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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门大厦与水门事件


  美京最有名的地方包括白宫、航天博物馆,五角大厦是全世界最大的办公室,可容纳5万以上的工作人员,但并不开放给游客参观。其次较为现代化的建筑物,要算是肯尼迪文化中心和与肯尼迪毗邻的水门大厦了。
  水门大厦包括六幢,其中住宅区共有东楼、西楼、南楼三个单元,只能做住宅,不可以做办公室、做生意,即使出租也不可以超过1年,限制很严。住宅区之外另有一幢水门大厦酒店和两幢办公室。
  水门大厦住宅区底层有游泳池、菜尝药房、美容院、健身房、点心店、花店,无论下雨、落雪、刮风,都不用开车到别的地方购物,下楼即可买到一切日用品,非常方便。这个办法后来成为许多建筑商的蓝本,例如今日台北新盖的大厦。
  华府的华贵住宅多在乔治亚城区(George TownArea)即乔治亚城大学区,100年前,此处是黑奴的集中地,后来自人把黑人赶了出去,自己在那儿建筑豪华的住宅。水门大厦位于国务院与乔治亚城区之间,离开两地只有一箭之隔,许多官员与有影响力的权贵多住在这两个地区。
  我在国外旅行,外国友人常问我关于水门的事:这是幢什么样的建筑?里面住了些什么人?1974~1975年,部分水门商店挤满了观光客)一车车游客来到我们这幢大厦,照几张相,买几瓶酒,好拿回家向亲戚朋友炫耀,表示他们已到了著名的水门了。
  我有些朋友甚至问我要有水门标签的空酒瓶,留作纪念。
  《大阴谋》一片拍摄期间,许多男女演员都暂时下榻水门饭店,到处都是摄影人员、电影明星。这些游客把冷饮瓶罐、包装纸、烟蒂扔得到处都是,可怜的水门居民,只好乖乖地交付清洁费用,对这种侵犯私人的行为,大家都拿不出什么办法。
  下面谈谈水门大厦的来历及建筑情况:
  1966年,一家意大利企业公司买下石溪公园与弗吉尼亚大道转角处、面向波多马克河的一块土地,部分系向水门餐馆购得,计划在此建筑一套由多幢大厦组成的多元性建筑,包括住宅和办公的大楼,还有酒店。他们首先积极展开推广房屋出售运动,宣传极广泛。
  建筑师莫瑞蒂来自意大利的罗马,另一位意大利的米兰人,塞奇则是开发部经理。两人都极端精明。
  雾底计划公司接下了旧华盛顿瓦斯电气公司的原址,建造水门大厦。数年间这幢建筑已成为美国政治史的一部分,而且有一阵子天天在电视和报纸上亮相。
  多元性大厦建筑在当时的华盛顿来说,还是一个相当新的观念,颇引人注意。但是房屋竣工之后,不尽完善之处很多,诸如屋顶漏水、水管堵塞、空气调节系统设计错误等等。
  住户纷纷对房屋开发公司提出控诉,许多是花了大笔诉讼费之后,才在法庭和解,住户关心的是房屋将来转手的价值,开发公司则是担心讼案拖下去,免不了影响水门其他房子及新建筑物的销售。
  1967年,我搬进华盛顿西北区弗吉尼亚大道上的水门大厦,我本希望在新环境中找到一点城市烦扰中的安静,结果是事与愿违。水门竟因政治祸端而世界知名。
  搬进水门之前,我住在大教室街4201号。这是幢名为“塔楼”的高耸公寓建筑,虽然我对那里的管理很满意,但是左右邻居吵嚷不休,我夹在中间,那滋味委实不好受,偏偏冷气发动机又装在我住宅屋顶上,且就在我卧房上面。每晚我听着机器的隆隆声,不能入睡,等那声音停止了,隔壁电话铃半夜又响了,而且响个不停,没人接,那家的主人不是懒得接,就是从不在家。我打定主意,下回如果再住公寓,一定选顶楼,而且是这间,庶几能免受邻居干扰之苦。当我看到水门建筑平面图时,心想这下可以如愿以偿了,边间和顶楼使我不必担心受邻居骚扰。那时工程尚未开始,我付了订金。自己设计一层住宅,闹中取静,楼顶有白色的花园。以后几年,水门声名大嗓,是我最初没想到的。
