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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什么关心,他根本是藉机轻薄她。
  昨夜,柠浓气呼呼的瞪着真澄离开的背影,但心头却一直惆着他那温暖的笑容,她的手心残留着他亲吻时留下的刺麻感,即使洗了手也无法将那感觉洗去或淡化,她就如此辗转反侧,直至深夜才入梦。
  结果今天一早,她悬着两轮黑眼圈来上学时,还被晓夜嘲笑了好一阵。
  “怎么回事?昨晚在拚作业吗?”晓夜笑道。
  “今天哪有要交什么作业?”柠浓顺着话题问。
  “作文啊,老师说过今天是‘最后截稿日’,我昨天就用E-mail传给老师了,你呢?”
  “我上个星期就交了这份作业。”柠浓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
  晓夜见好友睡意浓烈,便转身回自己座位,不再打扰柠浓的好梦。
  离上课还剩一分钟的休息时间,柠浓突然清醒并起身离座往外走。
  “要上课了呢。”晓夜提醒她。
  “我上一下洗手间,来得及的。”柠浓挥挥手离开教室。
  因为休息时间将结束,洗手间只剩柠浓一人逗留,就在她净手完准备回教室时,一双男性的大手自后攫住了她,对方一手梧住她的唇,一手紧紧钳住她的腰往学校后院拖去。
  感受到身后那人传来的恶意,柠浓慌乱的挣动,无奈力气不如人家,到了学校后门,瞥见另外三名男生也拖了两名女学生,她瞧清楚两名男生的容貌,对方身上虽穿着如风高中的校服,但柠浓已认出他们正是上回与真澄打架的邻校男生。
  此时,身后的男学生出声问向同伴,“还有一个呢?”
  “那一个没有落单,小李还在找机会。”
  男生们这么说,便将女孩都拖进一辆停放在后门外的轿车,先行离开。
  女孩们被载到郊区一间木屋并被推进角落,一名男生留下看顾,其他男生又离开行事。
  三个女孩互不相识,照说这时候应该相互扶持,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她们之间有敌意流动。
  柠浓无意理会另外两名女生,因为对方身上迸发显而易见的恶意,她才不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女孩们全是真澄这一年来结交过的女朋友,甲女是因为乙女的介入而和真澄分手,而乙女也是因为“柠浓的介入”才和真澄分手,算起来,她们之间会互有敌意也是正常。
  可怜的柠浓虽不曾和真澄在一起过,但流言早将她和他凑成一对,想必那些不良少年便是听信流言,准备抓她们这群女生来逼真澄就范了。
  柠浓约略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开始观察地形以求自救,她们如果能在真澄来到之前使自行逃开,这将是最好的结局,否则这群不良少年不知会对真澄下怎样的毒手……
  基于朋友的道义,她可不愿真澄为她受伤。
  小木屋没有隔间,仅前后两道门而已。方才男孩将她们从前门推进来,不知后门又是通到哪儿呢?
  看顾她们的男孩闲闲没事,开始对女孩们评头论足。
  “严真澄这家伙还真是艳福不浅,你们三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除了第三个年纪大一点外,其余倒真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男孩蹲在甲女前,伸手欲碰甲女,女孩撇过头去避开他的触碰,身子微颤。
  男孩也不为难她,又跟着近身细看乙女,最后来到柠浓面前。
  “三年级了啊?皮肤却是最好最细致的,难怪严真澄会越级追你。”
  此刻柠浓发型微乱,男孩伸手挑掉她马尾上的发带,如黑瀑般的直发便披泄而下,衬得柠浓更加柔美。
  “啧,真是漂亮。”男孩紧紧盯着柠浓的脸蛋儿,隐隐产生些微心动的意念。
  柠浓垂不眼睛不与他对视,反而显出一股怯弱的清艳。
  男孩忍不住伸手想托起她的下颚,就在此时,木屋的前门被大力踢开,跟着一名少女又被推了进来。
  男孩快速缩手,起身面向随之进门来的四位同伴,“这是最后一个了?”
  “没错,听说也是严真澄新交的马子。”
  女孩被推坐在柠浓身边,一脸怒容,“你们这样算什么?打不过真澄就捉我们来逼他就范,不要脸。”
  “闭嘴。”男孩回头伸手欲赏她个巴掌,柠浓快一步倾身挡在她面前。
  “不要打她。”
  身后的女生却将柠浓推开,“谁要你多事了。”
  这种不知好歹、不识时务的笨学妹也许真的不值得救护,柠浓心想。但人家好歹也是真澄的现任女友,若她受伤了,真澄一定很难过吧?
