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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剑影刀光魂魄散




  洒家为生计所累,本周末要到华盛顿出差两、三个星期,因在当地没有中文网上的朋友,所以无法上网。滚滚红尘,身不由己,望诸位看官原谅则个!一俟于六月中、下旬返回纽约,第四、第五章即当贴出。下面是《燕赵孤侠》第三章,希望同志们喜欢。
  StevePei(京人)stevepei
  Allrightsreserved.
  转眼十年过去了。
  再没有人听说过田啸山和张怀远的消息。那些为了巨额悬赏,到处寻访他俩的杀手们都已纷纷打消了发财的念头。
  再没有人听说过吕世中的消息。江湖上的那些头面人物,都觉着脑袋在腔子上长得稳了许多。
  也再没有人听说过周伯选的消息。丐帮当年没有杀尽盘龙镇的男女老幼,但却强占了镇子,他从此便不知所终。
  十年前的一切,仿佛都已淹没在那滚滚的黄尘里。
  现在的盘龙镇,当年的繁华已盛况不再,循规蹈矩的南、北客商和平民百姓都将其视为畏途。十年来,这里是丐帮走私的集散地、窝赃的大本营,也是他们~花天酒地的销金窝。
  在盘龙镇操生杀大权的,是当今丐帮十长老中排名第一的金刀神丐王胜奎。
  二十年前,丐帮倾全帮之力在太行脚下和燕北五杰鏖战,除了帮主袁世生外,当时的十长老只活下两个,一个是袁世生的师弟,笑面佛栾世英。再一个,便~是王胜奎。
  据参加过太行之战,幸存下来的老帮徒们说,王胜奎当年凭手中的金刀,曾和五杰中的张浩、高倩夫妇大战八十回合不分胜负。
  那袁世生和栾世英也都是旷世的武林高手。燕北五杰最后是祭出了五星阵,才使丐帮一败涂地。
  后来,不知是谁花钱买凶,请吕世中杀了袁世生。栾世英把屎盆子扣在了其他两个“世”字辈师弟身上,对他们动了丐帮剖腹取心的大家法,又联合王胜奎~,把这二人的党羽剿灭几尽,当时有几千个帮中的兄弟惨遭杀戮。栾世英从此成~了帮主,王胜奎则成了丐帮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们二人从此锦衣玉~食,其他新立的长老们和各路头领也纷纷效法,终于使这乞丐之帮面目全非,娇~奢淫逸之风比那些高官巨贾、富豪恶霸更甚。
  又是一个风沙乱走的初春之夜,盘龙镇上,一轮惨月高照。
  已经是二更时分,但在当年周伯选家一个跨院的北屋里,仍是烛光通明。
  王胜奎正和他最近娶的第四个妾,从前的青楼名妓一段锦饮酒调情。那一段锦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丝袍,烛光下,丰腴、玲珑的体态若隐若现。她已是~面如桃花,醉不胜扶,歪在王胜奎的怀中,却显得更加千姣百媚。
  王胜奎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夺过一段锦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接着一把扯开了女人身上的丝袍。
  女人那修长、雪白的身躯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王胜奎用手摩挲着细滑的肌肤,不禁赞叹道:“一段锦,真是名不虚传!”
  “嗯,...快把蜡烛吹灭,羞死奴了。”
  王胜奎抱着一段锦站起来,在地中央打了个旋,一口气吹去,四个屋角烛台上的三十二只蜡烛全部应声而灭。他露了这么一手之后,得意地站在黑暗之中仰~面大笑。
  他笑声还没落,怀中的一段锦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夜深人静时分,这声尖叫足以摧肝裂胆,让人魂魄尽失。
  幸亏是王胜奎,才没有把一段锦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一段锦的酒意已经全没有了,但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朝南的一扇窗户。
  王胜奎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背上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
  外面皎洁的月光,把一个人影印在那扇窗户的窗纸上。
  这是个上半身的人影,能看得出,人就立在窗前。
  一段锦尖叫过后,黑影仍然纹丝不动,唯有清风,吹起他帽子后的两根飘带。
  王胜奎断定,这不是他的手下。在这个大宅院里,他就是白昼宣淫,也没人敢正眼看一下,更不要说半夜偷听。
  王胜奎一生遇到过无数次暗算,凭他的本事,单是窗外有个刺客,没有什么了不起。
  让他毛骨耸然的是,他这个大宅院里随时都有二十个大汉在巡逻,他们个个武艺高强,全是丐帮中百里挑一的人物。但是,在一段锦的叫声过后,窗纸上的~这个黑影仍然一动不动,外面的月夜又恢复了寂静,这再也清楚不过地表明,二~十个巡逻的人都死了。
  死了二十个武艺高强的人,他没有听到一声兵器的碰击、一声叫喊、一声呻吟。
  是吕世中十年后重操旧业?是早就与他貌合神离的栾世英夜半来袭?还是残余的另一派帮中兄弟前来寻仇?
