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 /谈歌 著

第二十章(6)




  众人沉默无语,俱为欧阳筱竹这一份情真意切、情深意长的真挚爱情所感动。

  “欧阳筱竹写这纸遗书,本意是欲为丈夫田鹏远开脱,却不知她素有的洁癖,以及她那画家的惟美思想,于无意中将真相告诉了我们。”钟慨说到这里,愤然将案一拍,恶狠狠命令道:“铁证如山,不容抵赖!我命令,重新将田鹏远抓捕归案。”

  芳草萋萋的墓园,一块块碑石错落有致,掩映在暮色苍茫中。这是青川市最好的一个花园公墓。

  偌大个墓园,空旷静谧,四下无人。这里本也不是热闹的地方。惟见一个身穿素服的女子,衣裙让晚风微微吹起,她躬身下去,在一块碑前敬献上一束鲜花。那是红色的康乃馨,是献给母亲的花。

  祁莹在母亲欧阳筱竹的墓前,无限凄凉地默坐了下来。

  她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想起往日种种,与母亲斗法,挑唆父母之间的不睦,本应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却弄得亲仇难分,恩怨不辨,阴阳相隔,生死陌路。

  正伤楚断肠之时,忽觉背后有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接近了她,待她有所察觉正要回头,一双大手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来人倏地转到祁莹面前,冲着她,凶神恶煞般狞笑了起来。

  是田鹏远——自己的亲生父亲。

  祁莹被田鹏远掐着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田鹏远手下毫不放松,他扼着祁莹,转首瞥了一眼欧阳筱竹墓前的鲜花,禁不住气急败坏讥讽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筱竹死吗?这下你总算是称心如意了吧!都是你,你这个红颜祸水,你这个小妖精,你搞得我身败名裂,名声扫地,夫妻反目,生不如死!你故意诱惑我,假意爱我接近我,实际上用心险恶地想害我。”

  祁莹让田鹏远扼住喉咙,她大张着嘴,却无法说出话来,忍不住泪水盈眶。

  田鹏远见状,冷笑道:“哼,别再伪装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你是李辉的女儿,你是他委派来的复仇使者!你先用含有海洛因的毒烟害我,后又离间我和筱竹,甚至唆使我设计除掉筱竹。可是你没有想到吧,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害我不成反倒害了你的心上人汪洋。这是不是叫做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呢?哈哈哈……”田鹏远得意忘形大笑了起来,他又骤然将笑容一停,杀气腾腾的目光直逼祁莹道,“你不叫我过好,我也不叫你过好。怎么样,我的妻子筱竹死了,你的男朋友汪洋不是也死了吗?这就叫两败俱伤!现在,只剩下咱们这两个孤男寡女,同病相怜了,事到如今,有情人也终于该成眷属了吧!莹莹,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为了你,都是你害的,我在你身上付出了那么大的心血和代价,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得到你。我对你是朝思暮想、又爱又恨,今天我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一定要得到你,占有你!你看看晚霞多么美丽,幕天席地,夕阳为烛,是一个多么大的洞房!我要占有你,我要奸污你,我要对你先奸后杀!……”

  祁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想喊叫却喊叫不出来,眼神哀怨委屈,冲着田鹏远——自己的父亲,拼命地摇头示意。田鹏远却是恼羞成怒,孤注一掷,他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今天必须杀掉她,免生后患。他不清楚祁莹为何在法庭之上忽然对自己开恩,但如果日后祁莹反悔,指证自己的话,那他就是死路一条!这样的隐患如何能留?在田鹏远力道越来越重的掐卡下,呼吸越来越艰难,她浑身渐感无力,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
  田鹏远血红着眼睛,盯着奄奄一息的祁莹道:“莹莹,今天在法庭之上,你为什么不指证?难道你良心发现了吗?你真傻,如果你指证我的话,死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送你一句话吧,记住,这个社会永远是动物世界,弱肉强食,你死我活。”

  说着,贪婪的目光朝祁莹颀长洁白的脖子望去,随即伸出另一只大手,扯住祁莹的领口,狠狠地一把撕扯开。随着衣裳的一声裂响,一大片酥胸裸露了出来,祁莹将头一扭,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殷红如血的鸡心玛瑙项坠,此时安静地悬挂在祁莹的胸前。