  塞奇是个很厉害的意大利人,我记得他给我那间长40尺的客厅装了个3个小壁炉,我要求更换,他硬是不答应,反复说了好多次,一点用没有。末了,我要他和他的助理在工地与我的律师汤姆·葛柯伦谈判。葛柯伦告诉塞奇,如果他们不把壁炉换个大一点的,就要控告他,塞奇终于低头承认他们弄错了。走出尚未竣工的公寓时,我无意中听到塞奇的助理对他说:“你为什么要向他们让步?也许她的律师只是唬唬人,不会真的去控告我们。”塞奇回答:“这你就错了,为什么今天你在这里做小工,而葛柯伦却能够有他的很高的成就,差别就在此。没有把握,不能随便吓人的埃”塞奇毕竟有他的一套,他绝不打没把握的仗。
  东水门1967年最早完工,运输部长伏尔普是我的隔壁邻居。伏尔普入阁前是麻州州长,他与白宫助理艾立克曼与哈德门相处得不甚愉快,大家都称这两人是“官廷侍卫”。1972年,尼克松二度连任,伏尔普被奉派出使意大利做大使,离开了美国。
  1971年,伏尔普与我在华府推出1972年运输大展,非常成功,我也因此认识了伏尔普的助理巴瑞·洛克,洛克办事能力特强。
  助理国务卿欧文(Erwin)二世也住在同一层楼,后来他被任命为美国驻法大使。白天我们都上班去了。他的韩国女佣和我的佣人也就聚在一起聊天,我想他们对顶楼发生了些什么事,知道得比主人还清楚。法兰夫妇是顶楼另一对住户,法兰后来出使伊朗和土耳其,另外还有伍德博士夫妇,伍德是奇异公司副总裁。顶楼很大就只我们五家住户。
  约翰·米契尔和他的妻子玛莎住在七楼,同一层楼的邻居包括联邦储备局局长勃恩兹,路易斯安那州参议员龙恩夫妇,密苏里参议员史迈顿夫妇。此外,参议员布鲁克、克拉斯顿、杜尔、汉森、贾维茨、瑞比可夫及其他国会议员、政府官员也多住在同一大楼。
  米契尔与勃恩兹两人是抽烟斗的同好,有时你走进电梯,烟味扑鼻,那准是他们其中一人才用过电梯。
  从1969年初到1973年初,水门是权力的象征,人们甚至戏称东水门是“西白宫”。一大早,亮晶晶的黑色轿车已在外面等着,送男主人去上班和女主人去开会,参加社交活动。其他住户用羡妒的眼光望着他们离去,水门的民主党人其实比共和党人多,但那时候,共和党人要风光得多了。
  米契尔当时担任司法部长(当时被视为是最接近尼克松的亲信)。自然受到相当的瞩目,他的太太玛莎走到哪里,新闻记者就跟到哪里,都制造不少新闻。女儿玛蒂也成为记者采访的对象,有关米契尔一家的新闻几乎天天出现在电视、报章杂志上。
  同一幢大楼住了这许多政府要人,整天只见安全人员进进出出。米契尔和玛莎有他们自己的安全人员,随时保护,他们的电话号码也是每隔数周就换一次,频频更换的结果,有时连玛莎自己也记不起家里的电话号码。
  围绕在尼克松周遭的权贵之士,如米契尔、艾立克曼、哈德门,过去从未在政府中做过事,这是他们第一次尝到华府权力的滋味。把大权交给缺乏政府行政经验的人手上,不但有欠公平,且易生弊端。我常想,如果米契尔对华府的一切,能有更深入的了解,或许可以有效运用他的权威,哈德门与艾立克曼亦不例外。哈德门一家人已另谋新生,艾立克曼已与太太离婚,他在美国的新墨西哥州做社会工作。这一场戏,每一个人的下场都好惨。
