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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的优生之路 苍天钟爱人类。人类在万物竞争中独占鳌头，开辟出了自己的新天地，创造出了无与伦比的文明，培育出了一代又一代才智超常、出类拔萃的天才、神童和心目中的超人。 然而，苍天也惩罚人类。 孔子说，天命不可违。由着自己的感情，背违天道，违反生命科学的规律，必遭天谴。 于是，伴随着一代一代的神童和天才而来的，是一代一代的白痴和傻瓜…… 可怕的1％，令人心惊的一千万！ 根据1979年国家遗传学会的统计，根据1986年5月世界卫生组织和我国卫生部在南京举办的儿童智力障碍讲习班提供的资料，在我国3亿以上的儿童当中，因遗传因素等原因造成的智力低下者为儿童总数的3％，约占全国总人口数的1％，高达1000万以上！ 这是多么可怕的数字！它几乎等于上海市的人口，分别超过了保加利亚、希腊、葡萄牙或智利的全国人口，或者差不多赶上了澳大利亚的全国人口。 岂止如此。据统计，新生儿中8.5％有出生缺陷。我国每年出生1000万以上的婴儿，就会有85万以上的婴儿存有出生缺陷。还据统计，全国约有劣等痴呆者四五百万，最令人伤透脑筋、无可医治的先天愚型白痴，全国就有近200万之多…… 这就是我们面对着的现实。它是如此地严峻、残酷、冰冷、铁硬，向一切希望国家昌盛、民族繁荣的有志之士敲响了警钟。特别是在今天，在我们这样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度里，全国上下正在建设高度的物质文明和高度的精神文明，对此更加不能有任何的轻视、小觑和冷漠，要求我们刻不容缓地思考并制定出各种方法，包括法律的、道德的。医学的、行政管理的等各种手段，以达到有效地减少、控制以至杜绝这类先天缺损者的出生。 有人会摇头：真是书生意气，谈何容易！是的，谈何容易。 当今，我们国家的人口政策是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这个政策显然是十分正确而英明的。为了有效地控制人口数量，这是当务之急，从国务院开始的各级政府里，都成立了计划生育委员会或计划生育办公室，上下雷厉风行，成果斐然，人口的自然增长率已经从1970年的26.19％。下降到1984年的10.8％。全国领过独生子女证的夫妇已达三千万对。然而，令人不安的是，如何有效地提高人口素质，首先是人口的自然素质，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至今也未见有一个什么部门或机构是专门管提高人口素质的。也许是由计划生育部门一并管理的吧？事实上计划生育部门管不了，管不好，根本无暇多去顾及人口素质的问题。相反，在执行控制人口数量的过程中，还发生这样的怪事：一些干部不知是出于何种动机，也许是好心肠“照顾”别人，也许是为了自己工作的便利，竟然又把宝贵的“准生证”再发给那些生了一名痴呆残疾儿的家庭，让他们生第二胎，甚至第三胎，结果是令人丧气的，痴呆残疾儿有增无减，这实际上等于鼓励劣等品种的繁衍，真是后患无穷。 也许有人不以为然，问题有这么严重吗？是不是故发惊人之语，希图哗众取宠？ 是的，既然这么说，当然也是有道理的。君不见全国的大小轮船码头、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甚至城市的公共汽车站上，那密密匝匝晃动的人头，那争先恐后搏动的躯体，那伸胳膊踢腿逼人的架势，一个个不都是又精又灵又能又强，哪里有什么呆的痴的傻瓜蛋？ 那好，那我们就到福利院里去看看吧。 “福利院”，这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名字。“福利”这两个字在中国人的语汇里和心目中，可是两个大吉大利的字眼。顾名思义，福利院里的孩子当是天底下很有福气，起码是福分匪浅的幸运儿了。 然而，这些被称之为幸运儿的一群，他们—— 他们被剥夺了“家籍” “我们这儿哪里是什么福利院？我们这儿是垃圾桶！” 