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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胡榛蓂从容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洋洋地连动都不想动,拿着遥控-不停地更换电视频道。
  他满意地叹了口气,这种日子才叫生活嘛。窝在何宁蓱这儿一个多礼拜,天天过得既舒服又畅快,让他根本就不想再回他那间冷冰冰的公寓。嗯,还是有这女人在身边的感觉才对。
  想到这,他连话都懒得说,直接一脚踢向坐在一旁折叠衣服的何宁蓱。
  何宁蓱痛哼一声,敢怒不敢言地瞪向踢她的凶手,“干什么?”
  她的双手用力地揪揉他的衬衫,把刚刚才熨烫平顺的白衬衫又探得像咸菜一样。
  “女人!把茶杯拿给我。”他头也不回,直接命令她。
  “茶……”瞟了眼茶杯的位置,何宁蓱登时双眼一瞇,差点没喷出火来。“你没手不会自己拿吗?”她气得朝他大吼。茶杯明明就在他附近,干嘛不自己拿!
  他依旧盯着电视,连回头的欲望都没有,直接道:“太远了。”
  “太远了?”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念了一遍。倏地,她眼睛大张地死瞪着他,气呼呼地朝他劈头就骂:“你动一下会死人啊!茶杯在你后头的茶几上,你转身自己拿会死吗?”难道转身拿个茶杯会死掉几万个细胞吗?这只懒猪!
  这次胡榛蓂连话都懒得回答她,径自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用力朝她丢过去。
  何宁蓱被来势汹汹的抱枕打得晃了一下,登时有些愣住了。“你…”抱着抱枕,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说错了什么?什么要遭受到这种对待?她的要求既合理又不过分,这只猪竟然恶劣到拿抱枕丢她!很痛耶!
  “喂!女人,你昏头了啊!”不耐烦的声音缓缓传入何宁蓱脑海中。
  何宁蓱杏眼一瞪,气极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中诅咒他。这只猪!她早晚把他烤来吃。
  孔老先生说得对,小人得志,大不幸。
  “何宁蓱,你皮痒了吗?”威胁的声音又朝她逼近。“再不把茶拿来,待会儿看我怎么修理你!”
  她咬紧牙关,努力忍下胸口翻涌上来的怒气,咬牙切齿地回道:“是!大爷!”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拿起茶杯,原先想放到他前头的茶几上,但转念一想,难保他待会儿不会又要她把茶杯从前头的茶儿拿给他,于是她直接把杯子放到他手里。
  “拿去!”这只该死的变态猪!
  胡榛蓂满意地接过杯子,啜了一口热茶,道:“女人,去弄点束西来吃吃吧。”
  他像个国王命令自己的小厮一样,口气高傲得很。
  “是。”何宁蓱憋住熊熊怒火,忍气吞声地问:“你想吃什么?”猪!懒猪!贪吃猪!变态臭猪!
  “嗯,吃些什么好呢?”他俯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嘴唇,仔细凝思到底最近还有什么东西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又很想吃。
  这王八蛋!她到底哪欠他了!
  何宁蓱瞪着他凝思的模样,心里恨不得冲上前去踢他一脚,最好是可以一脚把他踢到南极去陪企鹅,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这个星期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她每天除了要到名下的餐厅巡视外,还得到电视台参加录像,有时还得熬夜加班开会。
  一回到家,迎面而来的就是胡榛蓂丢了一地的衣服,和吃得到处都是的食物碎屑。
  好不容易才收拾好他制造的混乱,他大爷又一脸高傲地命令她做晚饭,而且还不可以重复前几天的菜色。
  这个王八变态!他真当他在住饭店啊!
  每天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则去,一点也没有顾虑到她也是有尊严,跟他一样也是个人。“我想到了。”胡榛蓂开心地又踢了她一脚,把凝思出神的她给踢回神。“女人,我决定来些台湾小吃。”
  何宁蓱死命地揪着她手里的衬衫,咬牙切齿地回道:“知道了。”这男人从来没说过个请字,他说个请字会死吗?
  她站起身,偷偷地又恶瞪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踱到厨房。
  两个小时之后,何宁蓱端着一托盘的菜回到客厅,其中包括了花枝羹汤、肉圆和炒米粉等等六、七样的台湾小吃。
  胡榛蓂高呼一声,兴高釆烈地抢过托盘,压根儿忘了有位厨师的存在。
  何宁蓱用力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乖乖地回到先前的位置,把还没折叠好的衣服整理好。
  胡榛蓂吃得啧啧有声,直呼说好。“喂!你真的很不错喔。”到现在为止,他点过那么多东西,好象还没有一样难得了她。
  何宁蓱冷哼一声,压根儿不想、也不屑回答他,径自折叠着衣服。
  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胡榛蓂的穿著,何宁蓱在心中嗤哼着,这男人是有暴露狂是不是?
  每天回来后就将衣服脱到只穿一件短裤,然后随性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变态!他以为这样就诱惑得了她吗?
  也不想想现在都已经入秋了,还穿成这样!早晚冻死他!
  哼!他最好不要生病,不然……何宁蓱对天发誓,她若不整死他,她何宁蓱就跟他姓!
