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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隔天一早,叶倩凌在浴室中冲了个澡。一阵恶心的感觉突然涌上,她立刻冲至洗手台呕吐。接着,她惊慌地发现离上次经期已有一段时日,早读来了……难道她和詹益书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她已怀了他的孩子?
  现在她该如何是好?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可能拿掉;詹孟书会有什么反应——这个孩子会是他的最爱,还是他报复的一部分?天!怎么所有的事都搞在一起了?
  约莫十分钟后,詹孟书敲敲半开的房门。“倩凌,我已经和柯家联络好了,该走了。”
  叶倩凌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还回不过神。
  他走到她身后环住她。“你发什么呆?”
  “呢?”她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哭了,为什么?”他抚摸她湿润的脸颊,诧异地问。她慌忙否认道:“没有……那是因为刚才洗了澡……”
  “有时我真搞不懂你。”他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双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望着他仍然坚毅的脸,叶倩凌也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她怀疑他俩那时的相恋究竟是对是错?现在他们有了孩子,将会是幸或不幸?孩子,多奇妙的感觉,詹孟书和她的孩子……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她立刻低下头垂着眼。
  他捧起她的脸,柔柔地吻了她的额头、眉毛、脸颊和双唇。“你今天怪怪的。”
  他拉了她的手走出房间。
  柯君影和余建驿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詹孟书对他们说:“我们该走了,记住要诚恳。要低头认错,什么都要认,知道吗?”
  柯君影和余建晔一起用力点头。
  半小时后,他们站在柯家门口。当柯先生打开大门,余建晔和柯君影二话不说,立刻跪了下来。
  柯先生见状吓了一跳,原来想要大骂一顿的,却忘了该说什么。
  “柯先生,你好,我是詹校长,这位是叶老师。”
  “你们好。他们这是做什么?”他有点不能接受这画面。
  叶倩凌解释道:“詹校长对于这两个孩子所做的事相当不能原谅,所以要求他们一定要跪着走进你们家,郑重地向你道歉。”
  “没错,不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悔改,实在太无法无天了。”詹孟书双手交握在胸前,显得十分坚持。
  柯太太也走到门口,看了余建晔就骂:“你这臭小子,胆敢诱拐我女儿,现在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快给我滚!否则我叫警察来!”
  余建驿一声不吭,就直往地上磕头,直到额头都磨破皮,流出鲜血了,还是不停止。
  “喂,你做什么?谁叫你磕头了?!”柯太太也被这情形吓到了。
  柯君影跟进,一样用力地往地上磕头,不,也许该说是敲头比较恰当。
  詹孟书和叶倩凌一直不作声,就看柯氏夫妇有什么反应。
  柯太太终于忍受不了,抓住女儿说:“好了,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别这样了。”
  柯君影被母亲扶起来,但余建晔还在磕头。
  詹孟书冷笑地说:“这个小子就别理他,让他在这里流血死掉算了。”
  “不!不!”柯先生实在也被余建驿的模样吓着了。
  “一起进来好了。”他可不想让邻居嚼什么舌根。
  “说的也是,我们这样会吵到别人的,大家先进门吧。”叶倩凌微笑地看着第一步骤已经达成。
  进了客厅,余建晔和柯君影还是不肯坐下,直接跪在神桌面前,刚好正对着柯氏夫妇。
  “君影,你坐到椅子上来。”柯先生不忍地说。
  “不行,他们两人犯了错,没资格跟我们平起平坐。”詹孟书独裁地决定道。
  柯太太则开始数落余建晔:“这小子不学好,也不继续念书,就会飙车、抽烟、喝酒,现在连别人的女儿都敢诱拐,真是太可恶了!”
