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国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毛泽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 一言不发地听着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的成员 汇报北京的运动情况。今天是1966年7月18日,他刚刚从武汉飞抵北京。 当人们问他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时,他摇了摇头,让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立刻来他在中 南海的住处。此刻,看着一屋子团团围坐的部下们,他有着非常从容而又沉稳的心 态。 一个大政治家并不需要频频出击,需要的是抓住真正的时机做出有力的行为。 掌握政权到了这个年龄,他尤其显得深思熟虑、游刃有余了。 康生眼镜后面那张瘦而多皱的脸,张春桥眼镜后面那张颧骨凸起、两颊下陷的 脸,江青黑边眼镜后面那张目光闪烁的脸,陈伯达眼镜后面那张有点浮肿的短脸, 姚文元那张惟一没戴眼镜的圆圆的胖脸,此刻都恭恭敬敬地向着他。 他们在汇报 北京大专院校及中等学校学生反工作组和工作组镇压学生的情况。江青的话最多, 其次是张春桥和康生,陈伯达话不多,姚文元的话最少。无论话多话少,这些人围 拢在他身边的人,都像是一个忠诚的战斗小组。 隔着缭绕的烟雾,他们的目光都在恭恭敬敬地、小心谨慎地观察他的表情, 等待他的反应。这样略皱着眉、沉默不语地听着这些如临大敌的汇报, 他有一种 特别从容的好心态。 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好做文章了。偶尔,他也会问一两个细节, 譬如北京 反工作组的学生中有多少人被打成反革命?江青看了看手中的材料, 立刻回答道 :“仅仅24所重点大专学校,就有一万多学生被打成反革命, 有将近三万人遭 到不同性质的批斗。”毛泽东抽着烟,背靠着沙发很舒展地坐着,继续听着汇报, 一位工作人员走到身边,低声请示:“刘少奇同志来了, 他想向您汇报文化大革 命的情况。”江青等人此时都停下汇报,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毛泽东抬起手, 用手背轻轻向外摆了摆。这位身材高挑的工作人员是他贴身的小护士,叫李秀芝, 一个连江青也不敢轻视的年轻女性,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我就说您休息了。 ” 毛泽东略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表示反对。李秀芝步履轻捷地走出客厅,去做安排了。 汇报还在进行,毛泽东却在心头浮现出一丝隐隐的冷蔑。 眼前浮现出刘少奇 那不阴不阳、让他看着不顺眼的面孔, 同时过眼云烟般地掠过一些可以称之为历 史性的场面。 1964年12月,正是中共中央召开四清工作会议期间,那天开会, 主持 会议的中共中央总书记邓小平没有通知他。他很生气,打了电话。 邓小平在电话 中解释:“今天是个一般性的工作会议,听说主席这两天身体小有不适,就没有预 先通知您。”毛泽东当时就说:“这个会我要参加,而且有话要讲。身体小有不适, 不影响开会,轻伤不下火线嘛。”到了会上,刘少奇、邓小平一班人都在,他讲了 话, 而且郑重其事,口气严厉, 他说:“农村现在的问题实质上是社会主义与 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个阶级的斗争,这是主要的矛 盾。 ”他义正辞严地强调了这个治党治国之本。 作为国家主席和党的副主席的 刘少奇这时却在一旁插话:“农村的矛盾是各种各样的,有干部和群众的矛盾,四 清和四不清的矛盾, 具体的矛盾还是要具体分析,是什么矛盾,还是作为什么矛 盾解决为好。” 刘少奇的话虽然声音不高,却明显表现出一种固执的对立情绪, 令他极为不 快。这样打断他的讲话,公开造成僵局,虽然短暂,性质却十分明显。他当即提高 了嗓门,继续讲述自己两条道路斗争的观点,同时深刻感到了自己在中央工作中已 被排除在外。一班子人似乎都知道刘少奇的观点,他们之间也形成了相当一致的工 作气氛。 他踏进这个会场时,虽然表面上仍然得到了领袖的待遇,然而,从刘少 奇、 邓小平以及这班人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敬而远之。他们正在情投意合、按 部就班地操作着,他来了,他们都有些尴尬、不自然,似乎他不该来打扰他们,不 该不信任他们,不该干预他们。就好像一群玩得正高兴的小孩见到家长,虽然不得 不表现尊重, 骨子里却眼巴巴地希望家长不要打扰他们,赶紧离开。