福利院的老阿姨对冒昧前来的不速之客，尤其是对报纸、电台、电视台的记者们，或者“心怀叵测”想来写点什么文章的人，一概不予欢迎，一概先要接受一番她的“再教育”。 “真要磕几个头求求你们积积德做做好事了！请你们别再宣扬我们了，左一篇‘阿姨胜妈妈’，右一篇‘福利院里笑声甜’，还把我们福利院的门牌号码、乘几路公共汽车也写上去，我们也没有让你们做广告啊，这下好了，一下子就送来100多！你们摇摇笔杆子倒安逸，我们受得了吗？原先只是本市的往这里送，现在连江北的，安徽的也送来了，还有北京的，连新疆乌鲁木齐的也来了，这不是成心不让我们活吗？” 心地善良而品行端方的人们不能理解这种苦衷，既然你们这儿呆残儿已收得人满为患，那你们就挂出“客满”，像旅店客舍似的，再来的别收，不就行了？ “你这真是天真的官僚主义！他们是送到你手上的吗？难道他们还要你填表盖章发门房钥匙吗？他们就偷偷摸摸往你门口、墙拐一丢，拍拍屁股走掉了！” 原来，他们是弃儿，他们是被他们的父母亲人剥夺了“家籍”而遗弃掉的可怜虫。 这里收养的300多名呆残儿中，只有16名是由家长出钱送来寄养的，绝大多数都是不知其父，不知其母，不知其生辰八字、姓名籍贯的“黑人”。 “我要是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我非要拉他们到法院去，他们遗弃婴儿，犯法！” 是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章第183条规定，对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我还要控告到道德法庭，为什么自己生下的孩子又把他抛弃？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 党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中写得明明白白：在社会公共生活中，要大力发扬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精神，尊重人，关心人，特别要注意保护儿童，关心帮助残疾人。 按照民政部门的规定，福利院一般只收容无父母、无依靠、无家可归的“三无”对象；若非“三无”对象也想进的，除了具备其它一些可以“优先照顾”的条件外，还必须每月交纳73元的寄养费。然而，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绝大多数的父母最后还是置法律与道德于不顾，一扔了事。 于是，福利院这个“垃圾桶”简直要挤炸了，那座三层大楼房里挤得满满的，大部分的小铁床上要睡两个人。 “再往我们这里送，呆子也要成为‘无房户’了！” 正在老阿姨数落着的时候，派出所又送来一个弃儿。这是一个脑积水患儿，大头呆子，长了满嘴的牙齿，却不会吃饭，只知道像喝奶似地往下吞咽。 几个保育员在弃儿身上摸摸，从棉袄里面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小儿方留成，男，二岁半，不是父母狠心，而是祖国医学不发达，不可挽救，只好遗弃。如果哪位能承救此儿，我们愿花三千、五千！希社会各界救救我儿，今后我们会常来打听的。1987.1.4。” 他们想到法律吗？他们想到道德吗？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他们怨天尤人，你看，这个方留成的父母还蛮有感情，还要记挂着他们的“小儿方留成”。能做到这样似乎就挺够意思的了，绝大多数的父母，是连一张纸条也不留的。 就是这样，他们既应当受到谴责，又不能不得到同情…… 在这个弃儿方留成的身旁，放着一只黑色破旧塑料手提包，里面有只奶瓶，几片尿布和几件旧衣裳，还有八包射阳县食品厂出品的乳儿糕。东西不多，却也看见了为人父母在绝望中的爱心。然而，正是还有这么一点爱心，才使人更加地感到凄凉、残忍和悲哀。 保育员又七翻八翻，偶然从那破塑料包里又抖落出一张纸片，是一张射阳县大兴乡卫生院1986年10月9日的药费收据。 “这下好了，他父母一定是射阳县大兴乡的，这个呆子可以返弃婴了！”保育员们突然高兴起来了。