  才得意地诅咒到这,何宁蓱突然打了个喷嚏。
  原本兴匆匆地在吃着蚵仔面线的胡榛蓂听见后,蓦地开口道:“感冒啦?记得去看医生。”
  何宁蓱诧异地看向他。天下红雨啦!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关心她的身体,还吩咐她去看医生?
  “你要我去看医生?”但见她迟疑无比地问道。
  “对啦!记得明天去看。”说完,胡榛蓂也不理会她的回答,又低下头吃东西。
  何宁蓱闻言,不禁有些感动,没想到他这个冷血寡情的大变态会这么关心她。嗯,一定是她最近煮了不少好吃的东西给他吃,又替他整理好家务,他一时愧疚,良心发现要好好善待她了。
  “你真的要我去看医生?”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劲,她认识他那么久了,这个变态何时这么有良心?
  “啰唆!”胡榛蓂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叫你去看医生就去看!怎么那么啰唆!
  也不想想看,要是病倒了,谁来煮东西给我吃,谁来收拾房子呀?”
  她就知道!
  何宁蓱恶狠狠地瞪着又径自低头大啖美食的胡榛蓂。死变态!臭男人!贪吃的死猪!她还以为他多多少少有关心她一点,那么一点点也好,没想到他还是只想到他自己。
  可恶!害她刚刚还为他感动了那么一下。
  不行!她一定要把他赶出她的生活范围,再这样下去,她铁定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变态男人的手掌心了。再说他已经赖在她家一个多星期了,就算依照之前的约定,期限也到了呀!他干嘛还不走?
  嗯!她要好好想个法子,把他请出她家。
  心念一转,何宁蓱放下手中的衬衫,千娇百媚地倚到胡榛蓂身旁,她柔情似水地唤着他:“榛蓂。”
  胡榛蓂径自喝着花枝羹汤。“干嘛?”连头都没抬起来。
  何宁蓱脸色更柔了,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事?就是要我冒充你的未婚妻一个月的事嘛。”死猪!头抬一下会死啊!难道她的魅力远比不上一碗花枝羹?
  胡榛蓂将花枝羹汤喝得涓滴不剩后,才懒洋洋地抬头道:“记得又怎样?”
  何宁蓱垂下媚眼,避开他探索的目光。
  轻推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整个人倚进他櫰里,娇声道:“哎哟,人家的意思是说,从你搬来我这儿到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我们的约定是不是也该结束了?”就不信出卖色相,使出美人计还撵不走他。
  “什么约定?”胡榛蓂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扬眉问道。
  “就是假冒你未婚妻的事嘛。”她更黏进他怀里,两只小手还勾住他的颈项,娇滴滴地说:“我们又不是真的未婚夫妻。再说,我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你这样一直住在我这儿,要是传出去的话,不止是被人说闲话,对我的形象也不好。”
  换句话说,姓胡的,识相就快滚!
  胡榛蓂突然朝她眨眨眼,伸手勾住她的纤腰,邪邪笑了。“我何必搬出去,你是我未婚妻没错。”
  “什么?”何宁蓱闻言瞠大眼,呆然地瞪着他,不敢去细想他话中的意思。“不是的,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一个月的吗?”她急忙说道,焦急地想把事实敲进他的脑袋里。
  胡榛蓂淡淡地说:“我反悔了。”对她一脸震惊不置信视而不见。
  “你反悔了?什么意思?”何宁蓱瞠大眼,惊慌失措地问。
  得意地瞟了眼她惊诧不信的表情,胡榛蓂轻笑道:“意思就是,你何宁蓱从此以后就是我胡榛蓂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何宁蓱被他的话吓得脸色发自,“我……我没有答应要嫁给你!”这人疯了!她什么时候答应嫁他了?
  “我又没说要娶你。”胡榛蓂荤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她。“我只说你是我的未婚妻而已。”
  “你这臭男人!”乍听他这么说,何宁蓱不禁难过了起来,一颗心又羞又愤,酸酸痛痛地让地想大哭出声。
  她羞辱地瞇起杏眼,难过伤心地猛抽气。烂男人、死变态!当他未婚妻不就等于要她当他一辈子的专用女佣?
  见她红着眼,一副快哭的样子,胡榛蓂好笑地亲了下地红通通的嫩颊,施恩似地说:“虽然我不想结婚,不过如果你愿意向我求婚,我倒是可以考虑娶你。”就知道这女人口是心非,心里“肖想”他个半死。
  何宁蓱轻哼一声,撇开头去,气道:“谁要向你求婚!我才不屑嫁给你呢!”
  这么丢人的事她才不要做哩!再说,她可是奉行不婚的单身贵族耶。
  胡榛蓂扬扬眉,笑道:“真的不要?”
  “不要!”何宁蓱慷慨激昂地说。
  胡榛蓂耸耸肩,无所谓地道:“随你。”他摘下自己颈上的项链,不理会她的挣扎,硬是挂到她细白的颈项上。
  何宁蓱白了他一眼。“干嘛啦?这是什么?暖暖的。”奇怪地拿起贴在颈上拇指大小的坠子细看。
  不久,胡榛蓂拍开她欲拿下暖玉的手,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才道:“给你的订婚项链,胡家世代相传的传家之宝“祥云暖玉”。据说它可以驱凶避邪。”他满意地盯着暖玉挂在她颈子上的模样。
  何宁蓱睥睨地暗哼一声,偷偷地给了他一道白眼。
  白痴男人!哪有人订婚用项链的?还有这暖玉既然可以驱凶避邪,那他怎么还没走!
