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书库>>鲁彦《愤怒的乡村》 一三 “哈哈哈……”华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看见黑麻子温觉元和阿品哥狼狈地 逃了出去。“也有今天!……刚刚碰到了我们……看他们怎样做人,怎样见人…… 去钻地洞还是去上吊呢? “不会钻地洞,也不会上吊的,”阿波哥冷淡地回答说,用手摸着胡髭。“要 能这样想,他们就是好人,就不会做坏事了。” “阿波哥的话不错,”秋琴插入说,“他们没有面皮,也没有良心,什么事情 都做得出来。” “我们以后要时刻留心他们,”阿波哥继续着说,“他们今天吃了亏,决不肯 干休的。黑麻子那东西所以敢横行无忌,靠的是乡长傅青山……” “我不怕傅青山!”华生大声叫了起来,“今天如果不是黑麻子,是傅青山, 我一定把他打死了!那害人的东西!……” “阿品哥也靠的傅青山,阿如老板也靠的傅青山……他是乡长,有权有势;他 手下都是些坏人,我们不能不防备。” “阿品哥也好,阿如老板也好,傅青山也好,来一个打一个。我不怕,我要他 们的命!”华生叫着。 “防备是应该的,”秋琴插入说,“他们有地位,有势力,有金钱,有走狗。” “随便他们有什么,我有拳头!”华生愤怒地回答。 阿波哥摇了摇头。 “他们肯明来相打,也就不在乎了。但是华生,他们决不这样的,他们有的是 阴谋毒计,这正是我们应该防备的。” “那末,照你意见,我们应该怎样防备呢?”华生问,口气有点软了。 “我现在还不能够晓得他们将来怎样,但他们要报复我们,会用阴谋,是敢相 信的,我们只能随时留心,不要上他们的当,尤其是你,华生,我觉得你太直爽了。 你什么事情都不大能忍耐。这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缺点。你以后凡事要多多忍耐, 要细细考虑他们有没有阴谋。” “阿波哥说的是,”秋琴应声说。“我最喜欢直爽坦白的人,但我也明白在这 种恶劣的社会里,是不能太直爽坦白的,因为人家都狡诈,你坦白,是一定会吃亏 的。” “我生成是这样的脾气呀!”华生叫苦说。“我不会说谎话,不会假做作,快 乐就笑,有气就发。我管不了许多!” “你只要多忍耐,少说话,华生,”阿波哥说,“有些事情,你当做没有听见, 没有看见,当做不晓得,尤其是少发气。” “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是,装聋作哑,我不能。那种人正是我最看不起,最讨 厌,我为什么要学呢?至于忍耐,你看我阿哥吧,世上应该没有谁再比他能忍耐了, 但是他有什么好处呢?他越忍耐,人家越看他不起,越玩弄他,越欺侮他。我不能 忍耐,那是真的,但你看呀,谁敢动我一根汗毛!阿波哥,我以为做人是应该凶一 点的,只要不欺侮别个就是了。” “你的话很对,华生,”阿波哥回答说。“像葛生哥那样的忍耐到底,我也不 赞成。我说你应该忍耐,那是暂时忍耐,在小处忍耐,并不是忍耐到底。因为你太 直爽容易发气,最怕上人家的当,所以我劝你凡事细细考虑,小的地方且放过人家, 眼前的事情且放过人家,留待将来总报复。”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华生,”秋琴接着说,“阿波哥就是这意思了。他说的 忍耐并不是像葛生哥似的永不反抗,永不报复的。打蛇要打在七寸里,倘若打在别 的地方,不但打不死,反而给它咬一口,这是犯不着的。我们以后对付那些坏人, 应该找最好的机会动手,使他们永久抬不起头来。今天服状写得是好的,但也还不 是最厉害的办法,他们不会从此就低下头去,他们一定会想出种种方法来报复我们, 尤其是你,华生,他们对你本来有着许多仇恨的。他们那边是傅青山,阿如老板, 阿品哥,黑麻子以及别的有钱的人,我们这边是些穷人;他们势力大,我们只有赤 手空拳。所以我们更应十二分小心。这两边形势已经摆成了,用现在报章杂志上的 新名词来说,这叫做斗争!……” “唔,”华生笑着说,“应该是争斗吧!……” “不,叫做斗争……叫做阶级斗争,”秋琴笑着回答。“这名字已经很普遍了, 我在书上常常见到的。你有工夫看,我可以借一本给你……是两个阶级:穷人和富 人,就是他们地主和我们种田的农民……我们和他们永久是合不起来的……” “秋琴平日真用功,”阿波哥称赞说,“一天到晚总是看报读书。现在新名词 真多,你说的话我们从来没有听见过。” “我倒懂得一点的,”华生应声说。“不过阶级两字这样解说,我不大同意。 我以为穷人不见得个个都是好的,富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坏的。