  柠浓好脾气地对新来的少女说道:“你忍一忍,事情总会过去的。”
  “要你多嘴。”
  柠浓眉一皱,抿唇坐回原位,“我也不想多嘴,只怕你若受伤了,真澄一定会心疼。”
  “所以你想保护我,藉此向真澄邀功,好让他感动的对你回心转意,对不对?我才不会傻的让你得逞。”
  面对女孩的牙尖嘴利,柠浓头痛不已。说人家蠢,人家的脑子倒还转得出这种阴谋论,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柠浓叹息一声,转头瞥见方才欲打人的男孩,男孩早已收手,眸子定定的锁住她,里头的心动成分柠浓没有错认,却教她的头更痛了。
  不过半个钟头,真澄便被“邀请”来木屋。
  他一进门,瞥见四个女孩,心里约略有数。
  真澄状若无事面向五个坏分子,对方三人在抽烟,另两人则分别手持尖刀和木棍。
  真澄冷静的发问:“你们想如何?”
  “也不如何,只要你向咱们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议咱们割花你的脸便成。”
  真澄眉一扬,“割花我的脸?那末免暴殄天物。”
  “不割你的,割她们的也成。”持西瓜刀的男孩将刀尖指向四名少女,当中两个女孩爆出惊吓的哭声。
  柠浓俏脸发白,那尖刀有着如人臂一般的长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澄瞥向四名女孩,他不在乎两名被吓哭的少女,也不管新交的小学妹一脸怒容,他只看见柠浓苍白的容颜。
  “怕了?”他问。
  柠浓望向他,心想不怕才有鬼,对方都亮出刀子了,他有高强的柔道护身,她可没有。但这会儿不是斗嘴的时候,所以她望他一眼又继续低头不语。
  真澄也不管她回应与否,又迳自回头与不良少年们交涉。
  “把她们放了,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开玩笑,放了她们,光论身手,我们可打不过你。”
  “就算你们拿她们来要挟我,倘若我一个狠心,也可以不顾她们的死活,陪你们打到底。”
  五名少年眉心一皱,其中一名扔掉手中的烟,顺手揪起柠浓走到后门。
  他打开后门,张狂的山风便卷吹进屋内,柠浓一瞧,眼前竟空无一物,木屋紧临着悬崖,后门一开就是空荡荡的深谷。
  这木屋到底是哪个变态设计的?无聊到在后方开个门,哪个家伙若晚上没长眼睛,一个不注意开了门,跨出一步便可以直接向阎王报到。
  柠浓恰好有惧高症,望着脚下深逾百尺的山谷,她眼一花,身子禁不住开始轻颤、冷汗直流。
  男孩开口说着,“快教你的男人认输求饶,否则我把你扔下去。”
  一旁的小学妹听了忍不住脱口争辩,“什么她的男人,真澄现在是我的。”
  那男孩闻言,将柠浓往旁一甩,马上就“应小学妹的要求”,将她扯到悬崖边,“你说严真澄是你的,可见你在他心目中一定最重要,那么把你扔下去,威胁他的效果就更好了吧?”
  “啊!”小学妹吓呆了,早知如此,方才她就不要蠢得强出头了。
  柠浓被甩到地板,手臂擦伤些许,持木棍的男孩将她扶了起来,那是方才对她动心的同一人。
  “没事吧。”他问。
  柠浓轻点头,脱开他的帮助站到一角。
  真澄瞪着小学妹,实在拿这丫头没办法。“放了她。”
  “你也不用跪了,只要乖乖让老子在你脸上割几道,我二话不说就放人。”持刀的男子说着。
  在真澄与对方谈判时,小学妹仍与捉住他的人挣动不休。
  “妈的,像只毛毛虫一样动来动去,烦死人了。”少年将小学妹甩到一边,重新将柠浓捉回来。“还是这个比较乖。”
  柠浓也想“不乖”,想模仿小学妹拼命挣扎好让男孩放开她。可这会儿她就站在悬崖边,再动的话,她可不一定有小学妹的好运气,届时摔下山谷成了亡魂一条,那可冤大了。
  持刀的男孩邪笑道:“怎么样,快点决定,你乖乖让我割花你的脸,她们都可以没事走人。”
  真澄犹不松动,钳住柠浓的男孩便假意将柠浓往悬崖推,让她上半身悬空于外,以此威胁真澄。
  柠浓闭紧眼眸,感觉到山谷流动的风环绕在她周身,这种濒临死亡的感受她还是第一次尝到。
  她苍白的容颜勾起真澄的不舍。
  他双拳紧握,语气终于松动,“好──”
  话未说完,整个房子突然剧烈震动。
  “地震!地震啊──”小学妹惊喊。