  胡榛蓂瞇起眼,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她头上用力敲下去。“你那是什么眼神?用暖玉来赶我,你当我怪物啊?”
  也相差不远了嘛!何宁蓱捂着发疼的头,下意识地牙想回话,但一回想起他平时穷凶恶极的行径,想想还是算了。
  胡榛蓂突然朝她伸手,“喂!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何宁蓱莫名其妙地问。
  “你的订婚信物。”他理所当然地说。
  何宁蓱不平地嘟嚷:“我又没有说要跟你订婚。”土匪男人!
  “你不想跟我订婚?”胡榛蓂瞇起眼,危险地问。这女人好大的胆子,敢拒绝他!何宁蓱见状,身子不禁一缩,干笑道:“没有!”
  在他越趋警告的眼神下,和越往她雪白颈部而去的大手,她顿时激动了起来,大声反驳,“开玩笑!我怎么会不想跟你订婚,你人英俊又潇洒,还多金,我怎么会不想跟你订婚,我想得快死了呢。”呜……别掐死她。
  “这还差不多。”胡榛蓂满意地点头,收回圈在她颈子上的大手。“东西呢?”
  “我哪有这种东西给你。”何宁蓱欲哭无泪。呜……谁来救救她?谁来帮她摆脱这个世纪超恶男啊!
  “狡辩!”他用力地又往她头上敲下去。
  “我明明看到你抽屉里有一只古玉镯”“你要那个玉镯?不行啦!那个玉镯是我妈的嫁妆耶!是她唯一留给我的遗物耶。”何宁蓱又惊又诧,纳闷地脱口而出,不行!绝对不行!她当初牺牲那么多,现在要她把玉镯送他,那当初她的牺牲算什么?花了多少工夫就是了收回那只玉镯,难道就只为了认识这个贪吃的变态恶男吗?
  他恶霸地往她的脸颊掐下去,骂道:“啰唆!去把玉镯拿来!”
  她吃痛地瑟缩,还想再推托一阵,但于他警告威胁的冷眸,只得畏畏缩缩地站起身,乖乖地回房拿玉镯给他。
         ※        ※         ※
  一大清早,何宁蓱就喷嚏不断、咳嗽不停,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像快昏了一样。
  “榛蓂……”她突然出声叫住正在穿鞋要出门上班的胡榛蓂。
  胡榛蓂穿好鞋子后,坐直身,问道:“什么事?”
  她又打了个喷嚏,过了许久,才商量地说:“你待会儿可不可以顺道载我一块去上班?”
  “你的车呢?”不是他冷血不肯载她去,早在前几个礼拜他就提议过每天送她上下班,是她自己说什么都不肯。
  “我头有些晕,没法子自己开车。”说完,何宁蓱又是一阵干咳。
  胡榛蓂紧皱着眉,起身走到她身前拥住她,“你还好吧?”他前几天只是开玩笑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感冒了。
  “没事。”她摇摇头,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催促地说:“我们该走了。”
  胡榛蓂迟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勉强说道:“走吧。”
  半个多小时后,胡榛蓂将跑车停靠在美食飨宴餐厅总店门外。
  他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猛擤鼻涕的何宁蓱,皱眉道:“你真的想去上班?”难不成她一天不上班,她的餐厅就会因此倒了不成。
  “是啊。”何宁蓱带着浓厚的鼻音回道。
  胡榛蓂紧蹙着俊眉,伸手测了下她的额温,“头还晕不晕?你好象有些发烧。”
  “我头早就不量了。还有我没有发烧。”何宁蓱拉下他的手,嘴硬地回道。
  又晲了她一会儿,胡榛蓂突然说:“我送你去看医生。”
  何宁蓱闻言抬起头,正想拒绝他时,却被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关心给震慑住了。
  蓦地,她用力摇摇头。她八成是昏了头,视线焦距对不准确,才会一时错看。他怎么可能会关心她嘛!
  “宁蓱?”胡榛蓂担心地拍拍她有些发红的小脸。
  何宁蓱用力摇摇头,不敢抬眼看向他,生怕自己这一抬眼只会看见他一如往昔的冷然目光。“我去上班了。”说完,她像有人在身后追赶一样,一溜烟地从车子里逃了出来,冲进美食飨宴餐厅总店。
  望着她仓卒逃离,胡榛蓂紧皱着一双飞扬的俊眉,以着不自觉的关怀眼神,紧紧锁着她离去的背影……
         ※        ※         ※
  美食飨宴餐厅总店共分三层楼,一、二楼是欧式餐厅,三楼则是员工休息室和何宁蓱及她的私人助理的办公室,还有一间用来与其它分店经理开会的小型会议室。
  三楼的出人口与一、二楼分开,有自己独立的楼梯。当初何宁蓱会这样设计,的是让自己和员工有一个独立空间,不被误闯三楼的顾客打扰,也不让不断进出的员工影响顾客用餐。
  依照往例,每个月的第一、三个星期一是各分店经理前来总店开会的日子。
  今天一早,所有的经理准时前来开会。
  会议一结束后,何宁蓱破例地没留下来和其它分店经理聊天寒暄,相反的,她在会议一结束后,立即起身,拔腿冲向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入办公室,她二话不说地冲到办公桌前,急忙抽了张面纸捂住鼻子。
  “哈啾!”
