要再敲,门猛地破拉开,尤晶冲他直笑。
  吴畅说:“这会子,你干了些什么?”
  尤晶做了一个盘腿练功的样子,说:“我也这个。”
  吴畅笑了:“看来你对修行慢慢有了兴趣。”
  尤晶头一摆,说:“看着你的怪花样,心里我也想‘怪’,自然就模仿了。”
  吴畅说:“模仿是不行的,要把假心变真心,把真心变成纯心,纯心成至心,这才有可为。”
  尤晶道:“我不管这心那心,怎么干省心,怎么好。”
  吴畅点点头,说:“这院内百花争艳,俏丽多姿,你进入它们之中做个百花仙子如何?”
  尤晶乐了起来,笑道:“当然好了,可怎么做呢?”
  吴畅道:“走,我们到花丛中去,你数一下有多少种花。”
  尤晶笑道,“傻哥哥,天这么黑,怎么数呢?我看不清它们。”
  吴畅笑了:“我倒忘了,以为你与我的眼睛一样明锐呢。”
  尤晶惊问:“你能看清楚它们?”
  吴畅说:“以前不能,现在可以了,我从那些医书上学到不少东西,‘它们’争着向我献殷勤。”
  尤晶甜吟吟地笑起来:“你又骗人了。”
  吴畅似乎在想别的心事,严肃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忽道:“雪妹,你别认性了,现在有一个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假如你慧质兰心,几天之内我就能把你造就成武林苛葩,机不可失。”
  尤晶见他如此庄重,不由激动神往了,成为“百花仙子”并不是一件坏事,她小声问:“什么机会?”
  吴畅道:“龙家的这个花园地脉属阴,涡流极强,园内花种正好一百二十,暗合了山川木精聚会之数。今晚子时,三山五岳的花气将在此一聚,你趁此可摄取它们的精华,练成‘百花仙功’。”
  这可有些玄了,尤晶怀疑地问:“花气又不是人,它们还会相聚吗?”
  吴畅说:“天上的云彩也不是人,四面八方的云气何以能相聚?”
  尤晶信服地点点头,说:“我还是看不见园内的花儿呀。”
  吴畅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成全你吧,到屋里拿两个茶碗来,我造一个‘小太阳’你看。”
  尤晶更惊异了,高兴地进屋子里去拿出来两个白茶碗,递给吴畅。他觉得他神秘极了,人能造“小太阳”,这可是千古奇闻。
  吴畅把两个茶碗合在一起,构成一个不大规则的“球”,说:“这园里的花排列极有秩序,很好查,我们从这边查即可。你要睁大眼睛,记住它们的样子,这很重要,对花的形象你若能过目刻骨铭心,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尤晶笑道:“这可巧了,我最爱花呢,心中的花样不会少于二百种,也许我早已认识它们了,不用记了。”
  吴杨笑道:“该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吗!”尤晶俏皮地说。
  吴畅微笑了一下,说:“开始了,你要留神。”他双手把合好的茶碗捧起,施展“金丹比光”心法,把光气聚到茶碗上,顿时,合在一起的茶碗光芒万丈,正如中午的太阳一样发出白炽的光。
  尤晶喜极了,欢跳带蹦地笑了。吴畅立即示意她查花、识花,尤晶依言而行。
  两人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尤晶把花查完。吴畅收起神功,有些疲倦地问:“多少种花?”
  尤晶笑道:“一百二十种吗。”
  “记下了没有?花色,花样。”
  “我只需记下三种花就可以了,那些以前就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好样的,没白费我许多精神。”
  “你累吗?我觉得你好象有气无力的。”
  “累是暂时的,一会儿过去了。这多亏是我,换了别人,这么耗光,非灯枯油尽,死于当场不可。”
  “早知这样,那我就不要这个机会了。”
  “你真是个傻姑娘,机遇难求呀!有的人一生也未必能碰上一个机会,碰上了就能改变你的命运。这是金难买的。”
  尤晶不以为然地说:“又怎么能知道这机会不带来厄运呢?”
  吴畅说:“放弃这机会,就一定有好运吗?我们可是向着好处奔的。”
  “你别跟我说话了,快静一会吧。”她关心地说。
  吴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吱声了。
  片刻,他恢复了过来。注视了一会儿尤晶,说:“你走进花丛去,时辰快要到了。身体安静站立,肌肉毛发无不放松,越松越好,意想自己变成东海一滴透明的水,滚动在无数的花瓣上,晶莹闪光;再松弛,使自己进入飘飘扬扬、飞洒自如的境界。一切若有若无,周身毛孔洞开,排浊吸清,把天地间的正纯的花气全吸入体内,变成自己的精华;再往后,你就任其自然。不过要特别注意的是,那滴‘明水’滚到哪种花上,你要忆哪种花的模样,不可混乱一气,否则练的就不是‘百花仙功’,而是“一花’或‘乱花’功了。”
  尤晶神色庄重地点点头,心中兴奋无比,但也有点儿惧怕或者是紧张,有点上战场的味儿_
  她小心地走到花丛中,面北站立,双臂自然下垂,两脚并在一起,身直立,目视前方,然后双目轻闲,静听自己的呼吸,从腰部开始放松,愈来愈松,越来越静,飘兮忽兮,恬恬冥冥。一般人初练内功,不管你多么聪明纯净,是不可能没有杂念的,有的人练半辈子未也必能除去杂念,一灵独照。尤晶一开始就能极大限度地放松自己,进人深静,是吴畅用无上的内气控制了她的“识神”,让她杂念不成,这就是有高人指点的好处,能事半功倍。
  吴畅本是不懂得这些的,这都是刚才坐在医书上练功的偶然收获。别看只有几个时辰,却远远超过在胡元身边十几年所学。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可谓福从天落。
  子时到了。尤晶忽觉身边的花香浓郁了起来,仿佛有无穷的花气围住了她。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内脏成了欢腾的花海,慢慢地,花海变成绛红色海洋,沸腾起来,蒸腾的气升入脑部,浑身酥透爽透,仿佛所有的肌肉毛孔都被净水清洗过了。那种乐乐洋洋,喜喜融融的妙趣,不可言喻。她想不到练功会这么愉快。
  吴畅和她一同进入了功境,在空冥虚无的天地里,用真意调治尤晶的脉气,犹如给她动手术一般。酷烈的花气,他一样能深刻地感觉到,
  子时逸去。吴畅停止了发功。同时也中断了自练,笑着对尤晶说:“你可以自由走动了,一切都过去了。”
  尤晶睁开眼四下看了一会儿,又抚摸了一下自己身体,笑道:“这太美了,练功原来这般舒服!”
