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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秀枝说:“我是不该骗你。”
  万亨扬扬手,“不用多讲了。”
  陋室里静了下来。
  过片刻林秀枝问:“我可以走了吗?”
  周万亨忽然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林秀枝从未见过男性拥有那么漂亮的笑脸。
  只听得他说:“不不不,你怎么可以走,千辛万苦逮住了你,还会放你走?小姐今晚委屈你在此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办离婚。”
  “我的孩子─”“对不起,没商量。”他把床让给她,他自己打地铺。
  万亨熄灯。
  不知多少个晚上,他做梦看到她似水般的容颜,此刻,这人就在他身边,可是,他已不认识她。
  万新十分识趣,不知避到何处去了。
  万亨的鼻子发酸。
  他一夜不寐。
  相信林秀枝也是。
  天一亮他就起来,同她说:“换件衣服出去。”
  “我没有替换衣服。”
  “穿我的衬衫裤子好了。”
  林秀枝低声说:“你那么高大,我怎么穿。”
  万亨有时也很蛮,“总之叫你穿上。”
  秀枝无奈,去拿衣服之际忽然看到了军服,啊,她彻悟,怪不得这周万亨已非昔日的周万亨。
  “快,立刻走。”
  他像是不想与她再有什么缪缚,越快断开越好。
  周万亨像押犯人那样把她押到市中心。
  她恳求:“让我吃点东西。”
  他找到一间小咖啡厅,看看表,“还有半小时律师就开始办公。”
  她低头看看那杯洗碗水般的咖啡,无法下咽。
  她与他好像只有见过两次面,结婚一次,离婚一次。
  “我想到洗手间去。”
  “不行,你给我坐下来。”
  “请求你。”
  “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
  他含泪说:“我可以叫警察。”
  “尽管叫好了。”
  她只得默默垂头。
  万亨看看表,“时间到了。”
  他拉起她就走。
  马玉琴律师看到他俩,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他居然找到了她。
  这对年轻夫妇穿看一式白衬衫粗布裤,脸容虽然略见憔悴,可是仍然不失俊美,看上去确是一对,她猜不透女方为何会成为逃妻。
  当下,马律师把文件摊开。
  “林女士,请在此签署。”
  林秀枝抓起笔,手一直颤抖。
  周万亨铁青看脸,一言不发。
  秀枝忽然丢下笔,“不,我不签。”
  马律师第一个站起来,“林女士,你从来未曾履行婚姻责任,存心欺骗。使我当事人身心受到重创,你良知难道不受谴责?此刻又何故刻意留难?”
  林秀枝泪水歉籁流下,“我不离婚。”
  马律师斥责道:“荒谬,你根本从来没有结过婚。”
  周万亨为之气结,“你想怎么样?”
  “我要想清楚。”
  马律师仗义执言:“林女士,你有欠公道。”
  林秀枝不理那么多,她站起来夺门而逃。
  “喂你!”
  周万亨摆摆手,“随她去。”
  “为什么?”
  “无谓勉强。”
  “先生,”律师急起来,“你不是在准备婚事吗?”
  “我们可以等。”
  律师很佩服他的气度,“我愿意替你的不幸作证。”
  万亨苦笑,“看到没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弄我。”
  “林女士是一个不为他人看想、自我中心、极端自私的人。”
  同曹慧群的性格刚相反。
  他离开马律师办公室,才过马路,就发觉身后有人跟梢,他此刻有军人的营觉,立刻转过头,那人闪避不及,他发觉她是林秀枝。
  他再也沉不住气,“你还想怎么样?”
  她走近,“我身无分文。”
  他立刻自口袋掏出钞票给她。
  “我居无定所……”
  “对不起,一切与我无关。”
  “请收留我。”
  万亨终于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怪诞的建议,他讶异于这女子的厚颜无耻,他举起双手,“没可能,请你立刻走。”
  “我己走投无路。”
  “那是你的事。”
  可是她仍然跟在他身后。
  万亨气苦,转过身子来说:“有两年时间,我天天等你回心转意,打算与你好好过日子。”
  她不出声。
  “现在太迟了。”
  “你有了别人?”
