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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张子扬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大陆的工厂毁于一场大火,纺织厂的股票也因政局影响再加上市场上不利的传言,一路跌个不停。他真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来处理一切。
  偏偏在这个时候,秘书王小姐又有要事向他报告。天啊!看她一副为难且欲言又止的样子,八成没什么好事,张子扬真是沮丧极了!
  “总经理,我……想从明天起开始请假。”她小声嗫嚅着。
  “为什么?”在这种时刻,张子扬真不希望失去一位得力助手。但他纵使不满,也不好对着孕妇发脾气,只好尽量放平了声调。
  幸好总经理看起来好象不是很生气,“我……胎位有些移动,我先生希望我在家安心休养。”她也不愿意在风雨飘摇之际离开公司,可是孩子是她盼了好些年的。
  张子扬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你找个人办一下交接吧!”
  “总经理,你觉不觉得现在需要一位更能干的秘书来协助你。”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张子扬微瞇起眼,你要选在这种时刻安胎,我有何办法?秘书室哪有人比你能干……奇怪,王小姐一向谨守分际,不曾向他建议过什么。
  “你有什么意见?”他淡淡地问着。
  王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说:“不如请沈静小姐代劳一阵子吧!”
  “干嘛找她?”张子扬的口气有些不悦。他一向不喜欢下属去揣摩他的心意,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对沉静旧情未了。
  “嗯,沈小姐做事细心又能干,她……”
  “够了,那你通知她吧!她原来的工作就让副主任暂代。”他不加思索就决定接纳王小姐的意见,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太过鲁莽。可是,不是有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话吗?
  “是的,总经理。”至此,王小姐才放下心来,暗自吐了好大一口气。
  而沉静得知了消息却很不高兴,碍着与王姊的交情,她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但是,她这个样子无异是被降职,这种苦她又不能当着王姊的面诉,一口气憋在心里更是难受。
  花了一天的时间学了些她往后该做的工作,她实在没把握能胜任。莫名其妙的张子扬,一点都没有任用人事的正确观念。
  下班时,张子扬居然亲自在停车场等地。
  她愣住了。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笼罩下向她走近,她竟然觉得紧张。怎么会感觉这幕情景像是电影中男女主角分隔多时的重逢戏?
  走到她身前时,他笑了。“秘书小姐,可以请你吃个饭,顺便谈谈你日后的新工作吗?”
  她翻了个白眼,“没必要。我如果做不好,你就开除我吧!”
  而张子扬只是直勾勾地瞧着她。那一头长发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发怒的脸庞上满是惹人怜惜的稚气。这样的女人,他当初怎么舍得放手?
  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弯下腰哄小孩子似地说:“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沉静因为他亲昵的举动而感到一阵不安的燥热。“谁说我怕了?我只是……”
  “那就吃个饭。”他没给她申辩的机会,就拉着她走,像是怕她溜走似地将她塞进车里。
  “喂,我的车还在停车场。”张子扬的车驶出停车场后,沉静才恢复意识地嚷着。
  他扬起了漂亮的唇角,“我会送你回家。”
  沉静还想反驳几句,他就抢着开了口:“我明天早上可以去接你上班。”
  “不用了,千万不要。”她连忙推辞掉。怎么回事?她的防线节节败退。
  他带着她到了一家郊区的餐厅,全然中国味的建筑。挺拔的竹子林立,小径上铺着碎石,回廊上还吊着宫灯照明。
  用餐的桌椅是用红木制成的,古色古香,桌上还摆着一盏明晃晃的油灯。沉静真以为会跑出一个甩着袖子的店小二,结果是一个身着改良式唐装的女服务生送上茶水和菜单。
  茶装在深褐色的陶杯中,菜单则印在一串竹片上。仿古得太过火了吧!沉静瞪着漂着几缕茶叶的淡绿色液体,颇有时光倒流之感。
  张子扬偏着头瞅她,“怎么了?”
