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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樵整天都没打过电话来,不知道是否还在气思曼昨夜不肯承认接受他的事。她没办法找他,因为他的别墅里没有电话,他每次用公众电话。
  她也不想找他。
  昨夜的事她总觉不妥,思朗有些过分,子樵又没风度。她原想令思朗安心,想不到事与愿违,把自己也扯进了漩涡。
  她决定今夜不去西贡,不见子樵,回家好好的把事情从头想一遍。
  下班的时候,思朗打电话来。
  “一起回家,或是你人约黄昏后?”她显得愉快。
  “回家。老地方等。”
  “喂——我不能走,晚上有个宴会非要我在不可。”思朗说:“你自己回家。”
  “那还约我一起走?”
  “开玩笑的。”思朗说:“我会早些回来陪你聊天。”
  思曼笑着收线。
  思朗对她不再有意见了吧?她喜欢这样。为一个男人姐妹反目,那是多么荒谬的事。
  回家,晚餐,看一阵电视。九点钟了,她洗澡休息。这才记起,思朗还没回来。
  她那份公关工作时间太不定,将来理工毕业转行也好。要做女强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思朗的工作时间那么长,很不好捱,而且算不算女强人呢?
  今夜思奕也在公司加班,家里就显得特别静。
  思曼在床上看书,三两行之后她就看不下去,心中无端端的烦 乱。她仰起头想一想,有什么事吗?没有,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不是吗?
  强慑心神再看书,看得痛苦索兴扔开,却无一丝睡意,怎么回事?她从没有失眠的情形,今夜何其怪?
  一直快到十二点时,她听见大门声,听见思朗的高跟鞋声,这不莫名其妙的松一口气。
  她在担心思朗吗?从来都是?或是今夜?
  思朗的愉快歌声在门外来回传来几次,她必定有个愉快的宴会。这些日子来,她已经久没有笑脸了,今夜的愉快,令思曼非常放心。
  很快的她就睡熟,直到闹钟吵醒她。
  她的生活是规律的,几时起床,梳洗,早餐,更衣,出门,每天都有一定的程序和时间。
  今天在早餐桌上被思朗耽误了几分钟。
  “晚上看七点半,好不好?”思朗请求。
  “没有兴趣,情愿回来看电视。”
  “逛街呢?”思朗再问。
  “七点钟中环的公司已关上门,还逛街?”
  “去铜锣湾?。
  “太挤了,我连气都喘不过来。”思曼笑。
  “你不能陪我?男朋友有约?”思朗眨眨眼。
  “胡扯。哪儿来的男朋友?’思曼瞪她一眼。
  “晚上真是回家?”
  “你怀疑什么?”思曼不解。
  “来我们酒店试新莱,好吗?”思朗不放松。
  “看情形啦,下班时给我电话。”
  “一言为定。”思朗心情极好。
  思曼摇头微笑。姐妹的感情真的又回来了。
  楼下,她看见傅尧和他的车等在那儿。
  “早。”她追着过去。“等我吗?”
  “是。”傅尧笑。“起床早,反正闲着没事做,兜过来接你一起上班。”
  “非常谢谢。”她大方的坐上去。
  “最近总是下了班就匆匆离开,有事?”他象随口问。
  “有时约了朋友,有时回家,”她全不介意。“反正工作做完了,留在公司也没用。”
  “我不是这意思,”他显得窘。“思曼,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是不?”
  “想请客?今天。”她十分爽快。
  “下班之后,吃饭,然后找地方坐坐。”他愉快的。
  “晚上?为什么不约中午?”
