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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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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顺安市是一个县级市,自然是县委和县政府所在地。连周边农村人口算在内只有三十几万人,而市区人口不超过十万。 由于人口少,马路和街道安静而又清洁。松花江的一脉支流从市中直穿而过,引出多条人工小河,布及市区东西南北。对水资源的充分利用,使绿化大受其益,园林和草地满目皆是。 对于城市,中国的也罢,外国的也罢;南方的也罢,北方的也罢;大也罢,小也罢;有水,便有阴柔之气。 城市有无阴柔之气,如同一个家里有没有女子。 远离了水资源的城市,人们想不浮躁都难;而即使是在浮躁时代,生活于阴柔之市,人心那也会颇觉知足。 仅就此点而言,顺安市的居民,原本该是些很有福分的人们。 夏季,人们尽可以在那些人工小河上悠然泛舟。每条小河都有方便登船的小码头。无论上了哪一条河的游船,最终都能环市一周。收费是很便宜的。水慷慨地施恩于百姓,百姓也很爱护水资源。 而到了冬季,每一条河上都能够滑冰。喜欢运动的人,自备一双或租一双滑冰鞋,做一次一个来小时的环市滑行,绝对是件快乐之事。要不就坐在爬犁上,由几条大狗或一头驯鹿拉着,在河边雪径起伏而驰,赏远近之玉树琼林,观冰面之弄姿身影,亦一大逍遥。自然,这等休闲娱乐,在省城的冬季也是有的。但最惬意的一项享受,在省城却是决然无处提供的。那就是之后还有温泉可泡。省城的溜冰场所比顺安县城里更多更大,还能经常观看到专业的速滑比赛和花样滑冰表演;省城有一支爬犁队,其上铺着狍皮,驭者身着统一的鄂伦春民族服装,出动时犬成群,鹿列阵,载歌载舞,蔚为壮观。但省城就是没有温泉,功亏一篑。亏在地利。相比而言,顺安市冬季的爬犁活动显得简陋了。不过是各家各户交一点儿管理费自主经营之事,难免寒酸。这县城至今没什么支柱型产业。从前人们很鄙弃自己这个看不到什么发展希望的家乡,但自从发现了地下温泉,人们普遍地开始爱它了。他们成立了一个什么“家乡旅游业促进会”,夏冬两季,派出些县城里的妹子,到省城去宣传,去拉客。许许多多的人家,都希望靠了地下温泉进而靠了旅游业,渐渐地过上好点儿的日子。而省城里一般收入的人们,每至夏冬两季,也极乐于到吃住玩都很便宜的顺安来放松放松。经专家鉴定,这儿的温泉,经常泡浴可治多种疾病。按广告词的说法,那就特神奇了,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宣传归宣传,宣传总是有夸张成分的。信不信由人,姑妄听之而已。但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谁一天早午晚泡上三次温泉,每次泡上个把钟头,四五天后,从脸到身,皮肤就发生明显的变化了。那种光洁程度,比做任何皮肤保健都见效。有什么一般皮肤病的,或轻了,或好了。没有的,皮肤细嫩了。而且,不必担心交叉传染,那温泉水本身,便是足以杀灭各种皮肤病菌的。爱美之心,男人女人皆有之啊。兽美其皮,人惜己肤。连年来,省城一般收入的人们,即使在每星期那两天公休日里,也络绎不绝地到顺安来。于是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地方大噪其名,居民乃至周边农户,皆受益颇多。 然而忽一日,省市县以联合名义下达了一份“红头文件”,指出地下温泉乃国有水资源,所谓家庭旅馆,一概不得继续引用。由县级有关部门批发的营业执照,宣布统统无效。结果,当初主要由民间方式推动、民间方式吸引和民间经营搞活的旅游业,从此萧条冷落,一蹶不振。 而不久,在距县城七八里处,省城里有人在那儿征地动迁,大兴土木了。仅仅半年的时间里,“金鼎休闲度假村”拔地而起。营建之神速,令顺安居民以及周边农户瞠目结舌。拐下公路,车行片刻,便到“金鼎休闲度假村”的大门口了。那中西合璧的高大雄伟的牌楼门,气派!八根粗实的花岗岩门柱,托举着四块凌空牌脸,象征着四平八稳,也象征着四和八泰。那八根门柱,并非浑圆,故意弄出巨斧砍削凸凹不平见棱见角的效果,其上并无威龙,亦无祥凤,而是用现代科学的方法,牢牢固定着翠绿玉石浮雕的常青藤,绕柱盘升,仿佛要一直长到天上去。四块牌脸,罩着琉璃瓦顶,探出羊角似的飞檐。入将门去,两侧排列着欧美风格的人物雕塑,皆身高丈许。亚当斯的《手持睡莲的女人》,有;科伯特的《狩猎女神》,有;埃伯尔的《姑娘与睡醒了的小猫》,有;钱普兰的《天鹅姑娘》,有;卡多林的《生活的欢乐》,有;自然还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普拉克西特的《牧羊神》、古戎的《泉》、卡尔波的《花神》……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世上某些耳熟能详的,最具美感也最具经典性的雕塑,在金鼎休闲度假村里几乎皆可找到复制品。即使并非排列门内两侧,也会在苑中别处见到。而据说,度假村的老板本人对雕塑艺术并不多么的感兴趣,更谈不上懂得欣赏。他高酬聘请了一位在本省德高望重的老雕塑家,度假村的宏观风格完全是按照后者自己的审美追求来实现的。老雕塑家呈上草图敬请老板过目时,老板只马马虎虎看了一会儿,虽没看出什么名堂,却一锤定音痛痛快快地说:“行啊行啊,蛮好蛮好,就它了,抓紧弄抓紧弄!我只要求两个字——速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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