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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他每次见赵果,几乎张口就喊成了“兄弟”,事后他千百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人家不是兄弟了,应该叫妹子或同志。可一张口,就又喊成了兄弟,想改都改不过来。后来,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叫同志多少显得有点远了,感觉太一般;喊妹子吧,更是把陈果往外推出了,思来想去,还是叫兄弟自然又亲切。

  赵大刀每次这么称呼赵果时,她也不去纠正,只站在那儿抿嘴冲赵大刀笑。接过他递过来的枣,也不谢,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赵大刀。赵大刀就抓抓头皮,望着她,没话找话地说:兄弟,你整天地学习不难受啊?

  赵果不说话,仍笑。

  赵大刀就说: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一声,我和马团长说说,把你要过来,在团里写写画画的,有你干的事。

  听赵大刀这么说,赵果就笑弯了。赵大刀就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赵大刀站在那儿和赵果说上两句话,心里就踏实了。然后,牵着马向赵果告辞了,临走时他说:兄弟,那你就好好学吧,有啥困难就跟哥说一声。

  赵果笑着点点头。

  赵大刀走了,斜阳把他和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这个团的驻地,在马家堡不远处山峁下的一排窑洞里,马团长住一间,既办公又睡觉,另外一间就是李政委的。

  赵大刀和警卫班的几个战士住在一孔窑洞里。马团长有事,从窑洞探出头喊一声,他就能听到,然后几步从窑洞里跨出来,从枣树下牵过枣红马,和团长一起风一样地刮走了。

  马团长带着赵大刀经常到部队上检查工作。每次去,都能看见兵们热火朝天地训练、射击,这时的赵大刀就想起自己当连长那会儿,也是这么带兵训练。看到别人在那儿刺杀、格斗,他的手和心就痒痒的。

  马团长骑在马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刀,你是不是手痒痒了?

  他不答,也不点头,呼吸粗重地看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和士兵对刺,两个士兵竟被干部逼得节节败退。

  马团长就喊一声:张连长,你来和大刀比划几下。

  张连长停了手,扭过身子看赵大刀。赵大刀感受到张连长目光中的轻视,身体里的血“呼啦”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没头没脑地冲过去,从士兵的手里接过枪,向张连长扑过去。

  两个人杀将起来。枪的搏击声,粗重的呼吸声,伴着脚下趟起的阵阵黄土,二人纠缠在山梁上。兵们先是在一旁看傻了眼,直到马团长喊了一声:好!兵们才清醒过来,跟着喊“好”,拍巴掌,助威似的声浪此起彼伏。

  赵大刀的枪托扫倒了张连长后,就收了枪,把他拉起来,说了声:对不住了。然后,把枪扔给一旁空着手的战士,拍拍手,走回到马团长的马前。

  赵大刀刚来不久,好多人还不认识他。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只几分钟就把堂堂有名的张连长给撂倒了,很多兵都觉得不可思议。张连长人送外号――拼命三郎。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他的经历也硬气得很――长征出发时是红一军团的排长,到达延安后就成了重要的革命火种之一。这里的人没人知道赵大刀和经历和身世,他们只能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赵大刀。

  马团长坐在马上,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赵大刀问那些士兵:咋样?这是我的新警卫员。

  众人就“噢”了一声。

  刚才战败的张连长回过神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涨红着脸走过来:刚才那局不算,咱们再来一局。

  赵大刀回身去望马团长。

  马团长笑着冲张连长说:好你个拼命三郎,咋的,想拼命呀?你留着劲儿找鬼子拼去吧,我们还要去二营看看。

  说完,一抖缰绳,说了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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