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全的思想》

霍尔巴赫著 王荫庭译

 

141-160

 

 


  141宗教无力遏制人的情欲

  把模糊不清的和谁也不理解的关于某个形而上学的上帝的观念,把难以置信的地狱惩罚和人所不知的天堂快乐,跟人的情欲和切身利益对立起来,——这难道不等于用虚幻的武器来反对实在的罪恶么?人们关于自己的上帝只有最混乱的观念;可以说他们永远是通过迷濛的烟雾来看上帝的;他们有意作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起上帝的;无论是上帝,或者是上帝的威吓和允诺都决不会阻止人不受虚荣心理、自私观念或贪求享受的愿望的支配。地球上的一切事物在人看来是最可靠的,任何即使是最狂热的信仰也不能使彼岸世界具有这种可靠性。

  一切宗教当其刚产生的时候,似乎可以有效地制止立法者企图使无知人民的理智屈从于自己。正如乳母吓唬孩子以便迫使他们不出声一样,野心家们利用上帝的名字以便使野蛮人有所畏惧;他们用恐怖作手段企图迫使这些野蛮人毫无怨言地忍受他们的暴政。莫非吓唬儿童的纸老虎对成年人也用得着么?成年人早已不相信什么牛头马面了,如果还相信的话,这些牛头马面也很少打扰他,他也不会为这些东西离开既定的道路。

  142名誉是一种比宗教更强大和更合理的约束力

  人对他看不见的事物所感到的恐惧不会比对他看得见的事物感到的恐惧更大;没有人会不怕世人的裁判,而更害怕上帝的裁判,因为他亲身直接感受到世人裁判的后果,而对上帝的裁判则只有最混乱的观念。希望受人欢迎,忠于传统,惧怕惹人讥笑和担心人们议论是非——这就是比宗教观念更强大得多的种种动因。难道战士们投入战斗时没有生命危险么,但是由于惧怕蒙受耻辱,他才敢于杀死自己的同类而去忍受永恒的苦难。

  最信仰宗教的人对仆人的尊敬常常大于对上帝的尊敬。另一种人一方面坚决相信上帝看见一切,知道一切,而且冥冥中到处存在,另一方面却背地里让自己干出一些如果上帝存在在凡人中间他就绝对不敢做的行为。

  甚至自称宗教信仰最深的人的行为往往也表现得好像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信仰一样。

  143自然,宗教也不能成为一种约束国王的力量,因为生些国王都是最残酷最腐化的暴君,他们效法上帝的榜样,他们俨然是上帝在地上的代表,他们利用宗教只是为了愚弄和奴役无依无靠的臣民

  人们对我们说:“让人们保留着随便什么样的上帝观念吧,因为唯有这种观念才能遏制君主的情欲。”但是老实说,难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自称是上帝在地上的全权代理人的君主什么时候用自己的行为表示过对神灵的恐惧么?如果我们判断了原本在地上的副本的话,我们对这个原本又能有怎样的看法呢?

  国王的确把自己称做上帝的代表,称做它在地上的全权代理人。但是,难道对于比这些国王更强大的这个统治者的恐惧曾经使任何一个国王比较善意地关心天意委托他们照管的人民的幸福么?难道似乎在一个不可见的审判者(君主们只应当向这个审判者报告自己的行为)面前所感到的恐惧,曾经使他们变得比较公正比较人道么?难道这曾经限制过他们对臣民生命财产的侵害和对奢侈的渴求吗?难道对神灵的恐惧曾经使他们诚实地对待过自己的义务么?最后还有,难道似乎把统治人民的权利授予君主的上帝,会妨碍这些君主千方百计地虐待自己本来应当加以指导、保卫和监护的人民么?毫无成见地回顾一下现实情况吧,那时你们就会相信,整个地球上的人尽是受暴君的统治的,这些暴君利用宗教来更多地愚弄自己的奴隶,使他们呻吟在君主淫佚生活的压迫下,同时君主们都无情地使他们成为满足乖戾的古怪念头的牺牲者。

  宗教不但不是约束国王的力量,而且根据宗教的种种原则,君主更得到绝对专制的权力。宗教使君主变成崇拜的对象,同时不准许各国人民起来反对他们的独断专行。宗教解除君主在社会契约方面的种种义务,另一方面又从实际上和精神上束缚受他们压迫的臣民。如果君主——这些地上的神灵——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把自己的臣民当作满足自己的古怪念头和虚荣心理的卑贱工具看待,那又有什么奇怪呢?