  “我突然想拔下头上的银发夹,试试茶水有没有毒?”她的脸上闪着淘气的光釆,不自觉地笑开了。
  他的心感到一股强烈的悸动,这个女人总是会出人意料地展露出天真。
  “你以为我们是躲避敌人追杀的侠客和侠女吗?”本是一句玩笑话,他猛然觉得这么说也不为过。公事上诸多不顺,他多想携着心爱的女人浪迹天涯。
  沉静察觉到他黯淡的眼神,居然感到──心痛?希望张子扬没看穿她的心思。
  他点了菜后,就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沉静清清喉咙,挑了挑眉,“不是要谈我日后的新工作妈?”她不想看他静默不言的样子。
  “是啊!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秘书,我的工作效率一定会大大提升。”他的兴致又好了起来,用着打量的眼光睨着她。“而且,其它的职员士气也会大振。”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项人事命令明日一生效,一定又会闹得满城风雨。
  “既然我有这层价值在,那我就比较不紧张了。”她的表情如释重负。
  “你也会紧张?”张子扬故意夸张地嚷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当然。”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着嘴说:“我一直羡慕你,好象什么事都难不倒你耶!”
  微风轻拂着她的脸颊,吹起了她耳边的几缕发丝。在这样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里,她再也没有办法武装起自己,筑那一道又一道的墙篱。
  张子扬的心好似被洒了蜂蜜、灌了醋,又甜又酸的。
  女服务生把菜送了土来。一盘鲜鱼蒸蛋、一盘茉莉蹄膀、一盘澎湖丝瓜,还有一小锅香菇鸡汤。
  菜简简单单的,张子扬温柔的微笑却让沉静心情复杂。
  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后,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离开。她的手纤细而柔滑,被他轻轻地包握在掌中。
  她的心矛盾挣扎,这个样子就像任何一对彼此相许的有情人,她没想到被他牵着手的感觉会是这么好。
  “小静,我还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勇气转头去看她。
  沉静微微激动地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我说过我不走回头路的。”她心慌意乱地直想逃离一切。眼前是万丈深渊,一定得止住脚步。
  这时,他们走到了他的车子旁,张子扬扳过她的肩,“我知道。那我们忘了过去的一切,就当彼此初相识。”他的语气沉重而带着恳求。
  沉静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迷糊帐,怎能不加以理清,说忘就忘?如果有一天要交往,那该是在一切归零、平等而自由的基础上。
  张子扬见她摇头,一下子感到心力交瘁,只好默默地开车送她回家。
         ※        ※         ※
  沈静接下秘书的工作后,很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张子扬也暂时摒除儿女私情,处理完大陆工厂的理赔事宜后,和日本厂商的合作企画也逐渐步上轨道。他开始拓展旗下的纺织厂,和欧洲知名男装品牌的合作案也浮上台面,那家欧洲公司的台湾代理商还想情商张子扬客串模特儿,两方的关系非常良好。
  他常在想,是不是小静带来的幸运?
  小静是个不稳定的小女生,外表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所以,他们两人间每燃起一点点情愫,马上又会撞到大冰山。可是,他还是要她。
  无可救药地,他已经习惯搜寻他那个小秘书的身影,喜欢逗她开心、生气。总而言之,他现在爱死了上班,他甚至希望王秘书一胎接一胎生下去,直到沉静也要生小宝宝……
  “总经理?”沉静放大了音量吼着,脸上的神情因看到张子扬在发呆而显得不悦。
  他吓了一跳。人啊,真是坏事不能做,连坏念头也不可以有。
  “什么事?下次要记得先敲门。”他有些恼羞成怒。
  “我敲了。”沉静的口气很不好。“日本厂商的合作督导佐藤先生今天下午会抵台,我已经安排公关部的杨经理去接机,饭店也订好了。不知道总经理是不是打算直接在饭店内为他洗尘?”
  “不了。”他摇摇头。“我昨天和他约好地方了。”
  沉静正要转身离去时,张子扬叫住了她。
  “你在生什么气?”他今天可是什么玩笑都没对她开呢!
  不料她居然义正严辞地回答:“看到有人在上班时间心不在焉,我就会不高兴。”
  张子扬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一个职员该对老板说的话吗?
