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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泪洒黄昏路




          ——提升无望、时不我待的失落心态

                  一

    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论语·季氏》

    豪华一去难再得,壮士销沉土一丘。
                      ——明·于谦《静夜思》

  长江后浪推前浪,芳林新花催陈叶。事业总是在向前发展,一代一代的人在继承发扬前一代人的光荣传统,在前一代人创造的基础上继续前进。这本来是我们事业蓬勃发展、兴旺发达的象征。
  一切把自己的人生溶入党和国家事业的老干部,看到为之终身奋斗的事业后继有人,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们甘当人梯、甘做铺路石;他们“扶上马,送一程”,把帮助扶持青年干部作为晚年政治生活的一项重要任务。
  他们有坚强的党性、健康的人格,他们赢得全社会包括后来者的由衷尊重。
  然而,也有那么些人,党性原则的淡薄和患得患失的失落心态,再加上心理素质的不良,对离开领导岗位总是于心不甘,“恋栈”情结使他们总是把留恋的目光投向他即将卸任的座位。当他心目中的“大限”一天天逼近时,心里愈发不平衡。一旦这种不健康心态超越了正常范围,“提升又无望,时间又快到”的失落心态使他雄心混灭,壮志消沉而贪欲上升。特别是在某一级领导岗位上干了多年,久未得到提拔晋升的老干部,蓦然回首,发现年龄即将到点,提升无望,失落感油然漫上心头。
  于是,“有权不用今后难再用”的喟叹产生了。
  于是,过去没想过的“时不我待快捞钱”的现象出现了。
  晚秋的肃杀为南昌这座英雄城市一夜间铺满了落叶。而今年的晚秋,殷庭佳心里更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萧瑟、萧索,他觉得片片翻飞的黄叶就像是从他那生命之树上飘落下来的。
  他曾是南昌市市长助理、南昌市昌北开放开发区常务副主任,可现在却是一个囚犯,他被指控受贿18.3万人民币,美金1000元,人民法院已一审判处他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他已参加工作34年,入党近30年,担任领导工作也有20多年,为什么会在从政晚期的50多岁时滚下马来呢?
  铁窗内,他痛苦地解剖自己。
  这个市长助理,文学造诣也很深,他以洪都、临川一带的才子为原型,写了一系列小说、电视剧,包括《汤显祖》、《滕王阁》这样写一代文豪的作品,摹景状物、刻画人物心理,都十分精当。现在,他面对窗外的浓浓秋色,不禁喃喃吟起早已烂熟在胸的《滕王阁序》:
  “……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这篇名作他不知读过多少遍,特别是在写电视剧《滕王阁》的日子里,为了准确把握主人公的性格特征,他逐字逐句地反复研究。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在高墙之内吟读的体会深刻。
  这个唐朝的年青人王勃,怎能写出这字字珠玑、句句金玉的千古名篇呢?怎么把“老”、“贪”一并提出来警告世人呢?五十多岁的人应该老当益壮啊!可是我自己,偏偏是坠了青云之志,饮了贪泉之水……
  他作为市长助理,兼任全省、全市瞩目的开放开发区负责人,担任着建设昌九经济走廊带的重任,可是,却走上了贪图贿赂的道路。某建筑公司要求在昌北管委会辖区内承接建筑业务,他或暗中或公开为这家公司帮了忙,使他们得以顺利地通过议标,承造了几个工程。对方送来了1万元人民币,交给他妻子,他得知这件事后没有反对。
  几个企业家准备合伙搞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要求昌北管委会发放营业执照。他们急于投入如火如荼的房地产开发,手续不全便想领执照。他在利益思想的驱动下,提笔写下“请先发执照”的字样,使这家公司得以驶入开发的快车道。接着,他又以管委会负责人的身份与这家公司签了使用开发土地的合同,公司一下子获得24亩土地的使用开发权。按规定,这家公司要先付30万元的管理费,但他大笔一挥:先交5万元,其余缓交……
  公司是缓交了,管理区也缓收了,可是,一大笔贿金流到了他的手中。
  对方一下子塞过来8万元,是用编织带提到他家里来的!
  只要愿意搞钱,一个开放开发区负责人,手中握着大权,有的是受贿的机会。
  仅仅一年,他便收受贿赂18万元。
  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殷庭佳被反贪机关纳入侦查视线。
  几经斗智斗勇,他被监视居住。