  尼克松任内发生的“水门事件”就发生在一幢办公室的五楼,那是当年美国民主党总部的办公室。
  水门事件说穿了是“偷听事件”。事发于1972年6月17日总统竞选运动如火如荼之际,位于水门办公大楼的民主党部办公室半夜里被人撬开了大门,企图装设窃听器。那几个家伙因为第一次没有成功,同夜又第二次再冒险入室,被守夜者发现报警,把那几个次流的密探一网成擒。水门案发后牵涉到白宫,而且引出来的枝节真是罄竹难书,美国、甚至世界的传播界对水门事件吵了将近10年。美国民众不怪尼克松是否直接或间接牵连,而怪尼克松事后的各项掩饰,因此有尼克松被迫辞职的悲剧下常这件事实在太可笑、太幼稚,而且使人费解。权力与财力的滥用,后患无穷。水门事件使尼克松失去白宫,几乎被审,还好福特总统是个好人,把他赦免了,使他不至于和其他官员一样遭官司缠身或牢狱之灾。然而10多年后的今天,尼克松卷土重来,到处演讲,俨然是国际事务的专家。
  米契尔是我介绍他住到水门来的,他当年做梦也没有想到水门事件竟会使他身败名裂,遗恨终身。水门事件后他被判刑坐牢,出狱后搬到乔治亚城区和他的女友同居,并供职于一所律师事务所。1989年有一天在下班回家时心脏病发,送医院后就去世了。
  尼克松从纽约来参加米契尔的葬礼。当年尼克松两次竞选失败时,米契尔把他从沮丧中振作起来,劝他从加州搬到纽约去,另起炉灶。如今繁华事散,新一代的权贵又有不少人住到水门大厦来,但这些人已没有当年的气派,抚今追昔,真有“屋廊人去苔空绿”之感。
  米契尔的夫人玛莎个性爽直,她当然对大选的秘密有所闻,曾当着她丈夫大骂。水门事件发生后玛莎更为光火,地宣称要向新闻界透露尼克松的白宫丑闻,于是共和党的核心人士就大放空气说玛莎是酒鬼。玛莎和我是水门大厦的邻居,绝对不是酒鬼。
  有些记者还访问水门门房,整整两年时间,每天晚上打开电视,荧光幕就出现水门大厦的照片。作为水门调查案新闻报导的背景,许多人不知道水门原来是由这么多幢建筑组成的,计有住宅大楼、饭店,及办公大楼。水门居民和水门案现唱—办公大楼毫无关联。
  现在水门住户的生活已逐渐恢复正常,我真不懂当年民主党为什么选择水门办公大楼做他们的总部,因为水门的租金比其他办公大楼贵得多。我前面提过,住在水门里面的民主党员比共和党员要多,但他们都尽量避免出风头,许多共和党人士在看到报上新闻之前,甚至不知道民主党总部是在水门办公大楼内,我就是其中之一。读到水门案后才知道隔壁大楼就是民主党总部。
  我想在这儿以共和党财务委员和共和党竞选委员会董事(Republican SenatoriaITrust )的身份来谈一下水门事件。在我个人看来水门事件是莫须有也不该有的事,搅这些无聊事件的人,不但是党的罪人也是大糊涂虫。我想当年假如尼克松在1972年竞选成功、1973年1月走马上任后,来个向国人谢罪,并把白宫人事整顿一番,他也不会下台,可惜包围他的人个个自危,无一人敢忠言直谏。到后来正应了“树倒猢狲散”的老话,这是非常使人痛心的。
  我还记得“水门事件”发生后不到一周,共和党要员被召到白宫开会,讨论1972年8月在迈阿密海滩召开总统选举大会事宜。那天我也在场,参加该会议的有尼克松的全部左右手。当大家讨论了大题目之后,散会之前,尼克松的助理亚历门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我站起来说:“约翰,我有一个小问题,因为我和好几位白宫要员都住在水门,上周我读到水门发生的案件,心中有点莫明其妙。你是否可以替我们解释一下?”
