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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节


  白烟弥漫,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不断冒出白热雾气,适布整间小室。
  哇,水烫了点,坐在里头泡澡一定舒服极了。吃过饭后,言星捺不住全身的酸痛,趁着爹在赵伯伦家聊天,拿了衣物便往澡间冲。
  忙了一整天,洗个热水澡是最高级的享受,她一定要泡个高兴、洗得愉快。
  一一脱下身上厚重的衣服后,她欲解下内衫的手停了停,脑海里不期然映出陌生男人的修长身躯,那时她也是帮他这么宽衣解带的……
  “大姊,水热吗?”言雨在门外问道。
  她在想什么?言星猛然回过神,回答她,“嗯,很热。”
  别想了,忘了他,一定要完全忘怀。
  像是坚定刚才的决定,她快速褪下身上的衣物,取了少量热水清洗身体后,再跨入木桶内浸泡,让热度蒸发掉脑海中男人的一切,包含他的五官、脸孔、未着衣物的上半身,与强健的“东西”……
  方言星,不是叫你别想了,为什么你的脑袋满是他的身影?
  甩甩头,言星探探吸口气,双手环胸,嘴巴喃喃背着医书上的文字。
  每当心烦意乱之际,她总是背着医书来稳定心神,重拾冷静。
  这一招每次都有效,例如她在生月儿的气时、病人耍性子不吃药、别村的媒婆热心的要帮她找对象等等。
  “春药,促发男女交合……”背到春药时,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还好还好,舌头没事,呼口气,言星跳过那段,继续背诵着。
  然而当她背完了三本医书,整个脑子却转而出现那男人的裸身,耳里并似乎听到他的呻吟声,引得她不禁脸红。
  不要听,她不要听,言星捂住耳朵,闭气沉入水中,偏偏那男影紧追不舍,在水的阻隔下仍然清晰依旧,钻进她的头,续入她的心……
  天啊,她到底怎么了?以前她看到别的男人的裸体,不管是少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也不曾像现在这样频频回忆呀!
  她是不是着魔了?是不是思春想嫁人了?
  不,不可能,她立誓要照顾爹一辈子的,不会改变主意;事实上,现在她仍这么认为着,所以她要镇定点,找到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他很帅?是很帅。
  她到过这附近的村庄过,从没见过这么具有男子气概的男人,五官深刻,身材高大,不会太矮、太瘦或太胖、太壮,就算赵大婶说壮硕的男人可以保护女人,但她就是对肌肉过度发达的人没好感,反倒如他那型的人入得了她的眼。
  他人好吗?满好的。
  当他药性发作时,曾经要自己远离他,后来虽然对她有点不规矩,但已经足以弥补他的冒犯。而且她听爹说过,男人的性欲一旦被挑起是不会停的,而他竟然能够一度克制着巨大的欲火,实在太厉害了,因此地想他一定是好人,对女子十分的尊重。
  嗯,还有……言星一条一条的找出他的优点,大概有十多条。
  好了,现在想想他的缺点吧!
  第一点……有了,他的力气好大哦!抓得她的手好痛,瞧,如今她的两只手腕仍红肿着,若不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恐怕早被家人发觉了。
  这点他一定要改掉,不然做他妻子的女人就太可怜了。
  第二点嘛……他很专制。当他对她不规矩的时候,她曾经闪避,而他却蛮横的说:“我要。”哼,这分明是大男人的口气,她不喜欢这样,她喜欢他呓语无助的时候,看起来好可爱,让人想要疼他。
  第三点,他的欲望太强了,这一点,她绝对讨厌到底。身为一名医者,她自然明白男性的欲望从何而来,也需要适当的纡解,身体才会健康。可是他也太夸张了,好像多年没有碰过女人似的,一发泄起来就锐不可挡,再这样下去,对他的身体并不好,而且忍耐冲动会引起情绪不稳,间接伤害到他人就更不好了。
  第四点……找不到。
  算了,如果他能把这三大缺点确实改进,就是很完美的人了。
  “大姊,你洗好了吗?”言月敲着门,想要推开木门。
  月儿在叫她,“快好了,我马上出来。”言星起身欲擦干身子。
  “大姊,让我进去嘛!”
