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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天过海的周延儒


  崇祯十六年(公元1643年)四月,正是阳光明媚、繁花似锦的大好春光,内阁首辅、少师兼太子太师、克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周延儒的私邸里一片繁忙景象:奴仆们出出进进,”丫环们忙里忙外,又是张灯结彩,又是杀猪宰羊,真是春光融融、喜气洋洋。原来,周府里正忙着为大老爷周延儒筹办五十大寿。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延儒此时正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小眼睛里充满了志得意顺的光彩。想自己二十岁题名金榜、高中状元,从此后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凭着自己巧使手腕,苦心经营,坐上了人臣的头把交椅——当上了内阁首辅。除开前几年遭温体仁暗算而辞官下野不提,自己这一辈子也算一帆风顺。想起温体仁,周延儒的心里掠过了一片阴云:自己一手提拔他,实心信任他,没想到他过河拆桥,反戈一击,真是个小人!活该他也遭人报复,被皇上开销回老家去,不到一年便一命呜呼了,也算他罪有应得。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有远见,在乡间并没闲着,交给了些东林人士,温体仁一死,便借东林之力,勾起皇上的旧情,自己才得以出头。想到此处,周延儒的心情又云开雾散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温体仁当政八年,他周延儒倒霉八载,辞官下野闲居乡间,也算受够了委屈,饱尝了世事的辛酸,如今刘郎重来,他要把失去的快乐时光补回来!
  这时,管家进来说有人来送寿仪,并递上礼单。周延儒见单上开列的也不过是一些珠宝珍玩、金银几千,觉得很平常,并不十分在意,只叫管家如数收下。
  将近入夜时分,忽然有一个周延儒的亲信上门禀报:小保定沦陷,北兵大队南下。周延儒听后大吃一惊,方才想起前几天有人来报清兵大举入关,已破蓟州的情况确实属实,那时他以为这又是戍边将领在耍弄贯用伎俩,以报惊为手段,达到要挟户部多拨粮储的目的;加之正忙于筹办自己的寿庆,所以并没有谋划御敌之策。如今兵临城下,周延儒慌了手脚,他所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关闭城门,戒严京城。
  第二天,崇祯知道军情后勃然大怒,他越发感到自己这些文臣武将都是些无用之人,全都靠不住,一种孤独无助、凄凉灰冷的心情油然而生;祖宗的基业若败在他的手上,他岂不成了朱氏的罪人,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崇祯即刻在文华殿上召见了众臣,要大家出个主意。可是这些平日里贯会养尊处优的大官僚们除了惊慌失措之外,就只会大眼看小眼,一筹莫展了。
  周延儒这次有些害怕了,身为内阅首辅大臣,国家危难之时竟不能出谋划策,皇上如果怪罪下来,他岂不是难以自保?可是,要他献计献策,计将安出?搞邪门歪道是周延儒的特长,正经的胆略他没有,竟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请了百十多位僧侣道人、阴阳法土,择了个黄道吉日,在石虎胡同口大摆道场,筑台祭天,又念佛又诵经,搞得乌烟瘴气,想求天保佑,祈求神灵退敌保平安。真是荒唐已极!
  做法事,求神灵当然是无济于事的,清兵步步紧逼,明兵节节败退,崇祯帝心急如焚,见没有人能献什么退敌之策,只好将周延儒等首脑大臣召入宫中,声言要御驾亲征,同清兵决一死战。周延儒心里清楚,这是皇上的气话,其用意是想“将”他一军,事到如今,周延儒只能硬着头皮跪倒,请求说:“臣愿代往。”崇祯近来对周延儒也颇为不满,这位他视为智囊的老臣,也一直缄口不言,没献过一个退敌的良策,现在听了他的要求,冷笑一声说:“先生既愿前往,请即刻出发,一出朝门,向东而行,慎勿西转。”周延儒的私宅在西域,所以崇祯让他即刻起程,不许回家。周延儒万般无奈,连夜点将召兵,第二天便到了通州。沿途尽是清兵掠夺完山东后载着财物北归的骡马车队,眼看山东一地的官府储备和百姓财产被敌人洗劫一空,明朝兵士都成了缩头乌龟,只顾保命要紧。周延儒日夜躲在通州城里与各营将领轮番宴饮,根本不敢出战抗敌,反而害怕清兵顺手牵羊攻打通州,使命兵士们在城楼不停地放炮,虚张声势吓唬清兵。过了几天,周延儒还是不想也不敢出兵,又怕皇上怪罪不好交待,使每天上呈两份捷报,弄虚作假谎报战功。整整一个月,清兵肆无忌惮地烧杀掠夺,心满意足后满载而归。俟清兵一撤,周延儒把通州城中的民脂民膏也吃喝得差不多了,便也“凯旋”回京。
  可怜的崇祯皇帝一直被周延儒骗得严严实实,听说清军“败退”,周延儒“凯旋”的消息,高兴得心花怒放,在文华殿上摆开仪式,亲自欢迎。见到周延儒,崇祯离开金鸾宝座,握着周延儒的手慰劳备至,一口一个“先生”地叫着,大加赞扬先生护国有功,还要为他们设御宴庆功。周延儒脸上挂着极不自在的笑容,心里怀着鬼胎,他再三恳请皇上不要铺张,口称为国尽忠理所当然,清军未灭不急于庆功。崇祯这才作罢,但又要论功行赏,赐周延儒银币蟒服,并加太师之职,周延儒愧不敢要,执意不受。崇祯极为感动。
  但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几天,宦官和锦衣卫刺探到了真情,向皇上揭发周延儒谎报军功、蒙骗圣主的罪行,崇祯肺都要气炸了,他平生最恨有人欺骗他,这简直是十恶不赦的罪孽,他立即诏谕府部各大臣严究周延儒的罪责,至此,崇祯才看清了自己一向信赖的周延儒奸贪诈伪的真面目。崇祯感到万分痛心,他恨周延儒辜负自己的信任,恨他结党营私,恨他误国误政。
  周延儒知道他的骗局被拆穿后,自知政治上彻底破产了,心中十分害怕,他想保命要紧,便以退为守,主动上疏要求待罪求戍。但是,形势却不象他所估计的那样乐观,几位朝臣陆续对他及其亲信党羽的贪迹秽行进行揭发,再次激怒了崇祯帝,于是,皇上下诏逮捕了周延儒的几个亲信党徒,亲自审讯,尽得周延儒奸贪之实,立即将他逮捕归案。这一年的冬季,天格外地冷,钦犯周延儒被囚禁在顺城门外的一个破庙里,篷头垢面,毫无往日作威作福的形态,他拖着镣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着自己少年得意的时光,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日子,以及成了阶下囚的现在,心中充满了悔恨,后悔自己没能见好就收,如果下野后不复出山,甘心于平静淡泊的闲居生活,也许如今自己正在家乡衣食无忧,尽享天伦之乐呢。这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步失脚追悔莫及啊!想到这,周延儒老泪纵横、啼嘘不已。这位昔日权倾朝野、不可一肚的阴谋家,设计陷害无辜者,使之家破人亡的时候没有陕过一下眼睛;这位尸居高位、庸碌无为的大奸臣,眼见敌兵猖獗、生灵涂炭而没动过一下侧隐之心,如今自叹自怜,独泣北风,只能说他自作自受。
  天将黎明,圣旨下:将用延儒赐死。这无疑是一瓢冷水,浇灭了周延儒最后一点希望之火。机关算尽反自误,周延儒终以害己结束了他害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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