这些被遗弃的孩子，一送到这里，她们总要先千方百计寻找其家长的所在地，即使蛛丝马迹也不放过。一经查出，就将孩子送回去，按她们的行话就叫做“返弃婴”。这当中的离奇故事，她们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当一个在福利院收留了两年的弃儿，最后设法通过政法、民政部门和县、乡政府，找到其父母将其送上家门的时候，他的父母突然瘫在地上捶胸痛哭起来，把他们的儿子抛在一旁：“我们刚过上两年好日子，你怎么又回来害我们……” 啊，这些可悲可怜，也被叫作人但却失落了人的性灵的生命，一生下来，命运或许还不如一条狗崽，一只鸡雏，他们成了谁也不想收留的可怕的灾星、魔鬼了。 是的，谁能受得了他们的作难啊…… 群痴图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呀，当一掀开棉门帘，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直冲脑门的怪闷味。干万不要以为这是保育员偷懒，没有尽到清扫的责任；恰恰相反，这里的地板擦洗得发亮，天天给每一个人洗脸、擦拭、刷牙，换几次尿布，现在是冬天，两个星期洗一次澡，换一次衣服，是符合卫生标准的。 这股怪味是从这些痴残儿身上发出来的，保育员说，这就叫做“痴味儿”。 出现在面前的是令人作呕、心凉、发怵的一群，每一个大房间里都有20多名，谁见了谁也目瞪口呆。 白痴、傻子、疯子、脑性瘫痪、运动功能失调、诛儒等占了一大半，像兔唇、腭裂、下肢马蹄内外翻、盲聋哑这些，就算是小小不然的了，此外还有两性畸形的“阴阳人”、没屁眼的先天性肛门闭锁儿、屁股后面长个大瘤的脑脊膜膨出儿、先天性心脏病儿，等等。这里真是“垃圾桶”，各式各样怪异的形象都可以见到。他们空具人形，却不谙人事，相当多的痴残儿虽已长到七八岁十几岁，最大的已是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了，却不会大便小便，不会穿衣脱衣，当然，更不会讲话识字。站在那里像个半大的人了，却是木头桩子一段，穿着开裆裤，裤裆裹扎着一堆尿布片。他们唯一的本能就是对吃最敏感，一听到饭盆、碗勺响，就一个个扬起脑袋呵呵呵地傻叫唤。可是你把饭盛到他们面前，他们又不会吃了，不知道端碗，不知道怎么用勺子，还得一一喂他们吃。有的虽然不会吃饭，却会撕衣服，专门要吃布、吃棉花。还有的“武呆子”，不但会伤害别人，还会自伤自残，打自己的头，啃自己的手，没有办法，只好把他们的胳膊捆在铁床架上…… 更有甚者。他们当中还有将近一半的患儿从生下那天起，七八年、十几年就一直只能躺在床里。命运注定他们只能褪褓终生。他们吃不能吃，动不能动，一切都得仰仗他人侍弄。揭开棉被，但见浑身瘫软，胳膊腿上的肌肉早已僵直、萎缩，骨瘦如柴，只是一具人干几，却瞪着一副愣不登的眼睛，那模样实在叫人惨不忍睹…… 现在，让我们来结识几个这些可怜可叹的生命吧。他们还是些能吃能动，程度比较轻的。 “橱窗明星”进义。《百家姓》上似乎没有姓进的，这里的规矩是一年指定一个字为“姓”，同在这一年进来的就都姓“进”。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白净少年，他的特点是头特别小，是一个典型的小头畸形儿，白痴。因为他典型，好几年前，他的大幅照片就上过南京鼓楼的宣传橱窗了，所以赢得一个“橱窗明星”的美称。他不会讲话，只会叫唤，大白天有时也会将尿撒在裤子里。保育员把他叫到面前介绍说，只能哄他，不能恨他，一恨他就迁了，比根木头还不如。不过这时他的活气像是上来了，刚说了声“他一直这样淌不完的口水吗？”他竟用手背和衣袖到厚嘴唇上去呼地一擦，不知是巧合还是咋的，可保育员乐了，说他今天可表现出最佳智慧和最高水平了。 “愚头儿”孙光。这里有一群先天愚型儿，孙光是他们当中最大的“头儿”，大概有十六七岁光景了，腿裆里都长毛了。他们的年龄多半是估猜的，谁也说不准他们到底多大了。先天愚型儿的面容几乎都一样，就像是一母所生。他不会讲话，成天半开着嘴，舌头在嘴唇边时露时隐，成天就是那幅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模样，对世界上的一切，他都木然无知，一直到他生命的永远。 “武呆子”吴维纯。这是7个长得肉敦敦的十二岁小男孩，是来寄养的，父亲是大学讲师。他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聪颖活泼，可是他却傻得一句话不会讲，白天黑夜都要兜尿布片。他会拿玻璃、钉子把同伴的胳膊划破，还会往楼下跳，跌得鼻青脸肿，最后只好把他的胳膊捆住。这时他正蜷缩着身子瘫坐在床肚底下的冷地板上。保育员去把他拉出来，想让他站起来活动活动，不想他马上小脸憋得血红，咧开嘴哭了，赖着屁股又往小床底下缩，终于又屈曲着身子，钻进了一个角落里，一屁股瘫了下去。 “猴猴”孙仲秋。一个大约十岁的女孩，充其量只有六七十公分高，25斤重，就像一个两三岁的娃娃。她是先天畸形儿，不正常发育，不会讲话，浑身多毛，长胡子，眉毛又粗又长，没有门牙，活似一只猴子，小名就叫她“猴猴”。她这幅模样，与其说像一个小怪老太婆，还不如说是像一个小怪老头。她十分能吃，一顿一碗饭还不够。她还爱撩人，坐在痰盂上也不安分，东挪西挪，碰这个一下，捏那个一下。最使人伤感的是，她知道自己的丑模样，怎么也不让人给她拍照，看到照相机对着她，她就哭闹，用手捂住脸，往保育员怀裹扎；拿出苹果哄她，她也不干…… 赘瘤，却不能割舍…… 他们，这一群，自生而来徒具人的躯壳而没有人的性灵的一群，他们的人生价值在哪里？为什么还要这样把他们养活在这个世界上，徒使他们活受生命的折磨呢？难道这就叫做“人道主义”吗？这是多么残酷的“人道主义”啊！ 保育员小杨望着这群可怜虫，悲悯地说：“如果我是他们这样，我就干脆死掉……” 是的，与其让他们像牲畜似的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让他们在平静中安乐地死去！ 然而不行，是赘瘤也不能割舍。保育员小杨，这位俊俏苗条的姑娘咧嘴一笑：“他们哪，真是呆子有呆福，呆子的命比我们的还值钱呢，平常要是哪个病了、瘦了，领导要找我们算账的；要是那个骨折了，碰破了，别说我们一个月的奖金没有了，还要受处分呢！” 确实不能否认，这便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于是我们只好供养着他们。 南京社会儿童福利院里，有101名在第一线的保育员。她们的“第一线”同第一线的战士和第一线的工人一样，紧张而繁忙。这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嫂，大都有初中文化，有的上过高中，可她们就这样整天围住傻子转，里里外外，忙得像一群老妈子。 让我们读一读她们的工作日程表吧： 早晨5点半，起床。这可不是哨子一吹、电铃一拉就呼啦啦起来的，这“起床”有它特定的含义：要给全房间近30名痴残儿先换尿布，再一一穿衣服，包括穿鞋穿袜扣扣子，然后再给一一洗脸，替他们刷牙，做口腔护理。这当中还包括了整理床铺、拖地板、擦用具等内务。 7点半，开饭。“开饭”就意味着要给大部分不会自己吃饭的一一喂去。这喂饭也是不堪想像的，那真比填北京鸭还难，有的不会咀嚼，整吞，有的吃一半吐一半，还有的干脆不会张嘴，要撬开牙齿朝里灌…… 9点半至10点半，功能训练。呆残程度稍轻的，送到专门教室去上课，其余的按不同情况，或进行推拿、按摩，或教授扣扣子、拿饭勺子、坐痰盂等。这对他们可是些高难度动作，反复教上百十遍，还是不会。保育员说：“真是笨得伤了心！你能替他急得头发根子发麻，气得牙齿缝里发痒！”但还是得耐心地教…… 10点半，换尿布。自然又得一一换去，同时还包括洗手、抹桌子、餐具消毒。 1］点半，午饭。再一一地喂…… 够了。这半天的工作量就够呛了。这还是较为正常情况下的，其实，做的事情远比这个多。就说每天起床、上床，三五十斤、七八十斤重的大呆子，要你一个一个抱上抱下，有的还要两个人抬，直忙得两个膀子发麻，腰眼连着大腿酸。可是这里工资低，待遇差，连大年三十晚上也没有加班费，院长只好从自己家里拿几只五香茶叶蛋送来…… 即使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至仁至爱的圣母玛利亚，又能怎样？明知无望仍抱有爱心，哀其不幸而更予同情，她们是天底下一群少有的心地纯美善良的女性。