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灯第三章 第五节 嫂啊,嫂! 过了一个冬春…… 又过了一个冬春,转眼间就是夏天了。 对一个人的尊重,是需要时光培育的。在那个夏天里,村人们对刘汉香的看 法有了根本性的转变。人们都说,她“家常”了。在乡间,那“家常”并不是随 便用的。日子就像是一挂负重的辕车,能驾得起“辕”的人,才会有这样一种大 的常态;也是一种不要包装、没有架式的随和,这就是“家常”。那实在是一种 透骨的称赞,是一种纯生活化的信任和褒扬,也是贴着日子的游刃有余。是啊, 再没有人把她当做“洋学生”了,再没有人把她看作“国豆家的‘国豆”’了。 在人们眼里,她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媳妇,是一个能治家、持家的女人。她就快 要成为“钢蛋家的”了!真的,在人们心里,她就算是“钢蛋家的”,或是“他 嫂”。这就是乡人的承认和尊重。那么,在人们的目光里,时常流落出来的就不 再是鄙夷和惋惜,而是一丝丝的羡慕和钦佩,是由衷的看重。常常,当人们路过 老姑夫家门前的时候,就有人感叹地说:“看看人家的院子!” 是啊,要是粗看,院子还是昔日的院子,只不过是爽利些罢了。但要是细访 访,你就会发现,这院里有一种幻化出来的东西,有一种滋滋润润的鲜活,有一 种生发在阳光里的昂然、祥和与葳蕤。到处都诗冉冉的,就像旧有的时光在一天 天新。不是么?院子是扫过的,也洒了些水,没有坑坑洼洼的地方,看那地面, 是那么一种很光很润的新湿,干净也是角角落落都顾到的干净;柴火就偏垛在一 个墙角,一根一根地码在那里,垛得很整齐;取时也很有规律,从一个小角儿开, 一捆一捆的,一点也不乱;喂鸡的瓦盆也不像往日那样,就撂在院子的中央,而 是放在紧贴着猪圈的一小块地方,一碗清水,一个小瓦盆,也都干干净净的,是 每天要刷的,没有污迹;院墙的豁口是用“麻扎泥”补过的,削得很整齐,与旧 墙很贴;正面的房墙上,新钉了一排木橛,门东挂的是锄橿、套绳、老镰、桑叉; 门西挂的是辣椒、辫蒜、粗箩和切红薯片的擦刀……一样一样,都清清爽爽。院 子的中央,是一个新搭的丝瓜棚架,瓜秧儿枝枝蔓蔓地爬开去,遮出了一方荫凉; 棚架下,有一旧磨盘砌成的石桌,也是用清水刷出来的,很洁净;桌下,还摆着 几个木制的小方凳。靠西的一边,扯着一根长长的晾衣绳,也常有洗的衣裳挂出 来,在阳光下晃着,小风吹来,那日子就显得密匝匝的,既清爽又厚实。无论谁 看了,都知道,这里藏着一双女人的手。 在灶屋里,刘汉香不懂的,该问就问,该学就学。她也时常跑到穗儿奶奶那 里,请教擀烙馍的技艺;去广胜媳妇家,看她做三合面(豆面、高粱面、红薯面) 的烫面角子;去贵田家,学做切面;木匠家女人会做菜合子,就也去瞅瞅……这 样一来,老姑夫家的饭食,一日日就有了花样了。春天里,就让蛋儿们去树上摘 些槐花,或是榆钱儿,先用水洗了,再用粗面拌了,上笼蒸一蒸,尔后再浇上盐 水泡出来的香椿末、蒜泥、辣椒面、大茴粉,蛋儿们都说好吃。夏日里,就去地 里拔些茼蒿、马屎菜、荠荠菜什么的,在渠上就洗了,尔后切碎,拌上粉条未, 加些作料,用细面一层层裹了,一“龙”一“龙”地盘在屉上,再上火一蒸,这 就做成了“菜蟒”。蛋儿们馋得很,竟一人吃一“龙”!入了秋,玉米下来了, 豆子下来了,有时也会分少许的芝麻,那一点点芝麻是不够榨油的,或是就在那 玉米面饼子上撒些芝麻,做成了焦酥的;或是用小擀杖擀一擀,做成芝麻盐,吃 面条的时候,撒上一些,很香啊!那豆子,或是泡些豆芽,拌了夹着吃;或是就 做了酱豆,酱豆就大葱,卷着吃;或是去豆腐家,就换上二斤豆腐,上油煎了, 加上白菜瓠瓜,做成大锅的烩菜,多泼些辣子,一人盛上一大碗,就着焦黄的窝 头,吃得汗淋淋的,美!那时候,村里整年不分一回油,肠子里太寡了!过上一 段,刘汉香就去镇上,托人割二斤猪膘肉,在锅里熬成猪油,倒在一个瓦盆里窘 着,每每就铲上一点放在锅里,油花子就四起了。蛋儿们太馋的时候,就做一回 “水油馍”。那“水油馍”就是把头天剩下的干烙馍丢在水盆里湿一湿,尔后放 在火鏊子上,趁热抹上猪油,撒上盐末,然后两张、两张地扣在一起,再一折一 折地叠起来,在鏊子上炕热了,随后再用刀切成一截一截的,分给蛋儿们吃。