他在这班人 的眼里读到的就是这种意思。 他在声色俱厉的讲话中始终能够感到,这些人不过在表现敷衍的尊敬。 刘少 奇手中一直轻轻转动着铅笔,目光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面。邓小平抬着头, 似乎 在聆听他的讲话,又时而低下头看看手中的材料,记几个字,其实, 那神情是在 想其他事情。这是他自遵义会议执掌权力以来,首次被冷落、被顶撞的会议, 在 毛泽东心中留下了极为强烈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长期以来退居二线, 将党政军日常事务交给身居一线的刘少奇、 邓小平处理,已经在形成大权旁落。 在紧接着的又一次会议上,他决定做出反击。他拿着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 法》和《中国共产党党章》出席会议。会议一开始, 他就做了一个让全体都出其 不意的讲话,他看着邓小平和刘少奇说:“你们一个是不让我开会,一个是不让我 讲话。 ”他一手拿起《宪法》,“这是一本宪法,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 讲话的自由。 ”又一手拿起《党章》,“这是中国共产党党章,我是中国共产党 党员, 有权利参加党的会议。”然后,他把《宪法》和《章程》都放在桌上,沉 稳有力地拍了拍, 说道:“你们有什么权力不让我参加会议?有什么权力不让我 讲话?我一讲阶级斗争, 你们就不爱听,共产党不讲阶级斗争还算什么共产党? 你们手中的权力到底是谁给的?” 那天,他多少有些雷霆大怒了。 正是从那时起,他决定把丢失的权力夺回来。 这样想着,眼前又浮现出今年6月初的情景。当时,刘少奇、 邓小平乘专机 到杭州向他汇报文化大革命的情况,他含威不露地坐在沙发上。 这时的刘少奇和 邓小平已经显得相当恭敬了,两个人都坐在沙发的前沿,前倾着身子。邓小平用两 肘撑着大腿,恭恭顺顺地看着他说:“文化大革命如何搞,大家都没有思想准备, 请主席回北京主持工作。”刘少奇也连连点头。毛泽东很平稳地说道:“还是委托 你们主持一段工作,各种情况你们相机处理。 需要我回去时,我会回去的,现在还没有那么要紧。 “他当时在心里说:” 文化大革命还没真正展开,你们就都变了个样。 以前你们的得意忘形到哪里去了? “看着刘少奇、邓小平今非昔比的恭敬目光, 他深感文化大革命的必要性。现在, 一个多月过去了,刘少奇、 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造成了工作组大面积镇压学生运 动的现状。他游泳、看书过了半个夏天,可以出来收拾局面了。 他一瞬间想起自 己写的一首词:”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眼前的汇报还在进行。他既是在听具体汇报,也是在享受听汇报的感觉。 眼 前这班人才是真正随着他的号令闻风而动的力量。一个领袖失去了令行禁止的权威, 也就名存实亡了。刘少奇、 邓小平6月初在杭州露出的那点恭敬是迫不得已的表 面态度,他们有他们的韬略,有他们的势力。眼前这班人却像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 娃娃, 争先恐后地围着家长要糖吃。看着他们一个个急于汇报又有所谦让时,他 甚至想到, 政治家的天伦之乐就是身边总围拢着忠心耿耿的信徒。 他又点着一支烟,吐着烟雾,更舒服地往后靠了一下。 他的身躯比他们都高 大,坐姿也更轩昂、舒展,他能站在一个比他们高得多的高度上听他们汇报, 指 挥他们。平等的权力没有中心。接近平等的权力也不能形成足够的权威。诸侯强大, 天子不存。悬殊的权力才能造成真正的领袖权威。眼前这些人远没有羽翼丰满, 他们在中国这个政治大国中具有的权力是微不足道的,只有这样,他们对自己才能 有绝对的忠诚。 当然,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权力,然而, 这些人大概 永远没有威胁他的可能。眼下,他正需要这班人权力的逐步扩大,以解决整个政治 权力的重新建设。 在中国,其实没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他的深谋远虑, 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理解他 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甚至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经常愿意住到南方,而不愿留在北 京。 中南海明明是他的首府,但实际上,他在中南海远得不到他在杭州、在武汉、 在上海、在长沙得到的隆重待遇。 