  吴畅说:“我练功有成,可受尽苦难呢。你的运气好,碰上我这么个高明的师傅。”
  尤晶笑了:“真的吗?可我现在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我还是一个无力的小姑娘。”
  吴畅笑道:“等你对武学有兴趣了,就感到特别了。你死活不学,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尤晶瞥了他一眼:“我有那么淘气吗?”
  吴畅摆手说:“进屋睡觉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尤晶冲他甜蜜地一笑,走进自己的房间。
  吴畅回房把床上的书抬到两头去,头枕着,脚垫着,悠悠睡去。
  天刚微明,方大人就带着仆役在门口恭候了。天下事仿佛都没有这事重要。
  吴畅故意迟迟不起,等红霞万道,阳光普照了大地,他才下床。见方大人在问口站立,吴畅佯惊道:“方大人,你何不进屋去?”
  方大人笑道:“不敢打扰大侠,世上的高人都喜欢清静的,这我还知道。早饭已准备好了,请大快进餐。”
  吴畅微微点头,说:“方大人,早饭别让令公子吃,可让他多喝凉开水,能喝多少喝多少,喝到不能喝为止,快去办吧。”
  方大人心中一疑,随之大喜,如接了圣旨一般兴冲冲地去了。他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出手就是奇招——喝凉开水,多少名医也没有用过这法呀!看来他确是个奇人,也许就是天下第一名医呢,高人出奇法吗。他眼里顿闪出一个健壮的儿子,冲着他笑,一片光明的前景在向他们父子招手。
  早饭很丰盛,而且花样新奇,看来龙府的厨师颇费了一些心思。而吴畅只喝了一点儿小米粥、燕窝汤,“霸王别姬”只吃了几口。尤晶吃得也不多,她刚修习了“百花仙功”,内气正足,正是“气足不思食”。
  两人吃过饭到凉亭一坐。方大人满面笑容地带着儿子走了过来。吴畅冲他点点头,目视方公子。这公子哥儿身材“修长”,瘦得皮包骨头,面色枯黄,两眼灰暗无神,虽然穿得花团锦绣,蓝衫上飞针走线,盛开着荷花,也不能给人精神的感觉,相反给人绫罗裹着朽木的怕人印象。他看来喝了不少凉开水,肚子都鼓了起来,犹如怀孕的少妇。吴畅客气地说:“方公子请坐。”
  “不敢。请问大侠我还有救吗?”
  吴畅哈哈大笑:“方公子,我该向你道贺呢。碰上我,你就该时来运转了。明天的早上,你就能因祸得福了,正所谓苦尽甘来。”
  龙家父子顿时大喜:“真的吗!?”
  吴畅道:“明天你们会知道的。”
  “凌晓,快给大侠行礼。”方大人提醒道。
  方子玉慌忙就拜。吴畅一挥手,一股云团般的湿柔大劲托住了方子玉。他没有拜下去。
  “大侠说我因祸得福,此言何出?”
  吴畅道:“你原是天生的畸形人,练功出了差子,畸形没有了,还不是因祸得福吗?”
  龙家父子惊敢一跳,方子玉的暗疾外人是不知道的,他是如何得知的呢?但这也不值得庆贺呀?人还越发瘦呢。
  “大侠,您向我道贺仅此而已吗?”
  吴畅反问:“仅此值得道吗?”
  “不值得!”这次方子玉没有犹豫。吴畅更不犹豫:“说得对,值得庆贺的事应比这重要得多才行,你的好事远不止于此呢。”
  龙家父子乐了,方子玉连忙问:“有何好事?”
  吴畅说:“你是个‘阴肿’之人,与阴盛阳衰之‘阴盛’有相似之处,但又有具本质的不同,‘阴肿’指点形,‘阴盛’指气,但若调治不当,它们的作用却又是相同的——都能死人。‘阴盛’可用药治,也可练功治。而‘阴肿’却只能用练功治,至于练何种功法可以治‘阴肿’。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我说,碰上我你该走运了。不过你要记住一点,我为你治病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而是为了怜惜你这身上苍垂青之质,我不忍它废弃。”
  方子玉大喜,说:“请大侠指点,我终生都不会忘记您的思德。”
  吴畅摇头道:“此非恩情,机缘也。”
  方子玉没心思辩其它,笑问:“请问大侠,练什么功法呢?”“玉羊神功。”吴畅说。
  方子玉一下了愣住了,猛地明白了几年来自己时常沉入的梦境:一片鲜奶一样的玉石群,一个朦胧的似“羊”一样的影子。原来梦境暗指的是要治病修练的神功呀!对吴畅他不由地有了几分崇敬,他觉得吴畅这样的人才称得上伟大。那些庸医狗屁不是,白喝了不知多少苦汤。
  他看了吴畅几眼,恭敬地问:“玉羊神功如何练呢?”
  吴畅微微一笑:“我会传授你的,你只要心静即可。”
  “多谢大侠。”方子玉躬身一礼。
  吴畅站起来,当众传功。他没有练过“玉羊神功”,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也是不知道的。这种功夫是他昨晚从医书《玉羊真解大论》上感知的,现在就向方子玉传授,可谓边学边卖。
  玉羊神功是种内功,无招无式,掌握要领并不困难。在吴畅的细心指点下,方子玉很快就学会了,而且还学得颇精,他本来主不是门外汉。吴畅帮他打通奇经八脉,他很快就进入康庄大道,其功效之神速,连吴畅也感到意外。
  到了下午,方子玉就换了一个人似的,神采奕奕了。龙府上下张结彩,喜气洋洋。
  晚上,方大人摆酒宴庆贺,吴畅坐上首席,龙府上下对他敬之如神,回到花园的住处,尤晶说:“我好风光啊,我也想成大侠了。”吴畅道:“今日争奇斗妍,哪问明日黄花。”
  尤晶轻吟了一声:“琼楼玉宇缈缈,何处是吾家?女儿心,青待发,碧月泉下千杯酒,愁可怕,情可怕,愁可怕?回首不见明月照,只有风沙沙。”说到尽处,眼里流出了泪,哭什么?