那 吃了“水油馍”的老五,就时常对人说:闻闻,一嘴油。净油儿!一进冬天,菜 就不多了,多的是红薯、萝卜。那红薯,烤的、烧的、蒸的煮的,也都吃了;那 红薯面的汤,也都喝得够够的了,屁也多。为做这红薯面,刘汉香就想出了一个 办法,她先是把那红薯面炒熟了,半糊不焦的,用滚水一浇,就做成了香甜可口 的炒面。按说,这并不稀罕,都会做的。稀罕的是,她搁了“糖精”!那时候, 知道“糖精”的人还很少,她这么一放“糖精”,神了,那就甜得了不得了!那 老五是个“喷壶”,爱吹。每当老五把炒面端出来的时候,就用筷子挑那么一点, 让村里的孩子排着队尝,说:“尝尝,俺嫂做的,比点心还甜呢,都尝尝!”尝 了,都觉得甜,真甜哪!于是,孩子们就有了一句顺口溜,每日里在村街喊:甜, 甜,甜死驴屄不要钱!……于是,村里人就纷纷拥上门来,从刘汉香那里讨上芝 麻粒儿那么大的一点点儿“糖精”,去做那“甜死驴屄不要钱”的炒面! 突然有一天,刘汉香忽发奇想,就用一个废了的压井筒子,拿到县上农机站 的姨夫那里焊了个盖儿,尔后再钻上一个个细细的漏眼儿,固定在一个长凳上, 试了几次,咦,就做成了一个专轧红薯面窝头的机器!蒸出来的红薯面窝头,往 这机器里一按,两人推着杆子一丝一丝地往下轧,乖乖,那筋筋道道、长长条条 的“黑驴面”(是乡人这样叫的)就从那漏孔里齐刷刷地轧出来了!那面,放在 锅里一煮一漂,用筷子挑出来,拌上葱、姜、蒜,盐,浇些猪油,或是羊汤,辣 子宽宽浓浓的,盛那么一大碗……“日他个姐,”汉子们说:“给碗黑驴面,拿 命都不换!”于是,这家来借了,那家也来借,一村人都排着队去借那能轧“黑 驴面”的机器。有时候,几家就争起来了……刘汉香就让老姑夫管着这事,一家 一家地轮着使。一时,老姑夫就“兴”了,把身上穿的那件黑制服一掸再掸,就 扛了那带着轧面机的长凳,一家一家地去巡回“表演”。 女人在日子里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一旦她决意要做什么的时候,就会焕发 出男人不可比拟的激情。再看看那些个蛋儿吧,当他们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再 不是破衣烂衫、鼻涕邋遢了。无论谁,出来一个都是整整齐齐的。纵是身上少了 一个扣子,也是不让出门的。那老五本是个“鼻涕虫”,袖子上总是油哧麻花的, 沾满了黑乎乎的鼻涕渣儿。这会儿,刘汉香就专门给他做了两个“袖头”,像城 里人那样套在袖口上,一脏就换下来洗了。那身上背的书包,虽是碎布做的,也 是一人一个花样,有的是绣出了一个“忠”宇;有的就绣上了“为人民服务”; 有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有的就是“愚公移山”。那时,这在乡间是一种时 髦,不是谁不谁都能做的,那几乎是一种城里人才配享有的“高级”了! 于是,这样的一个家,就有了“体面”了。在乡村,那“体面”实在是很要 紧的,那就像是张在日子上空的一张篷布,或是一把遮挡毒日头的庇伞,它一日 日过滤着蔑视和鄙夷,遮挡着那几乎可以淹人的唾沫星子,扯出了丝丝缕缕的暖 人的温馨。人哪,就是这样的,每当老姑夫或是蛋儿们走出院子的时候,就会十 分突兀地看到一个点头,或是一个友好的“问询儿”,那一声“哼”就换成了 “嗯”,或是“这狗日的——呀”,就那么一“呀”,就变了腔调,改换了情绪 了,很暖人哪!这就有“脸”了,“脸”就是“精神”呀。乡人的“精神”在日 子里弥漫着,那差异是一点点、一点点让人去品的……自然,这都是因了刘汉香 的缘故。 这个夏天是刘汉香一生当中最快乐的一个夏天。刘汉香从来没有这样充实过。 那日子真“满”,过的也真快呀!夏日天长,一早,“吃杯茶”叫的时候,刘汉 香就领着蛋儿们到地里去了。这时天还未亮,启明星仍在天边闪烁,那麦田像墨 海一样,一池一池地在微风中摇曳。地远,一坡一坡走,麦虽熟了,早秋还在长 呢,田野像液化了似的,波动着深深浅浅的老黑,那黑是甜的,一流一流的涩涩 生生的浆甜,是孕育中的那种甜。四个小男人,各夹着一把老镰,像卫队一样, 随在刘汉香的后边。地里黑麻麻的,有时就喊一声,东边,西边的,竟也有人应! 一说:“——骡子!”