  在依法搜查他住宅时,在极隐秘的地方查出一张写有代号的纸片。根据这个纸片,检察人员破译出“密码”,并查遍全市的有关储蓄所,截获了5000元美元和5.1万元的存款。存款是用他的笔名和一个女性的名字存入的。
  到了这时,一个与他已有十多年情人关系的中年女人浮出水面,人们才知道,这个才子,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他十多岁的“红颜知己”。
  这个有着幸福家庭的漂亮女人,一往情深地爱着这风流才子。她一口咬定这些钱都是自己挣的,跟殷庭佳没有关系。
  检察人员很快弄明了真相。但已被监视居住的殷庭佳抱定“三个一”主意,一定不承认,死不开口;抵赖不了就一定说成是非法所得而不是犯罪;掌握了证据的才承认,检察人员不知道的一定不交待。
  通过政策攻心和体现对他人格的尊重感化,最终他还是低下了高昂的头。
  于是,便有了他在铁窗里忏悔的场面。
  吟诵着《滕王阁序》,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胸中也涌动起诗潮。他写道:
  “今古贿赂一祸根,神使鬼差坠深渊;到头两相互残害,奉劝世人切莫沾……”
  他在痛苦中反思,找到了自己堕落的心理因素。
  搞过文学的人擅长心理分析,他在低头认罪后的解剖也是一针见血的——
  我今年54岁了,没列入市长候选人名单,市委委员又落选,政治上没有更大的前途了,不如退而求其次,捞点实惠,为以后的生活作些准备……
  “我过去并不看重金钱啊!”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一方面失败了,在另一方面还可以获得成功,早晨失去的,在日暮还可以得到。这是古训啊,年青时如同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中年如同烈日当空,都在仕途上奔波。眼看提拔的希望落空了,那就在从政的“桑榆”即人生的日暮时,在经济上“获得成功”吧!当初他这样设计自己从政的最后几年道路,还不禁有些得意,自认为发现了人生的真谛。
  这是一种心理扭曲。是一种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和潇洒倜傥的外形,掩盖着的人性扭曲。
  出身于一个贫困农民之家的殷庭佳,读书期间都一直很贫寒,真正是在贫苦中成长起来、从逆境中奋斗成功的典型。这种贫困,这种逆境,曾鞭策着他努力奋斗,完善自我,拼命发挥人生潜能,展示人生价值。可以说,他是成功的。可是,当他握有很大权力后,又渴望更大的权力。计较个人得失带来意志消沉,当金钱的诱惑力显得重于官帽时,他的心理天平便向金灿灿的金钱一边倾斜。“反正是老板的钱,又不是国家的,受之何妨!”
  他认定“拿”国家的钱是犯罪,是贪污。
  可他却认为“拿”私人的钱是友谊象征,不是犯罪。
  一叶障目,经济犯罪中,除了贪污,还有受贿。
  什么是友谊?如果他不是开放开发区的负责人,手里没有握有为别人批工程项目、没有批准减免各类费用的大权,或者说,他有这些大权,却不为别人谋利益,别人会把成千上万、成捆成捆的钱,恭恭敬敬地奉送到他的府上吗?
  抱有政治上失意、经济上捞回来心态的犯罪分子,在“五十九岁现象”中占有一定比例。
  原浙江省桐乡市市长吴锦嗣,一直干劲挺足,为家乡父老做了一定的贡献。可是,上一任市委书记调走,他没能按自己的想法,如愿地接任市委书记,情绪便一落千丈。他认为自己五十多岁了,既然在政治上没有多大发展前途,那就在发财之路上奔跑得快一点吧。很快,他开始收受贿赂。一发而不可收拾,直到在“13万”这个数字上才止住脚。当然,止住脚的不是他良心重新萌发,而是冰冷的手铐卡住了他那伸出接钱的双手。结果,他被判刑13年。13万元买来13年高墙生涯,人生的这道等式,合算吗?
  上海市有个老劳动模范叫石圣钰,勤勤恳恳一辈子,从一个穷苦的童工一直当到市总工会主席。在这个职务上整整干了18年,当他意识到提升无望、来日苦少、时不我待时,便伸手捞钱,结果在距离退休之日仅三个月时跌倒了……
  他们,或许不如殷庭佳那样熟悉《滕王阁序》,甚至可能不知道王勃是何许人。但是,我们也要引出唐朝这位大才子的名句作为警钟,用来警示那些自认为“失意”而产生失落心态的人。
  这就是铁窗内,前南昌市长助理、电视剧《滕王阁》作者殷庭佳一再吟诵过的——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安贫,达人知命……
  实际上,这些自以为“吃亏”的人,完全是将自己的个人得失与党的事业对立起来考虑,并不是真正的“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正因为他们是以自我为圆心,以个人私利为半径,划的这个圆圈严重地桎梏了健康的心态,感到自己提升的希望不大,便牢骚满腹,怨天尤人。当这种思想发展到极端,便因此而丧失信念,放弃党性和作人的原则,甘愿走向堕落之途。