  宗教把自然界的统治者变成最残酷,最妄诞、最徇私的暴君,这暴君的古怪念头就是它唯一的法律。所以应当说,地上君主很会模仿自己的天上的原身。宗教的唯一作用到处都一样,这就是愚弄受奴役的人民,使他们的统治者有权随意处置他们的生命和命运。

  144最荒谬、最不可理解和最令人憎恶的权力篡夺的起源,即所谓君权神授的起源。——给君主们的几句明智的忠告

  为了打击企图控制君主的、狂妄自大的最高主教的野心,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了保卫自己不受僧侣所挑拨的、轻信而又狂热的人民的侵害,欧洲的许多国王曾经宣布说,他们的权利和王位是上帝亲自授与他们的,他们只应当仅仅向上帝报告自己的活动。既然世俗当局在同教会当局的斗争中总是最后胜利者,于是僧侣不得不承认君权是神授的;因此僧侣给人民灌输一种君权神授的思想,不过为自己保留着一项权利:即有权改变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以及每当君主的神授权利同僧侣的神授权利背道而驰的时候有权宣传起义。教会当局和世俗当局之间的休战总是牺牲人民利益的结果;但是神甫们是不顾任何契约的,他们继续为自己的优越地位而斗争。

  许多暴君,许多卑鄙的君主——他们玩忽职守和淫佚放荡的行为本来应当不断地受到良心的责备——不但不惧怕上帝,甚至宁愿同这个不可见的和绝对不会反驳他们的审判者打交道,或者说,宁愿同百依百顺并且总是决心和自己的信徒串通一气的审判者打交道,而不愿同自己的臣民打交道;可是极端绝望的人民总有一天终将否认神授的君权。绝望已极的民众将会摆脱屈从地位,并且强迫暴君连同他们神授的权利一起拜倒在人的自然权利面前。

  同上帝办交涉比同民众办交涉容易些。君主们对自己的活动只向上帝负责,神甫们则只是自己对自己负责;有一切理由假定,无论君主或神甫对于上帝的宽容态度比对民众的长期忍耐精神抱着更大的信心。

  笼络神明并不那么困难,逃避神明的审判比逃避绝望已极的民众的判决要容易得多。

  “如果你们取消君主对不可见的和万能的上帝的恐惧,你们又用什么东西来控制他们的情欲呢?”让君主们学会治理自己的人民,让他们学会做一个公正的和尊重人民权利的人;让他们承认,他们应该把自己的权力和伟大归于自己的臣民;让他们认识到,他们首先应该害怕人类的审判,他们应该服从公正的法律,凡是违反这些法律的人都不能不受惩罚;让这些法律平等地适用于弱者和强者,大人物和小人物,君主和他们的臣民。

  对神灵的恐惧、宗教、来世生活的可怕景象——这就是用来抵制君主狂热的情欲的形而上学的和超自然的障碍物!这些障碍物究竟对谁不利呢?这个问题是由经验解决的。用宗教抵制暴君的残酷,无异于认为模糊不清、难以捉摸和无法了解的抽象议论会比得到大家纵容的君主的自然倾向更强大有力。

  145宗教对政治是非常有害的;它只会培养出专横独断、腐化堕落的专制君主和百依百顺、不敢反抗的奴隶

  人们不断地向我们吹嘘宗教对政治的巨大的良好影响;但是,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相信,宗教观念无论对君主或人民的神智都有同样的蒙蔽作用,这些观念绝对不会使他们正确地认识他们的真正义务和他们的真正利益。一方面宗教总是培养专横无道的暴君,另一方面又总是培养俯首贴耳被迫服从这些暴君的奴隶。

  君主们并不研究,也不企图认识权力的真正基础、社会目的和社会权利、民众的实在利益和他们相互之间的义务,所以他们几乎全都变成了专横独断、腐化堕落和淫佚放荡的暴君,而他们的臣民则变成了不幸的、凶狠的和卑贱的奴隶。正是为了使自己不用脑筋去考虑这些十分重要的问题,君主们认为最好求助于幻影,不过这些幻影仅仅加深了人类的痛苦,使人类放弃了对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此外,迄今都没有任何用处。

  压迫着世界上这样多人民的暴虐无道的政治制度,不也是十分明显地最令人信服地证明,对来世生活的恐惧不会给予民众丝毫的影响,以及绝对没有什么关怀人类命运的天意存在么?假使全善的上帝真正存在,我们岂不要被迫承认它完全轻视(无论这多么奇怪)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么?我们可以认为上帝过去之所以创造了全体人民,只是为了使他们变成自己在地上的猖獗的和疯狂的君主手上的玩具。

  146基督教过去之所以得到传播只是因为专制制度庇护了它,和所有的宗教一样,基督教也是专制制度最可靠的保卫者

  如果我们追溯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基督教最初是没有任何影响的,经过某个时间以后才在欧洲野蛮的和自由的各个民族中间得到了传播,因为这些民族的首领懂得这种新教理会给专制制度带来怎样的利益,和使他们得到怎样绝对的权力。我们看到,蒙昧的小邦首领们怎样神速地接受了这种教理;他们怎样毫无批判地掌握了助长他们的虚荣心理的这种体系,和不择手段地使自己的臣民改信基督教。如果这种宗教的信徒们从那时起之所以时常也放弃了自己不人道的原则,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行为仅仅服从于为他们在地上的利益服务的体系。