  “中午太匆忙,讲不到两句话就得回公司,”他摇摇头。‘这和我个性不合。”
  “OK,晚上。”她说:“不过你自己打电话给思朗,原本她约我去酒店试菜。”
  “好极了,”傅尧非常满意。”我同思朗讲——思朗说你有新男朋友。”
  “很意外?”她淡淡的。“每天公事,私事上认识这么多男的,女的,都是朋友。”
  “我是指可以约会的那种。”
  “有几个。可是我懒,总停在原地不想动,”她望着他。“可能我这样过一辈子。
  “若是如此,请早通知我,”他半开玩笑。“我在你家旁边买幢房子,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
  “你觉得真会有这种事发生?”她问。
  “你怀疑什么?这是很普通的事,”他轻描谈写的。“有的人但求精神上满足。”
  “我很羡慕你,可是我做不到,”她坦然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有七情六欲。”
  “人都有七情六欲,达不到我自己定的目标,我宁愿只求精神满足!”他看她一眼。“当然,其中也有无可奈何,绝对不是唱高调。”
  “我相信你,因为我了解你是怎样的人。”她肯定的。
  “我很高兴——”他又看她。“如果每天清晨我都来接你,你可愿意?”
  “有这必要吗?”她反问。“我已经说过,我会停在这儿,懒得再多走一步了。”
  “我不要求你多走半步,”他笑。“只想来接你上班。”
  “好吧!我不介意。”她笑。很爽快。心目中已认定了某个目标,其他的她全不介意,因为不重要,因为影响不了她,她有绝对把握。
  他继续开着车,若有所思。
  “谁住在西贡?”他突然问。
  她立刻皱眉,有了警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思朗曾开玩笑的说,你的男朋友住在那儿,”傅尧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思朗说的?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有什么目的?思朗该知道,傅尧不能影响她。
  “有一个是。”她坦率得很。
  “不要误会,我随便问问。”
  “不要紧,我这人没有什么事好隐瞒的,”她又笑起来。“只要是事实,都可以说。”
  “思曼,你这人总是淡淡的,无所谓的,会不会有一天你可能强烈些,热烈些?”他好奇的。
  “有可能吧?我不知道。”她笑。“所有的事对我的刺激,震动都不大,我的反应自然就淡漠了。”
  “你的意思是说——看对手如何?”
  “可以这么说,”她掠一掠头发、很有味道的一个动作。
  快到中环公司时,他突然问:
  “圣诞夜可否做我舞伴?”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什么时候告诉我答案?”
  “两天之后。”她很有把握的。
  两天之中总会见到子樵或接到他的电话,是不是?倒不是她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事实上,她当傅尧是好朋友,可以一辈子相交的。
  “我等你。”他转进停车场。
  原本,他是个做任何事都有把握的人,思曼令他有挫折感。并非不服输,只是他觉得仍有再努力的余地。
  才在办公室坐下,台上电话就响了,内线。
  “思曼,我已经成功的把你从思朗手上借了出来。”傅尧愉快的。
  “她还在家?”她笑。“你用的语句很古怪。”
  “心情好时,当然有心思修饰语句,”他也笑。“中午也一起午餐?”
  “一天之中聚三次,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她摇头。“中午我会留在公司。”
  “也好。免得你多见我几次,多增厌烦。”他说。
  他是个颇幽默的人,所以她完全不介意他的玩笑。
  今天工作颇多,连中午也要见人。一直忙到下班的时候,傅尧已站在她办公室边。
  “可以走了吗?”他和熙的问。
  “等我五分钟——”她站起来,突然想起,子樵今天也没打电话来?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怎么了?脸色怎么变了?”傅尧十分关心。
  “不——我想到一件待办的事,”她摇摇头,把子樵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没有问题。”
  明天——是否该去西贡看看?子樵没有理由不打电话来,他的气还没生完?
  傅尧很有耐性的等她收拾完桌子,伴着她走出公司。
  “你刚才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我以为你病了。”
  “怎可能说病就病呢?”她笑。可是笑得勉强。子樵的名字一来就挥之不去。
  “你常对公事这么认真?”他望着她。
  “我不该认真吗?”她反问。
  “没做完明天也可以做,怎能变脸?”他摇摇头。“公司如果多请几个你这样的,一定前途无量。”
  “说得好。“她上车。
  心中眼前却是子樵的影子,晃得她眼花缭乱。
  “或者——我们只吃晚饭?”她忽然说:“我觉得累。”
  “很好。”他想也不想。“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她又开始感动。傅尧常常能感动她。
  又在快下班的时候,思朗打电话来。
  “思曼,可以走了吗?”她这一阵心情特别好。
  “抱歉,暂不回家,我去子樵那儿。”思曼说实话。
  “哦!我先回家吧。”思朗很快说。“要不要我等门?”