  吴畅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被压抑的东西在拼命挣扎,宁失山河五千里,不愿待自发;可他感觉了许久,也没有捕捉那朦胧的东西,顿感说不清的惆怅和失望,黯然低下了头。
  尤晶没有觉察出来什么,看了他两眼走到自己房里去。吴畅长叹了一声,躺到床上去,他还是头枕着书,脚垫着书睡。夜根深很静了,可他的夜是无梦的。一条长长的幽深的黑洞困住了他,也许只有走下去,才有能见到光明,远处是未知的,别无选择。
  方子玉一夜没睡,依照吴畅授的心法修练到朝霞似火才收功。这一夜,他的长进更大,别人几十年苦修未必能达的境界他轻而易举地越过了。他自身的特异为练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达到了“玉羊顶华”至高境界。吴畅见他一夜脱胎换骨,两眼神光晶莹,闪烁着无比的摄人心魂的魅力,心中不由一酸,为什么呢?又说不清楚。方子玉向他施礼,说:“多谢大侠再造,我的心情好极了,感觉十分敏锐,越练越想练,没有什么能取代我的练功。”
  吴畅道:“方公子,你洪福齐天,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你好自为之吧。”
  方子玉说:“我一刻也不会放弃练功的。”
  吴畅欲走,龙家父子尽力挽留。他没答应留下,和尤晶出了龙府,龙家父子送至门口。
  出城门时,他们碰上了那个受伤的胖老者,他身边围着不少人,怒视吴畅。胖老者浑身红肿,嘴唇干裂,样子十分可怕。吴畅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和气地问:“你怎么不去龙府找我?”
  胖老者干笑了一声:“姓龙的权大势人,我又身受重伤,进不了他家门。这两天龙家如临大敌,调来不少兵丁和高手守门护院,别人亦不敢轻举妄动。还好,总算等着了你。”
  吴畅见他没有怨恨之情,有些过意不去,说:“你的伤原也不重的,只是你不知如何治。”这两天他的医术有了绝对的进步,对医治热毒又有了新法,所以有此一说。
  胖老者叹了一声:“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出你有绝世奇术。”
  吴畅心中暗笑,也算不得奇术,你不懂门径罢了。他伸出手在胖老者的“印堂穴”一按,注入一股“玄冥真气”,胖老者顿时觉得清泌入心,舒服异常。吴畅笑道:“这一次也免费。”
  胖老者脸色顿红,说:“我有钱的,别小瞧我。敌人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做吗?”
  吴畅笑说:“什么都能做的,我随和着呢。”
  胖老者哈哈大笑,声音古怪邪异,吴畅不由小心起来。可过了一会儿,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冲胖老者轻淡一笑,和尤晶扬长而去。
  行走了有四五十里地,吴畅才感到不妙,他觉得有条虫子爬上了他的脖颈,并蜇了他一下,估计这条虫是在胖老者大笑时爬上自己的衣服的。它一直暗中行动,自己着了道儿。
  他没有用手拍打,而是让尤晶看他的“玉枕穴”下面有什么。尤晶一看,吓得惊叫起来了:“有条红得发亮的毛毛虫,可怕极了。嘴尖尖的,好象在咬你。”
  吴畅心中发凉,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急忙运起“肌理抖弹劲”,把毛毛虫从身上弹震出数丈开外。他走上前去细看,不知这到底是何物。毛毛虫落地后并没有悲观,地上跑得更欢。吴畅不又气又恨,弄不好会毁在这条虫身上,一气之下,用脚把它跺死。
  虫子一死,坏了,他的脖颈霎时红肿起来,他心中一声大喊:冤呀!想直起头不可能了,要不是脖子上连着头,他真想把脖子砍去。火辣火辣的毒热攻心,那痛苦是难当的。胖老者的报复是高明的。他咬着牙,两眼喷火,却毫无办法,他运功驱毒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尤晶见他痛苦异常,害怕极了,带着哭音说:“你不能给自己看一下吗?你的医术不是举世无匹吗?”
  吴畅“咳”了一声:“夜郎自大,悔之晚也!我这才知道自己明白的东西太少了。”
  尤晶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
  吴畅叹道:“不该跺死那条虫子,它死了办法也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尤晶坚定地说:“你不会死的,一条虫子怎会打败你呢,你要相信自己最终能战胜它。”
  吴畅看了她两眼,苦笑道:“看来我傻了,这样的道理也要你指点才明白。”
  “你又错了。”尤晶接着说:“你不去考虑它不等于不会考虑,聪明人是永远不会倒下去的。”
  吴畅笑了,说:“聪明人水远不是说我的,别人骂聪明人我也不会搭腔。我师傅说我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他可是个聪明人呢?”
  尤晶惊道:“咳!你还有师傅呀?”
  “你以为我无师自通?”吴杨笑问。
  尤晶静了一下,说:“你都这么了得,你师傅还不仅成神了吗?”
  吴畅一笑:“他是个老头子:也许快死了呢,成什么神?你没听说过吗,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傅不必一定强于弟子,闻道有先后,关键在于急起直追,登上顶峰的,都是忍者。”
  尤晶见他气色好了一点,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吴畅摇了摇头:“不妙,一点也不妙。”
  尤晶难过地直想哭,六神无主。
  回回回回回回
  黑手在黑夜出现是更加阴森可怕的。梅长的魔爪伸进黄娇的衣服里刚触及她的酥胸,就听见一声响亮的断喝:“梅长,你还旧未改!”
  梅长打了一个冷战,深山野岭里谁会来呢?他转身一看,见是个长须高大的老人,不由后退了几步。他们是相识的,长须老人正是当年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云凌上人”。梅长知道此老的厉害,阴恨顽性顿敛,嘿嘿笑道:“一时技痒,他们交给你了。后会有期。”身形一纵,飞逝而去。
  云凌上人知道抓住他亦无用,受过梅长伤害的人是难好转的。他长叹了一声:“江湖上又多几个可怜人。”他轻轻拍打了几下他们的“百会穴”,三个人清醒了许多,但他们本性迷失了,不呆能向以前那样明知恩仇,通达事理了,认贼做父现在对他们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了。
  云凌上人颇有仁怀之心,他不愿一走了之,捋了一下飘洒的长须说:“你们跟我走吧,在华山的东北面有我的一个老友住在山谷里,他擅识药性,也许能治你们‘性迷’之症。”
  三个人愣呆呆的,没有任何表示。云凌上人一摆手,三人跟他是去。他们仿佛梦游者,心里沉闷,头脑不清,一切飘荡荡职西风吹烈。
  云凌上人带着他们进入山谷时,夜已深了。四周黑漆漆一片,眼睛不敏根本找不到路。云凌上人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走起来还不算费劲,他们三人可了不少苦,稍不小心就会摔跤,不如现在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也不会觉太苦,所以没有理。他们进入条狭道:“风波老友,云凌寅夜造访,打扰了。”
  片刻,从回石左边的小石洞走出一位长发老人,他双目炯炯有神,夜间的山谷真静,一片叶子落地仿佛都能听清楚,夜使山谷充满了神秘。
  “云凌,你不在长白在山练你的阴阳气,越千万水赶到这里为了何事?”
  云凌上人笑道:“风波,你也变坏了,难道要把我拒之门外?”
  风波老人哈哈笑道:“弹指十年,相见何易,怎会让老友闭羹呢?请进寒洞!”
