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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艇K—219号 一艘苏核潜艇满载导弹在美国东海岸附近巡航。此时，只要莫斯科一声令下，船长一按电钮，美国数十个城市即毁于一旦。 海军上校伊格尔·布里坦诺夫边喝茶边听着他的潜艇的机器轰鸣声，他已经出航一个多月了。他所在的潜艇指挥台是一间又热又低矮的船舱，20人在里面正忙个不停，机器轰鸣着，这里是导弹潜艇的神经中枢。 这一天是1986年10月3日。 当时，美苏之间冷战虽已处于强弩之末，但双方的导弹核舰队仍然保持着24小时警戒的状态。3艘苏联导弹核潜艇不停地在美国东海岸附近巡航，舰艇上，核导弹正瞄准美国的主要城市。 布里坦诺夫上校已快结束北面的航行任务，他的潜艇K-219号正在往南航行，准备接近百慕大群岛，去接替另一艘苏联潜艇的“防御任务”。 K—219号是1971年开始服役的，这艘9300吨级的舰只，安装了两台核反应堆，装有导弹，时速25海里。整个舰队拥有119名官兵。 全艇分10个船舱，第4船舱有16个导弹仓库，每个仓库存放着一枚RSM—25导弹，火箭的燃料由两种液体组成，即氮河豚毒素和肼（火箭推进剂），彼此接触即产生反应。 氮对普通的海水也起反应，这种化学物碰上水，就变成硝酸，就会腐蚀电线、密封垫，甚至导弹的铝躯壳。每个仓库配备有水泵，渗进的水须严格控制和认真计算。K—219号第16仓库曾发生过爆炸，一个水手丧生。当时舰长设法让潜艇浮出水面，把被水淹的仓库的水全抽干才避免了一场大灾难。 K—219号实在太老了。 “疯狂的伊万” 36岁的布里坦诺夫上校是由一名普通的无线电电器专家提升到导弹潜艇舰长的。出航前，他的舰队夜以继日地工作，他想利用巡航3个月来解决基地未能解决的问题。因为一上公海就会被美国人所监视。美国人有一支强大的反潜艇力量，空中及水下的监测网以及潜艇上十分敏锐的声波导航和测距系统，远在几英里以外就能听到布里坦诺夫讲话的声音。 晚上10时，他在海底跟莫斯科取得联系，得知一艘美国潜艇正在跟踪他们。根据上级指示，潜艇必须马上采取措施，躲开美国潜艇的追踪。舰长下令，停航后下沉，突然急转弯，用推进器把水搅浑，美国人称这种行动为“疯狂的伊万”。 美国潜艇奥古塔号在司令詹姆斯·苏斯基尔的指挥下，一直在30英里外注视着K—219号的动向。 两艘潜艇越来越近了，苏斯基尔已能听到一些声音了。突然，他们听到爆炸声。 原来正当K—219号采取“疯狂的伊万”的行动时，第6号仓库突然发出警报声，负责全舰武器的官员波屈拉切科夫即上梯子，跑向控制室，他敲了一下第6仓库的水泵开关，关上了警报器。但警报器再次响起来，同时化学烟雾探测器的指示指向红色区。显然是海水和导弹燃料相互接触了，第6仓库内形成了硝酸，正在腐蚀导弹的躯壳，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他立即拿起话筒报告说：“第6仓库的管道漏水！” 潜艇在向海面上升，突然导弹室的盖被打开了，第6仓库的导弹燃料在泄漏，推动了受损伤的导弹躯壳和两颗核弹头，落入大海，与此同时，单独躯壳内的化学物质不断外溢，有毒物质扩向洋面。潜艇停止上升，又开始下沉。 死亡警报 美国潜艇负责声测系统的官员报告，爆炸已停止，但听到一只空水管的流水声，这意味着苏舰准备发射导弹。如情报确实，美国指挥官苏斯基尔必须立即向苏联潜艇发射鱼雷拦截。当美军司令就要发布攻击命令时，声测官员又报告说，导弹在水中飘，对方潜艇正在往下沉，由此可以判断他们是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美国人担心核扩散，司令即决定将自己潜艇浮出水面。 