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终结                68绞刑  


                

  黑夜像大山一样垮下来。

  尖利的警报刺痛人们心脏,锋利的探照灯光反复切碎黑暗的大幕,骤起的枪声
如同狂风一般驱散笼罩在知青犯人心头的重重迷雾。他们侧耳倾听弹道划过的方向,
很快判断出枪弹是朝监狱外面射击的,弹道较高说明目标较远,也说明越狱者已经
成功地翻越高墙铁丝网阻拦,此刻他的双脚已经踏进自由的天地。

  终于有人打破沉寂,惋惜地说:狗日的……成功了!

  随即所有人心情都变得沉甸甸的。

  这一天监狱彻底乱了套,筒扁(监狱长)暴跳如雷,而扁哒(看守)们则像狗
一样到处乱窜。到了下午,一群杀气腾腾的扁哒冲进阿秋筒,把知青犯人赶到天井
里。监狱如临大敌,墙头架起机关枪,犯人赫然看见,几个扁哒正在把一只沉重的
木头架子竖起来,架子顶端有根打了死结的粗绳套摇来晃去。

  这是一只真正的刑具,绞刑架!

  筒扁脸上黑云密布,他向犯人宣布:如果天黑之前越狱犯抓不回来,你们中间
就得有人代替他上绞刑架。

  知青的意志一下子崩溃了,他们纷纷抗议,但是无济于事。他们没有想到敌人
报复竟然如此残酷,如此灭绝人性,“趾耳朵”单独越狱,可是他获得自由的代价
是让别人付出生命,这公平吗?谁愿意代替别人去死呢?如果他们事先知道这个代
价,他们还会听任“趾耳朵”自私自利的行动吗?

  绝望像那只绞索,在犯人脖子上一点点抽紧。太阳终于走完一天的漫长路程,
一线暗淡的余晖正在犯人心中消失,筒扁开始站起身来走动,不停看手表,说明这
个监狱暴君的耐心快要用完。扁哒的表情也紧张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犯人,而
知青犯人则彻底萎靡下去,他们个个垂头丧气,不知道死亡的厄运会落到哪个倒霉
的家伙头上。

  这时监狱外面有了动静,铁门猛然打开,先冲进来一匹马,马背上骑着个军官。
随后拥进来一大群穿酱黄布军装的士兵,兵很脏,脸上都有一种饥渴和贪婪的表情,
有人还牵着大狼狗,不消说这是追捕越狱犯的队伍。这些乱糟糟的队伍给死水一潭
的监狱带来一阵喧嚣的冲击,像一股泥石流。犯人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等待
谜底水落石出。



  一辆嘎吱作响的破牛车出现在人们视线里。拉车老牛喷着粗气,脑袋一点一点,
像个步履蹒跚的老头。牛车上拉着个血肉模糊的人体,准确说这个人体形状不大规
则,看上去很像一只鸟。他的身体绵软而单薄,两条长长的胳臂拖在地上,像两只
折断的鸟翅。他的头肿得很大,甚至有点夸张的味道,像玩具店里的大头娃娃。知
青不由得张大嘴巴,他们的眼神好像钢丝一样被拉直了。那个叫做小黑的犯人听见
自己喉咙里咕噜一下,那颗心就一直掉进深渊里。

  牛车上就是越狱者“趾耳朵”。

  牛车停住,就像时间定格。但是接下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军官与筒
扁低声咕嘟一阵,刽子手居然放过越狱者,而是从“阿金筒”(普通牢房)拖出一
个死刑犯来草草执行了绞刑。

  “趾耳朵”被军人带走了,从此在监狱彻底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无法猜
透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敌人发了善心?“趾耳朵”哪里去了?敌人为什么放走他?
或者“趾耳朵”同敌人做了什么卑鄙的交易?直到很久以后,当人们听说有个曾经
当过总部警卫班长的知青叛徒给敌军带路偷袭根据地,致使红色游击队蒙受重大损
失,他们才把那个“趾耳朵”的去向同这个惊人传闻联系起来。

  “趾耳朵”从此下落不明,杳如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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