  他们进了石洞,风波老人说:“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云凌上人一笑:“你看呢?”
  风波老人不由细观了三个人一会儿,说:“我看有点不对劲,他们好象受了梅长的伤害。”
  “老友好眼力,夜能察幽微者,天下怕只有你一人了。”
  风波老人连忙摆手道:“你加紧给我戴高帽子了,哪次你言语动听迷人,哪次准有事求我。”
  云凌上人笑道:“知我者老也。他们如此年轻,就失了本性,实在可怜,老友可有术回春否?”
  风波老人摇头说:“难。不过我可以试一下,能否有效,要要看他们的造化了。梅长的‘摄魂笑’,十人分古怪,连他都不能解救,何况外人乎?”
  云凌上人点点头,说:“看来只能这样了,老友,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风波老人哈哈连笑:“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要客套吗?”
  “那是晚俗了。”云凌上人笑说。
  风波老人道:“趁打铁,现在我们就熬药给他们服。”
  云凌上人赞赏他的热心两人忙活起来。把草药装入沙壶里,加了水,云凌上人点着了火。熬了一会儿,云凌上人忽道:“老友,你的这些药怎么是亢阳的呢?你想给他们增加功力吗?”
  风波老人道:“对极了!通过几年的研究,我以为梅长所以能摄魂成功率更高,因此,医治受害人,也许只有增加他们功力,能收回本性,否则,那只有天知道该怎么办。”
  凌上人有话多话要说,可又觉说了也无用。也好,这么试一下,也许能歪打正着。
  药汤很快熬好了,分倒三只碗里。冷凉了,三人喝下。他们这时多少还知道这是治病。
  过了有一个时辰,风波老人又熬好了药。三人又喝下。一夜之中,三人喝了三次药。
  黎明来了。山谷的空气异常清新,花草明露,分外动人。风波老人吩咐三人练功,增强自身功力。练了有半个时辰,三个人顿感不适,周身如火烧,双目赤,嘴唇裂,难受不己。
  风波老人见药不对症,赶紧点了他们的昏睡穴位,与云凌上人商量如何办好。
  风波老人道:“那样就前功弃了,我看还是等一下吧,也许他们能适应的。”
  三个人昏睡了许久,果然吃药不良的反应消退了。风波老人心头大喜,笑道:“老朋友,刚才他们不适,是药力太猛之故,我们只要缓用药,待药力散尽再服药,他们就不会难受了,说不定这是可行之法。”
  云凌上人轻笑了一声,没言语。
  忽然,“啪”地一声脆响,旁边堵洞的一块石板破了,从洞滚出两个人来,正是龙标和周力。云凌上人皱了一下眉头,深恶这种打扰。人影一闪。朗造钻出洞来,陡见旁边站着两个老人,他愣在那里。他知道名山大川多出奇人,这两个老头子怕不是村夫老朽,不可等闲视之,他干笑了两声,说:“两位高人如何称呼?”
  风波老人见他一脸暴气,斥产道:“这山谷不是你这类玷污,快走,免得我赶你!”
  朗造顿时不悦,冷奖道:“这山谷不是你的,凭什么赶我。”
  云凌上人“哼”了一声:“大奸大恶亦会假情假意,干事若行正,你的证实是两个受伤的人吗?”
  朗遣嘿嘿一笑:“他俩窥人秘事,犯人忌讳,杀亦该杀,受伤实轻尔。我不会放过他们。”
  龙标和周力伤痕累累,几乎奄奄一息,吃力地爬起来,龙标说:“你们害人害命,反说我们犯了你们忌讳,天下理可有这样讲的吗?”
  朗造笑道:“我这样讲理,已是给你面子了。我想杀你,这岂不是最好的理由?”
  风波老人哈哈大笑:“狂人的逻辑总是那么明火执仗的,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一种理在。”
  朗造冷笑说:“任你‘花嘴’说破,拳头还是那么冷似铁,想教训狂人,要先看一下自己的拳头。”
  风波老人道:”我的拳头终日风吹日晒,够硬的,你想领教一下?”
  “这要看你是否插手我的事。”朗造冷然说。
  “这里是我的一亩八分地,我管定了。”
  朗造眼珠一转,暗想老东西也许难缠,先杀了他们两个活日再说。他骤然集气,身子陡然一旋,双臂张开,如飞鸟一般扑向龙标师徒。他要一举毁掉他们二人,功力提到了最大程度。他的功作实在快极了,劲力十分雄猛,罡风裂肤摧石,声势骇人。
  六凌上人似乎知道他的居心。他身形刚起,云凌上人亦就出手,犹如一切魔云飘忽一闪,就站在了朗造的前头。巨掌向前一推,直击朗造的胸脯。
  这一招看似无奇,但出手恰到好处,劲力骇人听闻,强大无比。朗造自出道以来还没有碰上过这样的高干,躲闪似乎已不及,只好猛吸一口气,身软如绵,身轻似羽,任强劲的力道把他击出。这一式颇灵,他毫发未伤地飘落几丈外。
  云凌上人似觉意外,却没有吱声。象他这样的高人是不便说什么的,胜负对他都是负担,
  朗造险些吃亏,这次学乖了,笑道:“你们不敢自报名头,足见不是超一流的。”
  风波老人哈哈大笑:“还不算一流,你没长眼吗?”
  云凌上人又道:“不必与他一般见识,你看他们伤势如何?”
  风波老人扫了几眼龙标师徒,说:“没事,可以救的。”
  云凌上人说:“你还是走开吧,免得自讨苦吃。”
  朗造嘿嘿一笑:“你的口气不小,我还没感到会吃亏呢!”
  云凌上人顿时不悦,说:“你师傅日瓦格多与老夫有过数面之交。看在他的面上我不为难你,希望你不要感觉太好。”
  朗造一惊,忽道:“你是云凌上人?怪不得一掌能迫开我,江湖上能让我返几步的人,亦不过几个而已。”
  风波老人冷笑道:“你有兴还是到别处去吹吧,这里你是显不着的。”
  朗造见活口还在,岂甘心就走。他思忖了一下,说:“我与他们的事未了,两位高人何不让我与他们作一了断。”
  风波老人不快地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让你滚开,已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了。”
  “若不给面子呢?”朗造冷笑问。
  风波老人笑道:“你希望我不给你面子?”