  言月用软软的语调请求,她觉得今晚的天气好冷噢,脚都快冻住了。
  小妹的哀求令言星无法拒绝,随手围着白巾打开木门,进入澡间的言月立即高兴的脱衣,准备跳进木桶中。
  “等一下,要先把身体洗干净才可以泡澡哦!”言星拉住小妹,取水帮她清洗。
  哇,好痒哦。她的轻轻抹擦使怕痒的言月咯咯笑了起来,靠在她的身上扭动,扭着扭着,言星身上的白巾缓缓自胸前松开来,露出白皙红晕的女体。
  哇!言月好奇的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大姊的身上有好多被蚊子咬的痕迹耶!胸口前还有两个手掌印,那一定是大姊为了打蚊子而不小心打到自己的。
  言月伸手摸摸大姊身上的红印,并吹出气。“不痛,小妹吹吹。”
  只要她被蚊子咬了,或是跌倒受伤,大姊、二姊都会帮她吹吹伤口,让伤口快一点好起来,所以她也要帮助大姊远离痛痛。
  “月儿,不可以哟!大姊不喜欢。”即使是小妹,言星也不爱让她碰触自己。
  言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大姊,我在帮你吹掉痛痛耶!”
  痛痛?言星疑惑的低下头,天、天啊!这是什么?
  她是不是泡澡泡太久了,以至于两眼昏花,产生错觉?为什么她的身上有好多红点,肤上有着咬痕,胸部上还有两个手掌印?
  下意识的,她拿起白巾遮着不敢再看。
  刚刚她怎么没看到身上众多的红印呢?真是粗心!
  “大姊,我也有,你看。”言月转身,露出她撞上桌椅的淤血。
  傻月儿,你那是撞伤而来的,而我的是……是吸吮形成的,言星终是不能自己的脸红了。
  “月儿,你不要把大姊身上有红点的事告诉别人喔!连爹、二姊都不能提,知道吗?”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她将无脸见人。
  “月儿,知道不知道,”她执意要得到言月的回答。
  “嗯,大姊,我要泡泡。”言月想着要进木桶玩水,眼睛直直望着冒烟的木桶。
  明了小妹眼里的渴望,言星暂时放下不安的心,冲掉她身上的污垢后抱她入木桶。
  见她快乐的拍水、泼水,言星穿上衣物准备离开,打算待会儿让言雨进来帮她穿衣。
  离去前,她再次叮咛言月千万不能把刚才看到的事说出去。
  她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嗯、嗯。”言月似懂非懂的大力点头。
  关上澡间的门后,言星在灶间找到正在洗碗的言雨,要她等会儿去洗澡时顺便帮小妹穿衣,接着言星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任黑暗吞没自己。
  只有在一片漆黑中,她的焦躁才无人瞧见,能够自由放任不安的情绪,保护自己,也隐藏那敞开在内心的少女羞怯。
  没错,羞怯,活了十八岁的她第一次产生此种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以往的特殊感受呢?她相当的迷惘。
  大概是那男人的气势异于常人,使她难以忘怀,这才产生了遐想,甚至因他无理智的抚摸因而留下的唇印、掌印,有了少女的悸动。
  而这种悸动证明了她仍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遇到事情可能无法静下心思考,这无疑是可怕的,因为若在替人看病时碰上重大事件,过于慌乱而失去了判断力,不但损伤爹爹的良好名声,更对不住病患与家属。
  方言星,你应该将那男人完全自脑海中擦去,不留一丝痕迹……
  这次一定要做到,要做到。
   
         ☆        ☆        ☆
   
  “黄大夫直说无妨。”古尧已有心理准备。
  自南山回庄后,虽然功力未减,身体也不再火热难受,但体内却不时勃发冲动,尤其见到女子时更形严重,虽然他可以控制,但是他一向不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况,因此请黄大夫到庄诊视。
  古庄主怎么会被下了这味春药呢?