你说是吗?……” “你最好多看一点书,慢慢会明白的。” “我现在不大有工夫,”华生回答说,“你不晓得我现在正为了一件事情苦恼 得厉害呢。” “我晓得,老早就晓得了,”秋琴笑着说。“但愿你早点成功呀,华生,我们 等着那日子喝杯……” “什么?你也晓得了?你晓得的是什么呢?”华生惊诧地问。 “不必问,也不必说了。就是那事情……但你得努力,并且小心,这也是一种 斗争……” “好,”华生笑着回答,“就算是一种争斗——一种斗争吧,你们且看我的胜 利……” 他说着走了。一种强烈的热情在他的心里击撞着,他需要立刻见菊香。 菊香已经完全是他的。他们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连成一个了。她的父亲的反对, 他的阿哥的不同意,阿波哥认为不能成功,以及其他的人所造的恶劣谣言,——这 种种能够使他和菊香分离吗?不,决不,他相信。他甚至得意地微笑着,想对大家 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我们的姻缘是前生注定的!” 葛生哥不同意,不照着他的意思请媒人去说合,同时想给他另外做媒了,他回 去将怎样对他说呢?自然,他不照他的意思是可以谅解的,但可不能让他请媒人往 别家去做媒。他觉得他现在就该老早阻止他了。那不是好玩的事情,媒人说来说去, 两边家长同意了,当事人却出来反对。他和菊香的事情且留待慢慢解决,他决定先 对阿哥坚决地说出“不要别的女人”的意思来。 “只要菊香!不然就一生不结婚!”他早已打定主意了。 “哈哈哈哈……” 一阵尖利的笑声忽然冲进了华生的耳内,他惊诧地仰起头来,迎面摇摇摆摆地 来了一个风流的人物。 阿珊!阿如老板的第二个儿子! 华生这时才注意出自己已经走到了傅家桥上,而阿珊仿佛正是从街的东头,菊 香的店铺里出来的。 “唔,你在这里,华生!”阿珊略略停了一下脚步,骄傲地讥笑似的说,“你 们成功了……” “什么?……”华生站住脚,愤怒地问,捏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没有什么,”阿珊看着,飘洒地从他身边挨了过去,“你好, 你们好……好到老……” 华生愤怒地转过身去,阿珊已经过了桥,立刻走进丰泰米店了。一股可厌的酒 气刺着他的鼻子。 “这小鬼!……”华生喃喃地骂着,望了一会丰泰米店,又转过身,朝街的东 头望了去。 原来市集已经散了,街上很清静,一个长头发的人站在宝隆豆腐店的门口,后 面立着一个瘦削的女孩,他们正朝着桥上望着。华生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菊香父女两 人。 他不由自主地往街的东头走了去。 “哈哈……你好,华生用u才你阿嫂还到这里找你呢,说有极其要紧的事情,你 赶快回去吧……”朱金章露着假笑,带着一股醺醺的酒气,就在店门口挡住了华生。 华生惊诧地望了一望他的面色,望了一望店堂。他没有看见菊香。 “好,我就回去……”华生回答着,“菊香好了吗?” “很好,很好,谢谢你,生病的时候全靠你帮忙,”朱金章非常客气的说。 “她一早到亲戚家里去了,怕有几天耽搁呢。” “唔?……”华生疑惑地走了,重又往店堂内望了一望。 店堂内没有一个人。方桌子上摆着一些吃过的碗碟,菜蔬似乎是好的,有鱼肉 海味。三双筷子,三个酒杯。 华生匆忙地走着,一面起了很大的疑惑。 朱金章酒气醺醺,他的店里又摆着酒菜,显然是在这里喝的。阿珊也带着一股 酒气,在哪里喝的酒呢?他刚才没有十分看清楚,但仿佛是从宝隆豆腐店出去的。 难道他也在这里喝酒吗?三双筷子,三个酒杯,另一个是谁呢?店里的伙计是没有 这资格的,这不是便饭,况且有阿如老板的儿子在内,有资格的只有菊香一个人。 “她一早到亲戚家里去了,”朱金章是这样说的。 然而他刚才站在桥上却明明看见朱金章后背站着一个女人,瘦削的身材,极像 是菊香。 那真的是她吗?为什么他到得店门口就不见了呢?不是她吗?刚才他看见的又 是哪个?而且又为什么要躲避他呢? 菊香到亲戚家里去了,这很难相信。她似乎没有亲戚的,而且病刚刚好,正需 要休养,怎会出去呢? 是朱金章骗了他吗?但他对他的态度是很好的。他为了菊香的病向他道谢。他 以前也很感激他尽力帮助他女儿。他愿意把菊香嫁给阿珊,但他对华生也不坏,虽 然看不起他的穷。菊香会给他管店算账做买卖,是靠的华生的帮助,朱金章很明白。 这次菊香的病能够死里逃生,是靠的华生,朱金章也明白的。结婚是另一件事。通 常他和菊香见面,朱金章从来不曾反对或阻碍过。 “今天自然也不会的,”华生想。“也许我站在桥上心里生着气,看错了。