  “没错。你们也知道,我不只是校长,也是为民服务的立法委员,这次发生这种事,我一定要好好惩罚这小子。我们可以告他诱拐未成年少女,甚至诱奸,说不定君影现在已经不是完壁之身了。光靠这两点,我随便找来一个律师,都能把他告到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詹孟书佯装正义地说。
  “这……未免太严重了吧?”柯先生是最爱面子的,不想自家的纠纷闹到法庭上,尤其事关女儿的名节。
  “虽然要给他处罚,但我们也不希望上报啊。”柯太太显然也怕多事。
  “那怎么行?”坚持的人倒变成了詹孟书。“他诱拐的不只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我的学生。我身为校长,身为立委,绝不能这样放过他。我决定要召开记者会议。把他的罪行都揭露出来,让社会上所有的青少年都知道,他们不能只顾自己高兴就完全不管家庭。学校和法律。”
  “记者会?”柯氏夫妇都吓呆了。
  叶倩凌苦笑。“校长他真的非常坚持,我向他报告这件事时,他就说一定要严办了。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明天以后可能就要忙着见律师、上法庭、应付记者。相信我,以我们校长的名气,绝对可以欣起一阵舆论风波。”
  柯先生连忙向叶倩凌求救:“叶老师,你劝劝詹校长吧,别让他把事情闹大了,到时我们的脸可就没地方——。”
  叶倩凌假意叹了口气。“校长,你也听到了,柯先生并不想控告余建晔,你何必这么坚持呢?”
  柯先生没发现自己跳进了陷井。“是啊,我们已经不想告他了。”
  “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太便宜他了吧!”詹孟书仍然一脸忿忿不平。“行!我绝对要给他一个教训,我最痛恨这种年轻人了!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该有人告诉他们怎么生活的!”他说着还捶了余建驿一肩膀一下,力道一点都不小.
  “校长,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好不好?”叶倩凌劝道。
  柯太太陪着笑脸。“有话好说嘛,我们都不计较了,詹校长你也别太激动。”
  “对啊、对啊,我们私下和解就好,别弄得不可收拾。就算我们原谅这小子好了,反正君影也回来了,当作没这回事算了。”柯先生看余建驿血流满面,也不想再“教训”他了。
  詹孟书还是赏了余建晔两拳才收手。“好吧,既然柯先生和柯太太都不追究,我也懒得再和你这种人计较!算你好运,否则我一定让你坐牢。”
  詹孟书停手后,柯氏夫妇才端了口气,他们可不希望自己家里出什么命案。
  第二步骤成功后,叶倩凌再次出击:“旷课超过二十一节,就要被学校退学了,不知你们打算怎么样?”
  “学业当然很重要,但是她一去上学,很难保证不再跷家。到时女儿去上学,又不回家,那该怎么办呢?”柯太太考虑到了这一点。
  叶倩凌分析道:“我想追根究底,君影跷家的原因就是余建哗,因为你们不让他们来往,所以她会做出这种事。而你们反对他们来往的理由,就是余建晔达不到你们的标准,所以我们应该从这点检讨,才是治本之道。”
  柯先生立刻反驳道:“他可是个小混混呢,我女儿当然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柯太太想得比较长远。“而且他只有高中文凭,将来能做些什么工作?不是服务生就是工人,难道要我女儿一辈子靠他那一点薪水过活?”
  叶倩凌耐心地答道:“你们说的我都了解,因此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和余建晔谈过了,你们愿意听听他的说法吗?”
  余建晔虽然跪着,背仍挺得很直,诚恳地说:“伯父、伯母,我并没有加人帮派,我只是跟一群朋友常出去玩,使你们误会我们是不良少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工作,努力考上大学。在我考上之前,我不会和君影见面,但希望你们能让我和她通信。如果我考上了,我希望能和君影继续交往;但如果我落榜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柯氏夫妇没料到他会说这番话,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柯太太不信任地说:“你说得是很好听,但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话算话?”