一回:“上套了!”就“嘎嘎嘎”地笑。有时,蛋儿们前 前后后地跑着,一跟头一跟头的,时不时就喊:“嫂啊,嫂……”一个个喊得极 为顺口,喊得热辣辣的。刘汉香就甜甜地应着。真好啊,见蛋儿们是那样的尊敬 她,刘汉香心里满当当的,那份快乐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进了地,先割出一个扇面,尔后就分了工,割的割,捆的捆,一气拱到地头 ……这时候,天色慢慢地解了,那黑漫散着,成了一流一流的瓦灰,天边渐渐会 磨出一线红,金黄的麦田一块一块在眼前亮起来,镰声“嚓嚓”,那飘动的草帽 像黄了的荷叶,一圆一圆地在麦浪中浮动!待再割回来,天就大亮了。这时,老 五会说,嫂,歇一气?就歇一气。刘汉香就拿过那盛了烙馍的篮子,一人分两卷。 那或是卷了黄瓜的,或是卷了蘸酱的辣葱,或是卷了胶制的香椿叶……再捧着瓦 罐喝上一气水,这就算是先垫了饥。往下,割到大半晌的时候,刘汉香就先回了。 这顿午饭是很要紧的,匆匆回了,先净手,尔后和面、盘面、擀面、切面,再做 出鸡蛋卤的浇头,切出黄瓜丝的拌菜,捣好蒜泥辣子……蛋儿们嘴宽,自然不能 做少了,一锅一锅下,再用温水凉出来,让老姑夫用桶挑到地里,挑一趟不够, 还要再挑上一趟,一人要三大碗呢!那时间是一气跟着一气,吃了刷了,到了下 午,天一擦灰,就该往场里拉了,拉拉,再垛垛,天就昏黑了。到了晚上,人就 乏了,那骨头就像酥了似的,浑身像是散了架,可刘汉香还是不能歇,也没有歇 的时候啊。 上灯的时候,刘汉香就把从娘家借来的那台缝纫机抬出来了。就是这年夏天, 刘汉香私下里接了一些乡人的活计,先是给人缝件汗衣,或是做件布衫,或是姑 娘出门时的陪嫁什么的,可做着做着找的人就多了。那都是村里人当急用的,是 限了时刻的。刘汉香就一件一件赶着做,两只脚在机器的踏板上“咔咔咔……” 一直蹬。累了的时候,就趴在机器上眯一会儿,尔后再接着缝,一直忙到后半夜。 这当然是收钱的(那是油盐酱醋的钱,还有蛋儿们的学费什么的)。刘汉香不便 收钱,就让老五去送,老五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这虽然有一些“资本主义”的 嫌疑,但都是村里人用的,是私下里一家一家接的,又都碍了支书的面子,也就 睁一眼闭一眼了。 那日子“缝”得又密又紧,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天开了门,就有些杂六 古董的事情冒出来。特别是那老五,真是个捣蛋货呀!今儿个,碎了学校一块玻 璃;明儿,又把人家的铅笔刀用坏了;后天,则是红领巾被人偷去了,可不戴红 领巾,老师就不让进教室!再不就是尿在了人家的白菜上……这都是些很碎的小 事,也都是要刘汉香出面才能摆平的。于是就“脱脱脱”一趟,“脱脱脱”又一 趟,该赔钱的赔人家钱;该道歉的就给人家道个歉……还有亲戚,还有礼节,也 不能就此断了,该走的还要走,点心是定然要封两匣!刘汉香说,我既然来了, 就不能像过去那样了。冯家的“出客人”现在成了馋嘴的老五,他倒是很“积极”, 次次都争着去。可刘汉香又老担他的心,临走的时候,给他穿好衣服,扣好扣子, 再三的嘱托。有一回,他走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却又大模大样地回来了,两只手 一手提着一包驴肉,说嫂,嫂啊,我给你割了二斤驴肉!可他话音没落,就有人 追到家里来了,说他骗了人家!当着刘汉香的面,老五说,我没有骗你!你说说, 我骗你了么?那人有五十多岁了,独眼,人称“老独”,是个卖驴肉的。“老独” 一手掂着切刀,一手提着两匣点心,一蹦一蹦地吼着说,这狗日的,他两匣点心 倒来倒去的,换我四斤驴肉,还让我给他包成两包,竟说没有骗我?!老五就还 嘴说,这是你愿的呀?你要不愿,我能给你换么?这点心是我串亲戚用的,你非 要换,我就给你换了,还赖我……那卖驴肉的瞪着那只独眼,张着大嘴竟哭起来 了:我日他娘啊,叫谁说说,两匣点心能换四斤驴肉么?我,我……我是活让你 这狗日的骗了!老五说,我骗你了?我咋骗你了?你想想,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是怎么说的?