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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青终结 40侯景贤 ２０世纪中叶，中国西南边陲曾经发生３次逃亡潮。 第一次为１９４９年，数以百万计的旧政权军队和战争难民涌出国境避难，他 们成为如今东南亚华侨的主要来源之一。 第二次难民潮发生在６０年代，由于空前的自然灾害，当然还有人为原因，大 批边民涌向境外谋生，他们被形象地称为“饥荒移民”。 最后一次是“文革”期间，越境者大都是上山下乡的红卫兵和知识青年，他们 逃亡的崇高理由是“解放全人类”。 我的朋友刘义便是这批年轻逃亡者中的一个。 那时候刘义在知青登记册上的名字还不如刘义，叫侯景贤，昆明知青侯景贤与 许多年后的泰华诗人刘义是同一个人。 侯景贤，男，１９４９年１２月生。文化程度小学（或者没有毕业），自学初 中。 迫使少年侯景贤中途辍学的原因有二：一是刚过３０岁的母亲因病去世，父亲 尚在监狱服刑；二是中学对他关上大门，理由是“出身反动军官家庭”。 侯景贤成为一名自食其力的劳动者那年只有１３岁。 摆在他面前的紧迫任务是挑起母亲撂下的生活重担，养活自己和两个年幼的妹 妹。 刘义说，他从小理想是上大学，当个大学教授或者像普希金那样的伟大诗人。 他１１岁发表诗歌，题目叫《登山》，获校园征文奖。 奖品是一本笔记本，一支钢笔。 侯景贤在家乡以打架好斗闻名遐迩。 我去到他老家采访，当地人显然对这个叫做侯景贤的野孩子记忆犹新，他们说 ：大侯（侯景贤小名）是条不叫的狗，不叫的狗咬人才叫狠呢。 一个头发秃顶的老男人说：我揍过那小杂种，嘁，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老街坊沙哑着漏气的嗓子说：那小子六亲不认，是个浑球。 一个当年的伙伴回忆说：闯子（侯的小名）讲义气，打架总是冲在前面……头 打破了也不哭。 我问刘义：是你生性特别残忍好斗吗？ 刘义哀伤地回答：你知道，我那样一种“狗崽子”，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狗 都知道夹着尾巴走路，我能凶得起来吗？ 我说：可是你为什么到处跟人打架呢？ 刘义说：是他们逼、逼的！谁敢欺负我，只要没有把我揍死，我就要扑上去咬、 咬死他！ 刘义最轰动的一次武斗表演是在“文化大革命”前夕，那时候校园盛行“出身 论”，同学以出身划线，已经在裁缝铺里踩缝纫机的童工侯景贤得知有人欺负他妹 妹，他毫不犹豫举起一把大剪刀，像只挥舞铁钳的螃蟹一路横冲直撞地闯进校园。 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遭到痛打，然后五花大绑斗争游街。 我明白历史的灾难对于任何个人或者家庭来说都如同山体崩塌一样不可阻挡。 父亲成为儿子乃至整个家庭的灾难根源。刘义叹息说：朱自清先生有名篇《背 影》传世，那是一个慈父在儿子心中永恒的肖像。 我父亲留给儿子也是一个背影，那年我已经５岁，虽然记不清父亲长的什么模 样，是胖是瘦，有没有胡子，但是他的背影却像一个烙印，一个黑色咒符，永远地 烙进我的童年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