  人们赞扬基督教,说它好像为民众开辟了一条道路通向前所未闻的快乐生活。诚然,希腊人不曾有过关于暴君和他们祖国的掠夺者的神授权利的任何概念。在信奉多神教各民族中间谁也不会设想好像老天爷不愿意人民为了自卫而抵抗凶暴地侵害他们的生命和家畜的猛兽。基督教发明了一种使暴君权利合法化的办法,同时建立了一种主张人民应当放弃自卫的教理。因此,信仰基督教的各民族的基本自然权利就失去了保障,因为自然权利叫人反抗恶和解除一切威胁人的生命的人的武装!如果教会人士也经常让人民武装起来保卫神的事业,则他们无论如何不允许发生暴动反对实在的恶和明显的暴力行为。

  加在人类理性身上的枷锁是在天国锤炼的。为什么伊斯兰教徒到处都处于奴隶地位呢?因为他们的先知用自己上帝的名义奴役了他们,正如它以前的摩西用同样的手段奴役了犹太人一样。

  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最初的传教者也就是野蛮民族最初的统治者和最初的祭司,他们使这些民族得到了法律和宗教。

  看来,虚构出宗教的唯一目的只在于奴役人民和使人民处于专制政权的统治下。只要民众感到自己在地上的生活太不幸了,人们就会用神灵的愤怒相威胁,强迫他们沉默;人们就会叫他们向上天祷告,其目的在于使他们不注意自己痛苦的真实原因,更不要让他们想起用大自然赋予民众的那些手段同这些原因进行斗争。

  147宗教的唯一目的就是使君主的暴政永远存在,和使各国人民屈从于这些君主

  人们不断地告诉民众说:地球不是他们真正的祖国;地上生活只是一个到彼岸生活的过渡阶段;人不是创造出来在这个世界上享受幸福的;君主们是在登极时受过神涂圣油的人,对于所有滥用权力的行为他们只应向上帝报告,因为这权力是上帝给予他们的;反抗君主是上帝所不容许的,——于是僧侣就使暴政和压迫各国人民的现象永恒化了;人民的幸福被当作其统治者利益的牺牲品给出卖了。我们对各种宗教教条和宗教原则研究得越多,我们就越相信它们的唯一目的就在于保卫暴君和僧侣的利益,而损害社会的利益。

  为了掩饰自己冷漠无情的神灵的软弱无能,僧侣顺利地迫使人们相信:民众本身的过错和反抗行为可以激起神灵的怒火。因此人民经常之遭受灾难和不幸,全都只能责怪自己。有时人们也因为自然界的灾变而受痛苦。但是接连不断的灾难的直接造因者通常总是那些卑鄙的统治者,而人民则应该毫无怨言地忍受他们的统治。难道不是皇帝和当朝权贵的虚荣心、他们的不良心术、他们的恶习、他们的压迫通常造成了歉收、破产、战争、瘟疫、世风败坏和一切使土地荒芜的无数惨祸么?

  僧侣经常要人们把眼光注视着天国,使他们承认他们的一切痛苦都是神灵愤怒的结果,告诉他们一些毫无用处也毫无益处的办法去反对这些痛苦,僧侣的目的看来只在于不让人们去考虑他们受难的真实原因,以便因此使他们的痛苦永远存在。宗教人士很像赤贫的母亲,她们没有面包,就企图用小调使自己挨饿的孩子睡觉,或者用小玩具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忘掉强烈的饥饿。

  人们从小就受到谎言的蒙蔽,受到种种无形的偏见的束缚,由于吓人的惨状而失去知觉,由于愚昧而呆若木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否能够认识自己痛苦的真实原因呢?他们相信只有从上帝那里才能得到帮助。唉!难道他们看不出人们正是借着这个上帝的幌子要他们任凭残忍的暴君去宰割么?他们本可以认出这些暴君是自己灾难的当然祸首,然而他们却不断地替暴君祈祷上帝。

  轻信的人民啊!更热心地祈祷,向自己的上帝供献更多的祭品吧;挤满神庙吧,让自己无数的祭品流血吧,吃斋吧,穿着破烂衣衫走来走去吧,痛心疾首吧,终日哭泣吧,最后还有,倾家荡产地让自己的神灵发财致富吧!你们想使上帝发财,其实致富的只是神甫。只有当地上的神灵承认他们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并且用应有的态度关怀你们的幸福的时候,天上的神灵才会关心你们。

  148当君主使各国人民受害受苦时,使君主们相信他们除了上帝谁也不怕,是十分危险的

  心术不良、追逐虚荣和没有道德的君主是人民受难的真正祸首;无利无义、无休无止的战争使土地荒芜;贪婪暴虐的统治者剥夺民众的天然禀赋;凶暴的朝臣使农民破产,使手工业凋蔽,于是就产生歉收、瘟疫、贫困;老天爷既不妨碍也不帮助人民的努力;然而高傲的当权者却很少在什么时候下去了解人类的需要。