  “我是真心喜欢君影的,请你们相信我!”因为过于激动,余建驿说得面耳赤,加上血流满面,看起来更是震撼人心。
  柯太太这次倒没有回嘴了。
  詹孟书见情势不妙,便说:“柯先生、柯太太,我想说个故事,是有关我自己的。”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都静静聆听。
  “我十八岁时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鬼混了两个月才去报名重考班。那时我很不快乐,我的家人、朋友都无法了解我。直到我遇见一个女孩,我们很快就恋爱了。但她的家人认为我没有前途可言,只是个小混混,不让我和她见面。我们逼不得已,只好跷家见面,但第三天她回家了。她选择了她的家庭,而不是我,从此我们分开了十年。”
  叶倩凌不知詹孟书的用意何在,双手握得紧紧的,全身都紧绑了起来。
  “十年来,我力争上游,拿到了学位,跟着我父亲学做生意,并且进军政界,才有今天的成就。十年来,我也尝尽了仇恨的滋味,无法再爱上别的女人。虽然我的事业成功,但精神上空虚得可怕,也造成我现在偏颇的人格和急躁的个性。我在想,如果当初她的父母愿意听我的话,了解我是诚心诚意喜欢她,让我们至少能够偶尔见一次面,今天的我,不管成就是高还是低,至少我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我懂得去爱。”
  詹孟书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看众人凝重的表情,然后慎重地问柯氏夫妇鞠躬。
  “我实在不愿再见到悲剧重演,希望你们无论如何要答应我,让这两个孩子至少能通信联络。如果建哗考取了学校,就让他们像正常情侣般交往,好吗?我愿意当他们的保证人,如果他们有人违背了承诺,我愿意负起所有的责任。”
  叶倩凌听得眼眶都湿润了,也跟着说:“其实双方如果都各让一步,事情根本就不会闹成这样,不是吗?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的坚持呢?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我也愿意当保证人,监督君影好好念书,有问题的话就找我吧。”
  他们这番话使得柯先生动容了。他终于首肯地说:“詹校长、叶老师,我……答应就是了。”
  叶倩凌心中一喜。“柯太太,那你呢?”
  “其实,我们并非不明理的人,会反对他们来往也是出于关心。现在既然话都说明白了,我当然也不会反对。不过,我想他们除了通信以外,星期天也是可以见个面的,只是必须在我们家或是建晔家,这样我们做父母的才不会太担心。”柯太太出人意表地开明。
  “爸!妈!谢谢……”柯君影抱住了父母,泣不成声。“伯父、伯母,我一定会努力!”余建晔用力地点头,豆大的泪珠也不禁滑落。
  柯太太笑了笑,拿了纸巾给他擦试。
  叶倩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看看詹孟书,他眼中也是闪着快乐和欣慰的光芒。
  “老师、校长,谢谢!谢谢!”柯君影拼命地道谢。
  柯太太问:“十年前那个女孩呢?你们有再见面吗?”
  詹孟书点点头。“我们又重逢了,而且决定最近就要结婚,到时希望你们都来参加。”他这句话是对着叶倩凌说的,眼神含着深深情意。
  叶倩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眼中的热情几乎烫伤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我们一定会到的。”柯氏夫妇异口同声地说。
  送余建晔回家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天空的乌云已经散了开来,露出澄澈的月光。
  詹孟书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家,反而转向淡水的方向。
  轻柔的夜风吹进窗口,叶倩凌冷得缩在真皮车椅上。“我累了,我想回家。”今晚她受够了,太多太杂的情绪让她疲惫。
  詹孟书却回答说:“很快就到家了。”
  她明白他的固执,不再多说。等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她才明白他的意思,眼前的别墅跟十年前一样,就是他们私奔后度过第一个夜晚的地方。
  “到这里来做什么?”她不懂他的用意。
  他不回答,只是拉着她下车,要走进屋里。
  她僵硬地说:“我不想进去。”现在的她太脆弱,没办法面对这些回忆。
  “不想也得要。”他如同往常般坚持将她带进屋子里。
  她丢下话,掉头离开。
  季殊群受伤的神情一闪即逝,像他这种过度自负的人,有时也是一种幸福,因为他很少会感到挫败。
  果真。
  季殊群的动作更快,他一个箭步向前,挡住了雷姗姗的去路。
  雷姗姗高昂着头看向他。“你想要我叫警察?”