  约翰·亚历门说:“安娜,这事你不需要担心,在我们到迈阿密开会之前,这件案子想就会被解决。”走出白宫,大家一齐去吃中饭,有一位来自南方的代表对我说:“你问了大家都不敢问的问题,可惜你并没有得到答案。”另一位要员说:“我希望约翰的答案不是骗我们的。”
  当然,事后大家知道,水门事件在我们到迈阿密开大会前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那颗炸弹并没有爆炸。尼克松也算幸运,因为他的民主党对手是麦高文参议员。麦高文的路线太左而且他在选择副手时出尔反尔,给选民一个很坏的印象。
  尼克松获得了49州的选票,只有麻州和华盛顿区投了麦高文的票,可见选民对于尼克松仍是信任的。向全国人民认错,我相信选民会原谅他。可惜他选择了掩饰这一招,这真是大错特错。害了自己,也害了多少支持他、为他鞠躬尽瘁的人。
  许多人说,“共和党错了得不到原谅,为什么民主党所做的各种勾当却得到原谅?”这话很难口答,只好说民主党对于政策的运用比较经验丰富吧。
  1974年8月初尼克松为了水门事件告别白宫,于是副总统福特接任。
  水门事件的案外案是那些录音带,而管理那录音带的人是亚历·巴特菲。亚历是一位年轻的空军上校,曾在台中及关岛服役。为人沉默寡言,性情非常爽直。尼克松上任后他为罗拔·哈德门所罗致,视为忠心耿耿的助手,并指派他兼管录音带的处理。
  尼克松也是一位有条不紊的人,对于白宫内的管理也很严,录音带之由来也是因为想对于各项谈话有个记录。大家知道基辛格在接电话时也有秘书在做笔记,有人说这是小题大做,难道他和女朋友在电话里聊天也算是制作历史不成。
  这话只好让基辛格自己去回答。
  回头再讲我那位空军朋友亚历。他入了白宫之年轻的新贵,因为若要找哈德门,常常要通过亚历,于是巴结亚历上校的人就多于过江之鲫了。
  亚历并不是一位爱弄权术之人,他做事有板有限,有条不紊,是个非常规矩的人,因此甚得老板的信任。因为他是空军,又是一位飞行员,所以他和他的太太和我也颇有往来,我对他无所求,因此他们夫妇常来我家小叙。水门事件发生后他被调职,新职是民航局长。我因为是民航局的顾问,于是大家见面的机会更多了。他调任民航局长,外界以为他高升了,其实不然,他是被放逐了——因为录音带之谜是他无意中说出来的。真是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亚历老实,被几名审问的律师寻到了白宫的秘密。
  据说当初审问团并不知道白宫有这么完备的录音制度,只以为总统与人谈话时偶尔录音而已。当亚历被盘问那一天,他心想自己光明磊落,又没有做什么错事,一切据实以答好了。所以在应付之时连律师都没有带,只是单枪匹马去受审讯。他被审讯了三四小时,问的都是些白宫内行政方面的细节,等到他以为问答完毕,可以走了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忽然问他:“你是怎样处理录音带的?”
  这只是一个试探,他们根本不能确定,只是听传闻似有些录音带而已。亚历被他们这一问,以为他们已知道白宫这项安排,于是从头至尾把他处理白宫录音带这件工作报告了一番。当时他一点也没有想到后来录音带竟成为尼克松的致命伤。
  亚历被盘问完毕当然就回去报告,这才知道自己闯了个大祸!录音带可说是尼克松的私人记录,因为在以前的尽位总统也有些录音带,但并未归政府所有,他们都有自由处理之权。但审判团说这是公家的东西,政府有没收及用来做为尼克松“欺众”的证据的权力。这一来事件可大了。
  人们为了录音带所属权之事争论了许久,后来当然尼克松失败了——要把全部录音带交出来。
  当时有些人曾问:“尼克松为何不把全部录音带烧掉?”
  是的,他为何不把它烧掉?
  这个疑问只有尼克松自己才可以回答了。
  亚历失职之后我曾推荐他到一家银行去工作,因为我是那家银行的董事,他非常感激,但后来他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移居到加州去了。
  为了录音带之事,尼克松的私人秘书露丝玛莉也吃了不少苦头,那就是所谓“18分钟的空白”。审查团硬追问为何在一卷重要的录音带中有了18分钟的空白,这一定是有人存心消灭证据云云。
  露丝玛莉为尼克松服务有近20年的历史,她对她的上司真是忠心耿耿,但有不少人后来居上,使她受了不少冤枉与苦头。
  我相信有一天是是非非会真相大白,我这个拦外人也不愿再多置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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