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

七十一

　　所幸省委省政府的其他领导们，在他候机的那段时间里，相互转告着全部获知了他的手机号码，并都一一主动地与他进行了联系。这个大年初一对于他这一位省委书记将是终生难忘的。因为他生平第一次在短短的一个半小时里与那么多的人先后通话，而且是用手机！如果以在机场这一种地方用手机通话的次数为一种限定的话，那么他的名字也许可以被载入吉尼斯大全了！尽管某些领导只不过与他通了几句话，然而那几句话对于他却是意义极其重要的。使他由而知道他是第一把手的两套班子，神经并没有麻痹，功能也没有丧失。在大年初一，他们中有人迅速从家里回到了那些必须有人恪尽职守的岗位上，而另外那些人无须谁来指示，全都义无反顾地赶往顺安县城里去了。不消说他们都成了人质。也不消说，顺安县城里的局面，已被他们那样一些特殊的人质渐渐控制住了。

　　看来，有时候平定暴乱的最佳方式，正是由最容易被当作人质的人，心甘情愿地前去充当人质——只要暴乱并不是由职业的恐怖分子们制造的，而仅仅是集体渲泄的冲动行为。

　　刘思毅也深切地感受到了——原来自己并不像自己此前所以为的那么孤独。而即将面对一场严峻事件的，也当然不会仅仅是他，和他的秘书而已。

　　但是慧芝同志她在哪儿呢？

　　亲爱的慧芝同志你究竟在哪儿呢？

　　为什么一下午失去了联系的偏偏是你呢？

　　越是觉得自己并不孤独，刘思毅越是对赵慧芝这惟一的一位女省委副书记的人身安全倍加担忧。

　　他真希望当飞机着陆以后，他的或小莫的手机突然又响起来了，而进行联系的正是赵慧芝……

　　他正这么想着，小莫也用胳膊肘拐碰了他一下，接着指指窗口……

　　他朝窗口一望，望见了地面的万家灯火。

　　那个女孩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随时准备拨打通话或发出一条短信息。

　　小莫提醒：“哎，飞机没停稳可不能打手机啊！”

　　女孩儿横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将脸凑近窗子了。

　　刘思毅忽然想起，昨天在飞机上曾朝下望见过顺安县的，于是他向空姐们招了招手——而她们，期时已在过道站成了纵排，一个个微笑着，正准备向乘客们鞠躬告别。为首的那个，困惑地犹豫一下，不得不快步走到刘思毅跟前，轻声问他有什么事？

　　刘思毅反问：“从这架飞机上，也能看到顺安县的夜景吗？”

　　空姐说：“当然啊！往返都是同一航线嘛。现在顺安县城就在飞机的下方。”

　　刘思毅一听，立刻解开安全带，打算也凑向窗口去朝下望。他那种急切的样子，仿佛能从飞机上看清地面的骚乱场面，继而能做出什么胸有成竹的局势分析似的。

　　空姐见状慌了，双手齐出，按住他左右两肩，严肃地命令他系好安全带，不得站起。

　　而这时，那女孩儿扭过头来，也望着空姐说：“不对呀！”

　　空姐问：“怎么不对了？”

　　女孩儿说：“既然是同一航线，为什么看不见度假村那一片灯光了呢？大初一的晚上，喷泉也应该像三十儿晚上一样喷着啊！怎么也看不见了呢？”

　　听了女孩儿的话，小莫将头从她肩上探向了窗口……

　　刘思毅更坐不住了，又想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望……

　　结果航班组长，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从空姐们背后闪身而出，大步走到他们这一排，彬彬有礼而又严加批评地说：“公民们，希望你们都像一点儿飞机乘客的样子！”

　　飞机就在这时倏然着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