  万亨回答:“是。”
  “比我好百倍?”
  “十分真确。”他见一部公路车驶近,立刻跳上去,他没有再回头看她。
  半途他转车往飞机场接曹慧群。
  他早到了几个小时,却不以为苦,看遍了所有的报章杂志才等到她,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慧群容光焕发地走出来,家里食用想必上佳,一个假期把她调养得丰硕了,看到万亨,紧紧拥抱。
  万亨有点心酸,他硬咽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慧群回答:“彼此彼此。”
  他憔悴了,不知怎地没刮胡须,穿便装,心思彷佛有点恍惚,是为着想念她的缘故“北爱生涯不易过?”
  万亨苦笑,“不要再提了。”
  “像人间炼狱吧。”
  “所有战场都是修罗场。”
  “可怜的人。”
  “现在才知道和平是何等可贵。”
  “战争不会拖很久了吧。”
  “嘿,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斗争。”
  “不是一直有议和的意思吗?”
  万亨摇摇头。
  “暂时不要说这个了,我同爸妈提起你。”
  万亨有点紧张,“他们意见如何?”
  “这就是我的福气了,自小他们一直对我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只要他对我好,他们一定支持我。”
  万亨十分感动,“你有无说我是军人?”
  “有。”
  “有无说我穷?”
  慧群仲手去抚摸他脸上的胡子渣,“有。”
  “有无说我没有文化?”
  “可以猜想打算开酒吧为生的人大抵不会是文学博士。”
  “他们不嫌弃我?”
  “希望尽快与你见面。”
  上天还是公道的,周万亨觉得他得着的比失去的多。
  他握着慧群的手,把脸埋在其中。
  “喂,你怎么了,自战场回来,反而变得婆婆妈妈。”
  “说得对,”他抬起头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不爱讲话的他看到慧群有滔滔不绝的话题,渐渐怨郁之气尽消。
  慧群给他看一张银行本票。
  “哗,这是笔钜款。”
  “是爸交我投资。”
  万亨一听,立刻明白,“不不不,我不可用你家的钱。”
  “伊士顿那幢房子,我爸认为是一项好投资。”
  万亨斩钉截铁,“不可以。”@慧群笑,“我搬进去住,总不需徵求你同意吧。”
  “你让我安排我们将来生活可好?”
  “两个人共同生活应该有商有量。”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深夜。
  万亨是个守旧的人:女友在他家过夜不妨,他留宿她处,太没志气了。
  回到万新处,他来开门,“你回来了。”松口气。
  “什么事?”
  “请看。”
  林秀枝带着一只皮箱坐在里边,手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幼儿。
  万亨倒抽一口冷气,不信这是真的。
  万新问:“怎么办?来了大半天了,说是走投无路。”
  两兄弟都不是有胆色抓起妇孺扔了出街的人。
  林秀枝垂着头默不作声。
  看样子的确已走到尽头,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那孩子忽然蜢动一下,包着她的旧毛巾落下,露出一个毛毛头,叫人侧然。
  两兄弟面面相觑,万新拚命摇头。
  万亨心想,把她们母女扫走倒也容易,可是以后她俩沦落在坑沟,他可受不住良心责备。
  他坐下来,过了很久很久,才间:“吃过饭没有?”