  “不会那么晚。”思曼收线。
  思朗一定是觉得前一阵子态度不好,所以现在加倍的对思曼好,是这样的吧!她这种知错能改的磊落态度相当可喜。
  傅尧也站在办公室门边。
  “已经有约?我来迟了?”他说。并没有酸溜溜涸那种。
  “不。我只是去看个朋友。”
  “西贡那位?”
  思曼但笑不语。
  “我送你去?”他自动的。
  “用不着,我搭地铁很方便。”她摇头。
  “好。明天早晨见。”他微笑而退。
  “明天是星期六。”她在里面叫。
  “哦——”傅尧退回来。“或者我们一起去晨运?”
  “不了。难得星期六,我想多睡一阵。请原谅我的懒病。”她拒绝人也婉转,完全不令人难受。
  “那么——星期一见。”他挥挥手。完全不露出失望的样子——她想他是失望的。
  其实他们俩根本是同一类人,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为难对方。只是——没有缘份吧!
  思曼收拾一下,交待秘书一声就离开公司。
  象往常一样,她搭地铁去彩虹村,再叫的士去西贡,她也习惯了这条路——路始终是要人自己走出采的,是吧!重要的是她已清楚知道目的地。
  子樵家的门又是虚掩着——他总不关门,真不怕此地治安的不良记录?此地不是美国小镇,可以夜不闭户。
  推门进去,看见子樵躺在落地窗边的地板上,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副落寞的样子。
  “子樵。”她蹲下来轻唤。
  没有反应,仿佛老僧入定。
  “子樵,我来了。”她轻推他。
  他缓缓透一口气,把视线移过来,很——冷漠。
  “怎么了?冥想进入另一度空间?”她笑。
  “我什么都没想。”他慢慢坐起来。
  “你总是心不在焉,又不关大门。”
  “我在等人。”他漠然说。
  “约了朋友?”她很意外。
  他不出声,不置可否。
  “等——一个该来的人。”过了一阵,他说。
  “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他皱皱眉。“傅尧好吗?”
  “傅尧?!怎么提他?”
  “这两天他不是总陪着你吗?”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的?”她笑起来。“原来你到中环去了。”
  他冷冷哼一声——他不是吃醋了吧?
  “傅尧只是普通朋友,也只吃过一次晚饭,”她摇头。“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每天接你上班?”
  “谁说的?”她开始怀疑起来。
  “是不是有这件事?”他再问。
  “是。但是傅尧——你知道他是不可能的,你今天怎么了?突然失去了信心?”她问。
  他沉默—下,招摇头。
  “一直以来傅尧已不在你身边,突然之间他又出现,而这个时候你把思朗推到我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大惑不解。“哪儿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会这么做?”
  “你——为什么带思朗来?”他问。
  “我和她之间有点误会,因为你。带她来好让她知道我并非她心目中那种人。”
  “你做得很成功。”他说。
  “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她格摇头。“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最能了解我。”
  “事实上我并不。我是个死心眼的人,没有幻想力,一切要看事实。你——是不是后悔?”
  “子樵,你说什么?”她捉住他手臂。“你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那——为什么一切事情这样巧合?”
  “我不能解释,因为根本只是巧合,没有人刻意安排,真话。”
  子樵望着她,深深沉沉的望着她。
  “我真想看透你,可是不能,”他痛苦的抓着自己头发。“一点也不能。思曼,你不能骗我,否则——我会报复。”
  “你说到哪儿去了!”她皱眉。“我以为——这些话不该由你口中说出来。”
  “我有什么不同?一个妒忌的男人而已。”
  “你妒忌错了,因为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她趁机说:“子樵,困在家里会胡思乱想。”
  “困?”他冷冷的笑。“你来之前我刚寄出我的工作,从海滩散步回来。”
  “如果我不来呢?”她问。
  他想一想,指指茶几上的一叠书。
  “美国刚寄到的,全与我工作方面有关的。”他说:“我并没有退步。”
  “我只是说——”
  “你不喜欢我目前这种生活?我知道,怕人说我无所事事,对吗?”他摇摇头。“我可能一辈子都如此了,如果你认为这是没出息,在后悔前谙转身。”
  “子樵——”她住口。
  今天他情绪不好,任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很澳恼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生别人的气或自己的。
  “我们出去吃鸡粥,好不好”她放柔了声音。
  他很大男人主义,也很孩子气,她不想他走进牛角尖。
  “不。”
  “今天可钓到鱼,我做晚餐。”她又说。
  “没有。”
  “难道今夜不吃?”她笑起来。
  “要吃——出九龙吃。”他终于说。
  她心头一松,他的脾气过去了吧?