  黄大夫暗觉奇怪,不过他据实禀告,“古庄主,您吸入过多的春药,三个时辰内本应与女子交合不断才能使药性尽除,不然功力将折损一半。可是根据老夫的诊断,您先是在寒水中浸泡,再与女子交欢,所以在两个时辰内便解其药性。而这春药虽已解除,却有副作用,使您在一个月内见到女子便冲动不止。”
  “黄大夫,冒昧请问您如何判断我曾与女子交欢?”这一点,他一定要问清楚。他是当事人,都弄不清自己侵犯的人是男是女,黄大夫又是如何分辨的?
  “这……您‘那儿’有着红肿的痕迹,还有少许黏液,便证明了曾经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在他中了春药期间,果真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古尧苦笑了。
  “那副作用有药方可解吗?”他相信黄大夫应有解决的法子,若不能解,相信以自己的控制力也可以度过这一个月。
  “有,老夫回药堂抓药,差人送来。”他向古尧告辞再行离开。
  “有劳黄大夫了。”
  送走黄大夫后,吉尧打算运功习气,但是脑海里不断浮出春药药效发作时的情景,偏偏记忆模糊得很,连那人的脸型都想不起来,唯一的线索只有残留在自己身上的药香味了……
   
         ☆        ☆        ☆
   
  以往古家庄的客院杳无人声,因为鲜少有人愿意在古家庄作客,和其谈生意的人多半当日告辞,或另找客栈栖身。
  因为古家庄的庄主为人太冷了,他不言不笑的时候十分吓人,冷得让人从脚底开始发冻,所以为避免成为冰柱,来此谈生意的人还是宁愿花点小钱去住客栈。
  不过现在古家庄的“冷度”似乎更冷了,寒得令卜垠逮到机会就到漩院“解冻”——
  “尉王爷、尉王妃,请至膳厅用午膳。”为了逃离庄主散出的霜气,他不顾自己是总管的身份,自愿充当通报小厮。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个打扫漩院的仆人,可以整天待在这里,不必看到庄主黑了快三天的脸。
  如果能够,自己更想找出那个不知死活惹庄主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然后要剥了他的皮、放出他的血,以替这三日被庄主眼光“冻伤”的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
  “卜垠,你这个总管不务正业哦!”
  不放过任何开玩笑机会的尉于淞,小心翼翼的将爱妻自椅子上扶起,再跟着卜垠来到膳厅,嘴里不忘取笑他抢了仆人的工作,不符合总管的身份。
  五年前因古尧的关系,尉于淞认识了年轻气盛的卜垠,有机会便“玩”他,整得他叫苦连天,却一个屁也不敢放,后来他只要一听到尉王爷要来古家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动出任务,跑得远远的;若无任务,第二个方法就是躲起来,能藏则藏,非要等到自己离开了才敢出现。
  而这次他到了古家庄门口,卜垠居然会主动出迎,表现得热切异常,这让他够惊讶了,现在更亲自请自己用膳……这其中必有因。
  果然,他和音儿尚未坐下,就见卜垠苦着脸无奈的摇头叹气。
  “卜总管,你有心事?”武婕音本性心地善良,现在怀了孕,母性更是大发,看卜垠叹气连连,自然关怀的问道。
  尉王妃是好人!卜垠感动极了。哪像尉王爷在他大力摇头、吐大气的表演下,仍然无动于衷。
  “尉王妃,谢谢您的关心,但是这件事您是帮不上忙的,只有尉王爷才有办法……”
  卜垠本想照尉王爷凑热闹的个性,应该会出点声的,但是这次他冷眼盯着自己,唔,那眼神跟庄主一模一样,卜垠不禁有些胆怯,话愈说愈小声。
  “于淞,你帮帮他好不好?”武捷音拉拉丈夫的衣服,知道夫君很善良。
  这卜垠满聪明的嘛,知道先说动音儿,哼,他尉于淞在音儿面前是很“听话”,但在外人前可必须保有王爷的颜面。
  他迟迟不说话的酷样,令卜垠频频流出冷汗。
  最后在武婕音的软声音调下,尉于淞才不再故作冷漠。
  “我有条件。”尉于淞在妻子耳际旁细语着,偷偷亲了她的小耳垂。
  什么条件?武婕音微睁大眼,压下适才被他挑逗而起的心悸。
  这个好机会,他怎能放过。“我想要……”他的嘴几乎贴住妻子的耳朵。
  “不行。”她嘟嘴摇头,不肯答应。开玩笑,她武婕音好歹曾经是家乡有名的女霸主,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被人威胁,牵着鼻子走!