说 不定菊香真的出了门,店堂里的酒席,是别家店铺里的人和朱金章吃的,没有阿珊 在内……” 他已经到了家。他忽然记起了朱金章的话,说阿嫂在找他,有很紧要的事,他 的心不觉忽然跳起来。他想起了葛生哥早晨从田头回来那种过分的疲乏,他怕他身 体有了意外的变化。 “阿哥,”他一进外间的门就不安地叫了起来。 但葛生哥却正睡熟了。葛生嫂抱着一个小的孩子,一面在补衣服,显得很安静, 没有什么事情似的。 “阿哥好吗?”华生问。 “好的,”葛生嫂回答说。“你该饿了吧,华生?时候不早了,该吃中饭。” “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葛生嫂惊讶地问。“我没有找你呀!” “没有找我?……你没出去吗?……” “没出去。” “叫谁带信吗?” “没叫谁带信。” “呵!……”华生叫了起来,“果然受骗了……哼!……我知道!……” “谁说我找你呀,华生?” “你不用管……呵,我问你,有谁来过吗?” “黑麻子……” “什么!……还有阿品哥?” “是的,”葛生嫂点了点头。 “捐了多少钱去?……” “他们说在秋琴家里看见了你,你答应捐两元?” “我?答应捐两元?……”华生直跳了起来,“真不要脸的东西?……阿嫂, 他们干的好事呀!……真是便宜了他们!” “你阿哥立刻答应了,但我们没有现钱……” “我已经捐了现钱了,十个铜板,一顿……哼!真不要脸,还敢到我家里来, 说我答应捐两元……” “是呀,我当时就不相信的,但你阿哥立刻答应了,还答应,过几天送去……” “好,让我送去,我看他们敢收不敢收!……” “华生!”葛生哥突然在床上坐了起来,叫着说,忧郁地抹着自己的额角。 “你静下来吧……我请你……” 华生惊异地静默了下来,望着葛生哥苍白的面孔。 “这是我愿意出的,华生,”葛生哥继续着说。“为了死去的儿子呵。我不相 信黑麻子的话,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捐那么多的,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事情。但我是 相信的。为了我的儿子……这两元,在我是少的……我愿意再捐多一点,倘若我有 钱……你晓得他是多么伤了我的心呵……这样小,这样好玩……但是老天爷……” 葛生哥说着,一时呼吸迫促起来,重又躺倒了床上。葛生嫂流着大颗的泪珠, 伤心地哭泣了。 华生也不觉一阵心酸,蹒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来。 但不久他又愤怒了起来,一想到捐钱的事情: “这样卑鄙,连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以为他们会钻地洞,会上吊,哪晓得在那 里被我打了,立刻就跑到我家里来捐钱……阿波哥说他们不会钻地洞或上吊,但他 可决不会想到这样……他把他们也估计的太高了,他竭力说要防备他们,又怎样防 备呢?……” 然而葛生哥居然又一口答应了捐钱,这使他更气愤。他既然知道这两个人不可 靠,为什么不想一想他捐了钱去做什么呢!做佛事——这很明显的是藉口,他们为 的饱私囊!……倘不是他的侄儿子刚刚死掉,他可忍耐不住,又得和葛生哥大吵一 场的。 “忍耐忍耐,退让退让,”他会这样对葛生哥说,“世上的坏人就是你养出来 的!你养着坏人害自己,还养着坏人害大家!……” 突然,华生咬住了嘴唇。 “朱金章骗了我!……骗了我!……” 他说葛生嫂在找华生,葛生嫂可没有上过街,也没有谁找过他,家里也并没什 么极其要紧的事情。 朱金章为什么骗他呢?华生现在明白了,那是不让他和菊香见面。菊香明明是 在店里的,或许刚才还陪着阿珊吃过饭,阿珊走时还送到店门口,见到华生到了桥 上,朱金章就叫她进去了……不,或许那正是菊香自愿的。不然,她为什么送阿珊 到门口呢?华生到了门口在和她父亲说话,她当然听见的;为什么不出来呢……她 父亲强迫她,那是一定的,但她就屈服了吗?她不是说不愿意见到阿珊吗?她又为 什么陪他吃饭,送他到门口呢?…… 华生想着想着,非常苦恼起来,等到葛生嫂要他过去吃饭时,他只胡乱地吃了 半碗,再也吃不下去了。 葛生哥也不大吃得下,酒也不喝,不时皱着眉头望着华生。 “你怎样呀,华生?”他缓慢地说,“大清早起来,到这时还吃不下饭。年青 人比不得我又老又病,一口吃上三碗也不算多,咳,菜也的确太坏了,老是这几样 东西……但你得好好保养呵……希望全在你身上呀……” “我有什么希望……”华生不快活地说,“我根本和你是两个人,什么事情都 看法不同,做法不同……” “我们可是亲兄弟,一个母亲生下的,”葛生哥忧郁地回答说,“这叫做同胞, 譬如一个人;这叫做手足,是分不开的……尽管我的脑子比你顽固,做人比你没用, 你的脾气和行为有该痛改的地方,但我没有看你不起……你有你的好处,你年青, 你比我有用,我自己没有什么希望了,老是这样潦倒,受苦一生。