她们把她们的青春和热力，全部交给这群呆子了，她们要在这里干一辈子。 真不忍心说出口：你们，你们把你们的爱心，用错了地方…… 而这群呆子，领受这份爱心吗？ 从生到死，他们中的大部分对社会将不会有任何贡献，报答给这些阿姨爱心的，只能是消耗、消耗。 拿南京社会儿童福利院来说，为了收容这300多名痴残儿，现有职工200余名，1986年全年行政经费为40万元。院子里又盖了一座七层高的康复大楼，花去180万元，是由民政部门和各大企业支援凑起来的。痴残儿的伙食费平均每人每月22元，一年共开支伙食费8万7千余元。 据美国70年代提供的统计，在美国，每年养一个呆子要20万美元。按我国情况，每人每年的养育、管理、医疗费按5000元计算，光全国近200万先天愚型患者，一年就要花去100亿元，还要消耗粮食6亿斤。 拿钱拿粮还派一大帮人养傻子，可傻子到底能给你些什么呢？—— 鳏夫泪 三十七岁的建筑工人陶其森，是个大难不倒的硬汉子。 大难从何而来？追其根源就是他六岁的儿子陶俊。这个孩子小脑发育不全，至今仍丧失运动功能，不能站立，更不能走路，浑身软绵绵的，是个瘫子，两手蜷曲，不能拿东西，不能自己吃饭。能听懂别人的话，但自己不会讲话，只会傻笑傻哭乱叫唤。 夫妻当然多方求医，哪有效用？医生直言不讳：我要能治好他，我就世界出名了，诺贝尔奖也就甭给别人发了。但是不死心的父母还是四处求医，这当中还险些上一个冒称“河南新乡市中医院研究协会医生”的骗子的当，双方签署“合同”，保证服药120天后成为“百分之百正常人”，当即要付200元现款，幸好看出了破绽。求医无门，又转而拜佛。其实也是穷极无聊，寻找一点精神慰藉而已。先是专程上了一趟扬州，到平山堂去烧香许愿。平山堂里有唐朝鉴真和尚的雕像，鉴真名气大，连东洋人都烧香求他，或可垂怜吧？当时平山堂大庙刚修好，山门还没有正式开放，和尚出于同情心或慈悲心，才照顾他，专为他开的“后门”。回程又特意到镇江金山寺烧香，老和尚一听如此这般，佛心大恸，专门为他们撞了钟，念了经，还倒给他们一杯水。拜佛无效又去求神，1986年春节期间，雨雪封门，他却带着儿子去了傈阳，在傈阳县城一住三天，每天在雨雪里往返二十几里，赶到一个乡间去，求一个什么“仙姑”的“仙方”…… 这已经把他折腾得焦头烂额了。然而命运专门同他作对，由于过度的劳累，他得了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大出血，身体一下子垮下来了。这真是雪上加霜。他实在无法，只好从1984年4月起请了长期病假，6个月后拿60％的病休工资，一个月只有五六十块钱。这还不算完，又来了个雪上加霜，妻子寄上了乳房癌，当发现不妙，到医院开刀时，已是晚期，全身扩散了，终于在1986年4月一命归西。 年纪轻轻的陶其森，一下子成了可悲的鳏夫，三跌两跌，跌到冰窟窿里去了。他说，他也是个“万元户”，他亏空了差不多一万块钱的债。借债的是他当年的小兄弟，现在当个体户发了家。小兄弟好像没有事似的，他可不好意思见人，成天躲在家里，他犯愁，这一屁股的债哪年还得清？ 鼓楼医院又来通知了，要他赶快去做手术，告诉他，不赶快去做手术，下次再大出血就成问题了。可是，他哪能去开刀呢？又瘫又傻的儿子怎么丢得开手？只要一忽儿见不着他，就哭得像抽风。上次他大出血躺在床上不能动，可刚吊完盐水，又得强撑起来烧东西给他吃，还要一勺一勺地喂…… 他绝望了。 这个形销骨立、黑瘦枯损的男人，满怀着悔恨和悲哀，不能自抑：“我要是早知道生这么一个东西，杀我一刀我也不要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好惨啊！” 优生，本是人类生命的“护生符”，由于愚昧和无知，却轻易地舍弃了…… 这种婚姻是人道的吗？ 聋哑人大蔡，早已超过男大当婚的年龄了，父母、亲戚、街坊近邻，都在为他张罗，一个个心中都急得很，真巴不得哪怕是当天晚上就给这个可怜巴巴的哑巴完婚，好了却大家的心愿。 大蔡果然对上象了，不过也是个哑巴。聋哑配聋哑，不是天生一对吗？电视里还常播映聋哑男女结婚的新闻哩，连大首长还去为他们证婚呢，把他们说成是精神文明的好榜样呢。大家齐心协力，这一对聋哑人很快就完婚了。