  不行,她不会答应的。
  “好嘛、好嘛!”尉于淞双手环着娇妻的细腰,一副小狗撒娇的赖皮样。
  讨厌,真搞不懂他的性致为什么这么大!武婕音在他的坚持下只好点头。
  “太好了……”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吻,接着转头问卜垠,“好了,有什么大事你快说吧,别耽误王妃用餐。”他边说边用筷子夹青菜放在妻子的碗中,喂她吃饭。
  “事情是这样的,七天前府内被两个窃贼偷走了一串宝石,原本我们对窃贼的行踪一清二楚,可是庄主却要属下张贴告示,表明男子寻获可得黄金千两,女子获得可登上庄主少夫人之宝座……”卜垠终于等到发言的机会,马上把积了七天的话全部一一吐出来。
  “嗯,你们贴告示的事我在路上知道了,是满轰动的。”尉于淞瞧了他一眼,再继续帮妻子服务剥掉虾子外壳。
  其实这件事,他到古家庄的第一天就想找吉尧问个清楚,偏偏在那时得知妻子有孕,和古尧的有意拖延,他始终没有机会好好跟古尧谈谈。
  “关于宝石的事情我了解了,那你们庄主这三天又怎么了?”
  看似游戏人间的尉于淞并不简单,早已看出古尧的不对劲。说起来他和吉尧是同种人,只是他惯以笑脸看世事,而古尧习用冷脸以对,事实上两人的精明不相上下,皆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这……不太清楚。”卜垠也对庄主古怪的行为感到十分奇怪。
  那天自交叉路口集合回庄后,庄主就常常冰着一张脸,本来之前他还会问自己官府追捕窃贼与寻找宝石的情形,现在却闭口不提,仿佛忘了有这一回事。
  有次见庄主着实古怪得过分,他急得冲口而出,“万一有女子送回真正的宝石怎么办?”
  “你娶她吧!”当时庄主这么回答他。
  什么?这怎么可以!卜垠差点吓破胆,两腿就要跪下。他卜垠只是一介武夫,承蒙庄主看得起才有个总管做做,哪能够抢了庄主未来的妻子,这事万万不可!
  于是,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尉王爷身上。
  “尉王爷,您和庄主是多年的好友,能不能请您……”
  “做替死鬼,问古尧是不是没吃药,整个人不太正常?”尉于淞替卜垠把话说完。
  “不、不是的。”他想要解释。
  “你不用说,我全明白。”尉于淞没了捉弄卜垠的兴致,要他安静点。
  连卜垠都束手无策,那么他真的应该和古尧谈一谈了。
  他正要问卜垠古尧在哪儿,一只小手却倏地捉紧自己的手臂。
  是音儿,她的脸怪怪的,红唇咬得死紧。
  “怎么了?音儿,你别吓我!”妻子的不舒服,令他一颗心全吊了起来,马上要卜垠叫大夫。“大夫,快找大夫!”
