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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枪是应该抢的


  狄飞惊神色不变:“愿闻高深。”
  杨无邪叹了一声,道:“我们说起来都是同在一个地方的帮会,但我们有许多行事作风,都是很不一样的。”
  狄飞惊补充道:“但在很多地方,我们却又是非常一致的。至少,我们部拒辽抗金,共同维持京师武林的治安、秩序,不让黑道、绿林上的弟兄胡来搞事滋扰良善,亦不似‘迷天盟’投靠金人,‘有桥集团’暗与辽人勾结。”
  杨无邪惋惜地分析道:“可惜你们却与朝中六贱勾通,暗中支持蔡京、梁师成、朱励这等祸国殃民的权宫,欺正凌善。——‘有桥集团’话说是暗通辽人,其实是暗合当今圣上有心求和之意;至于‘迷天盟’附依金兵,那是在关七走火入魔、神志失常后他部属的私作主张卑鄙劣行,那当然不是‘迷天七圣盟’的原意。”
  狄飞惊也娓娓道来:“据形察势,‘有桥集团’而今如同朝廷喉舌,武林一旦由他们纵控,哪还有江湖义烈之士说话之机、容身之处?‘迷天盟’七圣已零星落索,关木旦不但得了失心疯,而且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谁也不知这部无头马车会驾到深渊险崖还是地狱天庭夫!——看来,还是我们一堂一楼之间,比较有个契合处。”
  然后他充满期待的说:“所谓分则两失,合则两利,要是我们楼堂之间,互为联结,不要相待,实力元气对消,那该是多好的事!”
  杨无邪完全赞同:“要是这样就好了:至少不致天下太平,也可以京师武林太平。”
  狄飞惊马上反应热烈:“那有何难?只要你们金风细雨楼的人,不再来抢我们六分半堂的财物那便可以了!”
  杨无邪也提出了热烈的反应:“那么,首先就得要六分半堂的人,不抢天下无辜可怜人的财物,那就真的太平无事了!”
  狄飞惊脸色一沉:“此后怎说?”
  杨无邪轻拍几案,好停为之跌足痛惜似的:“这想必就是问题的症结了,你们抢天下老百姓的财物来养活你们自己,我们就专抢夺你们的财物,一部分交回给贫寒无安者,一部分用以建设金风细雨楼,是谓:生财有道,道道不同;我们可是:君子发财,取之有道。——只不过取的方式跟你们有点不一样——难免占了你们一些便宜。”
  狄飞惊却不动气:“我们布在江湖上的外系子弟,在外取财,难免有些不择手段,亦有行差踏错之处,但我们在京的子弟们.可从不犯这些事——再说,我们有的饷银,还是官家挂名,来路正当,也一样让你们劫了。这事对官家和己,都不好交待。”
  杨无邪“哦”了一声,目光已隐带笑意,“似乎确有这等事。只不过,狄大堂主的所谓官饷,是不是指蔡元长要结纳江湖术士林灵素的饷银,或是东南王搜刮民脂民膏给京里梁师成的奉献,还是童贯领兵不打外寇去劫边地民财然后往京里权贵的进贡,抑或是王黼为方今圣上张罗‘花石纲’闹得天怒人怨的血汗捐献?……若然,江湖上的兄弟难免就得要看不过眼,我们也只好放手由他们劫夺了。”
  狄飞惊仍不动气,却立刻岔开了话题,“那么,‘三宝镖局’的镖银,原是发付镇边军兵的粮饷,却让人给劫了,这又怎么说呢?‘含鄱钱庄’是个正规钱庄,但庄里银子也给人洗劫一空,这总谈不过去吧?”
  杨无邪吃吃笑道:“说的是,‘三宝镖局’的确是押过粮饷,但这银恼,却劫自‘霹雳镖局’所托运给云贵送去的赈济灾银,你说的粮恫,明是军配,暗是给童贯用来与敌议和求饶用的馅敌钱吧?‘含鄱钱庄’的确是个亮着招牌的钱庄,不过它的前身就是‘黄岩赌场’,是收‘印子钱’起家的,现在它隔壁还有家‘马尾赌坊’,谁都知道它办得起钱庄。既然来路不正,道上的兄弟,难免眼红,借些银子花花,这点狄大堂主定能包涵则
  杨无邪笑笑又道:“我们楼子中、塔子里的弟兄没是什么个不好,有时就是老爱捡为富不仁、来路不正、歪路邪道的银子,既用作劫恶济善,又叫做黑吃黑,我也着实管他们不住。”
  狄飞惊依然不动声色,只道:“那么从山东运来的二千支禁军备用的枪杆,以及打从江南运来的花石呢?那是捍卫京师的兵器,以及进奉圣上的贡品,也遭你们的兄弟截去了,这不叫白吃白吧?”
  杨无邪似连眉毛都有了笑意的道:“当然不是,那些是劳民伤财、搜劫而来的贡物,光是运输,就耗费无尽,死伤无数,我们索性教它沉入湖底,以免再令万民涂炭,怨声载道,更不欲天子玩物丧志,沉迷自溺。至于枪枝……那是‘山东大口神枪会孙家’所制造的兵器,我们曾旋开活柄,看过里边,内容是啥,运到京里干什么,大家心里有数,狄大堂主恐怕已不需我明言了吧?这枪,恐怕还是该抢得很。”
  狄飞惊又垂下了头。
  他在品茶。
  沉思。
  杨无邪搔了搔白发,故作为难的道:“大堂主,您说哪,我们这两帮人马,从情字上去看是该合作的,从理字上去看是应联手的,从义字上去看绝对要同声并气的,但偏就有这些儿一差半隔。对不上一起,你说应当怎么办是好?”。他这个问题问得很绝。
  但狄飞惊并没有给问倒。
  他反而笑了。
  笑得和很坦然。
  “其实,也不是单方面的事,”狄飞惊开心见诚的道,“就举个例子吧.‘三宝镖局’是我们外系的人,他们所劫的‘霹雳镖局’,就是隶属你们‘神威镖局’的分支,我们铲平了它,等于也暗里捅了‘风雨楼’一刀。‘黄岩赌场’之所以垮倒,是因为曾干掉了三个不受贿赂的差官,这三人当中,听说至少有两名是‘发梦二党’的远戚和子弟,在这一点上,我们自然已结了仇,也难怪你们会报复、要报仇的。”
  他一双优秀、优美、优郁的眸子又眨了眨,语重心长而苦口婆心地道:
  “不过,眼前放着的,的确是:只要我们堂楼联手,二帮合并,我们便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而且还能即时拔除‘有桥集团’,又能防‘迷天盟’东山再起,你们甚至也能控制我们跟蔡太师过分紧密的合作,以及能顺利在绿林树立权威,而我们也可以分享你们在白道武林势力的建树,旦不必互争相伐、明争暗斗,相互抵消钱财实力,那就绝对是江湖之福,武林喜事了!”
  他依然死心不息.没有放弃:
  “我就知道难以说服杨先生的了,却不知戚楼主为了大局着想,是否考虑共同建立如此大好局面、万里江山呢?”
  他问了这句话,就望定了戚少商。
  他本来就很有说服力,而且人也长得漂亮。
  可是,更漂亮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恐怕要比他的语言更具说服力。
  而今,这双眼睛就凝视戚少商,在等他答复。
  世上有些人,他对你的要求,无论是什么佯的要求,都很难拒绝。
  他也没有强迫你,更没有恳求你,但他要你做的,你还是会心甘情愿(甚至莫名其妙)的去做。
  为他而做。
  狄飞惊肯定就是这种人。
  ——而且是非常出色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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