  所有人都慌了,原本钳住柠浓的男孩手劲不自觉一松,柠浓失此依持,整个人往后倾跌。
  “柠浓──”真澄大吼一声,冲到后门推开挡路的男孩,他张大双手紧紧抱住柠浓的身子以防她坠入深崖。
  持刀的男孩见机不可失,一刀就往真澄的背狠狠砍下。
  ***
  柠浓永远记得那一幕,透过真澄的肩,她只见到那柄又长又利的尖刀往真澄的背砍来,鲜血迸洒而出,真澄却仍紧紧抱住她,不曾松动任何一分力气。
  她发出尖叫,惊慌的害怕他会受到重创。
  如果真澄不来救她,就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攻击;如果真澄在受伤的那一刻松手,她便会落入深深的山谷,挥别人世;如果……
  回忆里的画面如此惊心动魄,教柠浓想忘却都难。
  那已是十天前的事了。
  此刻坐在自个儿房里,柠浓愣愣望着窗外的风景,遥想起好几次真澄都是踏着这样的夜色朝她走来,他灿亮的眸子、健康爽朗的器宇,有时会对她诉说上课时发生的糗事,有时会调皮的挤眉弄眼以逗笑她。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将他定位在最知心、最亲密的好朋友。
  而这个好朋友如今正躺在医院休养。
  值得庆幸是,他没死,也没有伤及脊椎,只要调养得当,很快就可以恢复往日那般生龙活虎的样貌。
  不幸的是,他受伤的原由被学校查知,行政室将他记上两个大过,外带在家面壁思过一星期。现在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对他议论纷纷,有人说真澄早和不良少年们混在一起,现在想脱帮才会受到“帮规”惩戒;有人说他根本就是坏分子,和他扯在一块儿,早晚会被他拖累;有人说他……
  太多负面的谣言,致使往昔为真澄倾心的少女们,这会儿全都不敢再将心搁在他身上。
  也有不少人是站在真澄身边,但承受不了其他学生指指点点的流言臆测,渐渐也和真澄疏离了。
  柠浓如常地上课放学,那次事件之后,父亲对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训谕她从此不得再和真澄往来,晚上也不得出外夜游,连落地窗都被父亲上锁了,不许真澄再来接近她。
  那时,柠浓才知父亲已晓得她与真澄时有接触,当初父亲那句”爸相信你的判断力”她没有错听,父亲就是那个意思。
  初初,父亲允许真澄来家里找她,他认为女儿知晓分寸;可是此次闹出这么大的事件,父亲动怒了!如果真澄会危及女儿的安危,那么身为父亲的他自然要制止这两个孩子继续往来。
  柠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只手执起锁炼,隔着落地窗遥望远天的新月,她轻轻叹息一声。从何时起,她竟殷殷期盼真澄的到来,没有他的夜晚是如此无趣,他养成了她的瘾。
  身后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怔忡和思念,姊姊柠心走了进来,“傲泉来了。”
  柠浓点头,“我换件衣服就下楼。”
  柠心并没就此离开,她走进来轻抚妹妹,“你不快乐?”
  柠浓摇摇头,坐在床沿的她,张手抱住姊姊的腰,“我只是担心真澄,毕竟他是为了救我而受伤。”
  “这一点我和爸妈也讨论过了,我们感谢他出手救你,但若没有他,你也不会陷入那种绝境……”这次事件闹得太大,关父关母都已得知来龙去脉。
  “姊,他没有那么坏的,是别人先挑衅撩拨──”
  “就算错不在他,可是咱们一家人还是无法拿你的安全去赌。”
  柠浓黯然低头,柠心轻抚妹妹的颊,“别这样,你知道我们的立场,你是家里最小的宝贝,爸妈和我自然得小心些。”
  “对不起。”柠浓在姊姊怀里低诉,柠心心疼的将妹妹拥得更紧。
  良久,柠心轻言提醒妹妹。“来吧,换件衣服,别让傲泉久等了。”
  “他来都是找爸爸,我不下楼也没关系。”柠浓有些抱怨的说着。
  柠心笑了,“这一次不是喔,他是特地来请你去看电影。”
  “喔。”柠浓没有多大反应,真澄卧伤在床,她若于此时出外游玩,未免太对不起他的牺牲。
  可这是傲泉第一次“单独”邀约她……
  柠心对妹妹的迟疑惑到不解,她知柠浓一向心仪傲泉,却为何此时对傲泉的邀约感到犹豫?