  有人告诉国王说,即使他们损害自己的臣民和忽视臣民的幸福,他们也只应当畏惧上帝,这种说法对于真正的政治家来说是非常有害的,因为它会败坏君主的道德。君主们!请记住,你们为非作恶的时候,受侮辱的是人民,而不是上帝。如果你们肆无忌惮地进行统治,你们就会损害自己的人民,所以也就是损害自己。

  史书告诉我们,信仰宗教的暴君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而仁慈公正的开明君主只是少见的例外。某个国王可以笃信宗教,必恭必敬地认真履行一切宗教仪式,可以驯服地执行神甫的意志,对他们表现出十足的容让精神,而同时不能具有任何一点美德,任何一点治民的才干。对于君主来说,宗教只是一种奴役人民的可靠手段。

  任何暴君在自己长期统治的年代中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压迫臣民,攫取他们的劳动果实,残酷无情地支配他们的命运和生命以便满足其贪得无厌的虚荣心;任何征服者都侵犯过邻国,消灭过整个的民族,他的一生都是人类真正的祸患,但是根据宗教道德的种种冠冕堂皇的教理,他们全都以为,如果干了这样许多暴行以后哭泣一阵,跪在通常都非常卑鄙非常怯懦的解罪神甫跟前哀求,他们的良心就可以释然于怀,而解罪神甫还会安慰和鼓励这个坏蛋,其实对于这个坏蛋给人类造成的一切灾难很难想出一种足够可怕的办法来惩罚他。

  149笃信宗教的君主是自己国家的祸害

  任何真心信仰宗教的君主通常都是极其危险的统治者;轻信总是以思想狭隘为前提;在绝大多数场合下,对宗教的笃信会占有君主的全部注意力,使他无法治理人民。服从神甫们的教导的君主,往往会成为神甫手上的玩物,成为他们的争执的肇事者,成为他们的狂妄行动的工具和同谋者,因为君主认为这种行动具有重大的意义。在宗教送给人类的各种馈赠中最有害的礼物当首推笃信宗教和虔敬神灵的君主:因为这些君主认为,他们在拯救自己的臣民方面的神圣义务就在于折磨他们,并且迫害和消灭所有同君主本身的思想不一致的人。窃据国家领导地位的虔信者是上天愤怒时降给人类的一种最残酷的祸害。任何一个神甫,无论他是狂信者或者简直就是骗子,只要他能够影响轻信然而强大的君主,他就不但可以使全国震动,而且还可以震动整个世界。

  几乎在所有的国家里,神甫和虔信者都负担着对今后将治理国家的年轻的王位继承者的心智进行教育的重任。这些教育者会具备怎样的学识呢?鼓舞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利益呢?他们本人就是满脑子的偏见,于是把迷信当作世间最神圣最重要的功课教给自己的学生;他们教导学生像对待最神圣的义务一样地对待宗教的义务,把对待异端的不宽容的和残酷的态度看成是他们未来的权力的基础;他们企图使自己的学生变成信仰宗教的党派的未来领袖,变成暴躁不安的狂信者和暴君;他们企图从早年就摧残他的理性;他们教他去反对健全的思想;他们使他不关心真理;他们教他去反对所有才智之士和道德高尚的人,而鼓励他相信那些不道德的和卑鄙的人;最后,他们使他变成智能低弱、对正义或不义,对真正的光荣和真正的伟大没有任何认识的伪君子;他们培养着敌视教育和美德的人,而教育和美德乃是强大国家的首脑十分需要的。简言之,这就是对于预定终将成为千百万人命运的主宰者的那个儿童进行系统的教育的根本内容!

  150宗教不会可靠地保卫暴政躲过人民的愤怒。专制君主是自己戕害自己和濒于灭亡而不自觉的狂人

  僧侣阶级历来都是专制制度的帮凶和人民自由的死敌;僧侣这种职业需要绝对不敢进行思考、胆小怕事和百依百顺的奴仆。在绝对君权统治的国家里,只要控制能力薄弱和天分不高的君主的头脑,就可以取得统治人民的权力。神甫并不关怀人们的幸福生活,而是使他们永远受人奴役。

  卑鄙的君主为了换取宗教赐给自己的超自然的权利和特权,通常都和僧侣阶级结成同盟,于是僧侣阶级就利用宗教一方面束缚了君主本人,另一方面也控制了君主的臣民们,并且使他们屈服于自己的桎梏。暴君希望宗教保卫他不受命运的一切打击,并用这种希望安慰自己,但是这是徒劳的;宗教无力抵抗绝望的人民的怒潮。而且神甫们只有在同盟对他们有利的时候才会继续做暴君的同盟者;一旦他们认为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偶像已经不符合于发出感召的神灵的意志,他们一定率先发动人民叛乱,而且完全消灭这尊偶像,因为这是符合神甫的心意的,并且始终只对神甫有利。