  后来,沉静终于知道他和佐藤先生约在一家有女人陪酒的酒店,因为他竟跑出总经理办公室要她送他去那儿。她从来对日本人没有偏见,她认为那是他们两个男人都喜欢的地方。
  “小静,晚上偏劳你了。我的司机人在医院,我的爱车在修理厂……”
  “喂,我什么时候兼职司机了?”她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他怎么老要她不务正业呢?
  “秘书的全名是‘高级打杂员’。”他有些吊儿郎当地笑了。
  沉静还想再说些话挽回尊严时,却瞥见了一些同事们窥伺的目光,只得硬生生地把话吞下去。
  而为了送张子扬去应酬,沉静下班后仍在座位上等着。她无奈地拿起一份会议报告来整理,好不容易挨到七点,她的老板才慢条斯理地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大概梳洗过了,因为他身上已换了套西装。
  他笑着上了她的车。“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你如果不信任我的技术,为何不坐出租车?台北市的出租车司机开起车来,简百出神入化。”她气他占了便宜还卖乖。
  “你看过大老板坐出租车去谈生意吗?”
  “坐我的LIATA也不甚光彩。”
  “我可以送你一部。最近BMW出了一款新车……”他话还没说完,沉静就故意在红灯标志前紧急煞车,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我的小老婆生气了。”他虽低头喃喃自语着,却存心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沉静只好保持沉默。张子扬是出了名的谈判高手,她怕自己出言顶撞,只会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届时不知他还会说些什么话来调戏她呢?
  张子扬望着她好看的侧面,轻轻地笑了。她开车还真不是普通地快,实在很难和她温婉柔顺的外表联想在一起。他很高兴对她又多认识了些。
  他按住了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小姐,你没学过在巿区开车,时速不能超过四十公里吗?”
  她这次可是好整以暇地回他了,“第一,我不相信你会是个循规蹈矩的驾驶人;第二,这附近并没有测速器。”
  两个人各自得意洋洋。沈静高兴自己驳得他哑口无言,张子扬则乐于继续将自己的手掌轻覆在她的小手上。
  到了那家酒店前,沉静从自己的白色真皮手提袋里掏出了一盒东西给张子扬。
  “给你,你应该用得到。我是个细心又体贴的秘书。”她一脸的莫测高深,却又笑得甜蜜可人。
  张子扬感到一阵头皮发痳,她那种神情,他好象在哪儿见过?他接过东西一看,霎时间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的手提袋里怎么会放这种东西?”他朝着她大声地吼着。保险套?她的手提袋里竟然放着保险套!他不敢也不愿往下想。
  “以备不时之需啊!”他生气的样子好骇人,可是既然打定主意损他,就只好硬着头皮说些谎了。天知道今天中午她在便利商店里买这个“东西”时,左顾右盼地有多像一个贼!
  “我以为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他理百气壮地嚷嚷着,像是在追讨一样属于他的东西。
  沉静又气又羞,一颗心直似要迸出胸口。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地认定,尽管她的确只有过他一个男人。
  突然,张子扬灵光一现,他知道她刚刚的神情在哪儿见过了──活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张宝琪的翻版!自己是一时失去了理智才会上了她的当,沉静若生在古代,大概就是那种会得到贞节牌坊的女人。
  于是,他故意将一盒保险套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整盒丢还给她。
  “你买错尺寸了。”他露出了一副鄙吏的表情。沉静不似宝琪,她并没有捉弄别人的天分。
  “是吗?”她没注意到他怎么不气了?有些沮丧又自觉很丢脸似地低着头说:“我以为这种东西没分尺寸的。”
  他逼近了她的身子,在她耳畔吹着热气,“就是有,你也不知道我的尺寸。”
  沉静整个人由头顶热到脚趾头,原来自己反倒被张子扬捉弄了。
  张子扬看到她脸颊窜上了鲜明的红晕,大声地笑着下车,她真是太可爱了!
  这时,刚好陈其佑和另一位男士也到了酒店门口,他们两人都是这次与日本厂商合作计画的出资人,所以今天也一起到酒店来。美其名是商讨投资案,真正的原因他们心里都有数。
  那位男士笑着对张子扬说:“久闻张老板深具女人缘,没想到厉害到让这么漂亮的女人送你上酒店。”在这种夜夜笙歌的地方,每个人讲话都正经不起来。
  “没有、没有,那是我的秘书。”
  “张老板的秘书素质竟是如此之高。”那位男士满心羡慕地说着。
  张子扬不禁开怀大笑,他很喜欢听别人称赞小静。
  陈其佑忙拉了他到一旁。“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秘书了?”
