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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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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黑娃就陷入无法摆脱的痛苦之中。他白天和李相王相一块去翻耕麦茬地,晚上同在马号里的大炕上睡觉,难得与小女人再次重温美梦,不能再二再三撒谎去找嘉道叔呀!早晨他去扫院绞水的当儿,郭举人踢腿舞臂在院庭里晨练功夫,无法与小女人接近。唯一可钻的空子,就是晚饭后他拎了泔水饮罢牛马送还空桶的时候,在厨房里和小女人急急慌慌摸捏一下就做贼似的匆匆离去。 烦闷焦躁中,机会总是有的。麦茬地全部翻耕一遍,让三伏的毒日头曝晒,曝晒透了,如落透雨,再翻耕一遍,耙耱一遍,土地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绵软,只等秋分开犁播种麦子了。包谷苗子陆续冒出地皮,间苗锄草施肥还得半个月以后。财东家就给长工们暂付了半年的薪俸或实物麦子,给他们三五天假期,让长工把钱或麦子送回家去安顿一下,会一会亲人,再来复工,此后一直到收罢秋种罢麦子甚至到腊月二十三祭灶君才算完结。然后讲定下年还雇不雇或干不干,主家原雇长工原干的就在过罢正月十五小年以后来,一年又开始了。郭举人在他们耕完最后一块麦茬地那天晚上来到马号,摇着扇子爽朗他说:“前一阵子又收又种还要犁地,诸位都辛苦了。明日个李相王相就可以起身,今年你俩一搭走,回去把老的小的安顿好再来。目下地里没啥紧活儿,鹿相只要抚弄好牲口就行了。等你二位来了,鹿相再回家。鹿相屋里有指靠,迟回去几天没啥。”黑娃巴不得如此安排。李相和王相当晚灌好麦子,一夜竟然高兴得难以成眠,鸡叫三遍就推着木轮小车装着粮食上路了。黑娃欢跃鼓舞,也无法人睡,俟到天色微明就去扫除绞水。吃早饭的时候,他大胆抓住小女人的手,跳起来亲了一口,小女人吓得脸都黄了:“你疯了?”黑娃坐下来说:“等着。金黑好机会。”他回到马号就喂马,连着喂过两槽草料把牛马和骡子牵出来拴到树荫下,用扫帚刷掉牲畜身上的上屑粪疤,回头又给圈里垫了干土,把水缸装满,吃罢午饭就躺下睡着了。后晌更加漫长,他素性背起大笼和草镰去割苜蓿。 郭举人很赞赏他的勤快和主动性儿,也蹲下来往铡刀下放苜蓿。黑娃压着铡把儿瞅着眼皮底下郭举人银白头发的大脑袋,心里忽然懊悔起来:郭举人待他不错,早看得出他很喜欢他,让他陪他遛马,替他背上鸽子笼儿到这里那里去放鹁鸽,很放心地让他一个人侍喂骡马,他却偷偷地把人家的小女人睡了!他的漫荡着欢愉的胸腔开始冷寂,滋浮起一缕愧悔羞耻的灰败气氛…… 随着深夜的到来,黑娃在马号里第一次独自一人过夜,浑身又潮起那种催逼他翻墙跳院的欲望了。他脱光了衣服用葫芦瓢儿从头顶往身上浇水,冲洗得清清爽爽,就走出了马号的门。 走同样的路,翻同一道围墙,爬同一棵椿树,轻捷似猫儿一样钻进虚掩着门的厢房。朦胧的月光下,炕上躺着玉雕冰琢似的肉体。两颗同样焦渴的嘴互相濡沫,两双都急欲捕捉对方的胳膊交缠在一起。黑娃已不再慌乱,也不陌生,小女人再不说“兄弟你瓜瓜娃”的话,痴迷地陶醉在黑娃越来越熟练的爱抚之中。他们现在跨越了羞怯慌乱和无知的障碍进入从容不迫的自由境界,接受对方的种种爱抚也把种种爱抚给予对方,愉悦地纵容对方做更进一步更大胆些的行动,第一次得到了同步销魂的最佳状态。他们已经从肉体感官越来越强烈的刺激需要进入感情抒发的需要,情切切意绵绵的呢喃自然流涌。”兄弟呀,姐疼你都要疼死了!”娥儿姐呀,兄弟想你都快想疯了!”“兄弟呀,姐真想把你那个牛儿割下来揣到怀里,啥时间想亲就亲。”