  季殊群看得出她的脸上充满敌意,他的心一紧,他到底做了什么?这样残害她,他一定把她伤得很深。“可容我说句话吗?”
  雷姗姗充满戒备地看着他,地怎可能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她不可以被他的虚伪给骗了。
  她将眉一挑,高声说道:“小青,打电话叫警察,说我们这儿有一个绑匪兼强……”
  强暴犯吗?
  她实在说不出口,这句话像一条毒蛇,嗡蚀她脆弱的心房,若她要这样归类地的话,只是对自己的侮辱罢了!
  季殊群看着雷姗姗脸上的表情倏忽变换,一次比一次难看,他的心被揪得好疼。本来怎样也无法吐出的话语,在见到雷姗姗决绝离去的背影时倾泻出。
  “对不起!这句话也许太轻描淡写,我没有资格请你原谅,但我仍必须为我的愚蠢伤害了你道歉。”
  雷姗姗听到他的道歉时,的确有些怔愣,毕竟要在如此高傲的男人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是天方夜谭,但她还是无法就此原谅他,本来慢下的脚步再度前行。
  “我想我是太喜欢你了,以至于会被这样的感觉蒙蔽,酿成可悲的局面,这是一个为你痴狂的男人可笑的错误啊!”季殊群的声音幽幽响起。
  此语一出,宛若警钟,敲人心窝,震得两人发愣。这句话不只是雷姗姗听得讶异,连季殊群本身,也为自己无意识流露出的话语感到不知所措。
  她曾说过,他们之间是一场赌局,谁先动心,谁便宣告落败。难道他愿意承认自己是输家?
  雷姗姗没有停下背着他离去的脚步,只是这回离去的脚步有了些怀疑.
  这些天雷姗姗都处于极度的证仲状态,她发现自己无法原谅季殊群,也无法恨若能恨他,事情或许好办些。可惜……
  她不否认,季殊群那一席话,具有强大的震撼力,使一进门,詹孟书开了一盏台灯。
  倩凌看到四周摆设,往事立刻如潮浪般拍向她的脑海,让她心情起伏不定……
  她很快找了张椅子坐下,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有力气站好。
  “为什么?”她带着科音问。
  “我必须弄清楚一些事。”
  叶倩凌保持沉默,等着詹孟书自己说出来。他打开落地窗,洁白的月光跟着流泻进来,感觉像是梦幻的咒语,叶倩凌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个时空了。
  他看了看她,显得有些迟疑。“我们结婚后,住在这里好吗?”
  咦?他在说什么?叶倩凌简直无法相信。“你开玩笑的吧?”
  “我知道我漏了一个步聚,我会补上的。”他从口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蓝宝石钻戒,美得惊人。“我替你戴上。”
  “我并没有答应要嫁你。”
  他坚定看着她。“你得嫁给我。”不顾她的反对,他自顾自地把戒指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这完全没有道理。”
  “我会给你理由的。”
  他走到窗边,开始低声述说:“这十年来,我一旦觉得沮丧或难过,就会到这儿来走走。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总可以得到平静。”
  “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恨你、恨你的家人,所以我拼了命地工作,把清扬商职买下来,并吞你父亲的公司。原本在并吞合东公司后,我就想到你家耀武扬威,但你在这之前就出现了,我们居然成了校长和老师的关系。那天开学典礼,你一看到我就昏倒了,其实我心里也是惊讶万分的。”
  “我强要你当我的秘书,要你住进我家,都是为了使你发现我吞并了合东公司。原本我以为会因此感到痛快,但是我反而迷失了,你的眼泪仍然教我心碎,我想尽办法要折磨你,却发现做不到,而且我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快乐。这让我困惑,十年来报仇的念头,难道都只是我在骗自己?”