  何宁蓱擤了擤鼻子,把面纸丢进早已被堆积如山的面纸淹没的垃圾筒里。
  一个蓄有帅气短发的娇小女孩跟在她身后走进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担忧不已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宁蓱姊,你还好吧?”
  何宁蓱揉揉自己巳经通红的俏鼻,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小倩,我没事。”
  “宁蓱姊,我看你还是去看个医生比较好,光吃成药是不行的。”小倩不赞同地瞟了眼她去了满桌的感冒糖浆和药丸。
  “我没事。”何宁蓱朝自己的助理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小倩,你别小看这些成药,我小时候生病全靠它们才好的。”从前她要帮忙母亲和干爷爷奶奶工作,生病的时候根本没时间看医生。
  “宁蓱姊!”弓小倩不满地叫了一声,她不爱惜自己气愤不已。“现在不比从前了。现在的环境比以前脏得多,就连病毒也比从前强,你这样只吃成药、不去看医生,要是晚上病情加重,一个人昏倒在家,有谁会发现?”宁蓱姊一个人独居在台北,除了她那个恶心的制作人好友外,压根儿很少有人到她家去。
  “放心啦!我没事。”才刚说完,一阵昏眩感让她晃了一下,差点站不住身子,往地上跌去。
  “宁蓱姊!”弓小倩急忙冲向前搀住她。“我陪你去看医生。”她忧心忡忡地盯着何宁蓱苍白的脸。
  何宁蓱轻声向她说了声谢,推开她的手,改扶住办公桌后的大皮椅坐下来,依旧坚持不用看医生。“不过就是流行性感冒而已,我下午回家睡一下,明天一早起来就没事了。”
  “我其会被你气死!”小倩气愤地低咒了一声,对她的固执束手无策。“你应该现在就回家躺下来休息。”不过,还是得先去医院一趟才行。
  “不行。”何宁蓱摇摇头,示意她看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星期她的工作进度严重落后,所有的事情皆处理不到一半。“我得先把这些东西看完。”
  “宁蓱姊!我拜托你好不好?就算你现在不看,这些文件也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小倩一脸气急败坏,叫道:“你先去医院看医生,然后回家休息啦!”
  “小倩,我真的没事。”在医院里陪着母亲走完她的生命,惨白的医院让她有种间接的排斥恐惧感,除非“非常必要”,不然她绝不会涉足医院。像感冒这种小事,绝对不在“非常必要”的范围内。
  “宁蓱姊,你再不听话,我找你的男朋友来喔!”弓小倩使出撒手鋿。为了宁蓱姊好,她愿意牺牲一点,去找她最讨厌的关强。
  何宁蓱闻言,有些尴尬害羞地红了脸。“你找他做什么?”小倩怎么会知道胡榛蓂那个变态的事?
  “押你去医院啊!”见她红了脸,弓小倩更加紧张了。“宁蓱姊,我看你真的发烧了,你的脸红得好厉害。”
  “我……没事。”何宁蓱不自在地撇开脸,嗫嚅说道:“你别找他来了,就算找他来,我也不会去医院。”说着说着,她突然失神,也有些伤感地喃喃臼语道:“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来,他压根儿就不在意我。”那只猪除了她的厨艺外,其它的事根本就不关心。
  没听清楚她的嗫嚅声,弓小倩急忙问道:“宁蓱姊,你说什么?”
  何宁蓱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伤感道:“没什么。”
  小倩出神地瞅着她,一向娇媚可人的宁蓱姊,配上现在些许的柔弱苍白,比平时更加吸引人。身为女人的她都让她嘴角漾出的微笑迷了心神,更何况是男人,只怕早已迷失了心性,口水流满地了。
  “小倩?”见她呆然不语,何宁蓱忍不住好奇地出声叫她。
  “嗄?”弓小倩抬头看她,一脸纳闷。“宁蓱姊,你说什么?”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在生我的气?”何宁蓱误以她的沉默不语是为了向自己抗议。
  “不是。”弓小倩用力摇头。“我只是刚好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她有些尴尬地回道,不好意思告诉何宁蓱自己是因看她看到呆住了。
  “小倩,还有事吗?”地出声提醒正抱着一堆档案夹的弓小倩。
  “喔,对了。”她将手上的档案夹放到桌上。“这些是刚才那些经理要我交给你的,还有几个厨师发明了些新菜,要你有空过去试一下。”
  “我知道了。”何宁蓱用力甩甩头,试着把眼前满天飞舞的金星甩掉。
  “对了,宁蓱姊,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转身出去前,弓小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有个自称是你妹妺的女孩子来找你。”弓小倩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恶,道:
  “我让她在休息室等你。”真奇怪,她为宁蓱姊工作了两年多,第一次听说她有妹妹。
  “我妺妹?”何宁莞找她干嘛?“她有说来做什么吗?”
