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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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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你如今挣了几个钱,就烧包到什么地步哇?那口大樟木箱子你也给老子送人了么?” 徐克说:“只有盖上一块儿板是樟木的,四帮都朽了,三个角都被耗子嗑穿了,送人谁要啊!” 他嘟哝着走到门厅去,打开冰箱,取出一听饮料喝。看样子他为避免冲突,不打算再回到客厅了。 父亲在客厅里吼:“老子还没教训完你呢,你给我滚过来!” 他不情愿地踱回了客厅,继续喝饮料,瞪着父亲。 父亲朝墙上一指:“那是啥?”一幅油画镶在大框子里——希腊裸女横卧在红毯上,手持一柄孔雀翎羽扇,从高处回眸凝视?? 徐克说:“波琪儿!” “啥?你敢再说一遍?!” “波琪儿!” 父亲火了:“你!我眼还没瞎呐!那是簸箕么?!你咋不说那是把扫帚?!” 敲门声。 父子俩暂时“休战”,徐克走去开门。 进来的是楼下那位胖老太太,她说:“我来看看几点了?我家表停了。”她显然是来劝架的。瞅瞅父子俩,搭讪说:“要说徐克是个挺好的孩子,除了爱喝酒,交的人儿杂了点儿,没什么大毛病。你倒是成天对他吼什么啊?” 徐克说:“我父亲不知为什么,不但看着我不顺眼,还看着这家也哪儿都不顺眼。” 胖老太说:“这就是你当爸的不对了,你这儿子,把个家治得多富贵哇!还有什么瞧着不顺眼的地方呀!” 父亲又指着那画儿:“您瞧!家里来个客,坐在沙发上,客瞅着她,她瞅着客,您说那情形好么?可他还把我当瞎子,硬说那画上画的是簸箕!” 徐克说:“谁说那是簸箕了?那是伟大的女奴波琪儿。” 胖老太说:“哎,不许这种语气跟你爸说话。他是当老子的么,有他冲你吼的权利,没有你发火的资格。”她瞅瞅画儿,评论道,“女奴不就是丫环么?丫环还有伟大的?杨排风一根烧火棍闯天门阵,说书的也不过说她比男人勇猛,戏文里也没敢唱她半句伟大!我看那画的是个外国女子,只有外国男子才把丫环宠到这地步,还夸丫环伟大。” 胖老太太又劝徐克的父亲:“你当老子的,也得多少学着适应点儿新的环境么!我那大孙子也是,把他那小屋搞得进不去个人儿,满墙贴的都是女人画儿,我以为他们单位的姑娘们,一定都认为他心思不正,不乐意理他吧?蛮不是那么回事儿。还都愿意来找他!如今女孩们穿的都越来越讲究个瘦、露、透,何况不过用眼睛看的幅画儿了。你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看见。” 父亲说:“我要不看他是花两千元买的,我早一把火给他烧了!” 徐克隐忍地梗着脖子。 “您老再看,还有这个呐!”父亲说着,将一条床单从一个什么东西上扯下,原来罩住的是一尊维纳斯。不过不是白的而是黑的,比真人还要高一些。 胖老太太瞠目道:“哎呦妈呀!怎么喜欢起黑的来了?这要是赶上停电,生人来了猛眼一看,还不得吓出个好歹呀?” 父亲说:“我要不看他也是花两千多元买的,我也早就给他砸了。” 父亲又要用床单罩上,徐克却将“她”搬起,扛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父亲冲着他的房间吼:“你说你买的时候,自己就不心疼你的钱?” 徐克在床上一躺,抢白说:“钱是我挣的,喜欢的东西就买,心疼什么?” 胖老太太对徐克父亲说:“能挣能花,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错儿。您要是实在看着碍眼,那你也千万别烧了,莫如送给我。啊?” 徐克父亲瞥了一眼画儿,分明地还舍不得,没吭声儿。 胖老太说:“你们不吵了,我也就不多待了。”她瞥了一眼画儿,似乎还惦记想要,却又不好意思再开口。 临走时她说:“我拿个苹果回去给孙子。” 父亲说:“多拿几个吧!” “不,拿一个就行。”老太太嘴上这么说着,却往兜里各揣了一个,两手还各拿了一个。 父亲将胖老太太送走后,站在徐克房间的门口,冲里面问:“你说,你今天在市场上,又跟人争的什么富?” “我不是争富,那是争一口气,这口气要是输给了那小子,我没法儿在市面上混了!” “你说你三十大几了,不早点儿成家,让我早点儿抱上个孙子,让我死了也瞑目。”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你想?你想你小子在外边包养着……一个小娼妇!” 徐克一下子坐了起来:“爸,你别胡说好不好?人家是我雇员!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 “雇员?就你还配有雇员?雇员你还陪她下馆子、逛舞厅?你身边形影不离地有这么个小娼妇,正经姑娘谁肯嫁你?你当你有几个臭钱就配娶个有品有貌的老婆啦?我不要你的臭钱!我要你早点儿给我领回一个儿媳妇来!” 徐克说:“爸,我再说一遍,你要总是当着我的面,说我的雇员是小娼妇什么的,可别怪你是我爸我也跟你恼!一年四季为我守摊儿,人家不容易。人家没少帮我挣钱,我应该好好儿对人家!再说,她又不是本市人,在本市无亲无故的,拿我当个大哥,我陪她吃几顿饭,逛几次舞厅,怎么了?” 父亲说:“可别人不这么看!” “别人怎么看,我才不在乎呢!” 门铃声儿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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