  “现在就去?我肚子饿了。”她立刻说。打铁赵热。
  他凝望她半晌。
  “我已决定明天申请装电话,你不来此地——至少也可有个电话来。”
  他这人,她忍不住笑。
  “下次心情不好,也请先电话通知。”她说。
  他拥着她,大步走出去。
  或许——今夜是个转机,他不是走出大门,走进人群了吗?这该是成功的第一步。
  虽然他们只不过到旺角,不是平日他们常到的区域,然而旺角离尖沙咀,离中环不是更近些吗?
  十点钟,他只送她上的士,然后迳自回西贡,她也不介意,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回家的时候,思朗在客厅大叫大嚷,疯疯颠颠
  “思朗,怎么了?”思曼叫。
  “和同事吃饭,喝啤酒也醉了。”思奕说:“一回来就发酒疯,一个钟头了。”
  “谁说我醉!谁说我发酒疯,”思朗脸红眼也红。“我不知多清醒。”
  “那你快去冲凉睡觉。”母亲在一边皱眉。
  “我不想睡,我跟思曼聊天,”思朗抓住思曼,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思曼,你知道我没醉,对不对?”
  “小声一点,我听得见。”
  “刚会完才子?”她果然压低了声音。
  “才子?谁?”声音虽低,思奕也听见了。
  “住在西贡的。”思朗又说。她——不是真醉吧?
  “西贡?”思奕的疑心被挑起了。“谁?谁?我认得的吗?”
  “思朗——”思曼急起来。
  “你当然不认识,思曼的新男朋友。”思朗仰起头来笑。有一抹难以形容的神情。
  思奕皱着眉头,疑惑的望着她们姐妹。
  “我以为你说子起来。”他喃喃自语。摇摇头,走了开去。
  子起来!思朗和思曼都静下来,思朗的酒似乎也醒了。
  “对不起,思曼,我不是故意的。”思朗有点颓丧。“喝了酒兴奋起来就乱讲话。”
  “你告诉子起来我和傅尧吃晚饭?傅尧每天来接我?”思曼问。努力使声音平淡。
  “是他打电话找你,你不在。他追问你的去向,我只能告诉他。”思朗有丝委屈。
  “我没怪你,这是小事。”思曼笑着。“你没有酒量怎么跑去喝酒?”
  “我以为啤酒不会有事。”
  “今夜你不是要上课?”思曼忽然想起。
  “没有心情,我已请假。”
  “才说毕业出来可以换一份工作,怎么又懒散下来?”
  “只是请一天假而已。”
  “最近已经请了好多天。”思曼说。
  “放心,我自己知道在做什么。”
  “最好是这样,”思曼说:“你个性冲动又急,很容易犯决定错误的毛病。”
  “我知道自己的缺点,我.会注意。”思朗望着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子起来好吗?”
  “好。还是那个样子。”
  “他有什么理由躲在西贡不出来见人?”思朗不以为然。
  “今夜他陪我到旺角吃饭。”
  “啊!还是你有办法。”思朗又笑起来。“我看他是对你一片痴心。”
  “我不敢讲以后的事。”思曼摇头。
  “是你对他没有信心?”
  “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我担保,雷子起来那种人一定是死心眼儿,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思朗说。
  “我不知道。”思曼淡淡的。
  “你怎能什么都不知道?这阵子拍拖白拍了?”