  “没有。”弓小倩口直心快地又说:“宁蓱姊,你老妹跟你一点都不像。不止是长得不像,就连气质也差得多了。”
  宁蓱姊比她妹妹漂亮多了,她妹妺顶多只能称得上清秀。不是她爱臭屁,她自己都比宁蓱姊那个妺妹上几分。
  何宁蓱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戏谑道:“她遗传到她母亲吧。”
  弓小倩似懂非懂地喔了一声,问道:“你要我请她进来吗?”
  何宁蓱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弓小倩摇摇头道:“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嘛。”她突然顽皮地吐吐舌头,恶作剧她笑了笑,小声地道:“宁蓱姊,她在休息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喔。”
  何宁蓱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弓小倩转身离开后不久,何宁蓱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那个妺妺被整了。
  五分钟后,何宁莞冷着脸,高傲如女王般地拎着一只宠物箱进来,里头不时慱出轻柔的猫叫声。
  “你可真大牌!”何宁莞冷着脸,才一入座就朝何宁蓱炮轰了起来。
  何宁蓱无所谓地看着她,知道她在弓小倩的恶作剧气愤着。
  “下次事先预约就不会白等了。”她火上加油地刺激她。
  何宁莞气冲冲地瞇起眼,才想要破口大骂,但想起她今天前来的目的,倏地将怒火一敛,忍住气地哼了一声,径自将龙物箱里的浅褐色暹罗猫抱出,轻轻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
  何宁蓱瞟了眼她腿上的猫咪,奇道:“你来有事?”来找她鉴赏猫不成?她这个妹妹是不是太久没见过她,连她开的是餐厅,不是宠物店都搞不清楚。
  “爹地跟你提了没?”何宁莞专注地逗弄膝上的猫儿,口气高傲地说。
  “他?”跟她提什么?自从拿回手镯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算算日子都已经快两个月了。
  就知道爹地没跟她提过!何宁莞暗哼一声,面有愠色地瞪着何宁蓱。
  从第一次见到她同父异母的姊姊,她就对她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憎恨厌恶她。只要认识父亲的人,每个人都喜欢拿她来和何宁蓱比较,比较之后,总是赞美何宁蓱居多,几乎没人赞美过她。
  再加上几次撞见爹地偷看她的照片,她对她的憎恶就更深了。爹地应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痛恨与人分享的感觉,尤其是何宁蓱根本就不在意爹地。她对爹地越冷淡,爹地的心就越往她那边靠过去。
  前几天刚回台北的时候,她甚至看到爹地偷偷地看她主持的节目,生怕让妈咪知道。
  听妈咪说了,最近这几年爹地似乎常想起何宁蓱和她母亲,有时甚至为了她们跟妈咪大吵一架。真不懂爹地在想什么,何宁蓱她母亲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好留念的?
  而且何宁蓱根本就不在乎他,他何必去自讨没趣。
  见何宁蓱还在等地回答,何宁莞一脸不耐地说:“帮我安插工作的事。”要不是有求于她,她压根儿不想来。
  “帮你安插工作的事?”何宁蓱奇怪地重复她的话。她什么时候答应帮她安插工作了?
  她怎么没那个印象?她们俩都十几年没见过面了,有亲密到帮她安插工作的阶段吗?
  “我什么时候来上班?”何宁莞不耐烦地问,这种小事也得蘑菇上半天,她下午还有约会呢。
  何宁蓱眨眨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病胡涂了,她们前一刻还在安插工作的阶段,怎么才一转眼,已经进步到谈论上班的时间?
  “我想你误会了吧,我……”何宁蓱话说到一半,忽然抽了张面纸捂住口鼻。
  下一秒钟,喷嚏声便不断从她口中传出。
  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忍住再打喷嚏的冲动。
  “我刚才说到哪了?”她语带浓重鼻音地说。一阵严重的喷嚏让她现在头更昏,好想就此躺下来,不理世事。
  何宁莞嫌恶地看着她,语气轻忽地说:“你说我误会什么?”她最好赶紧说清楚,这褢恶心死了,满天飞舞着她的感冒病毒,她半刻都待不下去了。
  “对,我说到那儿了。”何宁蓱点点头,经她这么一提醒,她终于想起来刚才在打喷嚏前,两人对话的进度。“我不能帮你安插工作。”她又累、头又昏,决定不拐弯抹角,直接跟她把话说清楚,然后听从小倩的意见,回家休息。
  何宁莞闻言,倏地站起身,气急败坏地朝她怒道:“什么?”原先在她膝上的猫咪惊叫一声,逃回宠物箱里。
  “因为我这儿没有工作适合你。”何宁蓱据实以告。
  何宁莞气红了脸,忿忿不平地吼道:“谁说的?”哼!摆明就是不想帮她,故意刁难。“我说的。”何宁蓱抿抿嘴,有些不耐烦。“我相信你在国外所学的东西一定和烹饪无关。既然如此,你到我这儿来能做什么?除非你想当服务生,那就另当别论了。”打死她都不信眼前这个全身名牌的娇娇女会愿意替人服务。
  “要我当听人使唤的服务生,你这辈子都别想!”何宁莞气得朝她大叫。“你别想整我!”