                  二

    士能寡欲,安于清澹,不为富贵所淫,则视外物
  也轻,自然进退不失其正。
                   ——宋·何坦《西畴老人常言》

    好胜者必败,恃壮者易疾。
                    ——清·申涵光《荆园进语》

  如果有了正常的心态,作为一名干部,升降走留,应视为工作需要;事物发展客观规律也决定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应坦然对待离开职位。可是,一些人得到提拔便一脸春风,一旦不遂心意,便萌生二心,追求经济补偿。
  这里还有一个因这种心态而被一审判处死刑的58岁的老太婆。
  她是中国投资银行湖南省分行原副行长戴天敏。
  1937年,万里长江第一城的四川省宜宾,戴家诞生了一个女婴,这就是后来成为中国金融系统罕见的。在晚年收受巨额贿赂而被处决的女性领导干部。
  她曾是一个发奋的姑娘,就读于四川省银行学校时便立志献身新中国的金融事业。毕业后先后在四川省宜宾县人民银行、地区银行工作,后调湖南省工作。改革开放以后,银行的作用越来越大。专业银行分工也越来越细。她参加过该省建设银行和投资银行的组建,并成为该行副行长,曾一度代理银行行长主持全面工作,直到退休。
  她瘦小的身躯里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巴山蜀水给她以十足的灵气,很快便打开新的局面,并不断有骄人的成绩,令同行里的须眉也刮目相看。
  然而,在她那隐藏不露的内心世界里,却有一个解开不了的情结,这就是“代理”二字一直耿耿于怀,没能取掉。升迁不了的苦恼使得她变得焦灼、急躁,常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心理不平衡容易导致健康失调。
  自己离退休之日一天天接近,她心里也更加躁动不安,她需要一个新的兴奋点来保持平衡,脆弱的心灵需要强有力的药剂注射来支撑。
  心理卫生在中国还是不大流行的概念。没有人能知道这个女行长、女强人内心的焦灼。
  有一个年青人正在暗中窥探她的心灵秘密。
  他叫孙建新,1963年才出生,是一个研究生。按年龄,他只是戴天敏的儿子一辈,但他却揣摩到了老行长最需要什么。
  马上就要退休了,职务又提不上去;守了一辈子的金山银山,可到现在还没多少积蓄。
  这时的戴天敏心里还是矛盾的,一方面想抓紧搞些钱,可另一方面几十年的经历也还有尚存的良知。
  当一个业务员将一台价值一万多元的空调抬到她家里时,她一个劲推让。尽管对方一再声明是“私人”的,跟单位上的业务没有关系,请她放心,可她却放心不下,一连几晚上打电话要对方赶来拿走。对方拖着不办,她也多次表示要付款,可是,也只是说说而已。另一公司经理送来春节过节费,她收下了,可忘不了严肃地斥责对方,表示“仅此一次,下次不行”。
  1992年,新一轮的经济热潮席卷中国,其中热得最快的是房地产,很多公司都想抢滩南方赶上这班车。要搞房地产就得先有大量资金,银行更加变得举足轻重。
  经济热潮也使得一些人头脑发热,把解放思想看着是钻空子的好机会。
  受到戴天敏器重的年青人孙建新就是其中一个。他已经很清楚自己所处位置的重要,并打定要利用自己的位置开始大捞一把。