  “原来的秘书在家里安胎,小静暂代她的工作。”
  “你倒是挺会假公济私啊!那你干嘛叫她送你来酒店?”陈其佑真怀疑张子扬的脑袋有问题。
  “我的司机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
  “妈的!你还想不想要她啊?一点形象也不维持吗?”张子扬这个人被女人宠坏了,居然连两性相处的基本小常识都不懂。
  “上酒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一派地不以为意。
  “套句青青的话,你真是个没“家教”的男人!”他是对这个老朋友没撤了。
  “是啊!全天下就是你们家青青最管教有方了。”张子扬反将了陈其佑一军,惹得他恨恨地捶了一拳过来。两个人相视大笑,弄得和陈其佑一道来的男士在一旁感到一头雾水。
  夜生活,正缓缓地揭开序幕……
         ※        ※         ※
  “子扬,最近你的流言不少啊!”张仲鸿在张家豪宅的餐桌前,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我倒不清楚。”他觉得这是个无聊的话题。黄芝柔为了巿中心一块地的合建案,频频找上公司,制造出两人要好的假相。而沉静总爱藉此嘲弄他,他也不愿意在沉静没有意愿时展开热烈的追求,她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些指指点点?
  “你在我面前也打太极吗?”张仲鸿有些不悦。“芝柔家世不错,看来也不计较你离过婚……”
  “爸,”打断张仲鸿话的竟是张子榆。“曾经沧海难为水,黄芝柔哪一点比得上沉静?大哥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张子扬万万想不到子榆会出言相帮,心中很是感激。尽管,他话说得并不好听。
  张仲鸿心中颇感安慰:这两个儿子表面争强斗狠,其实是惺惺相惜。他何尝不知道沉静比较好,要不然他何必安排沉静到“竞宇”工作?他是在帮子扬制造机会啊!
  “哼,”张仲鸿冷笑了一声。“至少芝柔的家世比沉静好。”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逼子扬表态。
  “爸,我对黄芝柔一点意思都没有,和沈静根本扯不上关系。”他真想放弃那个合建案。
  “那你没新的对象吗?离婚也有半年多了。”张仲鸿今天真是穷追猛打。
  “是啊!”蒋曼琳也应和着,“别人像我这个年纪,早就抱孙子了。”
  “子榆也可以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啊!”他企图转移家人的注意力,希望大家别把矛头指向他一个人身上。
  张子榆狠瞪了他一眼:恩将仇报的家伙!
  江俐君听了张子扬的话,难得地觉得有理。“对呀!子榆啊,有对象的话先带回来给爸妈看看,要不然也可以请你爸爸介绍几个世交的女儿给你认识一下啊!”她说到这里自己都感到心花怒放,彷佛看到了一片美好的远景。
  张子榆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爸,我先向你报备:既然沈静和大哥已成过去,我倒是对她很有兴趣。”
  其它的人都被他的话吓住了!张子扬纵使早就知道他对沉静有好感,也料不到他敢如此明目张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那我们一家还要做人吗?”张仲鸿气得把筷子扔在桌上,他万万想不到情势会这么发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子榆一点也不畏惧父亲的怒气。
  突然,张子扬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升起一股敬意,可是他绝对无法忍受他的意图。“你别白费心机了,她不可能喜欢你的。”
  张子榆冷冷地笑了。“她当初嫁你时,也不是喜欢你的吧!”
  两个气势相当的男人相争,竟是压倒了原本尴尬冷硬的气氛。
  “说了也不怕你笑我无耻,她之所以拒绝你邀约的工作,全是我从中作梗。我做事向来只问胜败,不择手段。”其实张子扬根本没自己说得那么狠。
  张子榆衡量情势,当然也知道他和沉静是不可能的。别说一家人会设下种种阻碍,就是沉静也绝不会点头。“谢谢你提醒我。我从不打没有胜算的仗,我只能说,你有机会而错过,比起我的非战之罪失败多了。”
  一场战争总算落幕。以后张家的聚餐中,大概没人会想提起沉静吧……
         ※        ※         ※
  处理完一个会议记录,沉静瞄了一眼表──四点多了。她查看了张子扬的行事历,正打算进去办公室向他报告今晚所排定的饭局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映人了她的眼帘。
  “小静?”