  “是,马上去。”卜垠看出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派人务必尽快把黄大夫请来。
  此命令一下,跟在卜垠身边的张风上前禀告,“总管,黄大夫昨天动身上京城了。”
  黄大夫不在,那找谁呢?卜垠想了想,要张风找其他大夫到府。
  “于淞,我好多了,你不用找大夫。”武婕音觉得腹部不再痛了。
  抚上妻子的小腹,尉于淞不放心的摇摇头。“不,找个大夫看看比较保险。”
  他把妻子整个人抱进怀里,快步走回漩院,并要卜垠到离许城五里的牛埔村找个方大夫,请他即刻前来古家庄看诊。
  到古家庄的那一天,自他见识到黄大夫的“不愠不火”,他就想过几日叫卜垠到牛埔村找方南博或是方言星帮妻子看看,只是碍于黄大夫与古尧的交情才忍着没说,现在黄大夫不在,当然要赶快找方家父女了。
  牛埔村……方大夫……
  出了城门,往牛埔村飞奔而去的卜垠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        ☆        ☆
   
  就在卜垠策马通过牛埔村口时,方南博正拿着药箱准备到牛圃村出诊。
  照例,言雨和言月在门口送他,而言星则趁着天气尚称晴朗,在自家后院的药圃种植自南山采集的种子。若是这些种子发芽成功移植,那么她就不必常往南山跑了,可以在家制造药丸,并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家人。
  “爹,您一个人要小心啊!”言雨帮爹爹把药箱放在老马背上。
  现在正是正午时刻,爹单独出诊应该没问题,大约过两个时辰他就会回来了。
  “我知道。月儿,你要乖乖的,听二姊的话哦!”方南博摸摸言月的头发。
  现在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大了,也很懂事,不用他担心,反倒是小女儿月儿还是一个八岁小女娃,需要多多留意,免得她原本活泼的个性会转趋放肆。
  吸着大拇指的言月孩子气的点头,表示把爹爹交代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乱跑、乱闯。
  “爹,再见,咦?卜大哥耶!”她看着二姊扶着爹上马,不经意见前方来了一匹好大好大的马儿,马上的人是在家连吃两餐白食,还惹二姊哭的卜大哥。
  谁?方南博顺着言月的目光,静静看着卜垠在家门口停住下马。
  “对不住,请问方大夫在吗?”卜垠曾一一拜访牛埔村各户人家,他记得此村只有一户人家姓方,所以他直直朝着方家而来,至于上次他见到那位背着装药草的竹篓、穿粗布衣的男子八成就是尉王爷口中的方大夫了。
  唉,他的坏预感成真了,那个凶姑娘正瞪着他看。
  “这位壮士,您找方大夫有事吗?”方南博不知他是找哪一位方大夫,自要问个一清二楚。
  这位老伯是谁?卜垠很想不理他,想自个儿闯进方家找人,可是在那姑娘的恶眼下他没那胆子,只好捺着性子回答,“我是许城古家庄的总管卜垠,想请方大夫尽快到府看诊,请您告诉方大夫好吗?这是急事!”
  方南博一听,要言雨把药箱自马上拿下,自己抱着对卜垠说:“我是方大夫,我和你前去看诊吧!”
  噢,原来上次他见到的年轻男子是方大夫,眼前这个老者也是方大夫,那尉王爷要请的人到底是哪一位?卜垠的两眼睁得好大,没察觉自己在方南博的催促下上了马,急驰如风的往许城前去。
  “踏踏踏……”随着马蹄声的渐快,渐缓,他们两人来到了古家庄。
  “方大夫,请往这里走。”
  卜垠嘴里虽说着“请”字,可是动作可不优雅,他一下马便施展轻功拉着方南博奔向漩院。
  “卜垠,大夫来了没?”尉于淞等得不耐烦了,差一点就要把内积的火气朝门发泄。
  “来了、来了。”卜垠听到尉于淞的吼声,“咻!”的一声把方南博带到他面前。
  刚站稳脚,方南博看到熟悉的尉公子,与一名陌生而气势冷得吓人的男人。
  “方大夫!请往这边走。”在方家寄住一晚的尉于淞认出方南博,反射性的脱口问他的大女儿怎么没来。
  不是这个方大夫,那就是另一个方大夫了,卜垠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病人要紧,我先看看!”刚才路上卜垠已经向方南博大略描述武婕音情形,依照多年的经验与上次言星开药的药方,他认为尉夫人应该没什么事,不过她怀孕后体质变弱,还是要小心点才安全。