“姐呀,兄弟真想把你这俩奶奶咬下来吃到肚里去,让我日日夜夜都香着饱着。”他们一次又一次走向峰顶,一次又一次从峰顶销魂般下落,没有满足,直到鸡啼三遍才难舍难离地分手。 继来的一夜更加完满。他们从情意缠绵的胶着状态走进了轻松欢快的又一个新的境界,开始有兴致谈笑逗趣互相开心。黑娃把在马号里听到的长工头李相讲的酸故事复述给小女人,小女人乐得笑得几乎岔气,爱抚地拧着掐着捶着黑娃,嘴里嗅骂着:“黑娃你跟那些瞎熊长工学成瞎熊了!”黑娃得意地笑着问:“姐呀, 听说你给郭掌柜泡枣儿是不是真事?“小女人顺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抽得很重不像玩的。黑娃哑了口,后悔自己忘乎所以说错了活。小女人随之就坐起来,把那个尿盆拿到黑娃跟前。黑娃欠起身一瞅,黄蜡蜡的尿里头飘着三颗枣儿,已经浸泡得肥大起来。小女人憎恨他说,提到泡枣的事她就像挨了一锥子。大女人每天晚上来青着监视着她把三只干枣塞进下身才走掉,她后来就想出了报复的办法,把干枣儿再掏出来扔到尿盆里去。“他吃的是用我的尿泡下的枣儿!”小女人说着,又上了气,“等会儿我把你流下的song2给他抹到枣儿上 ,让他个老不死的吃去!”一提到郭举人,黑娃就有点怯。小女人气过之后就哭了:“兄弟呀,姐在这屋里连狗都不如!我看咱俩偷空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在一搭……”黑娃压根没有想过往后的事,支吾说:“姐呀,你甭急……我还没想过跑……咱明黑间再说。”小女人说:“兄弟你甭害怕,我也是瞎说。我能跟你相好这几回,死了也值当了。” 黑娃有点沉重地回到马号,开始思谋怎么办?翻墙跳院偷偷摸摸的相会总不是长远之计呀!这时候,马号的门板响了,黑娃忙问:“谁?”一个沉稳平实的声音答:“我。”黑娃听出郭举人的声音就有点慌,瞬即侥幸地想:他要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肯定到当场捉奸,不会等他回到马号的。他装出睡意惺忪的样子拉开门闩。郭举人走进来说:“点上灯。”黑娃怕自己脸色不好不想点灯,郭举人坚持要点灯,他就拼打火石点着了油灯。郭举人背抄着双手,站在对面说:“你刚才做啥去了?”黑娃慌了:“我肚子坏了上茅房……”郭举人冷冷他说:“茅房不在那边,再说也不用翻墙。”一切侥幸部被粉碎,事情完全败露了,黑娃眼前一黑,几乎跌坐下去:“掌柜的,你说咋样处治——”郭举人一摆头说:“要是想处治你,刚才我就当场把你捉住了,不会让你跑回马号来,处治你还不跟蹭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这事嘛,我不全怪你,只怪她肉臭甭怪旁人用十八两秤戥。她一个烂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你爸养你这么大可不容易。门面抹了黑,怕是你娃娃一辈子也难寻个女人了。”黑娃这时完全崩溃了,抬不起头也说不出话。郭举人说:“这样吧!我把你前半年的工钱给你,你另到别处找个主家去。记住,日后再甭做这号丢脸丧德的事了。”说着从腰里摸出几块银元搁到炕边。黑娃忙说:“你不处治我就够了我的了,钱我不敢拿。掌柜的你真是个好人,我……”黑娃腿一软就跪下了。郭举人不以为然他说:“这事全当没有发生过。再不提了都不说了。你把钱拿上走吧。现在就走。”黑娃不敢拿钱又不敢不拿,把钱拿了装进口袋,背起来时的褡裢,向郭举人深深鞠了躬就走出马号的门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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