  叫她餐厅当服务生就是整她?这个娇娇女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她才没她那个好兴致。
  “何宁蓱,你如果真想请我到你的餐厅做事,除非将一闲餐厅交给我管。”她睨着宁蓱纡尊降贵地说。
  何宁蓱冷笑地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回道:“你如果没事,可以请了。门就在你后头。”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哈佛、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好象不请她,她的餐厅就经营不下去似。
  笑话!真挪出一间餐厅让她管理,不出一个月的时间,那间餐厅肯定关门大吉。
  “你…”何宁莞瞪着她,气怒得说不出话来。“我要告诉我妈咪!”说完,她拎着宠物,气急败坏地跑了出去。
  何宁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叼念,她以为找她母亲就会有用吗?
  唉!她摇摇头,对白己同父异母的胞妹的智商感到难过。
         ※        ※         ※
  何宁蓱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一入门,一阵昏眩让她险些不支倒地。
  好不容易挣扎到厨房,才想倒杯水喝,疼得发昏的脑袋让她对不准焦距,错手将整壶水推倒在地。
  她用力摇摇头,试着把昏眩感甩离脑袋。
  瞟了眼地上的混乱景象,何宁蓱叹口气,决定吃完药舒服点再去收拾干净。
  她慢步踱到橱柜前,打开橱柜后,才想把上次吃的感冒药找出来,谁知她一个失神,竟将橱柜里的瓶瓶罐罐不小心地扫落到地板上。她伸手想阻止东西继续滑落下来,却又不小心地撞到橱柜下的炊具,一时之间,偌大的厨房响起一阵阵乒乒乓乓;铁器摔落到地的声音。
  好半晌,乒乒乓乓声终于停歇。何宁蓱沿着墙,缓缓地滑坐下来。
  她看着摔了一地的东西,心里莫名地对自己的笨手笨脚气愤起来,然后沮丧地开始抽噎。
  一会儿后,她伸长手拿起挂在厨房墙上的分机电话,拨了一组熟记在脑海中,却从来没拨过的电话号码……
         ※        ※         ※
  胡榛蓂坐在会议室里,听着每月一次却无聊得紧的月报。
  他突然弯下身子,将一个刚才带进来的大牛皮纸袋放到桌上,从里头取出一个超大汉堡,无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享用早上何宁蓱帮他准备的午餐。
  站在前头报告的陈大挪见状,只能傻愣愣地盯着胡榛蓂看,刚才说到的话现在全梗在喉咙里,忘了说了。
  这时,胡榛蓂放下手中咬了几口的汉堡,从地上拿起一个圆胖矮小但却可爱的粉蓝色保温瓶,当着大伙儿已经够错愕的眼光下,将香浓可口的玉米浓汤倒到杯盖里,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支伸缩汤匙,径自端起杯盖,用汤匙喝起浓汤来。
  “你怎么不继续说?”胡榛蓂趁着把浓汤放下,换汉堡继续吃的空档,抬起头看向依旧呆若木鸡的安全部主管。
  “我……”陈大挪僵在会议长桌前,一时之闾想不出自己要做什么。
  胡榛蓂摇摇头,难得好心地提醒他,“你刚才提到最近公司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最近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再加上现在美食当前,他实在不容易坏了心情。
  “对,我说到那了。”陈大挪用力点头,也不敢去深思什么总经理会一改平时的冷嘲热讽,好心提醒他。他紧张地曣了咽梗在喉头的口水,道:“前些日子,我查了一些离职员工的资料,发现有三个人最有可能涉及这几次的意外事件。”
  他按下按键,让早先请秘书整理好的资料经由投影机投影到会议室前方的巨大白色投影板上。拿起桌上的资料,他麻烦一旁的人传递给胡榛蓂,然后指着投影板上的第一张照片,“根据调查,离开公司的人之中,以……”
  这时,胡榛蓂的秘书急急忙地推门走了进来。
  她走到胡榛蓂身边,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后,胡榛蓂突然站起身,朝众人交代由他的秘书继续主持会议,便立即转身离开会议室。
  胡榛蓂三步并成两步地冲回办公室,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秘书刚才在他耳边说的话:
  有位姓何的小姐打电话找你,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好象发生什么事了。
  匆忙的他,顾不得沿途员工投以的侧目眼光,没命似地往办公室里冲。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一口气冲到私人电话机旁,捞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阵低泣抽噎声从话筒传了过来。
  “宁蓱?”他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平时只见过她红了眼睛,从来没见过她涕泗纵横的场面。
  “榛蓂!”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何宁蓱再也忍不住地大哭出声。
  “喂!你哭什么?”胡榛蓂被她难得的哭泣声扰得手忙脚乱,一股从没有过的疼痛感倏地刺向了心头。
  “榛蓂……”何宁蓱抱着电话筒猛哭,抽抽噎噎地只叫得出他的名字。
  听着她的哭声,他心头就刺刺痛了起来,只能破口大吼:“叫你别哭了!你听到了没有!”
  “榛蓂……”何宁蓱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榛蓂,你快……回来,好不好,我现……在……好可……怜,好惨喔……”
  “你到底该死的怎么了?你说清楚好不好?”他不禁捂住发痛的心口气怒地吼着。
  “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失控地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回来……好不好……”
  胡榛蓂被她的哭声吵嚷得又急又烦,“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我在……家里……”何宁蓱抽泣地又说:“一个……人待……待在……
  家里,然……然后好……可怜,好可……怜喔……”
  胡榛蓂朝着话筒破口大骂:“你别哭了,行不行?”她可怜个屁啊!“我现在就回家!”
