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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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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然而学生们都不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的青年学子,而是一些早已应该工作有成的男人和女人。相当多的人穿着工作服。看得出他们是直接从班上赶来的。他们听得极认真,满目求知的渴望。后排座有人在边听边啃烧饼——张萌端坐在他们之中…… 张萌旁边有一男一女在悄语。 那女的说:“能把你前几堂课的笔记借我抄抄吗?” 那男的问:“你前几堂旷课了?” “不是,我是替我丈夫来听的。他改夜班了,这个月上不了课了。” 男的有些同情了:“我的笔记太乱了。不要紧,我替你向别人借。” “那太谢谢你了。” 那男的向张萌借笔记,张萌将自己的一本笔记递过去。 对方感激地朝张萌笑,塞到了她手里一点儿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小瓶樟脑油。张萌往自己太阳穴抹了抹,正欲还给对方,不料被另一只手接过去了。 樟脑油在一只只手中传递着。 男人和女人,张萌的同代人,纷纷往太阳穴上抹…… 有一个男的伏在桌上睡着了,他旁边的人捅醒他,递给他樟脑油,但小瓶里已滴不出来了。有人悄悄将茶杯递给他,示意他往小瓶里倒点儿水。 他照办。终于从小瓶里倒出了茶水和樟脑油的“混合剂”,然后将手心往脸上一抹。 张萌望着这一切情形,不禁想起当年的小学课堂上,韩德宝分抛豆饼给同学们的情形。 老师严肃地问:“后几排的同学怎么回事儿?” 在张萌的回忆中,小学女教师变成了现实中的男老师,那老师问:“我讲的有问题么?” 一位女学生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老师……不是……我们……大家在抹樟脑油……” 老师点了点头:“明白了……还有人在偷偷吸烟是不是?” 几个男学生惭愧地暗暗将烟掐了。 老师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你们全体能坐在这里的,既是你们同代人中的幸运者,又是克服各种各样困难的人。我的儿子和女儿,也是你们的同代人。我多希望他们也有幸坐在你们中间。可是,儿子埋在了北大荒,女儿嫁在了北大荒。所以,我给你们讲课的心情,很特殊,很复杂。我不在纪律方面过分苛求大家,但是,大家可千万要对得起这种幸运……一弦一柱,犹言一音一节。瑟具弦五十,音节最为繁复。聆锦瑟之发音,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情惘以难言。年华——正所谓美丽的青春……” 在老师的讲述声中,张萌又陷入了回忆,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和那个市“红代会”的头儿徜徉在松花江畔,遭到郝梅谴责,遭到吴振庆等敌视的情形;又想起她要离开连队,遭到吴振庆等阻拦的情形,还想起她和吴振庆因救火在森林中发生的种种情形…… 忽然张萌前排一片骚乱,使她回到了现实——原来是一位母亲带着孩子来听课,而孩子发起了高烧。那母亲叫着:“小强!小强!小强你怎么了?” 另一位女学员用手试孩子前额,吃惊地嚷起来:“哎呀,这孩子在发高烧!” 母亲都要急哭了,她像是在对谁辩解:“我……我没注意到他在发高烧……小强,小强你醒醒呀!妈妈对不住你,妈妈太自私了……” 一位男学员说:“还哭什么呀!快送孩子去医院啊!” 老师踏下讲台,走过来,感慨万千地:“这太过分了!不,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太委屈孩子了……哪位同学去给拦辆出租车?” 张萌站了起来,她跑下楼梯,跑出校园,在马路上拦住一辆汽车,司机摇头不拉。正欲开走,张萌拉住了车门,一些学员陪着那位母亲走来,母亲抱着孩子坐入车里,大家伙儿将钱一一塞在母亲手中,车在夜幕中开走了。 张萌驻足目送,良久,她发现身旁已无他人了——她想着什么,没有回学校去。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张萌来到现任市政协副主席的赵叔叔家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刚刚说了一点自己的想法,赵叔叔就开始驳斥她:“小萌啊,我劝你还是不要搅和到这件事里头去。文章是你写的,你又暗中和扰乱社会治安的人串通一气。搞什么联名保释,你扮演的又算个什么角色呢?” 张萌说:“赵叔叔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签名,我肯定是不参加的。无论谁再来找我,我也是不参加的。我只是想请您,以政协副主席的名义,向市里的领导和公安部门的同志客观地反映一下他们不是流氓,不是歹徒,不是社会渣滓。他们是返城知青,不过一时冲动。何况,我相信他们会吸取这一教训的……” 赵叔叔问:“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呢?” 张萌很有把握地回答:“为首的是我的小学同学,中学又在一个学校,一块儿下的乡,当年曾是我班长,他还……还……” “还爱过你是不是?” “还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也许就没有坐在您面前跟您说话的这一天了……” 赵叔叔沉吟地,似有几分理解地说:“是这样……那么,你是否等于在承认,你那篇报导是不客观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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