  这时,他的职务是湖南省投资银行综合计划科的副科长,掌管信贷资金大权。
  一家公司要去南方发展,成功地在投资银行贷出2400万资金。这还是第一批,紧跟着还有更多。
  钱划到这家公司的帐户不久,这家公司许诺的3%的回扣到了孙建新的手里。
  好家伙,沉甸甸的一口袋,整整60万!
  孙建新要同老行长平分。戴天敏尽管激动得声音发颤,双眼放光,但恐惧感还是紧紧压在心上。
  年青人见她害怕,便有板有眼地保证:根本不会出问题,现在到处都这样!
  已经半推半就几次收受贿赂的女行长,又一次半推半就。这一收就是30万元。
  30万巨款让她为难了,不便去储蓄所,只好平铺在床垫下面。
  这样便可以作个安稳的“金钱梦”了吧?
  然而,她常常从梦中惊醒,一瞪眼便是一个通宵:心里紧张呀!
  过了好久都没事,她才安下心来,将钱转移到四川的亲属手中,让他们做生意。
  开了头便很难收手了。人的贪欲和占有欲望,总是由小到大,数量也由少到多,如果中间没被及时遏止住,贪欲的链条没被斩断,便会一直延伸下去,以至于近乎疯狂。
  女行长便是这样,先从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到精心策划、无所忌讳,直到成为精神处于高度亢奋状态中的“掘金狂人”!
  她的心理找到新的平衡点了。
  她的脆弱神经注射了金钱兴奋剂了。
  说来也怪,一度时间的焦灼感、急躁感消失了,人也变得安静和气多了。
  她开始安排如何受贿的事,直接指示孙建新不要收人民币,要收外币,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半推半就。
  她已成了一个百万富翁,但外表还是同过去一样朴实,完全是一个标准的退休老干部的形象。
  她从副行长的职务上退下来。这时,她已没有遗憾的感觉,提升无望的失落心态,已被退休前这最后一搏的战果得到补偿。
  焦灼的心田得到金钱雨露的滋润。
  然而——
  两年以后,检察机关得到举报,很快便追查到退休的女行长头上。
  较量。挣扎。投降。女行长终于放弃了抵抗。这时,她懂得了金钱不是滋润心灵的雨露,而是强烈的腐蚀剂,心理的平衡靠金钱作支撑只是饮鸩止渴。
  她被一审宣布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而那个将她彻底拉上贼船的年青人孙建新因检举有功,被判处死缓。
  一男一女,一少一老两个罪犯低头站在审判台前聆听宣判,构成强烈的反差:孙建新高高大大,一身时髦的服装;戴天敏瘦瘦小小,一套朴素的“阿婆”碎花衫;孙建新满面乌黑胡茬,微眯着双目;戴天敏一头雪白头发,紧拧着眉宇……
  一个葬送了锦绣前程,一个毁掉了人生晚节;
  一个梦断青春道,一个泪洒黄昏路……
  究竟是谁害了谁?

                  三

    声色者,败德之具;思虑者,残生之本。
                      ——宋·林逋《省心录》

    乐不可极,乐极生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
                         ——《劝戒全书》

