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终结                 7越境 


   

  三十几年后我有幸认识了这位红色游击队员邬江河。

  已经人到中年的老邬严肃地对我说:我至今仍然坚持我的选择。尽管金三角革
命没有成功,但是我曾经选择过一个壮丽的事业并为之奋斗,这就足够了,我没有
碌碌无为。

  根据查阅的资料以及众多被采访者提供的线索,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邬江河是第
一个参加金三角游击队的中国红卫兵(知青)。

  与邬江河不同,以后成长为游击队旅级干部的康国华是一个阶级出身的叛逆者,
促使他跨越国境的主要动机出自对于阶级偏见的勇敢反抗。

  康国华出身非劳动人民家庭,其父在1949年前曾经拥有一家牙膏工厂,对
一个出身资产阶级家庭的知青来说,他怎么可能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呢?谁
会来拯救一个资本家后代的渺小灵魂呢?于是在1969年2月,也就是康国华下
乡第二个月,这个资本家的儿子悄悄离开插队的腾冲山区,步行两天两夜来到界河
边。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击碎界河的黎明,氤氲的雾气在东升的朝霞中渐渐消散。

  极目远眺,在界河对面黛黑色的山谷里,康国华看见一面游击队招兵站的红旗
跳跃而出,这小小的一点红色极大地鼓舞了他,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一张帆,顿时
被海风鼓得满满的。他决心要乘风破浪,驶向无比壮丽的战争大海,干出一番惊天
地的事业来。一切人为的桎梏障碍都不能阻挡他。

  这一天康国华只有16周岁,距离他彻底告别我们这个阳光普照的光明世界还
有一年零七个月。

  高干子弟梁晓军也是在1969年2月的一天跨过界河的。

  这一天是中国旧历大年三十,通常这天晚上中国人都要吃团年饭。但是梁晓军
无家可归,因为他的“走资派”父亲已经被打倒,身陷囹圄。



  梁晓军下乡第二天就失踪了,他无力阻止运动,但是他决不放弃同一切屈辱和
不公正命运抗争,这种抗争的惟一方式就是干革命。即使国内不许革命,他也要到
外国去革命。梁晓军像一只扑向熊熊烈火的飞蛾,决心要让革命战场的血与火来验
证自己,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革命岂能做井蛙,雄鹰踪迹海天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大旗飞舞冲天笑,赤遍全球是我家”。

  领袖诗词和燃烧的革命信念为梁晓军不顾艰险翻越高黎贡山脉去参加金三角游
击队提供足够的精神驱动力。

  仅仅当过一天知青的中学生梁晓军怀着一种近乎壮烈的殉道心情,迈开坚定步
伐涉过界河,走进国境对面那片浓密的金三角丛林。但是在游击队招兵站,这个虚
报年龄的男知青险些因为身体瘦小被游击队拒之门外。

  我至今仍然被梁晓军的坚定决心所感动,他在硝烟弥漫的异国战场上整整作战
16年,无论艰难困苦和负伤死亡都没有使他退缩。他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年华还
有激情热血都贡献给金三角,然后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躯体返回祖国家乡。

  我的另一位泰国朋友刘义则是以逃亡的方式参加境外游击队,最终把自己变成
一个泰国华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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