  “真是不知道。要了解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有一天他把所有的事讲给我听。”
  “他不是说过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吗?”思朗说。
  “到那一天才说。”
  “思曼,思曼,你怎么变得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思曼凝视思朗一阵,还是摇头。
  “我不知道。”还是这一句话。
  思朗透一口气,仿佛很失望。
  “你们平日两个人相对,谈些什么?”思朗问。
  “很普通的话。我们都是很理智的人。”
  “普通?他没有表示感情?”思朗叫。
  “感情是一种感觉,互相能感觉出来的。”
  “讲究意境的,是不是。我是俗人,我不僵。”思朗笑
  “没有什么意境,又不是写小说画画。”
  “你们——你们重逢时是怎样?”思朗极感兴趣。
  “重逢?”思曼笑着摇头。“还能怎样?没有你想象中戏剧化的情形。”
  “到底怎样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不记得,真的,很平淡的事。”思曼说。
  “不信。一定大眼瞪小眼的,瞪到眼睛发青光为止。”
  “还能不能再夸张一点?”
  “能。”思朗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你们在沙滩相遇,然后衣裤飘飘,慢镜头的缓缓跑近,相视,相拥,然后定格。”
  思曼也笑坏了。不要怀疑思朗任何事,思朗还是个淘气的大孩子而已。
  “不跟你胡扯,我先冲凉。”思曼站起来。
  “他有没有送你回来?”思朗在背后叫。
  “没有。我相信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大概没有发觉,你太纵他,让他,这不是好现象,你可知道?”
  思曼犹豫一下,摇摇头。
  “我们的友谊还没到这一步。”
  “只到哪一步?”思朗歪着头,一副顽皮像。
  “只到好朋友的地步。我的意思是说可以聊天,可以交通,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那么——傅尧呢?”
  “傅尧不同。真的,性质上完全不同。他就好象兄弟姐妹一般。”思曼想一想。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傅尧也可以交通,可以聊天,可以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是。可是性质不同。”思曼吸一口气。“傅尧是兄弟姐妹,而子樵——是朋友。”
  “这又有什么不同?”思朗真是咄咄逼人呢!
  “我是说——”思曼开始有点沉不住气。“子樵——或者有可能变成爱情。”
  “这句才是真话。”思朗又大笑起来。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思曼说:“思朗,你要相信我,即使我再说一千次都是一样的。”
  “我当然相信你,怎会不信呢?”思朗夸张的。
  “这样就好。”思曼暗暗叹口气。
  思朗夜归,又是带着酒意。
  “同学灌你啤酒?”思奕讽刺着。他对思朗近来的行为十分不满。
  “哪儿来的同学?”思朗倒在沙发上。“我们一班人去酒廊喝酒唱歌。”
  “你没去理工上学?”思奕皱眉。
  “退学了。”思朗毫不在意的说。
  思曼刚从卧室出来,听见后吃了一惊。
  “你没有告诉我们。”她说。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思朗耸耸肩。“学校嫌我请假太多,我就干脆迟学了事。”
  “你可知道这次读书的机会很难得?”思曼说:“很多人想申请理工都进不去?”
  “我已经退学。”
  “思朗,我不明白你。”思曼摇摇头。“太可惜了。”
  “我并不这么想。”思朗显然已打定主意。“我觉得生命中的一切不必刻苦追求,那样太辛苦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短短的时间里心意三番四次的改变。”思奕也不满。
  “什么时候你们变得这么关心我?”思朗笑。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思朗,”思奕认真的说:“我还一直告诉许多朋友,我有两个最可爱的妹妹。”
  “我现在很不可爱?”思朗反问。
  “反复无常,莫名其妙。”思奕是直话直说的人。
  “我喜欢这评语,至少够性格。”思朗笑起来。
  “不可理喻。”思奕皱眉,走回卧室。
  思曼默默的望着她,半晌才说:
  “是我令你不开心?”
  思朗一震,神色变得严肃多了。
  这个问题既然迟早都要接触,不如就现在面对吧!
  “我不是个宽大为怀的人,思曼,请原谅。”她说。
  “我们都有人性缺点,谁都不必请求原谅。”思曼说:“到我房里聊?”