  无论是谁,王胜奎知道,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头。他咽了下口水,抑制住狂跳的心,轻轻地把吓做一瘫的一段锦放在地上,又从靠在椅子旁的刀鞘中抽出了他~那把不离左右的金刀。
  那个黑影仍然印在窗上。屋里的蜡烛熄灭后,现在是外明里暗,但外面的这个人站得离窗纸仅有一尺远,毫不怕有暗器破窗而出,表明了不可一世的狂妄。~
  王胜奎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怕是怕,但没有被吓糊涂,反而因为恐惧变得更为警觉。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出去,出去便凶多吉少。
  屋内的黑暗,是他唯一的保护。
  除此之外,在这个无声无息杀了二十个功夫高手的人面前,他还有什么可倚仗的呢?
  王胜奎在黑暗中拿了个骑马蹲裆式,右手握刀,把刀横在胸前,左手做出兰花指,与鼻子举成一条线。
  这是他幼年学艺时的基本功,是他学的第一套刀法底子功的起式。当年,师傅每天都要他站这个姿势。
  头两年,每天只站一遍。
  从鸡叫的时候站起,直站到太阳落山。
  架式稍有不对,师傅的藤条就落在背上。
  直到金刀神丐的大名响彻江湖,他那七十二路金霞刀令人闻风丧胆之后,王胜奎才领会出师傅的苦心,终于明白,这毫不起眼、最为平常、连名字都没有的~底子功起式,才是他全部功夫的根本所在。
  他一生中只有过一次用这个姿势迎敌。那就是二十年前在太行脚下面对张浩、高倩夫妇的时候。现在是第二次。
  王胜奎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左手做出的兰花指,仿佛忘掉了映在窗上的那个黑影,片刻之间,心中的恐惧已烟消云散。他似乎听得见自己的血液在全身不紧不~慢地泊泊流动,并觉得丹田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决战前的最佳~状态。
  突然间,轰然一响,屋里亮了。
  不是有人点燃了蜡烛,而是朝南的两扇门被人一脚连门框踢倒,外面的月光射进屋内,地上霎时像照了一层白霜。
  “啊”的一声,刚刚睁开眼的一段锦又昏死了过去。
  随着月光,两股激风一上一下,直奔王胜奎而来。
  好个王胜奎,立稳下盘,纹丝不动,只是用横在胸前的金刀上下一拨,“丁当”两声,激风又嗖地收回。
  不用看,兵器一碰便知,来人用的是两柄剑。
  说是两柄剑,月光下,眼前已是万条银蛇躜动。
  王胜奎也忙把手中金刀舞成霞光千道。只见一团银光和一团金光两相盘旋,兵器的碰击声不绝于耳,从屋里直斗到屋外。
  打了几个回合,王胜奎就觉得对方的剑法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那来袭者裹在一团剑气之中,月夜下,也看不清他的脸。
  然而,王胜奎已不及多想。因为他现在招招都是在以命相博,刀刀都是拼全身力气挥出。
  三十个回合过后,王胜奎只有招架之功,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渐渐不支。
  那两柄剑却愈加来势汹汹,招招都想要他的命。
  王胜奎左右躲闪,终于退到院中的一棵树下,绕树而战。
  突然,对方的一柄剑直奔面门而来。王胜奎金刀向上一挡,不想那剑早就半路撤回,接着,两柄剑自上而下,平着剑身砸了下来。王胜奎刚才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朝上挡,金刀收不住势,正好和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砸下来的两柄剑碰在一起~。
  硬碰硬,火光四溅,只听“啊呀”一声,王胜奎的叫声甚至盖过了撞击发出的巨响。
  他虎口震裂,手中刀被打落在地。还没有回过神来,两柄剑已“嗖”地一声,穿过他双肩的肩胛,把他牢牢地钉在树上。
  他已顾不得疼痛,因为,刚才对方最后的一招终于让他认出了这剑法。
  “双蛇齐落,你这是雌雄灵蛇剑!”