在中南海,他是最高领袖,有足够的服从、足够的保卫、足够的服务,然而, 这里的人对他太熟悉了,一切都司空见惯、按部就班了, 就连警卫见到他的机会 都比较多。根本不像外地,在杭州,在武汉,总有一些诚惶诚恐、 分秒不离的崇 拜与服务包围着自己。那里的每一个省市领导、军区领导都会日夜围绕在身边,以 此为重任。 服务人员一见到他,都如绽开的鲜花般露出羞怯的兴奋。 整个世界 更灵敏地反应着他的意愿,到处一触即动。 当他在各省市视察时,能够感到他的巨大权力在空间上的移动。 当他在远离 北京千里之外的杭州、武汉游泳、晒太阳,与簇拥着他的人海阔天空地谈笑时, 北京的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还要听他的指挥。全国各地走一走,才更自在,更 舒畅, 更悠闲;悠闲完了,再到庄重严肃的中南海指挥政治,更是一件非常有兴 致的事情。 江青总是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张春桥正在汇报北清大学的情况, 她就插话进 来:“现在北清大学真正和工作组斗争的是造反派第二号人物呼昌盛,武克勤态度 暧昧。”毛泽东摆了摆手,说道:“她是反北京市委起家的,这个基本立场她不会 改变。 ”康生扶了扶眼镜说道:“武克勤只是有些观望而已,主席一做出新的战 略部署, 她会紧跟而上的。”毛泽东又摆了摆手,说:“凡是贴第一张大字报的 革命派, 今后即使犯错误,都要想办法保护。”江青在黑框眼镜后面眨了眨眼, 看着左右的同僚说道:“主席这个指示我们一定照办。”陈伯达连连点头,康生也 连连点头,张春桥、 姚文元更是连连点头。 毛泽东心中讽刺地笑了。现在的江青比前些年顺眼了,不过再顺眼, 他也很 不愿回忆延安时期与江青故事的开始。那时,江青刚到延安,每当他做报告时, 她总是想方设法挤到第一排,仰起面孔目光崇敬地看着他讲话。他承认, 作为大 城市来的年轻漂亮的女性,江青的目光也曾激励了他讲演的热情,当时的江青相貌 是很出众的, 大大的黑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后来的发展,特别是进城以后的 故事, 是他最不愿意回顾的。看着江青在这个年龄还忸怩作态,不由得心生厌恶, 一闪而过地浮现出一句有典故的话:“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弛。 ”他知道这是 历史上哪个皇帝身边的哪个女人说的话,却不在记忆中确认它。 江青那白皙而略显松弛的面孔, 特别是脖颈上那已显松驰的皮肉,让他生出 又怜悯又嫌弃的情感。他知道什么叫年轻的生命, 他喜欢年轻的生命。任何东西 衰老了,陈旧了,松驰了,懈怠了,就唤不起他的热情了。 而他总希望保持自己 的热情,总在寻找新鲜的生命和新鲜的事物。文化大革命就很新鲜。在文化大革命 的政治表演中,江青的敏锐积极倒很有点可爱。不谈感情, 只谈政治,江青倒颇 有一种生龙活虎的新气象。 听着汇报, 毛泽东由姚文元那张胖胖的圆脸想到他写的《评新编历史剧〈海 瑞罢官〉》「1 」。恍惚之间,又由这篇文章想到原北京市委书记彭真。一想到文 化大革命,毛泽东眼前最先冒出的总是两个人。一个是刘少奇, 阳光照得刘少奇 的白发和白上衣耀眼发亮。刘少奇总是目光有点发直地看着别处,无论他如何回忆, 都难以在记忆中出现一个刘少奇正对自己的面貌。另一个出现在面前的人物就是彭 真。 这个和自己身材一样高大的人物倒总是在记忆中正对着他,他那张长大的脸, 很高的发际, 常常给你古代人扎束起头发的感觉。 彭真的桀傲不驯是更令他不快的。离开理论的思考, 文化大革命就变成一幅 把彭真、刘少奇这两个人物赶下台的画面。 他问了一句:“彭真现在表现怎么样?”江青扭头看看康生, 康生动了动那 张多皱的面孔,回答道:“没有写出更深刻的交待检查。”毛泽东没有任何表示, 缓缓地抽着烟,让烟雾在客厅中有如千军万马铺展开。 1965年9月至10月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 毛泽东曾经别有深意 地讲到:“中央出了修正主义怎么办?很可能出,这是最危险的。”讲这话时, 他注意到彭真毫不在意地抽着烟。后来他问彭真:“吴晗可以不可以批判? ”彭 真看着他想了想回答说:“吴晗有些问题可以批判。”但话中有着顽固的保留态度。 毛泽东心中掠过一丝冷笑:对彭真这样的人物,很难晓之以理,只有晓之以利害。 毛泽东在那时已经准备好了一枚重型炸弹,那就是姚文元的文章《评新编历史剧〈 海瑞罢官〉》。 这篇文章是由江青往返于北京、上海之间,和张春桥、姚文元联 合炮制,姚文元执笔的,前后十易其稿,毛泽东亲自审阅、修改。 当它于1965年11月10日在《文汇报》发表之后,全国和北京的各主要 报纸在彭真等人的控制下竟不予转载, 毛泽东至今还能体验到自己当时的愤怒。 