  “接着,君影的事情发生,我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我和你,那么年轻,那么单纯,只知道爱,而不懂恨。我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不要再重蹈覆辙了。看着你处理这件事,我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傻。我是不可能恨你的,为什么会有恨,完全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叶倩凌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你怎么可能爱我?当初是我抛弃了你啊!”
  “不。不是,你胡说。”
  “因为你爱我,所以当初你要我离开,不让我再固执下去,失去前途和人生;因为你爱你的家人,所以现在你不肯承认你爱我,担心我会迁怒至他们身上。你不愿见到你最爱的人互相伤害,我说的对不对?”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试探性地摸摸她的脸颊。
  “不对……不对……”她不争气的泪水已然流下。
  “昨天郑晓岚老师来找过你,她把当年的情况完全告诉我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而是环境的错。而且这几天我从君影和建晔身上学到很多他们都只为对方着想,完全不顾自己,这让我终于明白当初你的用心。我一再回想,总是无法相信当初你就这样放弃了我,现在我终于想通了,你只是在保护我、保护你的家人,宁愿把你自己变成了一个罪人,让我恨你。”
  叶倩凌无语,她的眼神述说着伤悲。
  “你放心,经历这些事情以后,我知道我再不能恨你了,也不会再伤害你的家人,那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已经恨了十年,够了,我的生命应该用于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像是……爱。”爱意软化了他脸上的线条,他看起来就像个深情的爱人,不再是复仇的使者。
  “孟书……”如果是梦,她愿意永远不醒。
  见她落泪,他慌张地问:“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这都是我的错,但我一定会补偿的。难道……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她眼中的情感已经满满的,詹孟书不会看错。
  “别哭,你该笑的,我要你从此以后只有笑容,没有眼泪。”他吻去她的泪水。
  她绽开了一朵含泪的笑。
  “嫁给我吧,明天我就去向你爸妈提亲。”
  詹孟书颤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两人的嘴唇逐渐靠近,终于熨烫上彼此的心。
  隔天,阳光微微露了脸。叶倩凌和詹孟书到马偕医院去探视叶睿哲。
  病房里一阵低气压,除了叶绍淇和叶晴梅以外,叶氏夫妇都拉长了脸。
  “你来做什么?笑话我们啊?”郭纯好毫不客气地说。
  “要笑的话,也不必等到这时候。”詹孟书把花放到桌上,站直了说:“我来是想跟你们说,我和倩凌决定要结婚了,希望你们祝福我们。”
  因为这个消息而雀跃的依然只有叶绍棋和晴梅,叶氏夫妇的下巴则差点没有掉到胸前。
  叶睿哲厉声骂道:“你做梦!我的公司虽然被你并吞,但我可不会拿女儿当作筹码!”
  詹孟书正色说:“倩凌并不是筹码,我们会结婚是因为相爱,而且我们已经相爱十年了,这点你们应该明白。”
  “如果你真的爱倩凌,又为什么这样对付我们?”郭纯好不满地说。
  “当年发生的事情,让我心里充满了恨。十年来,我所想的就是如何对付你们;但是现在,因为我对倩凌的爱,我决定忘记这一切恩怨,和她重新开始至于合东公司,我会完全归还。”
  “再怎么样,我们不会承认你这个女婿的。”郭纯好冷冷地说。
  “那我也无法勉强,只是从今以后,倩凌就不再受你们的控制了。不管你们把公司管理得如何,我不准你们再来骚扰她,她已经为你们做得够多了。”
  叶倩凌看着詹孟书和家人,一股想哭的冲动又涌上来。
  郭纯好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荒唐!我们想怎样对女儿,就怎样对女儿,你管得着吗?”
  “纯好!别说了!”一直安静的叶睿哲突然大吼,吓了大家一跳。
  郭纯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说什么?”