  自然,人们会对我们说,如果君主懂得宗教给予他们的一切好处,他们一定会热衷于用一切力量支持这种宗教的。但是,如果宗教信念有利于暴君,则很明显,这些信念一定不利于根据合理的和公正的法律来治理人民的那些人。所谓暴君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君主们果真这样热衷于建立暴政么?难道暴政不会使他们失去真正的权柄、人民的爱戴和对自身安全的信心么?难道每一个君主不该懂得专制者乃是只会自己损害自己的狂人么?难道每一个开明君主不应该提防谄媚者么?这些谄媚者唯一的目的就是(好意地!)使君主处在极端危险的边缘而不自觉。

  151宗教纵容君主的谬误,使他们免于恐惧和良心责备

  如果神甫能够用谄媚的谎话欺骗君主,并且使他们变成暴君,那么这些暴君又会进而使自己的亲信和人民腐化堕落。不公正的、凶恶的和不道德的专制者除了自己古怪的愿望之外,不知道别的法律,在这种专制者的统治之下,一切民族必然都会腐化堕落。这样的君主不需要正直的、有教养的和有道德的亲信和顾问。他只需要唯唯诺诺、上行下效、奴颜婢膝的谄媚者,投其所好、卑鄙下贱、卖身投靠的暴吏;这种歪风很快就会超出宫廷的范围而传布到下层中去。在腐化的君主治理的国家里,恶德迟早一定会获得胜利。无怪乎老话说:君主只能使人们作他自己所作的事情。

  宗教不仅没有给君主任何约束,反而允许他们肆无忌惮地和心安理得地沉湎于荒淫佚乐的生活,这种生活不但严重地损害他们自身,同时也严重地损害他们治下的全体人民。欺骗百姓是不能逍遥法外的。只要试试对君主说,他是上帝,他很快就会相信他用不着向任何人负责。在他看来,重要的只是别人怕他,而无需乎别人爱他;他认为,早就不存在什么法律了,任何人类的情感都不会把他同臣民联系起来,同时他也不承认对臣民负担任何义务。试向这位君主说,他只应向上帝报告自己的行为,于是他很快就会相信:他不须对任何人报告。

  152何谓开明君主?

  这样的君主可以称为开明的:他懂得他的利益在哪里;他知道这些利益同全体人民的利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知道当君主统治卑贱的奴隶时,这君主既不可能是伟大的,也不可能是强盛的,既不可能受人爱戴,也不可能受人尊敬;他知道公正、善良和体贴给予他统治人民的权利要比某种虚幻的神灵的全权更实在得多;他意识到宗教仅仅对神甫才有利,而对社会则是完全无益的;他意识到,宗教常常是社会动荡的原因;他意识到,必须限制僧侣阶级的权利,以便防止它的有害影响;最后,这样的君主会承认,如要对荣誉和效忠受之无愧,必须维护善良公正的法律,必须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而不把自己的权力建立在谎言和幻象的基础上。

  153僧侣的主要恶德和罪行。僧侣利用所谓上帝和宗教的幌子犯罪和纵容自己的恶德

  宗教徒竭尽全力使自己的上帝变成危险的、专横的和乖戾的暴君;为了适应僧侣反复无常的自私政策,上帝一定要具备所有这些属性。公正的和全善的上帝、绝对不胡思乱想颠倒黑白的上帝,具有正派人或温柔宽厚的君主那样性格的上帝,一定不会受僧侣的欢迎。神甫们需要使他们的上帝能引起恐怖心理,使人们要求他们帮助、祈祷和支持。

  仆人眼内无英雄。难怪神甫用来吓唬别人的上帝他们自己并不害怕,而且对神甫的行为几乎不发生任何影响。因此我们看到,神甫的行径处处都一样;在崇拜上帝的幌子下,他们使人民陷于破产,腐蚀人们的心灵,妨碍启蒙的发展和制造种种纠纷。虚荣和食婪历来就是僧侣的主要恶德;僧侣处处都把自己放在法律和君主之上;他们处处都只设法满足自己的虚荣、贪婪、复仇的心理和渴求无限权力的欲望;他们处处用赎罪、血祭的宗教礼仪以及只对僧侣有利的圣餐仪式和习俗来代替有益的社会美德。

  人类的理性在荒谬的仪式和可笑的礼仪面前表示屈服了,并且感到张惶失措,这些仪式和礼仪是神职人员虚构出来似乎要洗涤罪孽和博取上天对凡人的恩顾的。一个国家流行可以使人得到神灵恩顾的割礼;另一个国家把婴儿的脑袋浸入水中,以便洗净罪孽(虽然他还不可能犯罪);第三个国家则叫人潜入河中,说河水可以洗涤他的一切污垢;第四个国家禁止食用这种东西或那种东西以免受到上天的惩罚;第五个国家有时强迫有罪孽的人向有更大罪孽的神甫承认自己的全部过错,如此等等。