  林秀枝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万新代答:“孩子吃过我做的鹤蛋麦粥,很是喜欢,一吃一大碗。”
  万亨点点头。
  万新轻轻说:“记得你陪我到马嘉烈处取回家豪吗,孩子无辜,推己及人。”
  万新也是善心人。
  他走过去,自林秀枝怀中接过幼儿,“你且去休息。”
  秀枝已筋疲力尽,她面无人色撑起来,跟伧走进卧室。
  万新喃喃自语,“到底相识一场。”
  “孩子与我无关。”
  “我知道。”
  兄弟俩互相拍打对方肩膀。
  “你当心大学生误会。”万新一直那样叫曹慧群。
  “我会尽快向她解释。”
  “大家睡吧,累死人了。”
  万所说得不错,当晚人人睡得做死猪一样,万籁无声。
  万亨忽然醒来,是因为有一只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那只柔软温馨的心手是真正的小手,他睁开眼睛,看见那孩子站在他身边,笑嘻嘻,手在他脸上摩婆。
  他感动了,温柔地笑,“你醒了,可有替换衣裳,洗个澡好吗,肚子可饿?”
  万新探头进来,“都准备好了。”
  “奇怪,”万亨说:“你怎么服侍起别人的孩子来。”
  万新搔搔头皮,“我喜欢女儿。”
  亲生儿却丢在母亲处不揪不睬。
  厨房传出喷香牛乳烤面包,万亨抱起幼儿,先喂她吃饱,然后帮她沐浴。
  他蹲在浴缸边与小美人寒暄:“你叫什么名?”
  “宝宝。”
  “几岁?”
  “快五岁。”
  “哈哈哈,老实一点。”她们总是充大直至真正老大。
  “两岁。”终于招供。
  他替她换上乾净衣服,给她一只足球玩。
  一边说:“曼联最近老是赢利物浦。”
  万新忽然放下茶杯,“孩子母亲倒是睡得真甜,到现在还没醒来。”
  两兄弟四目交投,凝住,两人同时跳起来抢到卧室门前,大力踢开房门,只见林秀枝和衣向里躺着,一动不动。
  万亨示意万新站在门边。
  他走近去经经拨过林秀枝身子,一看,只见她脸如金纸,气若游丝。
  “不好。”这一惊非同小可。
  万新十分有经验,立刻打紧急电话叫救护车。
  小女孩蹒跚走近,“妈妈,妈妈。”
  万亨本来呆若木鹤,为着幼儿,不得不故作镇定,“妈妈睡着了,别吵她。”
  孩子十分乖巧,返到外边。静静坐下。
  救护车呜呜来到。
  万新说:“你跟车,这里有我。”
  “拜托。”
  “喂,大学生找你,我该怎么说?”
  “陪朋友进了医院。”
  救护人员进来一看,立刻说:“瞪孔已经放大”,迅速给氧气罩,放上担架。
  “先生,病人是你妻子?”
  到这个时候,有理也说不清,周万亨只得承认:“是。”
  林秀枝一直昏迷。
  万亨在病房外等候消息。
  绝望的人做绝望的事,也许,她已尽了所能,认为力气已去到尽头,再也没有生路,故此想一手结束生命。
  不知怎地,她认为可以把幼女交给万亨,直觉认为他可靠。
  可怜的母牛。
  万亨深深叹口气。
  看护出来说:“她苏醒了,尚未脱离危险,你可以进去看她。”
  万亨连忙站起来。
  看护说:“不要超过五分钟。”
  万亨走进病房。
  秀枝鼻子与手腕均搭着管子。
  她微弱地睁大双目,流下泪来,嘴巴不能言语。
  万亨握住她的手,“你看你,一次又一次陷我于不义。”
  秀枝无言。
  “人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说我虐妻。”
  秀枝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环境这样窘逼,应该早点来找我们,总有办法,出院后你可以到利物浦,记得那间炸鱼薯条店吗?江湖救急,权且屈就,养好了身体,海阔天空,哪里都去得,老话说留得青山在。”
  秀枝十分羞愧。
  “你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孩子带到此地,会有更好前途。”
  看护进来赶人。
  “至要紧活下去,我明日再来。”
  回到家,他倒在沙发上。
  万新问:“救回来了?”
  做点点头。
  发觉屋子里添了许多幼儿用品及玩具。
  “都说好看的女人最有办法,这一个好像特别笨。”
  幼儿走过来问万亨:“你是谁?”
  “我是叔叔。”
  “妈妈去了什么地方?”