  “宝琪?”
  两个人相顾愕然,几乎是同时叫出声。
  张宝琪对这一栋大楼十分熟悉,她记得大哥的秘书一直是王小姐啊!何时竟换成了沉静,真令人难以置信。她刚刚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沉静笑着走到她面前。“放暑假了?来找你大哥吗?”
  张宝琪愣在原地,难道大哥说离婚了是唬她的?
  “小静,你和大哥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沉静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他没对你说起吗?我们离婚啦!你别太惊讶,离婚在现代杜会不是很平常的事吗?他的秘书正在家里安胎,我暂代她的工作。”
  “喔!”张宝琪呆呆地应了一声,觉得乍见沉静有些尴尬。“那我先进去找大哥了。”
  “嗯。”沉静说着便回到位子上,打一份张子扬交代下来的文件。她想还是先让他们兄妹俩叙叙旧,等一会儿再进去向他报告好了。
  张宝琪一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柚木大门,马上大叫了一声:“大哥!”
  张子扬有些错愕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他这个宝贝妹妹,每次回国从不事先通知,行踪有如鬼魅。
  他一边看文件,一边开口说:“还好你没直接去天母家里,我现在搬到巿中心了。”
  “喂,大哥,小静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她非常好奇,而且,他们两人究竟以什么心态共事呢?
  张子扬只好认命了!哪一次张宝琪来,他还能好好工作?
  “你不会去问她?”他一副“干我何事”的口气。
  “我猜一定有。”张宝琪偷觑着大哥的反应,嘴里正经八百地说着:“我常在想,如果我有小静的容貌,我非要颠倒众生才甘心!”
  “无聊!”张子扬面无表情地说着,心里则庆幸小静是个乖孩子。
  这时,沉静送了一份采购单进来。张宝琪过去挽了她的手说:“小静,我们聊聊。”
  “宝琪,”她可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现在是上班时间,下了班我请你吃饭。”
  张宝琪不依地说:“哪差几分钟痳!你老板也不会说话的。”
  “谁说的?”张子扬挑了挑眉,看到宝琪双手叉腰瞪着他。他强忍住笑意,故作严肃状说:“下了班我请你们吧!”最近约沉静吃饭,她都不肯。总不成让他每回都去停车场堵人吧?
  “不要!”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着,默契十足,完全没顾虑到张子扬的感受。
  张宝琪得寸进尺地指着自己哥哥的鼻子,“你这种差劲的男人,会严重影响我们两位美女的用餐情绪。”
  沉静抿嘴笑着,也出言相帮起来,“还会严重影响我们两位单身女子的身价。”
  “对啊!别人一定会质疑我们的品味,带你出门简直太丢脸了。”张宝琪煞有介事地说着,把清秀的眉眼都皱成一团。
  “张、宝、琪……”张子扬拍案而起,怎么小静一遇到宝琪,就像起了化学作用似的?
  “总经理,”沈静打断了张子扬正要脱口而出的一连串怒骂。“今天晚上在‘远企’有一个饭局,是富贵建设的黄小姐约你的,她说她已订了位置,请你记得在七点钟准时赴约。”她实在很有一个称职秘书的架势。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要他去和那个女人吃饭,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月初的集团工作会报上,不是把与富贵建设的合建案,列为下半年度的工作重点吗?”她心里其实有一丝丝的故意。张于扬为了这笔大生意,委屈求全却不得要领,让她看了就有气。她哪能了解竞宇集团现今并不是张子扬在当家作主,他根本没有权力潇洒随意地处理这件CASE。
  “请你下次不要擅作主张,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张子扬的口气非常冷竣,不带一丝感情。一想到今晚要和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吃饭,他就轻松不起来。
  沉静不禁红了眼眶。以往他冷嘲热讽,总是带着玩笑性质,今天的话里却是深沉而尖刻的责备,让她难堪极了!更何况还有宝琪在场。
  张宝琪看到沉静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着急地对着张子扬嚷着:“哥,你干嘛说得这么难听?”