北京在彭真等人的把持下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姚文元的 文章就是要打破这个独立王国,批吴晗就是为了打掉彭真。 当11月29日、30日全国各大报纸转载了姚文元的文章之后, 毛泽东知 道,文化大革命终于由此打开了突破口。政治上的反动人物总是过高估计自己的力 量, 今年2月8日,彭真拿着一个《二月提纲》「2 」到武汉向他汇报文化大革 命情况。他问彭真:“吴晗是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这种问话的结论不言自明, 彭真却说:“不能算。”这是彭真又一次顽固的政治对抗。当时,他虽然含威不露, 却在心中对这个与自己同样高大的男人产生了极为仇视的情绪。他知道,凭体力自 己不可能打倒他。凭面对面的谈话,也不能压服他。 他既不动手,也不动嘴,依靠的是政治。 他在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勃然大怒地 批判对手,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他所要做的是把手中的力量调动组织起来, 从从容容地解决问题。 他想到自己在接见阿尔巴尼亚党政代表团时讲的话了: “对这样一个政权,就要不断地清洗坏人, 像剥笋一样不断地把皮剥下去。”李 立三、王明、张国焘不用说,高岗、饶漱石、彭德怀都这样被剥掉了, 现在又剥 掉了彭、罗、陆、杨,今后,无非接着剥就是了。 汇报听得差不多了,他摆了摆手, 对江青等人说道:“你们把几个大学反工 作组的材料留在这里,我看一看。另外,转告刘少奇,明天让他主持一个情况汇报 会。 你们把情况在汇报会上再谈一谈、议一议,问题不难解决。”他指着面目严 肃的陈伯达、张春桥、姚文元等人,说:“不要杞人忧天,天塌不下来。”众人都 笑了, 纷纷起身告辞:“主席,您早点休息吧。”毛泽东拍了拍茶几上刚刚堆上 来的材料, 从容大度地起身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我连夜完成你们 交给我的这些任务。” 众人恭恭敬敬地走了,江青走在最后, 转身对毛泽东说:“主席还需要我做 些什么吗?” 毛泽东摆了摆手:“你们就准备去情况汇报会上放炮吧,我先看看材料。 ” 江青顿了顿,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妥,走了, 边走边挽住小护士李秀芝亲亲热热 地交待着什么。 人散尽了,毛泽东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他拿起茶几上的材料, 翘起腿,把材料放在膝头,一边看一边举起右手。李秀芝这时已回到客厅, 连忙 将一支粗铅笔放在他手中。毛泽东在第一页材料上就做了勾画。 李秀芝俯下身问 :“主席,您就在这儿看材料?” 毛泽东点了点头。李秀芝说:“我给您按摩一下肩膀吧。 ”毛泽东继续看着 材料,李秀芝站在沙发背后,解开毛泽东衬衫领口处的两个扣子, 把领口撩开, 隔着里边的汗衫按摩起毛泽东肥厚的肩膀。 她看到毛泽东在材料中随手划了一道,标出一个错别字,在那一行中, 北清 大学被工作组打成反革命的“呼昌盛”错写成了“呼昌胜”。在又一行中, 他在 “北清大学学生卢小龙”中的“大学”二字下划了一道杠,李秀芝知道, 这里应 该是“北清中学”而不是“北清大学”,“中”错写成“大”了。接着, 毛泽东 在又一页材料上郑重地画了一个问号和一个惊叹号。 李秀芝手底下觉出了毛泽东很接受这种按摩,并且微微动着肩膀, 把需要着 重按摩的部位表示了出来。她更加用力地按摩起来。 注: 「1 」《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 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 汇报》发表了姚文元的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该文不久被全国各大 报刊转载,开始了批吴晗(《海瑞罢官》作者)、批“三家村”、批中共北京市委 的运动, 由此揭开了“文化大革命” 的序幕。 「2 」《二月提纲》 1966年2月3日,针对姚文元的文章《评新编历史 剧〈海瑞罢官〉》, 彭真担任组长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讨论通过了《关于当 前学术讨论的汇报提纲》,即《二月提纲》。2月8日, 彭真等人专程到武汉向 毛泽东汇报该提纲,随后,《二月提纲》经政治局常委传阅同意后,作为文件批发 全党。此后不久,1966年5月,《二月提纲》被毛泽东及政治局会议通过的《 五。一六通知》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