  田鹏远头皮登时发炸,他目瞪口呆,浑身暴起一层鸡皮疙瘩,不寒而栗,如置身万丈冰窖。

  田鹏远目光死死盯视着那个项坠,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他嚅动着嘴唇,口中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戏弄我,难道……难道祁莹才是我的女儿,才是我田鹏远真正的女儿甜甜?……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啊!……”

  田鹏远惶悚恐怖至极,他仰面向天,嘴里发出了疯狂绝望的大叫。

  正在这时,远处一个人影飞快地奔来,边跑边高声喊道:“放手,田鹏远,你这个恶魔,不许你伤害祁莹!……祁莹,别怕,我何不为救你来了。”

  “不许动!”几乎与此同时,墓地周围“刷”地站起许多持枪的警察,前面一人正是钟慨。

  田鹏远闻声一怔,他的手如被烫着了一般急忙松开了,祁莹随即“扑通”一声软在了地上。

  几个警察上去,动作麻利地将呆若木鸡的田鹏远扑倒擒获。

  法庭再度开庭。

  钟慨以欧阳筱竹的遗书为证,揭穿了田鹏远蓄意杀妻,以及欲对祁莹杀人灭口的事实。

  田鹏远目光呆滞,他抬起头来,对以上罪行供认不讳,并主动交代了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刺杀自己,实欲杀妻及嫁祸市委书记孙毅然的丑剧。

  程北可见田鹏远源源本本地交代,欲阻不能,不由急得哭出声道:“田市长……”

  田鹏远瞥了一眼程北可,神色悲哀道:“北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让我们在黄泉路上作个伴吧,下一世如果投胎为人,一定要做个于心无愧的好人。做好人,心里踏实,不遭天谴。”

  说罢,转向法庭,继续交代他今生所犯下的所有罪行。包括二十年前的鸿图造纸厂的纵火案。

  程北可泣不成声。

  法官宣判:“……综合以上罪行,田鹏远罪大恶极,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森严壁垒的监狱铁门“咣”的一声打开了,田鹏远手铐脚镣地走了出来。他明日就要被执行枪决了。

  他的背深深地伛偻下去,一夜之间,他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祁莹来探监了。田鹏远被捕入狱之后,祁莹将温可馨给自己的那些财产全部上缴警方,她要为父赎罪,尽管田鹏远绝无生还之望,但她赎一分是一分。

  父女俩隔着铁栅,无语相望。

  田鹏远看着祁莹的眼神已经变了,变成了无比慈爱的目光。

  良久,田鹏远苦笑了一下,颤动着惨白的嘴唇,目光含着热切的渴望道:“甜甜……你、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祁莹噙泪望着田鹏远,摇了摇头,脸上泪水无声流下。

  像熄灭了两盏风中的残烛,田鹏远的目光迅速暗淡了下去。

  是夜,田鹏远在狱中自缢身亡。

  青川机场。

  祁莹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北京新花雨模特经纪公司经研究,决定摒弃陈见,不拘一格起用祁莹。该公司不久前已与祁莹正式签约。

  钟慨一家三口、那雨心、何不为等人在机场卫星厅相送。

  登机时间到了,播音器最后一遍广播,催促乘客赶快登机。

  祁莹拉着下面带有小轮的行李箱,往机场安检口走去。

  何不为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追随着祁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就在祁莹就要通过安检口时,他抑止不住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祁莹!”何不为鼻子一酸,叫道。

  祁莹转过头,望着何不为浅浅一笑,心中也是滋味万千。

  何不为一脸诚挚道:“祁莹,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要忘了在青川,你有一个一级棒的朋友。祝你一帆风顺,事业成功!”

  何不为平伸出双手,笑着向祁莹竖起两个手指。

  祁莹含泪一笑,放下行李箱,效仿着何不为,也将两个手指朝上,向着何不为,也向着众人。
(sunxuming: 狱中自缢?倒要请教——现在的狱中能做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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