  “好……你……要赶……赶快回来……”听到他的保证,她哭声渐歇,抽抽噎噎地又同他强调了一次,“我真……真的好……可……可怜,好惨……”
  “知道了!”胡榛蓂用力摔下电话,对自己不正常的反应气极了!她哭她的关他屁事,他着急个什么劲?她哭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胡榛蓂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手脚却不听使唤她拿起桌上的汽车钥匙,转身往外冲了出去。
         ※        ※         ※
  胡榛蓂顾不得车子没停妥在车位上,也忘了还没锁车,就急急忙忙地往电梯里冲。
  一进到何宁蓱的公寓后,在客厅没见着她的身影,他连忙冲向卧房。
  找完公寓里所有房间后,都不见何宁蓱的身影,胡榛蓂开始急了。这该死的女人究竟跑哪去了?
  他才拿起车钥匙决定到外头转转找人时,从厨房传来的低泣声引起他的注意力,人也循着声音转向厨房。
  一到了厨房,他首先看到一地的混乱,混乱的情形比上个星期他弄乱的情形还可观。
  顺着这团混乱看过去,在墙角他发现了弓着身子、哭成一团的何宁蓱。
  “你怎么了?”他走到何宁蓱身前蹲了下来,担心地问。
  何宁蓱闻言抬起头,努力睁着哭肿的双眼看向他,可怜兮兮地喊道:“榛蓂!”
  “发生什么事了?”胡榛蓂被她这一叫吓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地检查她身上的衣着是否整齐。一室的混乱,再加上她的哭泣,让他不由得地往最坏处想去。
  “我……”她像个没人要的弃儿一样,缩在墙角低泣。
  “你怎么了?”
  好半晌,她终于止住了眼泪,抽抽噎噎对他说道:“我的头好痛……又好晕,全身都不舒服,所……以小倩叫我……叫我回家休息。一回来之后,我想……想倒杯……茶喝,可是我……我不小心……不小心把……茶壶弄倒在地,然后我想拿……药吃,又把柜子里的东西……全……全拨了下来……最后,我还不小心……不小心把所有的锅具……全都……全都撞倒在地上……”
  听完她语焉不详的解释,胡榛蓂皱眉盯着她红得不正常的小脸,闷不吭声地伸手贴住她的额头。“你发烧了。”难怪她那么反常。
  何宁蓱含泪地朝他傻傻一笑,“好象是耶。”幸好,他终于回来了。心情一放松,她突然全身虚脱无力,毫无预警地倒向冷冰冰的地板。
  胡榛蓂见状,急忙接住她的身子,“宁蓱!”
  何宁蓱呆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怀里抬起头,仰着脸又朝他傻笑了起来。“我没事。”
  “笨蛋!”胡榛蓂恶瞪了她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原先悬在半空中的心,现在才放了下来。又指责地瞪了她一眼后,他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走往两人的卧房。
  将她放到床上后,胡榛蓂随手拉起被子盖住她,站起身转身欲走。
  何宁蓱突然拉住他的裤管,可怜兮兮地说:“榛蓂,你要走了吗……”他也不要她了吗?
  他回过身,奇道:“你拉我干嘛?”她病胡涂了吗?平时不是巴不得他快滚,怎么现在会突然开口留他。
  “榛蓂,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死揪着胡榛蓂的裤管,柔声央求着。
  他挑高俊眉,轻声问道:“你确定?”这可是她自个儿要求,他可没逼她。
  “对!”何宁蓱用力点头。“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天啊!她真的病胡涂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但转念一想,胡榛蓂突然缓缓笑了,“如果你真的很坚持的话,我就不走了。”既然她都这么坚持了,他也只好配合她,永远住在这儿不走了。胡榛蓂得意地想着,一点也没有趁人之危的愧疚感。
  何宁蓱更加用力地点头,原先已经十分昏眩的脑袋经她这么一点头,更晕了。她不白觉地娇声撒娇道:“榛蓂,我的头好晕喔。”胡榛蓂在床沿坐下,拿起一旁的无线电话拨给他的秘书。
  在等电话接通前,他调侃地朝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生病的时候比平时可爱多了。”
  “谢谢。”何宁蓱傻愣愣地向他道谢。
  胡榛蓂见状,再也忍俊不住地大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电话一接通后,胡榛蓂交代秘书找个可靠的医生到何宁蓱的公寓来,又交代了一些公事才挂上电话。
  现在她病得语无伦次,他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家。天晓得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有“不放心”的经验过?都是这个蠢女人害他壤了纪录,还吓死了他不少脑细胞。早叫她去看医生,她就是死都不去。他今天早上真该直接把她押到医院。
  “榛蓂?”何宁蓱这时突然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整个人窝进胡榛蓂的怀里。
  “你干嘛?”他俯首看向黏在他怀里的何宁蓱,不懂他想干什么。
  何宁蓱扬起头,脆弱地看向他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对不对?”她真的孤独怕了。
  平时她每天都在想法子要赶走他,但要是她肯对自己诚实一点,她其实知道自己并不希望他离开的。
  胡榛蓂闻言只是白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虽然生病的你比乎时可爱,但也啰唆上百倍。”都跟她说了几次了,她还问!