  他怎么会忘记呢。二十年前,太行脚下,他曾与张浩、高倩夫妇的雌雄灵蛇剑以死相拼八十回合,成为武林中的一段传奇。
  不过,那时的雌雄灵蛇剑要两人同时上阵,一雄一雌。一个人对敌,只叫灵蛇剑。但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却左手雄,右手雌,把原来需要两个人的剑法改成一~个人用,怪不得王胜奎刚才没有看出来。
  那张浩、高倩夫妇虽然心心相印,两柄剑相辅相成,天衣无缝,但一个人的左右手毕竟配合更为默契,心到剑到。而且,此人的剑法和张浩、高倩夫妇的又~有不同,内中有许多新的路数。故此,时隔二十年,王胜奎终于败在雌雄灵蛇剑~下。
  “你的记性不错,正是雌雄灵蛇剑。”月光下,王胜奎这才看清楚,手持两柄剑把他钉在树上的,是一个英俊的黑衣少年。这少年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但两道剑眉下的双眼却已饱含忧患,冷冷地透出杀气。
  王胜奎似乎在他脸上认出了什么,“你是...”
  “张浩、高倩之子,张怀远。十年前,你们四处追杀,寻我不到,今天,我就在你眼前。雌雄灵蛇剑已重回江湖,专杀恶贯满盈之人。今日先拿你来祭剑!~”
  说着,张怀远右手的雌剑抽出了王胜奎的肩胛,再一下,刺入了他的心脏。
  张怀远双剑入鞘,立在惨淡的月光下,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因为他觉得,随着他今天晚上连杀二十一个人,十几年前和田伯伯玩鹊闹枝头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也彻底死掉了。
  十年来,他心中的这个无邪的孩子都是在沉重的锁链下生活。
  这锁链,是他父母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呕心沥血为他写下的那部雌雄灵蛇剑谱,田伯伯第一次捧出剑谱时那颤抖的双手他至今难忘。
  这锁链,是燕北五杰的那些行侠仗义的故事,这些故事,他听了千遍、万遍,使他从小便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除了继承父辈的衣钵,已别无选择。
  这锁链,是杀父之仇、杀母之仇、杀害视他为己出的几位伯父之仇,吕世中、丐帮和红枪会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自幼便念念不忘。
  但最沉重的锁链,还是赵无忌临死前对吕世中做出的二十年报仇的许诺。这许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却必须由他付出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去实现。
  他曾想过挣脱这锁链。那是三、四年前,他十四、五岁的时候。一个深夜,他偷偷打点好了行装,把雌雄灵蛇剑谱留在枕头下,把两把剑留在墙上,准备不~辞而别。但他在从里屋跃窗而出之前,隔着门缝偷偷望了外屋一眼。
  已是三更天,田伯伯面前横着一把钢刀,双目半闭,仍在床上打坐。他知道,这不是为了防备自己逃跑,而是准备有杀手来袭。自从他们爷俩开始逃亡以来~,田伯伯每夜都是如此,数年如一日,在最危险的更深时分为自己放哨,直到鸡~鸣才合一下眼。
  他退回自己床前,把包裹中的东西放回到原处。从此之后,他打消了出走的念头。因为他意识到,哪怕他走到天涯海角,这灵魂上的锁链也是挣不脱的。
  但是,锁链现在已经自行脱落。
  因为,今晚那二十一个人的鲜血已把他未泯的一点童心冲得无影无踪,终于使他完全脱胎换骨。
  从此,他是横行的侠客、是复仇的精灵、是燕北五杰的名符其实的唯一传人!
  这次出门前,他曾双目泪垂,在把他带大的田伯伯面前长跪不起。
  那田啸山经过十年卧薪尝胆,已经须发皆白。他拉起张怀远,抹去他的热泪,没有说什么儿女情长的话,只是再一次叮嘱他说,那吕世中武功盖世,取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的首级如探囊取物,比起来,雌雄灵蛇剑还差得很远。因此,他~要珍惜今后十年的时间,好好磨练。
  只有十年!
  想到这里,张怀远似孤狼对月,仰天长啸!啸罢,他一跃上了房顶,再几纵,便到了盘龙镇的大街上。
  当他飞过盘龙镇的土城城头时,听见镇子里远远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救命啊...”
  接着,叫声嘎然而止。
  想必是一段锦苏醒过来,爬到院中,看见王胜奎的尸体后,又吓昏了过去。
  张怀远头都没有回。
  他刚才忽发奇想,要去了结一个长久的心愿。
  他虽然知道自己还远不是吕世中的对手,却想去寻访一下这个虽然从未谋面,但是左右着他一生的乌云闪电,见他一见。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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