  朗造昂然挺胸说:“你既然有‘面子’,给不给别人,是你的事,而我是不在乎的。”
  风波老人大怒,暴喝一声,身形一晃,欺近朗造身边,举掌便打。朗造头一摇,长臂突伸,猛地抓向风波老人的左肋。他的手指利如钢爪,若是被他抓着,风波老人的肋骨非断几条不可。风波老人人如其名,身子陡然一旋,如飞轮般飘出几尺,随之向右一绕,指点朗造太阳穴。朗造心存诡异,竟然不躲,似乎他乐意挨一下。云凌知道不妙,这是个陷阱,西域人善长“移穴换位”,你觉着点了他的太阳穴,而实则点错了地方,太阳穴已经移了位置,但他不便提醒风波老人,这时横加插手是对老友的不恭。可看着老者友吃亏他又不愿,只好暗中相助,右手中指猛力一弹,从“中冲穴”射出一道凌厉的劲气,直射朗造的眉心。朗造正欲下杀手,陡见杀机向他扑来,只好运起“宝瓶气”法,一掌向射来的暗劲劈去。“扑吱”一声,两股劲气相碰,劲力四溢,两人都受了震荡。
  风波老人犹未知,一指点中朗造的“太阳穴”,而朗造并未倒下,随手向他击一掌“鬃,几乎捣中风波老人的胸膛。风波老人亦被劲力震了一下。
  朗造吃了点儿小亏,被点中太阳穴虽未倒下却被点痛了。恨道:“你们自命不凡,却两人打我一个,我都替你们害羞。”
  风波老人大骂:“放屁!我一人等于两人?”
  云凌上人说:“让我来领教他的绝学,一个人照样能教训他”
  朗造不由有点发怵,云凌上人是当今三个大高手之一,他不相信这是事实。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手相当厉害,但还是不敢和云凌上人相比。他骨子里有对名人的畏慎,也有因崇敬产生的自卑。他退了几步,强笑道:“谁教训谁还不准呢,先别自夸。”
  龙际“咳”了一声:“我们并没有得罪他们,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被我们听到一两句,他们要杀人灭口。”
  风波老人点点头,“你们听到什么。”
  龙标犹豫了一下,说:“他们讲宏法大师是蒙古人。他们来找宏法大师有要事,而宏法大师不理会他们。”
  风波老人“咦”了一声,“这事倒新鲜,老友,你可听说过这事?”
  云凌上人慢慢寅说,“我从不打听别人的隐私的。宏法大师虽是我的朋友,这样的事,他是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的。我们也不必去想它,是蒙古人又怎样?”
  风波老人道:“这其中怕有什么秘密,不然何须灭口?”
  云凌上人笑道:“老友,难道你动了凡心,又想到河湖中走一遭?”
  风波老人笑了:“静极思动,这是人生的至理。”
  云凌上人说:“那你就再大展一次身手吧!”
  “不行喽,”风波老人叹了一声,“现在是人家的天下了。卒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啊!”
  云凌上人哈哈大笑、声震山野,说:“老友,我们并不老。倒是他们‘老’了。”
  他冲龙标一笑。
  龙际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他这个青城的掌门人也太无能了。将来还有何脸面行走法湖?真恨不得就些死去。
  风波老人怕他俩太难为情。忙说,“来,我与你们治疗别灰心,你们还年轻呢。”
  尤标师徒一见朗造离去,松了一口气。龙标施礼道:“多谢两位前辈相救,大恩不敢言报。”
  龙标师徒无言以对,伤心地落下了泪。
  云凌上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去。
  风波老人善谈,他确是不该适迹山林的。边治伤边和龙、标谈起来。谈得兴起,大笑不止。过了一会儿,地说:“老友,他们是‘青城居士’柳寒烟的门下呢。”
  云凌上人一怔,问:“你师傅现在怎样?”
  龙标说:“不知去向。”
  风波老人叹了一声:“晚景凄凉啊!他那么高的身手,想不到竟被人‘害’了,生死不知。”
  云凌上人沉思了一会,道:“依老夫之见,伤害他的人一定是他的很知己的朋友,否则,以他的功力,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一代高手被人骗了,每念及此,龙标就心痛,这实在是青城派的奇耻大辱。云凌上人重提这事,龙标难过地低下头,他忌讳这事,
  风波老人似乎理解他的心情,说了几句便不再谈。龙标师徒眼了风波老人的药,又被推拿一番,伤势大为好转。但风波老人没有立时让他们离山,怕在中途碰上朗造,那就麻烦了。他们在风波老人的山洞里呆了三天,才辞别而去。而这三天里,他们目睹了文明三人十数次喝药的情景,每次喝下药后,三人的眼睛里便闪出一种怕人邪异,仿佛中邪颇深。但他们什么也不敢讲,云凌人虽有异言,也没有别的办法。三个人在石洞里连续喝了半月的苦药水,出现了意外的变化疯了。三人时哭时笑,平静时呆若木鸡。云凌上人后悔不及,万不该没完没了胡灌他们苦药水,风波老人亦觉脸上无光,可要让他们回到仅失本性的症状。办不到了,龙奈,云凌上人只好带他门离开华山。他本想出来轻松一下的看来松不成了。人有时是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的。纵然你权力很大,也不行。他带着三疯疯狂狂的人走了两天。有些觉得累,心也烦,只好再寻名医治他们的“怪病”。他十几年前听说“白水镇”有位“白水先生”擅治疯病,他决定带他门前去白水镇。
  白水镇是个好地方,三面环水,水中有苇。到了苇花盛开时,那三面真是苇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镇不算大,但市面上倒也有热闹光景,手里只要有钱,几乎没有买不到东西。这里盛产老鳖,鲜美的老鳖汤是白水镇一绝。云凌上人心中暗想,趁此机会要领教一番鳖汤滋味。
  他门进了白水镇,略一了听,就找到了“白水先生”的家。在一条深长的胡同尽头,见到了白水先生其人——一个身材高瘦的白面老人。他双目清幽,面色似水,颇有仙风道骨;举止文雅庄重,又象个儒生。云凌上人冲他一笑,客气地说:“先生医名高扬,请替我分忧。”
  白水先生淡然一笑:“上人客气了,白水能尽力的地方绝不使假,请到药房一叙。”
  云凌上人他走进琳琅满目的药房,白水先生泡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白水仰慕云凌上人的大名,对他格外客气,两人闲谈了几句,就扯到三人的“怪病”上。白水先生说:“看人知病是我儿十年来的习惯,他们三人的病一看就知难治。另尽我力,也只能遇止他们的疯症继续发展,使或疯症减轻上一些,不能除根。”
  凌上人忙道:“能减轻就好,奢求也是不现实的,请先生抓药吧。”白水先生连给三人候脉都没有,就开方抓药。他的用药十分奇特,每抓三味药必有一味药是“性”属“湿”的凌上人弄不清他的诀窍在什么地方,也不去想它。
  抓了药,云凌上人与白水先生客气了几句,带着三人走了。他们住进一家比较干净派场的客栈,云凌上人吩咐店小二熬药。店老板见他气象不凡,讪笑道:“老先生还有何吩咐?凡小店能办到的事,一定不辞辛苦。”
  云凌上人点头道:“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从明天起,你每天早上都要派一个人去白水先生那里去抓药,抓回来熬好,服侍他们三人喝下,直到我们离为止。”店老板连连点头。
  “还有!”云凌上人忽地小声说:“你们这里的鳖汤好,每天要弄些新鲜的我……我们喝。”
  店老板笑道:“您老放心,小店的鳖汤是顶有名的,保您满意。不鲜不美,分文不收。”
  云凌上人“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他们四人分住三个间房,黄娇单独一间。三人服了药,云凌上人点了他们的昏睡穴,让他们昏睡过去。他独自一人品尝店小二端上来的老鳖汤。在小店一连住了三天,店小二到白水先生那里取了两次药,他门三人的疯病有明,云凌上人紧绷的心松他了一些。第四天,云凌上人便和他们分享老鳖汤。
  这当中,白水先生来拜访了一次云凌上人,两人淡得投机,有!相见恨晚之情。回去,白水先生又煎了一副药,让他们三人眼下。云凌上人见,他们的神色平和多了,心里高兴,使带他们到小镇上游逛。
  他们走过一家小酒铺旁,云凌上人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酒香、不觉嘴里发粘,十分想喝。这样令他动心的酒,他十几年没有喝过了,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走进酒铺坐下,要了一坛酒,云凌上人欲一醉方休,他们三人几乎未动筷子,只看他吃喝。云凌上人的酒量特大,一碗又一碗灌个不停,酒铺的炒菜也合他胃。
  这时店里的几个吃客闲谈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有,京都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有人要造反吧?”