  154神甫们的招摇撞骗行为

  如果招摇撞骗者们每天在集市广场上大声吹嘘他的能够医治一切疾病的万应灵药,同时我们又确实知道,他们自己正是得了他们建议替别人医治的那些大小疾病,对于这些骗子我们有什么可说呢?如果招摇撞骗者们拚命喊叫说:“请买我们的药吧,药到病除,永不再发,所有的人都适用,除开我们自己!”对于这样的骗子,我们是否能够相信呢?当我们了解到他们一直抱怨他们的药物毫无效用,治不好病时,对于这样的骗子我们又作何感想呢?最后,如果无知的群氓明明知道这些情况,却仍旧用高价购买这些显然没有效用的药物,对群氓的这种愚蠢行为我们又会采取什么态度呢?……神甫们很像招摇撞骗的炼金术士,吹嘘掌握了把一切东西变成金子的秘密,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

  宗教徒们不断地奢谈世风败坏,公开地埋怨自己的教导毫无成效,同时却又要我们相信,宗教是根除人类遭受的一切罪恶和不幸的万灵法宝。这些神甫自己就得了不治之症,但尽管如此,人们仍然继续使用他们的药方,相信连他们自己也承认是谁也医治不了的灵丹圣药!

  155玷辱道德、歪曲人类一切真正观念和一切神圣原则的宗教——是无数灾难的根源

  宗教(特别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控制了道德以后,就完全歪曲了它的基本原则;它使人们违反社会义务;它驱使人们毫无人性地对待所有持不同想法的人。争论双方谁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神学辩论震撼了帝国,引起了革命,杀害了君主,毁灭了整个欧洲;这些可耻的争端甚至让人类血流成河也不能使之停止。在异教消灭以后,各国人民把用极端仇视的态度对待神甫们觉得违反神圣教义的每一个新观点提升为宗教原则。宗教徒们口头上宣传仁慈、一致和和平,一旦教会牧师唆使他们去屠杀邻人的时候,原来比吃人生番还要凶残。没有一桩罪行不是人为了讨好上帝和乞求天上的统治者的怜悯而干下的。

  把上帝说成是残酷的专制君主的模样,这种观念必然要使他的臣民也变得残酷起来。恐惧产生奴隶,而奴隶们是胆小的、怯懦的、残酷的,所从一旦要博取严峻的统治者的恩典,避免它的惩罚,他们就认为可以为所欲为了。唯有自由思想才能把人们培养成宽宏大量的和仁慈的。暴君式的上帝的观念则只能产生胆怯的、嫉妒的、泼辣的和偏执的奴隶。

  任何宗教都需要一个易怒的、忌妒的、爱报复的、斤斤计较的和对遵守礼节吹毛求疵的上帝;需要一个如此小器,以致人们对它的任何意见都能侮辱它的上帝;需要一个不容许任何地方离开它的信徒们所确立的观点的上帝,——这样的宗教必然会造成混乱、纠纷和流血事件;崇拜这种上帝的人们深信,他们神圣的义务就是敌视甚至消灭所有被指控为天主的敌人的那些人;在这些人看来,同所有不服从他们上帝的意志的人一起和睦地生活在世界上意味着叛变。况且,爱他们的上帝所恨的人,岂不等于把自己置于上帝的毁灭性的愤怒下么?

  敌视人类的虔信者,你们这些卑鄙的压迫者啊!莫非你们从来不懂得宗教歧视会使你们做出怎样狂妄的行为,干下怎样的罪行么?莫非你们不明白一个人之控制自己的宗教信念,这个人之有信仰或无信仰,并不比选择一种他从小就学习而且不能随意改变的语言更自由么?要求一个人的思想和你们一样,岂不等于希望一个外国人必须用你们的语言讲话么?因为一个人的谬误而惩罚他,难道不是意味着因为他所受到的教育和你们不同而处罚他么?如果我不信神,我是否能够把动摇我的信仰的种种理由从自己理性中驱逐出来呢?如果你们的上帝本身曾赋予人们自杀的自由,你们是否应当加以干涉呢?莫非你们比你们的这个上帝(你们如此警惕地保护它的权利)更聪明而且更有远见么?