  思朗跟着她进去,姐妹俩总要面对面讲一次,拖下去不是办法,是好是歹总该有个定夺。
  “我从没想过我们姐妹会遇到这样的事。”思朗自嘲。“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思曼一直在思索,这是件绝对不能做错的事。
  “你知道吗?你不去子樵那儿的时候我会去。”思朗坦白得惊人。
  哦!这是每天思朗在电话中问思曼回不回家的原因?思朗做得这么露骨,这越表示出她陷得越深。
  “子樵没有提起过?”思朗问。
  思曼摇摇头。
  “很对不起我如此做,我自己也觉卑鄙,”思朗说:“可是不做——我控制不住自己。”
  思曼依然沉默。
  “你怪我,是吗?”思朗望着姐姐。“谁都会骂我不对,我知道不该,我也知道错,我甚至知道子樵爱你。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思朗的感情与她不同,思曼想。思朗是燃烧的,奔放的,她却含蓄,绵长的。但——无论怎样不同,“爱”却是相同,感受也相同。思曼感觉到思朗的痛苦。
  “我若说不怪你,你——可相信?”思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静。
  思朗怔怔的望着她。
  “真的,”思曼张开双手,连自己也几乎相信是真的了。“我说过,我和子樵并没有到那地步,我没有认定他,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机会。”
  “是。你对我说了至少三次。”思朗说。
  “你信是不信?”
  “你——不爱子樵?”思朗几乎相信。
  “没到那个地步。”还是那句老话。“所以——我们是否可以想个办法——”
  “不行,你不能说你退出。”思朗叫起来。她并不真如自己说的那样卑鄙。
  “我没有说,”思曼笑起来。“我们是否可以开朗些,真诚些,不要勾心斗角相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去见子樵,这是正大光明的事,不需要我不去的那日才见他。”
  “你是大方?”思朗问。
  “不是。他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所以我该公平。”
  思朗想一想,用力摇头。
  “很糟糕的事。”她说:“我们俩为什么都不心狠手辣呢?要不然就没有痛苦了。”
  “原本就没有痛苦?”思曼淡淡的。“天下间多的是男人,谁又真能面对谁一辈子了?”
  “这不象你说的话。”思朗说。
  “然而这是事实。”思曼笑。“一个离婚的歌星说得多么坦白可爱,男女相对十年怎能不厌倦,厌倦才是分手的唯一理由。”
  “这又是什么意思?”
  “爱情不再是永恒。”思曼笑。“连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那又怎样?”思朗追问到底。“你总不至于厌倦了子樵。”
  “当然不能这么说,”思曼考虑一下。“见不见他,我感觉不那么重要。”
  “你——”
  “真话。”思曼说。心中却在骂自己虚伪,她不妒忌思朗接近子樵吗?为什么那么做?“不要再有对不起我的样子,不要再矛盾挣扎,你喜欢谁,尽量去喜欢就是。”
  “思曼,我完全不明白你。”
  “不需要明白,照我的话去做。”思曼说。越觉得自己荒谬了。子樵若真对思朗好,她自己又会怎样?
  “但是,雷子樵不爱我,我岂不又变小丑?”思朗说。
  “谁也不能保证爱情,你总要尽力不是。”
  思朗想一想,点点头。
  “我目前只能尽力试试,对不对?”她说:“然后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这么严重的字眼?”思曼笑,她想尽量轻松些。面对一段如此老土的感情事。她是否有办法令它变得可爱些?
  “更严重的事都有呢。”思朗说:“我发现人性中的确有极可怕的因子。这一阵子我妒忌得你半死,时时刻刻想用手段来破坏你们。”
  思曼望着她笑,不置可否。
  “真的。心中有一股冲动,逼着自己去破坏,”思朗坦白极了。“如果不对子樵挑拨一下你的事,我心中就不好过,非这样做了才能安乐。我就这么做了,你别不信。”
  “我相信。妒忌的人什么都做得出。”
  “做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到你是姐姐,我们之间感情极好。”思朗扮个怪相。“回来看见你就后悔,就内疚,又想对你坦白一饥”
  “岂不太矛盾?”
  “是矛盾啊!所以就发脾气,就找朋友去喝酒,我心理无法平衡。”
  “你想这年代还会不会有姐妹为抢男朋友而翻脸?”思曼笑问。
  “就是我们俩咯!这么老土的事,”思朗胡乱的抚着自己的头发,笑得前仰后合。
  “理工是没有希望了?”思曼问。
  “我自己签的退学书。”思朗摇头。“你别理我,我是扶不起的阿斗。”
  “也不至于每天都喝酒唱歌吧?”