  “家都抄了,罪名和造反也差不多。”是开国的功臣吗?”
  “不是。是儒林巨子胡元,据说是因一言起祸,你想朝廷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胡元被抓住了没有?”
  “他跑了。他的女儿胡仙被抓去为奴,据说有个王爷看中了她,要纳为小妾。”
  一道冷厉厉的闪电,一个灭绝般的霹坜,一下子粉碎了文明的心。他的本性虽迷,唯独对胡仙的一腔爱没有泯灭,而有愈爱愈深之势。胡仙成了他凄暗生命中的唯一的一点光明,这是他所不迷的。人性的力量并没有因药性的霸道完全丧失。他浑身颤抖了一下,脑袋嗡嗡直响,猛地大叫了一声,掀翻桌子,飞身就往外逃。
  云凌上人吃了一惊,想抓住他来不及了,他喝了个半西装,桌翻碟飞,菜汁溅他一身。
  黄家兄妹也想跑,被他抓住。他厉声问那几个吃客:“你们刚才讲什么?”其实他也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我们就说了一句,他就大叫了起来。”
  “哪一句?”云凌上人问。
  “胡元跑了,有人要纳他的女儿为妾。”吃客说。
  云凌上人“哼”了一声,“都是你们多嘴,坏了我的大事。”
  他拉了一把黄家兄妹,出了酒铺。
  文明的逃走,虽出他意外,但也给他带来几分宽心,他能听到一个姑娘的名字而跳,说明他的七性还在,迷失并不太深,云凌上人老脸上绽出几丝笑纹,拉着黄家兄妹随后追赶而去,他料定文明必走石头城。
  文明施起轻功拼命飞掠,犹如风头沙尘茫茫奔行,他自然不会到别得去。他的一颗心已先他而去,他的生命化作一道虚幻的虹,升上天空。他势如奔马,可还是嫌慢,恨不得一下子扑到胡仙面前,述说衷情,他两眼流泪,心头滚热,悲泣声声。他其实是弄不清去石头城是怎么走的,不过大概的方向是知道的。他抱定了逢水过河,遇山翻越的决心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劲,一口气就跑了五六个时辰。累了,稍微调息了一下,接着再奔。到第二天清晨,他就进入了石头城。顾不上观看石城头的新气象,直奔“淡水精舍”。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满目荒凉,一切全乱八糟的,精舍的圆墙也倒塌了半边。他叫了几声师傅,没人应,就大着胆子走向以前对他们是禁区的朱家内宅。内宅里没人,空空荡荡的。他停了一会儿,奔向胡仙的住房。他觉得胡仙以那间房子。可惜的很,房里什么也没有,连能引起他回忆的东西也找不到一件。他愣在那里,什么也想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向外跑,冲进和朱家挨墙的那家,抓住那家的人问:“胡仙被弄到哪里去了?”
  被抓的人哆嗦着说:“好象卖给王府为奴了。”
  “哪家王府?”他这时清醒了。
  “好象是永王府。”
  文明转身就走,他是知道永王府的。
  他赶到永王府门口,正是中午,威严的大门两旁站着八个兵丁。他正欲冲进去。脑袋突然松动了一下,他多了一个心眼: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而入。顺着王府的高墙走了一段,贴墙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什么声响,他便不走了,猛地提了一口气,向上飞绷。头一次没有越过去,第二次改变了主意,纵身扒住墙头,脚猛蹬墙。两下一用力,翻入墙内。王府比胡元的家院要大得多,他一入内,就有些眩迷,许多套院交叉分布着,他不知去哪里找人。躲在一棵大树后愣了一会儿,他见许多姑娘都端着盘碟走向正北面的一个院子,他便不加思索地向那里扑过去。其实他也无从思索,他的行动完全靠了一种急切欲死的感觉,没有了这种感觉,他便会呆如木头。
  他还算幸运,没费劲就冲进那座院子,看见了许多如花似玉的少女围着一个华服小年时,他霎时竟呆住了。直待那华服少年喝斥,他才触了电似地跳起来扑向少年。他的身法快疾如风,一下子就掐住了那少年的脖子,旁边的少女们吓坏了,大叫着四下逃散。
  文明这时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的诸多不幸都是这华服少年造成的,不由起了报仇之心,手一用力,少年连声惨叫。他正要掐死那少年,忽听有人大叫:“狂徒住手!你冲进王府行凶,不怕王法吗?”
  文明一愣,问:“你是永王爷?”
  “不错,本王在此,你还不快快放手!”
  文明正欲放手,忽地怪然一笑,厉叫道:“胡仙在哪里?!快说,不然我掐死他!”
  少年大叫。永王吓了一跳,斥道:“你若伤害了他,我灭你的九族!”