  “尉夫人,你觉得如何?”走进房内,放下药箱,他隔着衣服诊测武婕音的脉搏。唔,正常,就是弱了点,可以开些心神补强的药方子,让她补补身子。
  “方大夫,麻烦您走这一趟,谢谢!”方南博来了,她有些不安的心转趋平静。
  武婕音很喜欢方南博,从他和善的态度与高明的医术中,便可看出他是位仁心仁德的好大夫;当然女的方大夫她也喜欢。
  “是呀,方大夫,谢谢!”尉于淞向方南博握手道谢。
  “这是我的职责,你们就别说了。对了,尉夫人,你腹疼前可曾吃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问清楚对他下药方有极大的益处,这也是他教导言星时常常叮咛的一点。
  尉氏夫妇相视之后,由尉于淞一一道来,“我喂音儿用午膳,她吃了青菜、豆腐,还有清蒸虾,最后喝点鸡汤。”
  武婕音并补充,“方大夫,我的食量很小,只能吃一点点,而且偶尔吃了却吐出来,难受得很。”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他不知道音儿曾经吐过。若知道他老早就把方大夫请来,镇日看守着她寸步不离,也好过她现在虚弱地躺在床上,令他好心疼。
  “我不想让你担心嘛!”就是明白他的担忧,武捷音才没有对他坦白。
  何况平日他已像只老母鸡在旁跟着,若听闻她吐过,她肯定下不了床。
  “你哦!”尉于淞感动得忘情拥抱她,两人耳鬓厮磨。
  看着他们夫妇伉俪情深,方南博不禁想像自己三个儿女儿披上红巾,嫁作人妇的模样。
  言星虽有点男子气息,但她的心思细密,勤劳顾家,一定是不可多得的贤妻、慈母;言雨的做菜手艺一流,个性恬静,将来必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至于月儿,算命的曾说过她在十岁的时候有一生死劫难,躲过了将可大富大贵。
  大富大贵是每个人的梦想,但在方南博心中,小女儿的安危比富贵重要多了,他答应过已逝的妻子会好好照顾三个女儿,就一定要做到。
  “尉公子,您夫人身子弱了点,我开些药方给她补身体就行了;还有,油腻的食物尽量少吃……”方南博交代尉于淞的同时,同他走出房间,让孕妇能充分休息。
  等两人来到漩院前厅,卜垠立刻迎上,“方大夫,尉王妃情况如何?”
  尉王妃?方南博起先不知他在说谁,接着脑筋一转很快便想通了,表示她不碍事。
  这时,一直在旁不语的古尧开口了,“方大夫,在下有个请求,不知您能否答应?”
  “你是……”方南博端详他的面容,这男人浑身上下冷气逼人,可以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
  “我是古尧,古家庄庄主,尉氏夫妇是我的客人。”古尧自我介绍着,心中有个不情之请。
  他希望方大夫能够留在许城,留在古家庄,当尉王妃有个不适时可立刻看诊,省去车马来去的时间;再说黄大夫到京城去,将停留一段期间,方大夫留下来可暂代黄大夫。
  “什么事?”方南博停下脚步。
  “您知道尉王妃身体弱,需要时时注意着,所以我想请您暂时留在这儿,以防尉王妃又有状况,同时想以您过人的医术为许城的百姓们看诊。”古尧说出心中的盘算,并将一向在许城义诊的黄大夫上京城,急需另一大夫照顾病患的事向他说出。
  “这……”为民服务自然义不容辞,但家中尚有二女,他岂能留她们在家,无人照料。
  方南博考虑着。如果把女儿们托给老赵照顾,他就可以放心了。
  对了,老赵说过今天会到许城买些农具,不妨顺便请他照顾女儿们,并带话给她们说自己最近要留在古家庄,要她们小心照料身体。
  “许城百姓需要大夫,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是家中孩子尚小,我不放心,所以能否请您派人到城中找一名叫赵伯伦的农夫,他是我的邻居,可以暂时照顾我的三个孩子。”
  “没问题!”古尧依方南博的要求去办,并请他到客院休息,明天再到义诊堂看病。
  “古尧,谢谢你。”尉于淞很感谢古尧,方才他原本也想请方大夫留下来,但古尧看出他的意图先行一步开口留人。
  “应该的。”古尧淡淡的说,朝自己的书房走去,尉于淞也跟在其后,他知道现在是两人谈话的好时机。
  坐在精致的大椅上,古尧正视尉于淞,沉默良久……
  “你有事要问吗?”他喝了一口茶,让茉莉花香飘散在书房内。
  他明了自己这个师兄最爱凑热闹了,尤其是他的热闹绝不放过。
  师弟挺镇定的嘛!