这时，K—219号舰长布里坦诺夫已决定，不顾一切代价，救出舰艇上的119名官兵，让他们活着回家。 舰艇上警报频频。第4船舱泄漏浓烟，彼屈拉切科夫昏迷了。舰长命令所有官兵戴上氧气面罩，并派选了一支抢救队赶到第4船舱。导弹室内浓雾弥漫，化学气体不断外溢，舰长命令全体官兵撤到第7船舱，大夫在尽力抢救两个失去知觉的水手，红色的液体从他们鼻孔和嘴里流出，这就是中毒的表现，枪救队赶到第4船舱后，到处寻找彼屈拉切科夫，最后看到他半戴着面罩，已经身亡。抢救队让所有官兵撤离第4船舱，把第4船舱的大门关紧。然而，门缝里仍然冒出浓雾，原来门缝的橡皮条被腐蚀了。如果这一现象继续发展下去，必将危害潜艇的命运。又有一个水兵报告，第4船舱里起火了，这可能导致点燃火箭燃料，爆炸很难避免。 英雄本色 K—219号已浮到海面，布里坦诺夫决定全面查看一下潜艇外部损伤情况。他和首席工程师通过内部梯子，打开主要出口的盖顶。这是他们出航后第一次呼吸到海洋面上的新鲜空气。潜艇的情况让他们大惊失色：第6仓库的盖顶已无踪影，海浪冲击甲板，每冲一次水就往第4船舱灌一次，每灌一次水就意味着将产生更大的一次燃料化学反应，舰长命令大家撤到第8船舱待命。这是舰艇上最安全的区域。 从第7船舱撤出官兵中，有两名熟悉核装置的技术人员，即负责核反应堆军官尼科赖伊·贝里科夫和工程兵塞尔盖·普利密宁，去检查一下关闭系统是否失灵。 潜艇对反应堆有特殊的挡板，可以人工操作，贝里科夫和普利密宁接到命令须将4块挡板全部关闭，他们执行这项任务需要携带氧气防毒面罩，一个面罩只能用15分钟。全舰只剩下6个面罩了。贝里科夫拿起一个面罩，穿上防护衣，就向反应堆的船舱走去，普利密宁想一起前往，但被阻止了。贝里科夫说万一自己不能完成任务，他可以去接替。反应堆装置在第7船舱的底层，里面温度很高，每个反应堆上有六边形的插座，转动一个就关闭一个。他使出全身力气，但插座一动不动，第二次转动只稍稍移动了一下，气温太高了，他已大汗淋漓。这时，他的氧气用完了，他勉强关闭上一个挡板，不得不撤出第7船舱，普利密宁立即穿上防护衣，带着两个面罩进去了。贝里科夫刚有些恢复，拿起一个新面罩又再次奔赴反应堆的机房。刚关闭了两个挡板，两人体力就无法支持了。这时，舰长又下命令，反应堆全部停机。普利密宁自告奋勇，他拿起最后一个面罩再次来到反应堆机房。 普利密宁冲人热气球一样的反应堆机房，几经努力终于关上了反应堆。指挥中心，舰长通过传声器在呼叫：“塞尔盖！反应堆关闭了吗？”话筒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反应堆关闭了。”指挥中心的官兵们为之欢呼，他们为普利密宁的英勇行为而骄傲，他救了这艘潜艇和全体官兵。 然而，普利密宁已筋疲力尽，无力打开通向第8船舱的盖顶。这个工人家庭出身的21岁士兵为了全舰队的安全英勇牺牲了。 撤离潜艇 在第8船舱内，3名死者躺在担架上，现在，加上普利密宁，舰队有4人牺牲了。如不能及时得到医疗，死亡人数还会增加。船舱里的气温在不断升高，导弹仓库的气温就更高了，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 当有毒气体渗漏进第8船舱，舰长布里坦诺夫别无选择，只好命令全体舰队成员撤到第9和第10两个船舱，60人排着队撤到最后两个船舱。船舱面积很小，船舱内拥挤不堪，连呼吸也感到十分困难，即使没有毒气，他们也可能会窒息而死。人们聚集在通向太平出口的梯子和洞口，洞口外是辽阔的天空和新鲜的空气，布里坦诺夫的眉头皱紧了，对他来说官兵的生命胜过潜艇和海军荣誉。他终于下命令：打开太平盖顶，全体船员上甲板，准备撤离潜艇。 一个水手爬上梯子，准备打开盖顶。