  文明知道灭九族与鸡犬一道升天不是一回事,顿时恼,举掌就劈少年的头颅,
  永玉骇然欲死,他勇旁的护卫大叫一声,刀砍文明脖子。文明身子一转,抓起少年迎了上去。那护卫收刀及,大刀砍中了少年的左腿,鲜血淋漓,少年惨叫不止。
  永王吓坏了,浑身酸弱无力,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呀:“好汉请住手!有话好商量。”他终于妥协了,儿子身上的血让清醒了,
  文明把少年向空中一举,叫道:“快把胡仙送到这来!我要带她走!快送她来!”
  永玉此时已六神无主,碰上文明这么个不要命的,手里又有人质,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更端不出王爷驾子,真是关己必乱,他语无伦次地说:“快……快,把她带到这里来别让她的样子太……难看……”
  胡仙在永王府受了不少委屈,此刻正被关在屋子里。怕她形容不佳,文明会对他的儿子下毒手。他本想在近天里把胡仙占为己有,看来不可能了,心里不是滋味,后悔前几天没有用强,那娇嫩水灵的肉体是多么的诱人啊!满王爷府没有一个女人能和她相比。可儿子牵动着他的心,他别无先择,等儿子脱离了危险,他就可大动干戈了。
  片刻,两个少女果然领着胡仙走了进来,她还是那么清丽水秀,只是有点儿惟淬。文明顿时激动了起来,浑身的热血在体内乱窜,让他大喘不已。他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正眼细看胡仙,感到她比他梦想中的更美,更新鲜动充满魁力。他惊了一声,正想冲过去,忽见王府的卫士箭技弓张,脑中闪现了一次灵光,思想仿佛从遥远的深处回到水面,泛起一个水花。他警觉了起来,把少年抓得更牢。
  “灵石,我是文明,你的师兄,快到我身边来!”他冲她招手示意。胡仙明丽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似乎没有记起这个师兄,迟疑未动。文明有些急了,叫道:“快呀!我们这就走。”
  胡仙审视了他一下。仿佛忆起两人有过一次相见,便轻步走过去去。永王想起“美人爱少年”这句活,恨得不行,嫉妒得不行,咬牙切齿,两眼喷火。
  文明见倩影近移,心中一甜一醉,脑袋好使多了。否则把人一放,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闪开!人,我出了城放回。哪个敢拦挡,我马上杀了他。”
  永王心中一抖,到了这般田地,他实在不敢与文明较劲了。不过他仍有自己的打算,你小子不管走到哪里,总要放人的,找派大批军士跟着,你一放人,我就命他们冲上去。把你剁成肉泥。明目张胆地跟王府降对,要胁本王,罪该万死!不信你能翻了,他冲周围的兵道:“散开!让他们离去,不能伤了人。“顿散开去,让出一条道。文明一把拉住胡仙的。
  胡仙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文明握住了手,心里大慌且羞,用力甩手,却怎么也挣不脱,只好任文明握着了。
  文明此时却顾不得其客观存在,一心只想尽快出城。他们走得很快,任华服少年怎么叫,文明也不放慢脚步。胡仙娇喘吁
  吁,他也只是心中哀伤。
  他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总算出了石头城,文明松了一口气。他四下望了几眼,见王府的人只跟出来两个,轻声笑了两下,松开了少年。少年恢复了自由,撤腿就住回跑。
  文明冲胡仙傻笑了一声,不由分说把她背了起来,猛吸一口气,展起轻功便跑。胡仙在他身上仿佛就是一片云,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她的重量,反而心中觉得自己也轻了。两人合在一起,象离弦的箭,直向前射。文明的轻功发挥到波老人给他胡增的邪恶的功力,这时也有了用场。胡仙只觉两耳生风,如在云端。从城里飞射而出的马队拼命追赶文明,只能越追越远了。渐渐地,马上的人就看不到了他俩的踪影。
  文明为了甩掉马队,奔向了乡间小路,有个小村庄,就足以挡往所有马上人的眼睛。他不辨方向地奔行了有二三百里,才放慢脚步。见前边有条小溪,他走了过去,放下胡仙。转身又是几声傻笑。
  在无人的旷野,胡仙的心情宽松了许多,他父亲绑在她心上的沉重担子可以丢一下了,不由地抬头详察文明。可以肯定她见过这副脸孔的,朦胧的思绪,给了她一个相当明确的保证,她多少得了些安慰,
  “你真的是我父亲的徒弟吗?”她羞涩地轻问。
  文明忙说:“当然是的,我们一共师兄弟三人呢。”
  胡仙低头温然一笑:“你见过我吗?”
  文明永远忘不了那次相见,正是那次相见。才有今天的甜蜜,急切地笑道:“见过的,见过的。你当时向我笑了呢。那微笑美极了,正是那微笑给了我无穷的生趣,无穷的欢乐。”
  在失灵石面前,阴暗中的欢乐又强行回到了他的身上,爱的力量是不可思议的。
  胡仙心中一甜,笑面如花,轻柔地说:“当时我真的笑了?我不记得了呢。”
  文明肯定地说:“再过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你那微笑,你笑了,太动人了!我死了变成白骨,骨头里也会藏着你那永恒的微笑。”他的脑袋竟然允许他向少女倾诉情言了。
  胡仙轻轻地低下了头,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欢乐。面对文明的赞美,她不知说什么好。她心里很乱,快乐得乱,想表达自己的感情,话又羞于出口。她怕文明心里着急,更怕自己言不由衷,但她却希望这种心境永远地存在两人之间,唯恐被什么打破,岁月突然就此停顿该有多好啊!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更美的人生,人生的境界她还远远没达到呢。她的乞望这么不高,足见她的心灵受着怎样的压迫。
  “石妹,我是你的师兄,你相信了吗?”
  胡仙动人的了几下:“你是个好人。”
  文明笑了:“师妹才更是好人呢。天下没有比你更美好、更善良、更温柔的人了。”
  胡仙破天荒地“咯咯”笑起来,那声音让人听了,仿佛闷得快死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那般舒服:“你见过天下所有的人吗?”
  “不。”文明的表情又松动了些,“就我们两人,谁也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都由你作主。”
  胡仙脸色一变,突然有了恐惧之心,两人在一起生活,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想摆脱父亲,却并没想两人在起到底会发生什么。一但面对这个问题,她发现父亲是摆脱不掉了。
  但他已进入她生命的深层中去,她忘不了那些让她胆战的训言。如果说文明的两人在一起生活是指结为夫妇,那么她自然会想起“父母之命媒酌之言”,这可是要命的紧箍儿,让她胆寒。
  她目光闪烁地看了文子清几眼,又愧又怕地问:“两个人在起怎么个生活呢?”
  文明岂知怎么生活?他的脑袋还没有那么灵活,心中亦无结婚的欲望,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假如他有求婚的欲望,那非糟糕不可,胡仙会因无法接受一走了之。他傻乎乎一笑:“我们是师兄妹,你爱怎么生活都行。”
  胡仙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但也有些失望,失望什么呢?她说不清楚,也不敢往深处想。女人多情是天然的大忌。
  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地方在哪儿?”