  万新侧然说:“一直问要妈妈。”
  “妈妈身体有病,去了医院。”
  孩子睁大双眼,恳求说:“带我去见妈妈。”
  “明天同你去。”
  “这孩子一点麻烦也没有,自己玩自己睡自己会得上厕所。”语气充满怜惜。
  稍后万新去开工,万亨与孩子斯守,相处融洽。
  他脑海中渐渐拼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本来林秀枝可能打算带着孩子嫁过来,终于改变主意,认为他不是她的终身对象,继而摆脱他。
  她对他没有感情,即便在最潦倒时刻,她仍然认为他配不起她。
  这已经不重要,万亨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即便是陌路人,他也希望她活下去。
  第二天,他携同孩子去探访林秀枝。
  林秀枝颤魏伸出手来拥抱幼儿。
  看护说:“下午可转入普通病房。”
  万亨放下了心。
  他走出走廊取杯水喝,一抬头,看到了曹慧群。
  慧群一脸狐疑之色,声音不甚踏实,“你哥哥说你在这里。”
  万亨呆呆站着。
  “那女子是谁,那孩子又是谁?”
  万亨张大了嘴,又合拢。
  慧群轻轻说:“我想我应该得到一个答案。”
  万亨答:“是朋友。”
  “真相。”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应该一早告诉我,怎么可以留待今日揭发。”她的语气开始严峻。
  万亨自己也糊涂了,他说:“名义上,那是我的妻子。”
  慧群面孔转得煞白,“什么?”
  “我可以解释。”
  “你的妻子。”
  “但是─”“你一直是有妇之夫?”
  万亨辩说:“我有名无实,十分不幸,请你坐下来听我细述。”
  曹慧群拂袖,“谁还要听你胡说。”
  “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她怎么会在医院里?”
  “服毒自杀。”
  慧群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时,披着白袍的秀枝挣扎地扶住门框出现,扬起手,似想说话。
  慧群一见,立刻转身走。
  万亨跌足。
  看护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回到床上去,否则要把你绑起来。”扶着病人进房。
  孩子走到他身边,轻轻叫:“爸爸。”把头靠在他膝上。
  万亨把她褛在怀中,再也不想说话。
  他抱着孩子进病房。
  秀枝焦急羞愧,指着胸口,又指指门口,有口难言。
  看护说:“那只毒药使她暂时失声,有话只好写出来。”
  秀枝取过纸笔,写:“对不起。”
  万亨维持沉默。
  秀枝状如枯缓,他实在不忍再加以责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抱着孩子离去。
  在公路车上,他同幼儿轻轻诉苦:“新居都已经看好了,就差行礼,看看新娘子又跑了。”
  小孩摸他的鼻子。
  “都是因为你,喂,你为什么害我?”
  孩子咕咕笑。
  “将来,你嫁给我,服侍我,爱惜我,当作还债补偿。”
  孩子小小双臂抱紧他脖子。
  邻座一位银发老太太忍不住微笑说:“从前我也不明何以大人喜欢与婴儿说话。”
  万亨赔笑,“他们听得明白吗?”
  老太太说:“我想他们懂得,看,他们的眼睛何等了解。”
  万亨抱起孩子下车。
  他打电话给慧群,她一听到他声音就挂断。
  万新讶异道:“如此刚烈,也不是好对象。”
  万亨没好气,“你想她怎样,两女共事一夫?”
  “至少花十五分钟听男友把事情始末说清楚。”
  万亨说:“也许我不值十五分钟。”
  万新却说;“也许她的自尊值一段姻缘。”
  万亨取过外套,“我去找她。”
  万新牵牵嘴角,“可能母亲说得对,我们两兄弟的确命苦。”
  万亨不语。
  他在慧群门外等了半天,累了蹲在道旁喝纸杯咖啡,紧盯看大门不放。
  终于,有一个红发女孩出来问:“周?”
  “我是。”
  “慧群乘火车先到牛津,再北上湖区,旅游完毕,决定回香港,你若要追上去,倒也来得及。”
  “什么班次的火车?”