  没有得到职务便“失落”,获得升迁便不可一世,傲气十足而乐不可支。一旦升迁梦破灭,又面临“退休大限”一天天逼近,整个心态便翻了个儿。
  失落——失意——失志——失节,顺这个恶性轨迹下滑的还有另外一种表现。
  这就是沉湎女色。
  “仕途如春风,只是近黄昏。”这是武汉市某区计委主任更远祥的感慨。
  因为工作需要两次出国考察,他记了几千字的日记,全是境外花天酒地的生活。他感到几十年都白活了。年已过55岁。也不能有多大的发展,干脆就谋些快乐吧。
  他利用自己计委主任的金字招牌,吸引住那些有求于他的浅薄年轻女性,使3个女人成了他的情妇,供他恣意玩乐。
  终于有那么一天,他以55岁的老朽之身在几个女人中间玩不转了,被其中一个女人发现他还另有“秘宠”,遂大吵大闹,开出价码10万元。他不愿接受,想找条捷径解决。
  他怕这些女人去纪检监察部门告状,就先去“打个招呼”。殊不知这自认为聪明的一招,正是不打自招。组织上找到这个女人一调查,敏感地发现在与女性的交往中,这个计委主任出手阔绰。于是循线追踪,不仅追出了一系列风流案,还追出他利用职务之便,先后收受贿赂1.78万元,贪污1000多元,还有2.2万余元财产来历不明……
  风流案引出经济案,迷钱恋色以娱晚年,聊补“空虚”、“失落”心灵的老干部,被判刑5年。
  他喝了失节的苦酒。
  在他喝了这杯苦涩辛辣的液体时,他的老妻也喝了一杯剧烈的液体——盐酸。
  他妻子曾配合他收受贿赂,事发后又替他掩饰。殊不知身为正处级的区计委主任的丈夫“戏”中还有“戏”,她且羞且恨,一怒之下喝下盐酸自杀,在万分痛苦中离开人间……
  北国本溪,一名市府副秘书长,也因宦海失意,情感失落而走上迷钱恋色的道路。
  这个叫黄占新的领导干部,先是工人,后考上大学和研究生,到市级机关工作后一鸣惊人,不到40岁便成为一名正处级干部。按理说是春风得意,可前期的一帆风顺,娇惯了他的心态。
  这种官迷心窍的人,谋得官位后,感觉是人生的台阶上又多爬了一阶,眼睛便盯着上一级台阶,暗地里为自己再爬一阶而订立了时间表。他们获得职务不是为了工作,而真正是当“官”做。人生已异化为爬台阶的动物,一旦受阻,便会产生心灵震荡。
  黄占新春风满面地连续两次参加副市长的选举,结果未能被选上。落选了的感觉是脸面没处搁。接着又几次作为副厅长干部的人选上报,也都被刷下来。
  得意而不忘形,失意而不丧志,这本是为官应牢记在心的。可这个少年得志,现在屡屡受阻的市府副秘书长头脑里,早已忘掉了生活的辩证法,只想按自我的人生设计去完成,仿佛自己是自己人生道路的总设计师,别人——包括上级下属、包括群众乃至人大代表,都是为完成自己的设计而奔波忙碌的小工。屡屡官场失意,使他心灰意冷,感叹“人生的路为何越走越窄……”
  官场失意,情场得意。他居然将这条散发着霉味的古训用于实践。他开始在女人身上寻找刺激,从滥交“女朋友”到乱搞女人,与许多女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最终以违法乱纪告结。
  告结束的是乱搞女人的案件,而追查经济问题才开头。
  玩弄女性总是以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保证。他一个公职人员,哪来这么多钱?
  谁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追查的结果是,这个市府秘书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收受贿赂、贪污公共财物共折合人民币20万元、美元2000元。
  “前些年,我还是能把握自己的,还追求上进,但近些年心理状态发生了很大变化,感到自己提不上去了,在走下坡路……”
  所谓“追求上进”就是找当官的感觉,一旦找不到感觉,便觉得“走下坡路”——这种官本位思想完全忘掉了“共产党人不是要做官,而是要革命”的道理。在这种人心中,活着就是为了当官,当这一级官就是为了再当上一级官,根本不理睬当官是为了更好为人民多做事、多承担责任的忠告。
  再看铁窗中的忏悔:
  “……提不上去了,在走下坡路了,便有了一种破罐破摔的思想。为了使自己心理平衡,‘堤内损失堤外补’,借自己还在位上,有‘捞一把’的思想,而且这种‘不捞白不捞’的思想愈演愈烈……”
  这的确比较准确地表露了“提升无望,时不我待”的失落心态,是如何悄悄滋生的。
  有这种心态的干部,必定会走进人生死胡同。
  有这种心态的老干部,是“五十九岁现象”中值得矫正的。因为,如果走到这一步,离泪洒黄昏路,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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