  “会找到的,我们这就去找。”文明笑道。
  胡仙心中一凉,凄艳地一笑,却什么也没说,也许只能这样吧。文明一个马步向她一靠,示意她上他身上,胡仙脸刷地红了,抬不动步,文明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又向她靠了一下。主动把她背起,她没有推辞,这样要比她主动趴在他身上要好得多了,文明向四方看了一下,展起轻功向西北方飞掠。
  这一气就奔到了天黑,进入了大山深谷。两人在一块石板上坐下,文明调息起来。胡仙有些饿,但觉文明背她飞奔会更饿,便不好说什么,只有默默地忍受。她却不知文明比她要能挨饿得多,他身上的怪异步之力一刻不疲软,他就一刻不觉得饿。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文明又恢复了过人的精力,说:“石妹,我们走吧?”
  胡仙轻声一笑:“你一定饿了吧?”
  “不饿,再过一天也不饿,”他的头没摇完一个圈,就停下了,忽问:“你饿吗?”
  胡仙没吱声,把头转向一边去。
  文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责道:“我真该死!若在家里你早吃过饭了。我们这就去找有饭吃的地方。”
  胡仙心中一热,非常感动。
  文明背着她奔行到东方红起,到了一座小镇。文明把她放下,两人走向街头的小吃铺。胡仙饿坏了,有些迫不及待。两人也没问价,坐下就吃。等吃好了,才知身上无钱,卖吃的人不依,大嚷大叫起来:“两位多体面,谁会信身上无钱?难道是奸夫淫妇私奔?”
  文明勃然大怒,一巴掌把那人打翻。
  胡仙怕事,可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又怕又羞。
  有人看不惯文明的行径,出来打抱不平了。一个头戴竹笠的中年汉子说:“你吃饭不给钱,还不让别人说两句吗?”
  文明怒道:“我这次没带钱,下次来会还的。他满嘴胡言,不该打吗?”
  中年人“哼”了一声:“你是强词夺理,以为拳头硬吗?大爷今天有兴,陪你玩玩。”
  文明没发一言,怒扑中年人。他心中充满了说不清的仇恨,需要发泄。他不能容忍别人的任何企图。中年人也不含糊,双掌一潜,跨步相迎,“啪”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中年人被震退好几步,文明犹如不觉。他正欲展绝学痛下杀手,忽见胡仙转身而去,他叫了一声,随后便追“石妹,你怎么不吱声就走呢?”
  “我不喜欢你打架,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文明忙说:“我听你的,以后不再打架。”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段儿,文明问:“我们找个客栈住下好吗?”
  胡仙又困又乏,自然想找个地方歇一下,不过她心里明白,他们是没有钱住店的,
  “我们住不起的。”她辛酸地说,眼泪流了出来。少女的梦,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情人的泪有种神奇的力量。她这么一哭,文明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偷!太妙了,感谢上帝让我生出这么个念头,为了石妹,我是什么都可以干的!他笑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们是有钱的,刚才我把它忘了。”
  胡仙心里一喜,笑问:“真的吗?”
  “当然。”文明歪头接着道:“我谁都可以骗,唯独不骗你,永远不骗,永远……”
  胡仙心里一甜,脆声地说:“你连父母也骗吗?”
  文明毫不犹豫地说:“假如是为了你,那就非骗不可。没有什么会令我为难的。”
  胡仙喜忧参半,一时间无话可说。
  两人走进一家小客店。文明心中有鬼,两眼不住地乱扫。这时从客店里面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锦衣青年,文明打上了他的主意。两人快走到一起时,文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那人一靠,伸出手安。万料不到,他这么诡秘的行动被人识破,手刚伸到人家身上便被抓住了手腕。更想不到的是,他的手被抓住了而人家的手伸进了他的衣兜里,他还毫一无所觉,羞怒之下,猛一甩手,振腕出掌,“啪啪……”,眨眼之间,两人对了四掌,竟然平分秋色。文明不由怔在那里,心里难过无比。在石妹面前丢脸,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他不知自己糊里糊涂碰上了“偷王”,那还有不栽的。锦衣青年在江湖上名声可不小,人称“妙行无影——丁波”,小偷行里为王。
  胡仙不知发生了什么,转身问:“怎么了?”
  文明吱晤道:“我……我们碰了一下。”
  丁波哈哈大笑:“他把手伸到我布袋里来了。”
  文明连忙斥道:“胡说!是你把手伸到我布袋里来了。”
  丁波笑问:“你察觉了?”
  文明硬着头皮说:“对。你瞒不过我的。”
  丁波更乐了:“那我们可以成师兄弟了!你的手还不太‘妙’,可你的嘴挺妙的,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做错了事,也不敢承认。”
  文明大急,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双掌抖开了向怀中一搂,猛地拍了出去。”丁波毫无退躲的意思,一提丹田气,运劲双掌,猛地迎上去。“嘭”地一声。两人交击一处,粘在了一起。又是半斤八两。胡仙在一旁幽吸了一声。
  文明知她不快,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丁波端详了他片刻,说:“朋友,内外的功夫不错,我们认识一下吧?”
  文明不由看了胡仙一眼,希望她拿主意,胡仙只好颔首微笑。
  文明得了暗示,笑道:“朋友,你也有两下子,我还没有碰到象你这么年轻的高手呢。”
  丁波一乐。两人闲谈起来。少顷,丁波含笑问:“文兄,小弟有得是钱。你用钱尽管说。”
  文了情一窘,吞吞吐吐地说:“不……用些也行,我以后会还你的。”
  丁波笑道:“文兄别这么说,你还我,那我还给谁呢?有,钱并不快乐,有朋友才好呢。”
  文明木呆地点点头,这样最好。
  两人住进小店,各居一间房。胡仙一弱女子,哪经得住劳顿疲乏,上了床便沉沉睡去。文明精神虽算好,也有些累,坐在床边一歪,不知不觉打起了磁睡。等他转醒过来太阳已经西斜,他想叫醒胡仙去吃饭,推开她的门,房里哪还有人,他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应,脑袋里仿佛发生了雪崩了似的,天旋地转,心一下子被撕成千百块。他去找丁波,丁波也不知去向,下意识地感到受了骗。身上的血顿时狂乱起来,眼前一片变形的世界,一个凶猛的浪头打来,他陷进了灭顶之灾中。
  “啊啊……石妹……”他急叫起来。渐渐是满嘴谁也分不清的声音。“啊……啊……”他又疯狂了起来,团团转,满眼是泪,呜咽如风。
  四周只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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