  “你说够了,该换我说几句了。”他看了看叶倩凌和詹孟书,叹了口气说:“其实这十年来,我也一直问自己,当初我所作的决定究竟是错是对?我坚持让你们分手,对倩凌来说,这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是的,倩凌变得专心于课业,得到了大学学位,但是她很少笑了,朋友也少了。我常常看见倩凌在睡梦中流泪,心里也知道那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她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是一个男朋友的影子也没看见,这是为什么?因为她只爱那个姓詹的小子,从来都没有变心过。”
  “爸……”叶倩凌动容了。
  叶睿哲抬起头,对着詹孟书说:“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是我一手扼杀了她的幸福。后来你并吞了我的公司,我以为你是回来复仇的,倩凌会更加伤心。没想到今天你会说出这番话……你们就结婚吧,我也可以少点自责了。至于公司的事,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这把年纪该退休了。”
  叶倩凌抹去眼角的泪。“爸,谢谢。”
  “不,你不用说谢谢,是我该说对不起。”叶睿哲握握女儿的手。
  “睿哲,你真的要答应他们结婚?”郭纯好仍然忿忿不平。
  “你别再说了行不行?十年前我就不该听你的。从今以后,我要自己作决定,你敢再嚼叨一句,我就跟你离婚!”叶睿哲展现前所未有的魄力,吓着了郭纯好。
  这大概是十年来叶睿哲第一次发脾气,着实让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你……对我这么凶?”郭纯好简直就快哭了。
  “你什么都好,闭上嘴更好!”
  “我不说就是了……”郭纯好还真的闭上了嘴。
  叶绍淇和叶晴梅诧异地相视而笑,没想到父母之间也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至于詹孟书和叶倩凌,则情不自禁地抱着对方,这是他们等了十年的幸福。
  只是叶倩凌心中还想着一个问题,该怎么向大宣布她已经怀孕了呢?
  “爸、妈,我……我想我可能已经有了。”安静片刻后,叶倩凌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她的头几乎垂到胸前,脸颊也微微泛红了。
  “什么?”
  在满室的惊讶和尖叫声中,最为慌乱、震惊的人就是詹孟书了。
  “你怀了我的孩子?”詹孟书睁大眼睛看着她。“你居然没告诉我,昨晚……昨晚我们还……”昨晚两人因地要了她一整晚。
  “我……我没时间说嘛。”她根本连喘气都很困难。
  “我的天……”詹孟书拍着自己的额头,差点要站不住了。初为人父的讶异和快乐淹没了他,一向坚强的地居然有点头晕了。
  “姐,恭喜!”叶绍淇和叶晴梅双双拖住叶倩凌。
  “太好了。”叶睿哲拍了拍手,脸上有安慰的笑容。“为了我的小孙女,我可要好好养病,才能亲手抱抱倩凌的女儿。”
  “谁说是孙女,我说是孙子。”郭纯好突然开口了。“生个男孩来延续我们叶家的香火,这才重要啊。”
  “你懂什么?男孩、女孩都一样是叶家的血缘。但女孩才可爱嘛,长得像我们家倩凌一样多好。”叶睿哲就是喜欢宠女孩。
  “那怎么行!我生了五个女儿已经够了,我的女儿得生几个儿子才行。其中一个要姓叶,我要亲自给他取名字。”郭纯好这番话似乎已经承认了叶倩凌和詹孟书的关系,不过她自己还没察觉。
  看着父母开始斗嘴,大家都不禁笑了。
  叶倩凌掩着嘴轻笑,突然又被詹孟书拖进怀中。
  他凑在她耳旁说:“天!我现在非常虚弱,我想我得去看妇产科医生,请他帮我开个药……”
  “孟书……”叶倩凌温柔地摸摸他的脸。“是我该看妇产科医生,不是你。”
  “不管,我也要看,我觉得我快昏到了……”詹孟书靠在她的肩膀上叹息着。
  叶倩凌微微一笑,看来她可能至少会有两个孩子——一个小的,一个大的!