  尉于淞不急着开口,先把想知道的所有问题全部列出,准备对他“严刑逼供”。
  当初成立古家庄是尉于淞的主意,因为他不想靠祖宗庇荫,而想靠自己的努力打出一片天地,但是碰巧朝中出了个内奸,在各地作乱,备受天子倚重的他只好打着天子御赐钦差的大名号,到各处斩贪官、杀恶人,而原先筹备的尉家庄则变成古家庄,由师弟代为完成。
  这五年来,有他这个钦差大人在外铲除坏蛋,和师弟运用商场的势力,建立平稳的商流市场,国内人民总算有个安定的日子可过。
  不过一年前他接获师弟传回的讯息,说是有人拉古家庄的后腿,明的是抢江南的地盘,暗的却是派人暗杀师弟,幸好师弟武功不弱,总是化险为夷,并成功制造出古家庄庄主恃才傲物,明明贪生怕死却喜欢讲派头,请了一大堆武林高手保护。
  那时,他本要赶回相助,但师弟拒绝了,表示一切没问题,请他安心追求音儿,别让未来的尉王妃跑了。
  既然师弟说没问题,他就去追老婆了,最后东跑西跑,他总算把音儿娶到手,两人恩恩爱爱、携手共游,在各地弘扬天子的威名,做对不羡鸳鸯的钦差夫妻。
  日前,他俩碰巧来到许城附近,便打算到古家庄坐坐,结果在路上看到告示,并得到卜垠差人送来的紧急函,请他务必尽快到古家庄。
  要不是妻子有了身孕,无暇顾及其他,他老早就冲到师弟面前,要师弟把近日的行为一一解释清楚,也不必等到现在。
  “我说师弟啊,你想成家了吗?”尉于淞先把自己和卜垠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提出来。
  简要听听师弟有什么说词!
  五年了,自己一直帮师弟留意合适的女子,不断帮他牵线,偏偏他无动于衷,还写信说自己鸡婆,哟,现在他反倒主动起来了,还藉着失窃的宝石大作文章。
  那失窃的宝石他看过,不是真宝石,全是用河边的小白石串起成心型的石链,是师弟父母的订情之物,留给师弟赠给妻子的礼物,虽不值钱却是古家的传家宝,贼人偷了去定以为是假货,但古家庄又贴出告示欲找回失物,因此贼人应暂不会损坏石链。
  不过石链是古家的传家宝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怎么会有人盗去呢?这其中定有原因。
  不下古尧精明的尉于淞迅速整理出头绪,也隐约猜到他之所以贴告示一定有计等着敌人上门。
  “师兄,你也清到了。”古尧用的是肯定句。在外人面前,他们隐瞒彼此是师兄弟的关系,但私底下则以师兄、师弟相称。
  没错,一年来古家庄遭受不明人士的明暗两方打压,他并没有大肆反击,直到掌握了可疑对象才放饵,准备收网捉大鱼。
  “有把握吗?”尉于淞不用问得太详细。论策略,师弟的攻略比他闲散了五年的脑子强太多了,他只需在旁喝彩即可,嗯,搞不好有个洞房闹也说不定。
  “有。”神采自古尧眼中绽放,满是自信,在他的布线下,鱼儿快要上网了。再说从他意外误吸了春药之后,体内的野性一点一滴释放出来,令他对这场游戏更加热中。
  这时,属下在书房门外表示有两女同在庄门口求见,表明她们有失窃宝石的下落。
  好戏上场了。尉于淞和古尧不说半字,相偕到大厅接见那两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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