但我可希望你将 来什么都比我好的……你应该爱惜你自己,首先是保养身体……我看你近来瘦了, 我真心里着急呵……” “因为我看不见一样快活的事情。” “暧,快活的事情多着呢,你凡事想得开些就好了……养心第一要紧……” “眼前就有许多事情叫人不快活……” “你不管它就好了。” “不管它,它可会碰到身上来的。” “你就当做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多想些将来的事情吧……呵,我忘记告诉你 了,丁字材和周家桥都有人来说过媒,你说答应哪里的好呢?一家是……” “一家也不要!”华生站起身,截断了葛生哥的话。“我,不结婚!”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里。 葛生哥刚刚露出一点笑脸来,又突然消散了。 “我叫你不要提起,你说什么呀!”葛生嫂低声地埋怨着。 “我不提,谁提!你只晓得说风凉话。你是嫂子,也得劝劝他。” “劝劝他?你去劝吧!……我根本就不赞成你的意思!……糊里糊涂!……你 给他细细想过吗?……” “我怎么没有细细想过!……” “想过了,就这样吗?亏你这个阿哥,说什么同胞手足!……他要往东,你要 往西!他要这个,你答应那个,他要……” “你又来了,唉,”葛生哥叹了一口气,“你哪里晓得……” “我不晓得,倒是你晓得……” “你哪里看得清楚,我不同你说了。”葛生哥说着重又躺倒在床上。 “好了吗,弥陀佛?”阿英聋子忽然出现在门槛内,满脸笑容。 “好了,”葛生嫂代他回答着。 “天保佑,天保佑,老天爷到底有眼睛,把好人留下来了……”她大声的说。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呀,老是不看见你的影子?”葛生嫂大声问。“你真忙 呵,这里那里……” “住在这里等死吗?哈哈……多么可怕,那虎疫……不逃走做什么呢,不逃走? 我家里没有什么人,又没有金子和银子……” “你真是好福气,要走就走,要来就来,我们却是拖泥带水的没办法……” “你们才是好福气,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死活都在一道。像我孤零零的,没 有一个着落的地方,这才苦呀,活也不好,死也不好,有儿子像没有儿子的……” 阿英说着眼睛润湿了。“喂,华生呢?” 葛生嫂指了一指旁边的房间。阿英立刻跑进去了。 “我道你哪里去了,却躲在这里!来,来,来。给我看看这封信写错了字没有。 我怕她不够程度。家信宝贵,不是好玩的!”她从袋内抽出一封信来,放在桌子上, 那是菊香的笔迹,代她写给儿子的,墨迹才干。 华生瞪着眼望着。 “你看!”她把信纸抽了出来。 “什么时候写的呢?” “刚才。” “刚才?……” “是呀,我刚刚从她店里来的。” 华生静默了。他的心强烈地跳着,变了脸色。他把那信封和信纸翻来覆去的看 着,想从这里找到一点什么,但始终看不见。 “收到了他的信,是吗?” 华生点了点头。 “要他过年一定回来,对吗?” 华生又点了点头。 “呀,还有什么呢,你说,华生?” 华生失神地瞪着那信没理她。 “喂,她写着什么呀?”她愈加提高喉咙叫着。“你也聋了耳朵吗?怎么不说 呀?” “还不是说来说去是老调子。” “什么?你重一点!” “老调子,我说!”华生提高了声音,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过年回来,一定 要回来!对吗?还有,叫他冷热当心,多穿衣服,早睡,对吗?” “对呀,对呀!” “拿到城里去印几张吧,说来说去老是这几句话!” “没有写错吗?” “一笔不多,一笔不少,拿去寄了吧,你这神经病!” 华生把信向她一推,瞪了她一眼,她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收下信,叫着说: “我又不是她,你做恶相做什么呀?嘻嘻嘻……我可不怕你的,一会对我好, 一会对我不好……随你桥东也好,桥西也好……” “什么?你说什么?”华生惊慌地扯住了她的手臂。 “桥东也好……桥西也好,嘻嘻嘻……主意拿得稳一点呀……” 她笑着溜走了。 华生呆着许久没有动,他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但她的话却像晴天霹雳似的使他 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