  詹孟书和叶倩凌的婚礼让圆山饭店前的交通几乎为之瘫痪。身为立委和集团总裁,詹益书政商界的朋友自然不少,而清场商联的师生也大都出席了。
  叶睿哲坐着轮椅出现,今天是女儿的婚礼,他说什么也要到场。部纯好脸色不太好,但至少收敛了传牙俐齿,专注地照料着丈夫,没做出任何让大家难堪的举动。
  叶倩凌见她的父母能够出席,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仇恨的化解还是需要时间的,她并不能要求奇迹立刻发生。
  敬酒至清场商职这几桌时,欧主任和卢主任都献上了诚恳的祝福,让她感到诧异。原来,以他们传统的思想,只要结了婚,什么都是合法的,以后詹孟书和叶倩凌要在校园里怎样亲热,他们都不会有意见。
  “倩凌!”夏仪芝也来了,带着她的丈夫和一对儿女。“哇,你今天好美,我真替你高兴。”
  “谢谢。”叶倩凌抱了抱这位好友。“以后我可要多请教你了。”
  “小孩的事?”夏仪芝兴奋地眨眨眼。“包在我身上吧。”
  转个身,她发现总务组长杨斯涵的踪影。“杨组长,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叶老师,恭喜你了。”杨斯涵叹了一口气,喝了口烈酒。“唉,不过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杨组长…”叶倩凌有些歉然。
  “你们在说什么?”詹孟书发现他们在谈话,立刻回到叶倩凌身边,眼神充满了警戒的敌意。
  杨斯涵丝毫没有退缩,说:“你一定要让她快乐,否则我会等待机会取代你的。”
  詹孟书眯起眼。“你不可能有这种机会的。”
  “那可不一定。”杨斯涵抬起下巴说。
  两个男人互相瞪着对方,毫不放松。
  “好了。”叶情凌微笑道:“你们两个别闹了。”
  总算他们还有些绅士风度,互相握了手说:“等着瞧吧。”
  叶倩凌走到商二班全体学生们面前。由于她成功地帮助了柯君影,大家都对老师产生了无限的尊敬和感谢,班上也变得比以前更有向心力,不再那样幼稚任性了。
  叶倩凌看到她们个个都穿得像小公主似的,便笑着说:“哇,过几年就换你们结婚了。”
  “如果可以像老师一样就好了,你的结婚礼服好漂亮哦!”倪子婷赞叹道。林文漩露出梦幻般的表情。“对啊,就像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终于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
  柯君影走向前来,代表全班献花。“老师,恭喜你,祝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叶倩凌接过那束粉红色的玫瑰,感觉自己像抱住全世界的美丽。她握握柯君影的手,低声问:“你和建驿现在还好吗?”
  “嗯,他很用功,我们天天都通信。”柯君影眼底有掩不住的欣喜。“谢谢老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别这样说,你能快乐就够了。”她看着所有学生。她们都那样年轻稚嫩,她衷心希望发生在她们身上的爱情都是顺利的、美好的。
  “老师,答应我们要幸福哦!”
  她忍不住一阵眼眶酸涩。“嗯,我知道。”眼泪轻轻地滑落了。
  “你怎么哭了?”原本正在和别人敬酒的詹孟书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揽进胸前。自从他知道妻子怀孕以来,几乎是片刻不离地看守着她,让叶倩凌完全沉溺在被宠的温暖中。
  他转向学生们,声音冰冷得吓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又惹老师哭了是不是?”
  “没有!”她们连忙摇头。“冤枉啊!”
  叶情凌拉拉他的手。“我没事,只是太感动了。”她的泪不再是因为悲伤了,而是满满的快乐。
  “校长,我们刚才只是……”林文漩试着要解释。
  倪子婷立刻纠正道:“什么校长,师丈啦!”
  “哎呀,到底该怎么叫啊?我都搞糊涂了!”林文漩快一个头两个大了。
  詹孟书、叶倩凌和大伙儿都是一阵哄堂大笑。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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