所有眼睛都盯着他，要是盖顶打不开，大家就都只有等死了，他们已没有退路了。那水手旋转机轮，然后用肩猛地顶开内盖顶，他的身躯就消失在很窄的出口坑道里，接着就来到外盖顶，他用脚踢开了盖顶。船员们一个挨着一个爬出盖顶，呵，空气新鲜，一片光明，狂喜的船员们在甲板上跳跃、拥抱。 这时莫斯科已派遣了在附近海面的3艘商船前来营救K一219号。布里坦诺夫担心美国人会蜂拥到已撤空的K—219号。舰长命令除留下一个小分队准备控制潜艇的伤势外，其余全部撤离潜艇。 这时，在附近海面出现了一个“来访者”，即美国海军的鲍哈坦号，并带着拖船的装置。苏联一艘货轮也奉命将K一219号拖回国。货轮用牵引的钢缆和钩子拖住了K—219号，K—219慢慢移动了。突然，牵引钢缆断裂了，钩子也沉入海底，K—219号再次一动不动地浮在海面上。 告别舰艇 此时，美国和苏联的舰只都活跃在海面上。莫斯科已下命令放弃拖潜艇回国的计划，苏联舰长吃惊地发现美国的拖轮离他们很近，可以隐约看到甲板上人员的脸。假如他们全部撤离，美国人就会涌上潜艇。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布里坦诺夫和首席工程师站在驾驶室里，浓雾正不断地从船舱冒出。布里坦诺夫问：“这海域水有多深？”“近2万英尺。”工程师答道。 次日清晨，苏联货船派了一只救生艇，将剩下的船员全部接走。 当最后一个船员跳上救生艇的时候，舰长布里坦诺夫宣布：救生艇马上离开，而他，将一人留在K—219号。 船员们哽咽着与他们的舰长挥手告别。 不一会儿，他的无线电对讲机响了，货船的主管告诉他，莫斯科命令天一亮，所有船员必须重新回到舰艇上，莫斯科要他及部下与这艘破船同归于尽。舰长大笑一声，骂道：“白痴！”他告诉部下呆在货船上不动，吃好、休息好、治好伤，他毫无惧色地抵制了莫斯科的命令。 布里坦诺夫决定沉掉K—219号。救援船上的船员们看到潜艇慢慢往下沉。他们还看到舰长爬上旗杆，取下K－219号的舰旗，塞进夹克衫里，然后取下一只救生筏。他用一根绳子把自己绑在筏上。救生筏在水上随浪飘浮，忽隐忽现。K—219号的上尉军官卡比图斯基驾驶一艘救生艇向救生筏靠拢。救生筏里已灌满了水，上尉在水中终于摸到了奄奄一息的舰长。 沉没之后 K—219号沉没之后，美国海军的鲍哈坦号在海面上取了空气和海水的样本就匆匆离去了。苏联船只继续在此收集从K—219号残骸漂出的废弃物。 布里坦诺夫回到苏联后，因玩忽职守和叛国罪名被审讯，并准备交军事法庭。但这些罪名后来都被推倒了，他继续呆在海军后备队。几年后，他被清除出苏联海军。多年来他拒绝跟老部下见面。由于化学毒剂的侵入，舰队115名幸存者中，后又有2人死亡，1人成了残废。 1994年8月27日，在K—219号的基地格兹艾沃举行仪式，纪念潜艇死难者。那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官兵们及其家属站在一座楼房边。这里，一个纪念碑用布罩着，两个警卫站在两旁，市长发表简短讲话后，布罩徐徐拉开，呵，是工程水兵普利密宁的铜像！他被授予红星奖章。军乐队演奏起哀乐，他生前好友和家属上前向铜像献鲜花。 这时，只见一个手持鲜花的人从大门走来，站立在路边。是他们的舰长！全场一派寂静，一个原K—219号的军官喊道：“立正！”伊格尔·布里坦诺夫身子挺直，头戴贝雷帽，庄严地走到纪念碑前，向普利密宁献了花，然后转向他的老部下，官兵们蜂拥而上，与他紧紧拥抱，舰长终于回到了他们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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