居委会里管计划生育的大嫂，心里蛮同情这一对哑巴的，生育指标本来已很紧张，有几家争得吵了起来，她这下正好抓到机会下台阶：“人家哑巴夫妻可怜，一对残疾人，我们应当发扬发扬风格，讲讲人道主义，对残疾人优先照顾，就先把生育指标给他们吧！” 于是，第二年大蔡家生下了一个小蔡，长得白白胖胖，逗得这对哑巴夫妻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小蔡长到四岁了，却还不会讲话。抱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个先天性聋哑，是娘老子遗传给他的。 这是蔡家的第六个聋哑人。 类似蔡家的故事俯拾皆是。 有一个凤凰街——只可惜凤凰街也飞不出凤凰来——有一户人家，妈妈是个呆子，一连生下两个呆女儿。如今大女儿是长到一米六五左右的大姑娘了，黑红马壮的，可是不识数，超过三角钱就算不出来了，成天在街上游来荡去，同三岁的孩子打闹，同不三不四的小伙子游玩。她的奶奶急了，这么下去要出事情的。她便急忙忙要给这个呆孙女找婆家：“找个人家嫁出去拉倒了，省得留在家里烦心。” 哎唷，那你这不是成心害人吗？呆子再生个呆子怎么办？ “这就怪不得我了，要看男人家的福气了。呆子再呆，也是一个人，总要嫁人的。你就把她往鸡鸣寺的尼姑庵里送，人家也未见得肯收一个呆子。我也不能把她养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没有办法，无法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那些“傻子村”、“哑巴屯”的，不就是这么样产生的吗？再如近亲结婚，酿出了多少家庭的苦酒？追求的是亲上加亲，得来的是怨上加怨。湖北省崇阳县有一对姨表兄妹结成的夫妻，生下两个孩子，五岁的大孩子突然鼻孔出血不止，医生诊断为近亲结婚导致的血友病，终于不治身亡。接着三岁的小孩也得了同样的病死去，三年之内死了两个孩子，使这对夫妻痛不欲生，投书《光明日报》，奉劝天下青年千万不要近亲婚配。据江苏省东台县在54万人口中的调查，近亲配偶高达2.5％有3000多对，所生子女中智力低下、呆痴者占1.87％，体弱、先天不足、生育不全、色盲、五官或四肢缺陷者占16.8％，高出非近亲结婚所生子女的14.4倍！如此冷酷的事实摆在面前，却仍不能使我们清醒，还一味地在那里重复前人的错误，真使人遗憾万分！ 其实，前人也并不就是笨伯，中国早就有句古话：“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证明前人早已从无数的灾难中汲得了教训。优生学的创始人、英国生物学家高尔顿，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从近亲婚配的危害中受到启示的。 高尔顿同伟大的进化论者达尔文是表兄弟。表哥达尔文不幸的家庭悲剧，对高尔顿产生了感情上的强烈刺激。 达尔文的爱妻埃玛，是达尔文舅舅的女儿。他们结婚后15年中生下六男四女，其中三名早夭，三名终生未孕，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屠弱多病。这使达尔文精神上万分悲痛，直到临终还对此不能自抑。作为生物学家的高尔顿，对此感触良深，他通过大量研究，终于于1883年第一次提出了优生学理论。 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总爱挂在嘴上，成了口头禅，叫做“好心办坏事”。然而，明明知道这是在办坏事，却仍然一意孤行，非办不可，这又怎么能叫“好心”呢？这么样下去，或许能满足于一己私利，满足于一时冲动，满足于一种满足，但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哪堪其苦，哪堪其害？ 真使人殷忧未已…… 优生不行，忧生即至 从大量的社会调查中发现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像近亲结婚，盲聋哑结婚以及政治动乱导致后代身心缺损这类能说出明确原因的，并不多见。