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你说要驴肉不要,热的。这是你说的吧? 我说,驴肉塞牙,我不吃驴肉。你说尝尝,我切一点你尝尝,香着呢……后来你 就非要给我换,你拉着我不让走,非换不可。我说一斤换两斤,你非说两斤换一 斤……“老独”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是是是呀,这话不假呀,可我……没翻 过来劲呀,咋就说着说着,哎,两匣点心就换了四斤驴肉哪?!……听着听着, 刘汉香忍不住就笑了,大笑!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把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治住了。 她笑过之后说,听话,把驴肉退给人家,好好串亲戚去吧。 然而,就是这个馋嘴的老五,刚从亲戚家回来,突然就躺在院子里打起滚来, 一声声嚷着:疼啊,嫂,我疼啊,疼死我了!刘汉香赶忙跑上前去,把他抱在怀 里,连声问:“小弟,怎么了,你是怎么了?”他“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了,吐 了刘汉香一身,一股子驴肉味!紧接着就是上吐下泻,整个人眼看着就蔫了…… 刘汉香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把他送到乡里卫生院,乡卫生院的大夫也看不出究 竟是什么毛病,给他打了一针,让赶快往县上送!于是就连夜赶到县城,病终于 查出来了,是急性阑尾炎。人家开口要二百元的押金,不给钱不让进手术室。那 时候二百块钱已不是小数目了,刘汉香情急无奈,先是把借来的自行车押在了那 里,让大夫先给他动手术,尔后四下里跑着去找同学借钱……钱借来了,手术也 做了,刘汉香又整整在医院里守了他三天三夜,待他病好的时候,他的第一句就 是:“嫂,我闻见了一股驴肉味。”刘汉香忍不住就又笑了,笑了两眼泪,说: “小弟,你差一点就没命了呀!” 那看病借的二百块钱,是刘汉香踏了一个夏天的缝纫机才慢慢还上的…… 在那些个夏夜里,那四个蛋儿总是一人拉一张旧席,一拉溜的躺在院子里 (过去他们不是这样的。过去他们喜欢拉张席去场里睡,场里人多,场也光啊。), 就躺在离刘汉香不远的地方。这里边自然有卫护的意思,也有依恋哪。那是一种 心照不宣的依恋。也是扯心挂肺的守候啊。在这个家里,不知不觉的,女人成了 男人的胆,成了男人的魂,成了男人们惟一的凭借。那“咔咔咔……”的机器声 像催眠曲一样,伴着他们入睡。常常,睡着睡着,一睁眼就看见刘汉香了,看见 了心里就分外踏实。有时,蛋儿们还会偷偷地流泪,特别是那老四,人腼腼的, 睡着睡着,一睁眼就偷着看她,看了,竟泪哗哗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夜半 时分,刘汉香也会起身给他们盖上单子,掖一掖被角,生怕他们受了凉。这时候, 她心里就涌出很多的母性,很多的呵护和关爱,很甜很甜!尤其是,当蛋儿们在 夜梦中一声声呢喃着什么的时候,仰望满天的星斗,刘汉香就觉得她无比的幸福! 是的,她听见了。纵是在梦中,蛋们见仍在一声声地叫:“……嫂啊,嫂。” 她知道,那几乎是把她当做“母亲”来唤的,她就是他们的“嫂娘”啊! 还有,最让她心安的,是邮局老秦送来的东西……眨眼的工夫就五年了,在 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每年岁尾的时候,老秦都会给她送来一封信,那信里装着一 张“五好战士”的奖状。在奖状的背面,也总有那三个字: ——等着我。 这三个字,在刘汉香心里,就是“前定”,就是命中的缘分,就是永生永世 的……多好啊,刘汉香心里说,这有多好! 你想,一年一年的,秋来春去,有这三个字硬实实地垫着,心里满荡荡的, 红霞满天,时间又算什么?那日子就像飞一样快! 可是,谁能想得到呢?有的时候,也不由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