  张子扬不知怎么了,可能是气恼沉静给他好几次钉子碰,可能是不满她刚刚和宝琪让他下不了台,也可能是恨今晚要跟一个惹人厌的女人吃饭,总之他冲着沉静吼了起来,“别以为你跟我上过床就有什么了不起,我睡过的女人还少吗?”
  张宝琪恨恨地吼了回去:“哥,你太过分了!”
  沉静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那种感觉好难受,心痛得像是被拿了一把刀子乱捅。
  “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先请示你。”她低声下气地道了歉。
  张子扬看她咬着下唇,勉强地说着话,心中着实不忍。她的话里没带一根刺,所以她一定把这份恨意烙在心头了。她不会故意把工作搞砸,她只会觉得他是个差劲而不值得交往的男人。他好想哄哄她,无奈下班铃一响起时,宝琪就义愤填膺地拉着她离开了。
  他跌坐在椅上,用力地捶着桌子。中国命相学里有单单“克兄”这种命吗?
         ※        ※         ※
  “小静,你怎么能忍气吞声?”张宝琪边喝着红茶边问着。她现在正和沉静坐在FRIDAY餐厅的幽暗角落里。
  “宝琪,在外头工作总是得敛起自己的性子,老板最大嘛!”沉静切了一小块蛋糕往嘴里送,其实她的心里到现在还是很难受。
  “可是他欺人太甚了!”张宝琪很认真地望着沉静,“别把我当成他妹妹,你可以对我诉苦的。”
  “干嘛总是谈他呢?你在美国有没有男朋友?”宝琪天真烂漫,一定很有男孩子缘吧?!
  “是有一些约过会的男朋友,但是却没有一个让我真正动心。我的男朋友可没有一个敢对我凶。”她说到这里,很得意。“我普经和一个意大利帅哥交往半年喔!他真是个标准的绅士,温柔又体贴,每次都叫我‘可爱的东方娃娃’,但是我们的观念差太多,后来就分手了。”
  张宝琪双手合十放在耳侧,缅怀着过往的美丽恋情。过了一会儿,她又很有精神地对着沉静眨眼,“他接吻的技术很棒喔!”
  “真的?”沉静笑了起来,也感染了她的兴奋,心中的抑郁才稍稍得以纾解。
  “喂,我老哥接吻的技术还可以吧?”窥探大哥的隐私在张宝琪小小的心灵中比安慰沉静还重要些,更何况她曾亲眼目睹他们火辣辣的亲热场面。
  沉静微微脸红,支支吾吾地说:“应该……算不错吧!”
  “你不会只和他一个人打过KISS吧?”张宝琪睁大了双眼瞪着她,大惊小怪地嚷着。
  奇怪,这个小丫头怎么对这种事这么有兴趣?沉静有些紧张地打量四周,深怕别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当然不是。”她回答宝琪问题的同时,才惊觉话题又扯回了张子扬身上。
  张宝琪脸上露出了一副“对嘛!这样才正常”的表情。接着,她叹了好大一口气,“唉!他今天这么对你说话,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已大大打了折扣啦!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她的话中充满着怜惜。
  “瞧你,好似把我说成吃不饱、穿不暖,还时时受到凌虐的小媳妇!”沉静轻轻搅着卡而其诺咖啡上的奶油,在张宝琪的眼中看来,她真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她啜了口咖啡,轻轻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们结婚时,他拿了一大笔钱帮我度过难关,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感激他。”
  这件事,张宝琪也从多嘴的二妈那里听说了。“那笔钱对我们家而言又不是大数目,你别因为这样而乖乖让他欺负了。”
  “宝琪,”沉静忍不住捏了捏那个小丫头的鼻子。“你大哥若听了你的话,一定说你吃里扒外!”
  张宝琪痴痴地看着她温柔含笑的眼眸,她自始至终一定不曾在人前说大哥半句不好,她也一定没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蛮横不讲理的男人。要不要告诉她呢……算了!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描述那种纯属直觉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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