在进行家访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呆残儿家长你若问他们为什么会生下这么一个不理想的孩子？他们总是张口结舌，说不出所以然来。 在我们国家，优生，这一人类自我完善的法宝，还没有被广大群众所普遍熟知，人们对哪些行为和因素是符合优生的，哪些行为和因素是违反优生的，还不能分辨清楚，当然就更谈不上在生育过程中自觉地掌握和运用优生知识了。这当然怪不得这些不幸的、年轻的父母。这同优生学在一百年来的遭遇相关。外国的就不说了，单说我们中国，建国以后，优生学一直处于被批判、取缔的地位，把它当成资产阶级的异端邪说。我们现在讲优生学，也不过是拨乱反正之后，近些年来的事情。有多少父母捶胸顿足后悔不迭，他们说，要是早点知道什么叫优生，我家哪会生出这么一个半人半鬼的害人精来呢？ 痴呆儿兵兵的父母就是其中的一对。 兵兵的爸爸是名军官，妈妈千里迢迢到部队探亲，很快就怀上了兵兵。可是妈妈在兵营里水土不服，吃什么拉什么，自然就吃药打针了。“那时候哪里知道药物对胎儿的危害呢？就这个素、那个素的，全来了。”这还不算，妈妈心脏好像又出现什么毛病，不舒服，好，那就再检查一下吧，心电图，X光透视、拍片，“我们后来查了医书，上面说，怀孕早期禁止X光照射，它能够使迅速繁殖分化中的胚胎发生畸形，使胎儿身体和大脑的发育受到严重影响。得，这不？药物加X光，全给摊上了，还能有我们的好？” 兵兵的妈妈后悔极了，她说：“吃亏就吃亏在无知上。我们总以为生孩子、生孩子，生下来才是孩子，心想，孩子生下来好好带，不会带不出好孩子来的，就没有想到，孩子一怀上就要特别护着……” 兵兵的妈妈多像被狼叼了孩子的祥林嫂啊…… 母腹中的孩子往往成为“不被重视的小公民”。母亲在棉花地里喷洒有毒的农药，没有考虑到“小公民”的安危；母亲患上了病毒性感冒，出了风疹块，认为小事一桩，不顾忌对“小公民”的影响；父母烟酒无度，云里雾里，昏昏乎乎，快活得真赛过神仙，却不知早将“小公民”抛向了可怕的孽海…… 古人云，大道不行，天下为寇。我们也可以说，优生不行，优生即至。愿我们从此大力推行优生，让优生为我们送来聪慧、健康的后代，让优生来解除我们的忧伤和不幸！ 希望之光在闪耀 当今的世界，试管婴儿早已呱呱坠地，今年将度过她九周岁生日。我国的试管婴儿也于前几年在湖南长沙诞生。美国有人设立了诺贝尔奖获得者精子库，试图以此培育出先天更为聪明的后代。随着遗传工程的发展，基因工程和染色体工程有了一系列新的突破…… 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能力是没有穷尽的，人类总是在不断发展前进的，人类将完全可能在不断的发展前进过程中改造人类自身。 人类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然而，这种希望始于足下。令人欣喜的是，前不久，我国已宣布将正式制定优生法规，这将为我国人口素质的提高提供有力的保证。事实上，世界上许多国家已经制定了优生法，并从中得到了好处。日本早在40年代就颁布了《国民优生法》和《优生保护法》，对提高日本民族的人口素质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只有用法律条文对择偶、绝育、生育等作出明确的规定，运用法律手段来确保优生的实施，人口素质的提高才是现实可行、指日可待的。同时，随着优生法规的实施，对伦理学、心理学、社会学和医学等等，将产生深刻的影响，形成强有力的社会意识和社会责任。 我们的希望正在这里。 愿普天之下尽是优生优育的好儿孙！ 愿我们每一对将成而未成眷属的男女，将做而未做父母的夫妻，在新婚燕尔之际，在鱼水欢会之时，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兴旺和发达，也同时为了你们自身和你们家庭的幸福和美满，先饮下优生的甘醇，然后再开始你们生命的亲吻…… （选自《中国的要害》，华岳文艺出版社1988年7月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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