  难道妹妹是因为担心严真澄吗?
  柠心想了想,便假意对妹妹道:“如果你不想出门,我请妈代你推拒。”
  “不,我要去。”柠浓终于抛下良心,她急着揪住姊姊的衣袖,却在瞥见姊姊眼里的调侃而气恼,“你又欺负我,这次我一定要向爸告状。”
  “你尽管告吧,爸那儿我请妈去整治他。”柠心得意一笑,顺手将气呼呼的妹妹拉起来,“动作快点呀,我等着你去告状呢。”
  ***
  换上轻便的绵质长裤和泡泡袖短上衣,柠浓将长发系成高高的马尾,听说那已转学的赵清影常系马尾,柠浓想藉着同样的发型吸引住傲泉的注意力,教他移情于自己。
  虽然,要靠模仿情敌来得到傲泉的注意力,实在是件很可悲的事,可为了让傲泉的目光多驻留在她身上,柠浓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此刻傲泉与柠浓一起走在夜色下的台北城,忠孝东路上车水马龙,亮晃晃的霓虹灯璀璨耀眼。
  “公布答案。”傲泉突然这么说。
  “什么答案?”她抬首望向傲泉。
  “上回你问我的‘小事’。”傲泉说,“知道‘战神’吗?”
  “电脑游戏‘战神’?”真澄前不久才拿给她的片子。
  “那是我制作的软体,我和你父亲合作,我负责程式设计,由你父亲统筹发行事宜,这就是我和你父亲的交易。”
  “你……你设计的软体?”柠浓停下脚步,几乎不敢置信。
  傲泉点头,“我白天的身分是学生,晚上则在自己开设的工作室上班;上回意外帮助你,因而认识你父亲,在得知他是国内最大的软体发行商后,我便向你父亲提出合作意愿。”
  “你是指,这些日子你上我家,都是为了生意?”
  “可以这么说。”他轻笑,“每天傍晚一下课,我便到工作室去负责经营事宜,或者与客户、经营商会面,有时工作晚了,隔天到学校便装病去保健室补眠。”
  柠浓万分惊讶,她从不知道傲泉竟然同时兼顾课业与工作,相较之下,她就只是一介纯真平凡的高中女生,一点也及不上他的优秀。
  突然知道他的另一面,柠浓一点也不开心,只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更形遥远,这种感觉很令人难过。
  真不知初初被傲泉救助,是幸或不幸?因为膝伤,她有机会亲近他,但愈亲近愈发现自己的迷恋无望,这多可悲呢?
  现在好了,傲泉公布答案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他将他上她家的动机全然公开,却毁了她对他的恋慕与期盼,他明白表示他根本无意于她,一切全是为了生意,他的心里仍住着赵清影。
  活了这么久,柠浓从没一刻觉得自己的处境竟是如此凄惨。
  身边行人来来往往,整个城市是那么喧嚣热闹,处处可听闻旁人开怀的笑声,但傲泉和柠浓却静静伫立相对,沉默无语。
  柠浓低首不能再看那张令她心仪的面容。
  好难过,真的。
  她望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虽然不是害羞,但她真的也很想学学土拨鼠,挖个地洞躲起来痛哭一场算了。
  傲泉仿佛知她心意,他静静陪着她,不再多说。
  好半晌,柠浓轻吐一句,“你今晚不用上班吗?怎么会突然请我看电影?”
  傲泉盯着她的脑袋瓜子,“上回严真澄闹出来的事件导致你爸将你禁足了,我想你跟他交情不错,一定很想去医院探望他。”傲泉在关家父母的心中印象良好,她的双亲当然不会禁止他带柠浓外出。
  “你这算是为我?”柠浓问。
  虽然这阵子她被关在家里,不得于晚上外出,心情上实在有点闷,可是傲泉将她带出来,为的却是将她推给真澄,这令她更不好受。
  “也算是完成你父亲的请托。”傲泉说,“你父亲说你一直闷闷不乐,他请我带你出来走走,开导开导你。”
  “而你带我去见严真澄,这岂不背叛我爸的信任?”
  “你是关心严真澄才会不快乐,我这么做并无不妥。”
  柠浓不语,为什么傲泉伤了她爱他的心,道理上却好似他全是为她好?
  “走吧,严真澄住的医院就在前面了。”傲泉说。
  柠浓移步,望着前方医院的招牌,她想她需要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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