  “大中央站四时十五分开出。”
  “现在已是四时。”
  “你若沿路轨追上去,可以追得到。”
  万亨一征。
  “就看你可愿意,火车总会停站,你会看得到她,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事要做,那就很难说了。”
  万亨微笑,“我还有三天假期。”
  “绰绰有余,祝你好运。”
  “请问你芳名。”
  “英格烈。”
  “为何把慧群的行程通知我?”
  英格烈微笑,“慧群若不想人知道,就不会告诉我,你说是不是。”
  万亨开着大哥的老爷车追上去。
  有一段火车轨与公路平行,万亨拚命响号摆手。
  坐近车窗的旅客都可以看到一个疯狂年轻人在追火车,他们指指点点,叫邻座的人也来看。
  这班九零三号火车并不拥挤,十多节车厢疏疏落落,全是坐铺,但是万亨看不到慧群。
  他追到牛津站,累得一身汗,口渴、腹饥,不知慧群会在哪个出口下车。
  正在踌躇,一位先生笑着过来给他通风报讯:“她在第七节车卡上。”
  万亨奔向车卡,上去一看,的确有一位华裔女士,三十多岁,并不是慧群。
  在洋人眼中,所有华人看上去都差不多。
  万亨如堕入深渊,无比失望。
  莫非慧群根本不在车上。
  茫然他看到一个白衣裙的纤细背影,一颗心又跳跃起来。
  他追上去,那女生转过头来,一脸错愕,呵,正是曹慧群。
  她看到的他一头一脑是汗,衬衫裤子稀绉,神情樵粹,如果他犯的是小事,她一定原谅他,但是这次欺骗非同小可,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曾慧群别转了面孔,假装看不见他。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在小旅店下榻,他也跟着去。
  她参加旅行团观光,他坐在车后,她不同他说话,他维持缄默。
  旅客中有几个人看到周万亨驾车追上来,知道首尾,代他抱不平,问曹慧群:“他做错什么?原谅他吧。看他一番苦心,我丈夫甚至不会追我到街角电话亭。”
  可是慧群不为所动。
  两个人一起旅行,可是互不干涉,不揪不睬。
  火车一直往北驶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若果真想苦中作乐,也不是不可能,万亨自从军以来,深知生命无常,他决定每日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出来享受清风明月,忧虑管忧虑,并不能阻止他珍惜光阴。
  在湖区的游客街,他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后,她知道他在那里,只是不予理睬,自顾自购买纪念品。
  有时转过身子,不见了他,心又会一沉,啊,终于走了,不一会他又出现,原来只是开小差去买热狗吃。
  有一女孩问慧群“到了苏格兰,你会与他说话吧。慧群低下头,”我不去苏格兰。“那天下午,他走近她身边,坐在她隔壁。他轻轻说:“明日我要随队伍出发,军令如山,不得不走。”
  慧群佯装听不见。
  “我会嘱律师写一封信给你,说一说事情经过,请你细阅。”
  她仍然不语。
  万亨低头叹口气,站起来离去。
  那同一女孩惊叹:“你放他走?”
  慧群忽然对陌生人抱怨起来:“你有所不知,他是有妇之夫。”
  谁知那女孩说:“那又如何,他跟着的可是你呀。”
  另一位女士也冷笑一声:“你不会把他抢过来?”
  慧群错愕,没想到这一班游客道德观念如此松懈,一定是被日光与风薰昏了头。
  她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家里,幸亏表兄弟姐妹众多,天天吃喝玩乐嬉笑,无忧无虑,她不致于陷于情绪低潮。
  可是表姐时时发觉她一人躺在绳网里发呆。
  “什么事?”
  “失恋。”
  “不要紧,那人配不起你。”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噫,无论他是谁,我们一定要那样想,岂可泄气,焉能妄自菲薄。”
  慧群忍不住笑出声来。
  “累败累战,再接再励。”
  慧群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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