  “你也许看不惯这种生活,但如今年青一代却个个如此。”思朗说。
  “快乐吗?”
  “无所谓快不快乐。大家一起嘻哈一阵,日子容易过嘛。”思朗说。
  “你并不属于他们那一群。”
  “我是个中间人。”思朗笑起来。“可以站在好与坏,灵与欲,善与恶之间的中间人。哪一边吸引力大些,我就倾向哪边多些。”
  “我不觉得你是这样。目前你只是矛盾。”
  “你把我想得太好。你一点也不怪我在雷子樵面前讲你和傅尧?”
  “当然会不大高兴,”思曼想一想说:“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讲的人是你,你在我心中分量重些,就算怪你,你还是妹妹,又不能改变。也就算了。”
  “你这种人太善良,”思朗说:“好在你际遇好,也没让你碰到什么坏人,否则你就吃大亏了。”
  “也未必。我并不蠢,我选择适合自己走的道路。”
  “看,我们扯到哪里去了,”思朗笑。“真想赶快出现一个男人强烈吸引我,免得我总在暗恋子樵。”
  “你什么都敢说。”思曼摇头。“子樵本身——其实很复杂,我并不真了解。我们姐妹象傻了一般还让来让去,人家——可能另有主张。”
  “什么意思?”思朗不解。“他回香港不是因为你?他对你不是一往情深?”
  “这都是你说的。”思曼淡淡的。“告诉你件事,我将离开香港3个月。”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公司将派我去英国受训,傅尧告诉我的。”思曼淡淡的。“我正在考虑接不接受。”
  “我不参加任何意见。”思朗高举双手。“你自己决定,费事以后怪我。”
  “小心眼儿。”思曼笑。“我已决定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放弃。”
  “雷子樵呢?”
  “我还没有告诉他,这不重要。决定该由我自己作。”
  “傅尧这么做是不是另有深意?”思朗问。
  “与他有什么关系?董事会决定的。”思曼看了她一眼。“而且——我觉得属于自己的世界不应该只限于这么小,所以决定去。”
  “即使子樵反对。”
  “他不会反对,他不是那种人。”思曼笑了。“如果他不高兴,顶多把他自己扔在小舟上,任海水把他带到任何地方。”
  “看来还是你了解他。”
  “不了解。”思曼在这一点上固执。“人家是泛舟,他不是,他躺在舟上随遇而安。”
  “不是吧!”思朗摇头。“去几次他那儿,他都很专心的工作,设计一些广告。”
  “我从来没见过他工作。”
  “他大概想让你看见他除了工作之外的另一面。”
  “他做得很成功。”思曼笑。“思朗,我们俩不会再为这个人而有意见了吧?”
  “不会了。”思朗吸一口气。“想见他时我会去,不会再跟你捉迷藏。”
  “这不是很好吗?”思曼说:“我们永远是姐妹。”
  “姐妹是否也永远避免不了争吃苹果?”思朗笑。
  “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份,我不贪心。”思曼拍拍她的手。“只是,目前我还不知道哪份属于我。
  “如果我要抢属于你的那份呢?”
  “我不会放手。”思曼肯定的说。
  那么——对子樵,她还没有认定,是吗?
  “我放心了。”思朗笑起来。“至少,抢走了雷子樵我不会内疚。”
  “说得对。”思曼吸一口气。“是不是以后可以正常些?是否可以不再给我压力?”
  “我曾经给你压力?”思朗叫。
  “别低估了自己。”思曼笑。
  “你很会鼓励人,姐姐。”思朗由衷的。
  “我讲的是真话。”
  “人走进牛角尖自己很难走出来。”
  “兄弟姐妹的用处和是在这时助你一臂之力。”思曼笑。
  “你何止助我一臂之力?”思朗诚心说:“你令我不致出丑于人前。”
  “感情的事有什么可丑的?”思曼不以为然。“喜欢就是喜欢了,正大光明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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