  156一切宗教都宣传不宽容精神,所以一切宗教都是不人道的

  任何信教的人,尽管气质不同,都仇恨、轻视或者怜恤宗教信仰上异己的人。占统治地位的教理(也就是王权和军队支持的教理)总是用最残酷最凌辱的手段压迫较弱的教派。真正的宽容世间是不存在的;人们到处都崇拜唯恐他人岐视其权力的上帝,而且每一个民族都自认为是这个损害所有其他民族的上帝的唯一的特选者。

  每一个民族都认定,唯有他这个民族才崇拜真正的上帝、宇宙主宰和整个自然界的统治者。但是如果仔细看一看这个全世界的主宰,我们就会看到,每一个集团、每一个教派或宗教党派都使这个强大的上帝成为极端无能的统治者,它只关怀和照顾极少数自认为是天恩神惠唯一享有者的臣民,同时所有其余的人却一点也得不到上帝的关怀。

  宗教创始人和神甫显然企图利用宗教教理在各民族之间散播敌意和不和;他们希望使自己的教徒群众都有特殊的标记;他们把敌视其他民族的神灵给予了自己的信徒;他们为每一个民族建立了特殊的宗教仪式、特殊的教条、特殊的礼仪;每一种宗教的创始人都力图使自己的特选者相信,其他任何信仰都是亵渎的和有害的。这些爱虚荣的狡猾家伙就用这样一种卑鄙的欺骗手法控制了自己的信徒们的头脑,用不宽容精神教育了他们,并且教他们把所有那些抱有不同信仰和信念的人都看成是被唾弃的和该诅咒的。宗教就是这样培育了残酷心理,并且永远从人的心灵里驱逐了人对同类应当具有的博爱精神和同情感。和蔼、宽容、人道(任何道德体系的这些主要德行)和宗教偏见是绝对不能并容的。

  157国教的弊端

  一切占统治地位的宗教都是为了使人变成爱虚荣、乖僻和凶恶的人而建立的;人道精神的首要条件就是让各人都信仰他愿意信仰的那种教理,都抱定他愿意抱定的那些信念。但是这个条件,在掌握着甚至专横地控制人类思想的权力的宗教人士看来,是根本不能接受的。

  受迷惑的虔信的君主啊!你们仇视和迫害异端分子,用种种刑讯处罚他们,因为你们信了别人的话,认为这些不幸者是不得上帝欢心的。然而,难道你们自己不是肯定说,你们的上帝是十分仁慈的么?你们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使上帝喜欢它决不能同意的野蛮行径呢?又是谁告诉你们,说你们的牺牲者的信念是不为上帝所中意的呢?你们的神甫。你们究竟有什么保证使这些神甫本身不会犯错误或者不会欺骗你们呢?这些保证也是那些神甫给你们的。君主们啊!你们盲目服从自己的神甫时,你们就是为讨好自己的神灵而做出最可怕的和最明显的犯罪行为!

  158宗教助长各民族的残酷行为和宣扬犯罪行为,它要人相信好像这些行为是符合神灵的天意的

  巴斯噶说过:“如果人遵循着虚妄的信念,他就绝对不会如此心情舒畅地和如此残酷地为非作恶。”①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使人民逞性妄为和替人民认为最可怕的罪行作辩护的宗教更可怕更危险的了;如果人民认为上帝喜欢极端残酷的行为,如果他们相信,只要合于神灵天意的需要,一切暴行都能得到法律的承认,人民就会变得残暴起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事情涉及宗教,最文明的民族就会重新变成为所欲为的野蛮人。同时,在民众看来,他们的残酷行为干得越多,上帝就越会喜欢他们,因为上帝的事业就在于把任何罪行看成是神圣的。

  ①参看《巴斯噶的思想》第38页。——著者注

  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认可了无数的暴行。受到自己上帝的诺言的愚弄的犹太人,自以为有权消灭一大批一大批的人民。罗马人根据自己神灵的预言,像汪达尔人一样侵占了和毁坏了几乎所有的土地。阿拉伯人在其宗教先知的鼓励下,用火和剑强迫基督教徒和异教徒改信了自己的宗教。基督教徒借口传播自己的宗教学说,成百次地使鲜血流遍了两半球。

  神甫们教人们在促进他们本身利益和被称为神的事业的一切事件中认识天命。根据这个原则,信仰宗教的人获得的幸福就是在暴动、大规模的屠杀、弑君、暴行、卖淫和罄竹难书的丑闻中看出天命;如果所有这些现象都促进宗教的繁荣,那就是说,所有这些现象都是可以容许的,因为上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对于人类道德来说,是否有一种什么想法比所谓强大而且完善的上帝势必要借助种种犯罪行为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说法更加有害呢?

  159对于宗教造成的一切灾难只是人类情欲的悲惨结局这条原理的驳斥

  当我们抱怨宗教经常使人类受到各种灾难的时候,立即就会有人要我们相信,所有这些灾难都不是来源于宗教,而是来自人的情欲。敢问是谁挑动了这些情欲呢?非常明显,是宗教;宗教狂信使人变成残酷的,并且驱使他去干最大的罪行。这岂不证明宗教并不会控制人的情欲,它的唯一作用就在于美化情欲和粉饰一切暴行,因此,把人们时常用来掩盖罪行和残酷行为的神圣面罩揭下来是十分有益的么?如果剥夺恶人不断为非作恶时那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社会该会减少多少惨祸啊!