  “你不会丢下我,对不对?”听不到他的正面回答,她焦急不安地追问着。
  “对!我不会丢下你。”受不了她的死缠活赖,胡榛蓂只好开口回道。
  何宁蓱这时才松了口气,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小脸贴在他的阔胸上,凄楚地道:
  “一个人真的很孤独寂寞的。”
  “你干嘛?”胡榛蓂讶异地瞪着她,她怎么越说越不知所云了。
  “我从没见过我母亲发自内心笑过。”她闭上眼,不自觉地开口说着,“她总是忧愁满面,不曾快乐起来。”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胡榛蓂有股冲动想阻止她说下去,他有种直觉,一旦一他听完这段话,他会输掉一样他输不起、也不想输的东西。
  何宁蓱没听到他的叫嚷声,依旧闭着双眼,自顾自地又说:“我父母从小一块长大,在两家长辈的要求下,两人订了婚。可是就在不久后,父亲遇到了他现在的妻子刘琼。在爷爷的极力反对下,父亲还是娶了我母亲,刘琼也嫁了人。不久之后,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同时出了意外去世了。那时候我才刚出生。”
  “女人!我对你家的历史没兴趣。”他试着力挽狂澜。这女人病胡涂了,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何宁蓱依旧失神地说:“爷爷死后没多久,刘琼又回头找上我父亲,然后,我父母便离婚了。”让他搂在怀里的感觉好温暖,她不再觉得孤独寂寞了。
  “喂……”他不想听,行吗?
  她轻叹口气,有些哽咽地说:“刘琼并不想要我,所以离婚之后,母亲便带着刚出生的我,一边帮佣、一边做些零工扶养我。小时候,我总看到母亲偷偷看着父亲的照片流泪。她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总是惦着他,忘不了他。”
  胡榛蓂试着想后退,无奈她的一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
  他气得吼道:“何宁蓱,你再不住嘴,我拿线缝住你的嘴。”他想拉开她,又怕扯伤她。这女人真是生来找他庥烦的!
  “有一次妈妈病了,病得很严重、很严重,先前帮佣的主人见她不能做事,便把我们俩赶了出来。我那时好怕、好怕,怕她丢下我一个人走了。”说到这里,她害怕似地更加拥紧他。
  胡榛蓂不自在地哼了几声,“你口渴了吧,该闭嘴休息了。”这女人抱得那么紧,想勒死他不成!“后来我们遇上了专门人办酒席的干爷爷和干奶奶,他们收留了我们,还带妈妈去看医生。之后,我们便留在他们那儿帮忙了。我十岁那年,妈因积劳成疾,后又罹患了胃癌入院。每天下课之后,我都会到医院陪她,有时我会看到她写得满满一张父亲名字的纸。我知道她心里很想他,更想见他。”
  胡榛蓂清清喉咙,正想出声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却被她突如其来坚决的语调给震慑住了。
  “你知道吗?我那时曾向自己发誓,绝不会爱上任何人,我绝不要步上妈妈的后尘,我绝不会了一个男人憔悴难过,失去自我。”想到母亲临终前的事,她的语气又气又愤,“妈去世前,一直念着想见父亲最后一面。我和干爷爷去找了他好多次,刘琼总是不让我们见他。最后,干爷爷去公司找到他,求了他好久,他才肯到医院去看妈。我在门外看着这一幕,我那时好恨、好恨他。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无情,对自己的妻子一点都不眷恋,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我真的不懂……不懂……”
  “好了,故事结束,你该睡觉了。”胡榛蓂浑身不自在地撇开脸,瘩痘地说。
  她红着眼摇摇头,“到了医院之后,妈看到他笑得好开心、好开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后来妈把玉镯给了他,告诉他只要有一天,他拿着玉镯回来找我,不管求什么,我都会帮他。”
  胡榛蓂闻言,低声嘀咕:“你妈还真无聊。”
  她揪着他的衬衫,心酸地说:“妈知道我恨他,所以立下这个约定,希望有一天他回头找我时,我已经原谅他。”
  “你妈还真不了解你。”她这么死心眼的人,恨一个人不恨到死才怪。
  “妈总是念着他、想着他,常常忘了我的存在。有时即使她在我身边,我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妈的心总是时时刻刻地跟着他转。你知道吗?那种只有一个人的感觉好可怕。”
  缓缓地,她睁开迷蒙的媚眼,朝他轻轻笑了,“可是我现在有了你,世界不会一个人孤单寂寞。我知道你不会放下我一个人,对不对?”
  “我……”胡榛蓂喉头一紧,还来不及回答,只见何宁蓱缓缓闭上双眼,半睡半昏地倒在他怀褢。望着怀中的佳人,胡榛蓂头一次不知所以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床上,盖上棉被之后,整个人呆坐在床沿。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脸色一变,指控地看着她说:“你害死我了!”他现在心里乱烘烘的,全拜她所赐。气闷地瞪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他伸出手,忿忿不平地想往她红通通的脸颊掐下去。
  手指才碰到她细嫩的脸庞,他突然身子一僵,怎么也掐不下去。他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重叹口气,他心慌意乱地站起身,失神无措地站在床沿看着她。许久、许久之后,直到一阵突兀的鸟鸣门铃声响起,这才惊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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