  神甫们不是在人们中间提倡和平,而是自动扮演福利雅①的角色,到处散播不和和敌意。为了使人们在良心上勉强过得去,他们使人们相信,仿佛是老天爷亲自把制造纠纷、暴动和叛乱的权利交给了他们似的。难道神甫们不是把君主干涉他们的有害活动的任何企图都看成是对自己神圣权利的侵犯并且妄说这是对神灵尊严的侮辱么?可以拿神甫和某个泼妇相比:当丈夫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殴斗的时候,她就大喊大叫:“我要放火!我要杀人!我要掐死!”

  ①福利雅(Furia)——古代罗马神话中的一种复仇和惩罚的女神,其貌甚丑而性情凶恶。——译者注

  160一切道德都是和宗教原则势不两立的

  尽管出于宗教的美意世上才这样频繁地演出种种流血的悲剧,却还是有人反复不断地对我们说,无宗教就不能有任何道德。但是,如果根据宗教教理所造成的结果来判断这些教理,人们就有权肯定说,事情刚好相反,任何道德和宗教信念是不能并容的。

  “效法上帝吧!”——我们往往听到这样的叫喊。如果我们效法了上帝,我们的道德就会是好的,这还用说!只不过我们应该效法什么样的上帝呢?莫非效法自然神论者的上帝么?可要知道,即使是这种上帝对我们来说也不能成为美德的始终如一的典型;如果这上帝是一切存在物的创造者,那就是说,它同时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所看到的善和恶的来源;如果它是和谐的创造者,同时它也是混乱和毫无秩序的现象的制造者,因为如果没有上帝的允许,这些现象就不会发生;如果它进行创造,那么它也在破坏;如果它使生命出现,那么它也让死亡降临;如果它造成丰饶富足、繁荣昌盛和亲睦和平的景象,那么它也让饥荒、贫穷、疾病和战争存在或者流行。怎么可以把自然神论者的上帝或自然宗教的上帝当作不变的仁慈的典范呢?要知道,这个上帝善良的意图往往被我们眼前发生的一切事件所否定。道德应该建立在比较坚固的基础上,而不应当以上帝作榜样,因为上帝的行为是极不一贯的,只有顽固地闭起眼睛,不看上帝在这个世界上必然造成或认可的一切罪恶,才能称它是善良的。

  我们效法丘必特这个古代异教最伟大最仁慈的上帝吗?但是效法这样的上帝无异于效法篡夺父王的宝座然后又使自己的父母变成残废的逆子的榜样;这无异于效法大肆通奸乱伦、极其腐化堕落的人,这种人的行为可以使所有思想健全的凡人感到羞耻。如果人们依据柏拉图的意见以为美德在于效法神灵,然则在异教时代他们又何所适从呢?

  我们是否应当效法犹太人的上帝呢,我们是否可以把耶和华当作行为的标准呢?但这是替笨拙无知、没有道德的人民创造的真正的野蛮人;这个上帝总是愤恨不已,时刻思图报复,不承认任何怜悯心和同情心;它不断地要求屠杀、抢劫、争夺;总而言之,这个上帝决不能成为正派人的榜样,而只适于作匪帮头目的表率。

  也许我们应当模仿基督教徒的上帝耶稣么?这个为了安慰铁面无情的父亲而死去的上帝是否可以成为受人尊敬的榜样呢?不然!这个上帝,或者直率些说,这个本身就备受压迫、过着卑贱的叛徒生活和在赤贫的群氓中间进行传教的狂信者和厌世者,劝告我们追求贫困,戒除肉欲,避免享受,寻求痛苦,敌视自己;这个上帝叫人遗弃父母、亲属、朋友,而去跟随他。你们说:这就是道德之所在!这样的道德当然是美妙的;而且它当然是神圣的,因为它对人根本没有用处。建立这种道德的目的岂不是只在于叫我们仇视美德么?在神人同体的这种基督教道德看来,它的信奉者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真正的丹塔尔①:丹塔尔虽然渴得难受,却不允许他饮水。这样的道德难道不会使我们对自然界的这个创造者产生一种极其奇特的看法么?如果像人们告诉我们的那样,造物主是为了自己创造物的利益和幸福才创造万物的,然则这个造物主之所以禁止人们享受它为人们创造的那些幸福又是出于怎样一种不可理解的古怪念头呢?莫非给软弱的人设下圈套是阴险的上帝一贯追求的幸福么?

  ①丹塔尔——古希腊神话中吕底亚的国王。被宙斯罚以永受饥渴之苦,虽然站在有水的河口和有果实的树下,却不能摘果饮水,遂有“丹塔尔苦难”之谓。——俄译本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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